“替我向他說對不起。”

“嗯。我再陪陪你吧。”

我搖搖頭，微笑著說：“不要因為我，丟了別的東西。我不想如他所願，成了真正的禍害。我只能是你的錦上添花，不能是你的拖油瓶。”

林睿張了張嘴，又戛然而止。

我微笑著看他，等待著他未曾說出口的話。說不出的話，無非兩種，一種是讓人臉紅感動的愛的宣言，另一種則是難以啟齒的不安。

我並沒有等來。

這樣微小的一瞬間，剎那之間就過去了。我不知道他的欲言又止會帶來什麽，但我隱隱約約嗅到了不安的味道。

我怕，太怕了——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很多愛情就是敗在了很多的一剎那之間。

我想，是自己的敏感在作祟。

作為女友，我想要的是並肩作戰。不應該也從來沒有想過更不奢望，那種你與全世界作對，只為了和我一起。不值得，愛情太虛幻縹緲，我不想自己愛的人把一切壓在不可控的愛情中，最後成了過去的唐小夭。

從前，你難過的時候我沒能在，我想你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幸福的，不想你進退兩難。

就在我陷入沈思的時候，林睿慢慢靠近。彼此的鼻尖輕輕地觸碰著，我閉上雙眼，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來感受他的溫柔。

已經不是第一次親吻了，可是我卻甘之如始。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暗暗地告訴自己，這一生，絕不能負了這個男子。

想到小希，我在備忘錄裏寫下了這麽一句話：我知道自己錯了，可再也彌補不了。也許，帶著不能彌補的愧疚負重前行一輩子，才是上天對我的最好的懲罰吧。

這樣也好。

姐姐早上說的不想結婚，大家都以為是耍小孩子脾氣。當她晚上回來時，舅媽勸慰她，婚期越近，多多少少會有些恐懼的。不想結婚的事，在家裏說說就好了，千萬別到外面說。

誰知，姐姐一句話回了：“媽，誰跟你說我是開玩笑的？”

在場的人，都石化了。我石化並不是不相信她是真的想離婚，而在於她那麽直接。

“真的那你還敢回來？”舅媽秒變臉。

“我敢作敢當，怎麽就不敢回來了？”

“還敢頂嘴，翅膀硬了，長大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是吧？”，舅媽看了看周圍，紅著眼，中氣卻十足地說，“陳姐，掃把在哪兒？”

瞥見角落，自己過去拿了過來。

“祖宗回房間去啊，祖宗。”舅舅一邊使眼色，一邊攔著舅媽。

“你松手”，舅媽怒視舅舅，“等下我連你都打，都是你寵的你慣的。”

舅舅一楞，迅速回答說：“我怎麽就寵了？我打一下罵一下還不是你攔著，她早戀那次，是你攔著不給我打的吧？嗯？”

說完，還一邊向姐姐使眼色。無奈倔強的姐姐就想看看舅媽能把她怎麽地，像戰士一般站在那兒觀戰。

“什麽，你要翻舊賬是吧你？”

夫婦你一言我一言地吵了起來。

“沐沐，快回房去。”媽媽小聲說道。看姐姐巍然如雄偉的大山般絲毫不動，反而將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媽媽使勁拉著姐姐上樓。

姐姐任由媽媽扯著，就是沒有往樓梯那邊走的意願。

“呵，就這演法我都審美疲勞，難為你們還不厭。”

媽媽向我使眼色，我生平最怕卷入糾紛中。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何況我？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是這是自家姐姐，為了自己喜歡的人總還是可以例外的。

“姐，還是先回去吧”，我看看爭吵中的舅舅舅媽，朝房間努努嘴，“別像我那樣，總分不清青紅皂白，憑誤會挑撥親情。”

我看了一眼媽媽，低下了頭，還是將這句話說出來了。

似乎都是這樣，別人的慘好像是可以揮發自己的憂愁的良劑。

姐姐的臉憋得通紅，鼓了起來似的，極其生氣又不得不降低了音調，滿是委屈的，仿佛離可愛只差撅起嘴了，說：“我自己走。”

回房的短短幾分鐘的路，奶奶不大不小的聲音如同寺廟的鐘聲般通過捉摸不定的空氣傳了過來。

“好了，沐沐走遠了。舅媽你也冷靜些，沐沐不想結婚，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問清楚再問責，哈。”

我回頭時，正看見奶奶拍拍舅舅的肩膀，露出欣賞的神情，接著又把舅媽拉到沙發坐著。

姐姐聽見這話，腳步停頓了一會兒，僅僅一會兒，別開臉，使勁扭開門把。要是我沒有用手擋住，我不是碰壁，而是撞門了。

姐姐橫癱在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眼睛閃著閃著便閃出了淚花。起初是用手背擦拭，然後是雙手捂臉。

我想去安慰。

但不知從何而起。這個時候，大道理能起到什麽作用呢？

不想結婚的她，正如那個微微抿唇，清風雲淡地先說“對不起，餘生我可能不能陪你走下了”的我，一樣的痛苦。

我開始發現，先提出要結束這段關系的人，也不一定是沒有心的人。尤其是女子，她們可能是出於敏感，知道緣分盡了，勇敢地走出了這一歩。逞強的背後是無數深夜裏流不盡的淚，是走過熟悉街角時呆楞後的微笑。

平靜代替了哽咽，姐姐坐了起來，放空著地望著墻上的鹿晗的海報。失了魂的沐沐。

我給姐姐遞了張紙巾。

她擡起頭，接過。

我們相視一笑，但誰也沒說什麽。

沈默時，電話響起。她瞥了一眼，無奈笑笑，自嘆：“還真是……？”

不接，或是摁掉。電話那頭的另一人，卻是不依不饒。

不用想大概也知道來人是誰了。

姐姐終於接起電話，話語出奇的平靜：“你想幹嘛？”

夏鈿說我，自私的只顧著自己，卻害了小希，是真的。瞧瞧姐姐，便知，我當初也是這樣的讓人不耐煩，這樣的讓人無奈。

他不過是當初的我。因著這一份緣由，我竟有點同情他，任誰也受不了忽然之間的“不”吧。

“你不要上來，我下去。”

姐姐放下手機便去拿沙發上的外套。

“原來，沐沐，你也會害怕，呵呵。”電話那頭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顯然是喝醉了。

“他喝醉了，你要下去？”我有點兒擔心。

“得在他上來鬧之前阻止他。”

“叫保安也行。”

“那可不就把事情給鬧大了，給那位知道又該大動肝火了。”

“最讓人大動肝火的事已經刺激到舅媽了，這些後事也成不了什麽氣候。”我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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