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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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
江溪自從除夕離家就沒回來過，在聽到陳桔打電話的時候，得知她在市區租了房子並且找到新工作，江童才放下心來。
新學期已經開學，她把所有精力投入到繁忙的學習中，力求去除從家裏帶過來的喪氣與迷茫。
江童沒想到的是，江溪在元宵節時候來給她送飯。
江溪比她大七歲，江童斷奶後就和小姨同樣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小兒子被打包送到了外婆家。每年寒假江童會被接回家過年，和不熟悉的親人還沒來得及培養感情，年後就已經又被送走。
等到江童上小學正式回到這個家常住時，江溪已經成為住宿初中生。江溪初中畢業就離家，一年回一次家的人反倒變成了她。而自三年前除夕夜出走後，這是她們第二次見面。
江童很小的時候喜歡跟在她後面轉，江溪嫌棄她是跟屁蟲，也不允許進她房間，但江童仍然樂此不疲地討好著姐姐。
她在成長過程中甚至很滯後地才知道，江溪也許真的不喜歡自己，也開始在她們每一次見面都被吐槽自己內向老土等缺點時變得麻木。
人和人真正成為一家人需要點緣分，最重要的是彼此真誠用心地去付出。但是血緣關系又把一些不怎麽有愛的人捆綁在一起，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覺得恨卻離不開。
江童不想去評判一個人，也不想去埋怨，她尊重每一個人的選擇，她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被這些困住腳步。
然而江童吃到糖醋排骨的時候有點意外，應該是江溪做的飯菜，全家就數江溪做飯最好吃，陳桔廚藝一般。
她小口地喝著雞湯，江溪在旁邊玩著手機也沒有出聲。
等她吃完收拾好保溫桶，江溪才說：“帶我逛逛你們校園吧。”
江溪看著青磚黛瓦的校園，果真如電視上的一樣又大又漂亮。這些年輕又富有朝氣的學生，以後也可能會在這樣的美麗校園教書育人，也可能會成為救死扶傷的醫護人員，也可以成為做出巨大貢獻的科研人員……總之他們的未來光明且充滿無限可能，她希望江童也能成為這樣的人。
“你小時候很愛笑，老跟在我屁股後面跑，被我嫌棄也不知道，還是樂呵呵地屁大點事也要告訴我。從什麽時候開始呢，你對所有人都客氣又疏離。在學校被欺負被孤立也不說，獨來獨往地孤立所有人。
在無休止的家庭爭吵中，你從一開始的害怕大哭，到現在已經能夠面不改色地自己一個人吃完年夜飯了。我們好像也不知道怪誰，可能是我們所有人，殺死了江七七。
那天聽韓楊說你在學校交到不少朋友，變得愛笑了一點。那就大步朝前走吧 ，別回頭看，來路也許都是陰影，但是你可以朝著光明大步向前。”
江溪第一次和江童說這麽多話，原本想抽支煙，後來還是放回去了。
“行了，趕緊回去吧。有空買點好看的衣服吧，成天穿著土得要死的醜校服。”
江溪拿著保溫桶頭也不回地走掉。
江童回到教室的時候打開書包，才發現江溪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去的一千塊現金。
三月下旬，學校組織了一次春游活動。明城不大，可選擇的地方不多，最後決定去前年大翻新且離學校不遠的森林公園。
三三兩兩小組除了蘇嘉淮沒來過，其他三個人都在小學初中時來過。他們更多的是喜歡和現在的人一起玩。
班級集體活動是一起游覽動物區，這些年過去這邊好像沒有很大的變化。
不過他們走到孔雀區的時候，正好趕上一只白孔雀和藍孔雀同時在開屏，引起圍觀群眾陣陣驚呼。
孔雀們深知自己的美麗，把羽毛張開到最大不停地抖動，江童還第一次聽到了孔雀的叫聲。
吳鳴突然學了一下，模仿得還挺像，其中一只孔雀聽到後還往這邊走，嚇得吳鳴躲在了蘇嘉淮背後。
走到老虎區域時，江童有點感慨。她說起了一年級的春游，就是蘇嘉淮轉學走後不久的事情。
當時班主任路過小賣部的時候讓他們進去買點零食，學校發的面包和雞蛋不太好吃。小賣部的人很多，還有人插隊，等江童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大部隊的人影。
她就在小賣部旁邊顯眼的階梯處，希望班主任能回來找到她。然而等到小買賣已經沒剩幾個人，江童開始有點焦慮。
後來有幾個穿著同樣校服的高年級學生路過，看見落單的江童，在知道事情原委後，急忙把江童帶到年級教導主任處。
教導主任打電話聯系了班主任，把手機遞給江童讓她和班主任報個平安。
結果班主任一聽江童的聲音就開始破口大罵，說江童到處亂跑。
江童當場委屈得想哭，但是又不敢在大人面前哭，她很努力憋住悲傷，但也擋不住很快蓄滿眼眶的淚水。
教導主任不知道班主任在電話裏說了什麽 ，以為是江童聽到熟悉的聲音才哭的。他把江童抱起來，擦幹了眼淚。
玻璃後面是一只可愛的小老虎，主任輕聲地說：“我們一起和小老虎拍個照好不好？”
江童覺得在大人前哭很丟人，她把頭轉過去，沒看旁邊老師早已準備好的鏡頭。
很多年過去，江童對於當時被丟下的感覺仍然心有餘悸，她那個時候也不懂得追究班主任是否盡責任，反正回去上課的時候班主任依然沒換。一直到了二年級重新分班，她遇到了一個很溫柔的新班主任。
後來六年級的時候，她聽說一年級的那個班主任得了癌癥，雖然已經治愈但變成了光頭。在一次大風中，江童看到她被吹掉假發的光頭後急忙撿起來帶好，很多學生在旁邊笑出了聲。江童只覺得她很可憐。
“你當時是不是穿了一件紅色條紋的超人襯衫，背帶褲，短頭發？”蔣南隅聽完以後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道。
江童點點頭：“對啊，你怎麽知道？”
這時吳鳴已經拿出手機翻到雲相冊，找了一會終於找到想看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對著鏡頭咧嘴笑，遠處有個短發小孩被抱著，半張臉被擋住，露出一雙哭得紅紅的眼睛。
時隔多年再看見江童的小時候，蘇嘉淮仍然一眼就認出來。記憶裏的她總是笑呵呵的，愛說話，唯一一次哭也是因為換座位的事情被班主任罵，那個時候的江童和記憶裏的小孩重疊在一起，讓人覺得心疼。
吳鳴有點感慨：“之前知道要春游的時候，我就心血來潮去重溫了一遍以前來這裏的照片，也是那個時候才註意到後面有個哭著的小孩，和我倆反差還挺大。沒想到後面還有這樣的故事。”
緣分有時候真的很奇妙，原來在那麽久以前，她就和兩位好朋友有過短暫交集。
動物區逛完後學生就可以自由活動，江童想去看看當年的小賣部，她初中的時候沒敢再進去。
小賣部去年已經重新裝潢過，現在儼然已經升級為小超市規模。擴充的店面是拆掉了一半原來的休息座椅，收銀員也由當年的老爺爺變成了中年阿姨。
阿姨還很熱情地給他們推銷冰淇淋，說原本是買三送一，看在他們那麽好看的份上買一送一。
吳鳴一聽樂開了花，積極地付錢。
蔣南隅沒好意思提醒他，景區物價本來就貴，打折後和正常物價差不了多少。
四人吃著冰淇淋往游樂區走的時候，江童回頭看了一眼，曾經給她留下不好記憶的地方如今已經改頭換面。而這個春天，她和朋友們在這裏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游樂區確實稱得上大翻新，之前游樂區的設施只適合低齡小朋友，如今在旁邊增加了很多大型游玩項目。
四人第一個挑戰的是垂直過山車，江童原本以為自己會害怕，但她意外地很喜歡這種高空失重的刺激感。
坐在高處懸空靜止的時候，風吹過臉頰，她的心跳在不停在加速，但她有種死亡好像也沒什麽好怕了的感覺。下來的時候，她依然意猶未盡。
吳鳴直接就跑去垃圾桶吐了：“我懷疑是剛才吃多了，我以前也沒這樣啊。”他吐得難受，只好坐在花壇看著他們繼續挑戰超級大擺錘。
大擺錘還在低處搖擺的時候，江童看了一圈周圍的人，此刻還都是有說有笑的。蘇嘉淮坐在她右手邊，臉上很平靜，但是江童發現他的肩膀在微微顫動。
“我有點怕。”在大擺錘飛向最高空的時候，尖叫聲不絕於耳，江童其實內心雀躍不已，在人群喧鬧中，她第一次勇敢地握緊了蘇嘉淮的手。
藍天白雲下，她想她會一直記得她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音，記得蘇嘉淮掌心溫熱的觸感。
下來的時候，蔣南隅轉頭看見兩人的臉都是通紅通紅的，便打消了繼續挑戰跳樓機的想法。戴宇聰和幾個同學正好在旁邊說要去鬼屋，於是四人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江童一開始還是和蔣南隅站在一起的，結果因為人太多被擠散了。她兩邊胳膊都被人緊緊地拽住了，不過在她們的尖叫聲中聽出了是同班同學。
前面的初中生一直不敢往前走，後面的人又急著往前走，江童被夾在中間寸步難行，還被人踩了好幾腳。
經過幾個分岔口之後，人少了很多。江童看到有一個岔口沒人，便率先往那邊走。旁邊時不時彈出幾個帶血骷髏頭，拽著她的兩女生被嚇得抱成一團不敢往前走。
聽著後面還有不少腳步聲，江童便繼續往前走，不過蘇嘉淮這個時候也走到了她身邊。
江童頓時覺得踏實不少。
走到一個轉角時，墻壁濕漉漉地滴著水，從微弱的綠光中可以看到墻上的恐怖圖案，配上詭異的音效，怪瘆人的。
在快要走過去的時候，一米遠的墻壁直接彈出一個半人高白色假人，假手就差一個拳頭距離就能碰到江童的鼻子。
江童猝不及防被嚇到，慌忙轉身中不小心抱住了後面的人，驚魂未定。
蘇嘉淮被抱住的時候，手都頓時僵硬地不知放哪，可惜懷裏的人很快就松開自己。他有點懊惱，應該摸摸她的頭表示安慰的。
後面彈出道具的概率還蠻大的，不過江童沒再被嚇到。
走到出口看見光亮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自己在裏面短暫擁抱了蘇嘉淮，可惜當時被嚇到蒙圈都沒反應過來。
蔣南隅和其他一班的同學基本上都出來了，蔣南隅偏過頭悄聲地和江童說：“你敢相信嗎？吳鳴在裏面和我一樣慫，可憐陳詩雨，被我倆拽著胳膊走了全程，還要聽我倆的鬼哭狼嚎。”
吳鳴為了表示歉意，在前面攤子請陳詩雨吃棉花糖。他饒有興趣地看著一圈圈地變得胖乎乎的棉花糖，沒註意到旁邊女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蘇嘉淮看到江童正盯著棉花糖攤子，一開始以為她是想吃棉花糖，後來發現她只是在打量攤位上的兩人。
陳詩雨的目光真誠而灼熱，又在快被當事人看見的時候迅速低頭害怕被識破。
大抵暗戀一個人總是相似的吧，所以當在暗戀別人的時候，也能很輕易地發現別人的暗戀秘密。
本次春游最大的驚喜是大家以為要啟程回學校的時候，教導主任說學校承包了公園今晚的燒烤攤位，準備的食材管夠，讓同學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興奮得幹勁十足，各班都有自己的食材和攤位。一班迅速分工合作，齊心合力完成了烤前工作，但是在木炭生火時遭遇滑鐵盧。
原本打算袖手旁觀的韓楊最後還是出手幫忙把木炭燒燃了，然後退下偷會懶，把戰場交還給學生。
雖然有好幾個人在烤，但是肉熟得慢，基本上剛烤好就被搶光了。江童和蔣南隅吃著吳鳴給她們搶來的雞全翅，不由感謝有這樣靠譜的朋友。
江童吃完的時候發現蘇嘉淮還在烤，臉上還蹭了不少灰，但看起來落魄也不影響他的俊美。
江童剛準備走過去，就看到戴宇聰正好來代替蘇嘉淮。
蘇嘉淮走的時候從旁邊小桌子拿起滿滿一盤烤好的串串，在江童身邊坐下：“拿去吃吧。這群人跟餓狼撲食似的。”
他自己也拿著一串蘑菇吃了起來。
江童默默拿出濕紙巾，終於把她今晚看了很久的灰擦掉了。蘇嘉淮的臉很柔軟，在被人輕輕擦著灰的時候，不自覺泛紅，看著很是乖巧。
她忍不住戳了戳：“蘇嘉淮，生日快樂。”
蘇嘉淮十七歲這一天，第一次和江童握手，第一次和江童擁抱，第一次收到江童的生日禮物，他感覺到了從所未有的喜悅與滿足。
——
【蘇嘉淮日記節選】
36
十七歲！
收到了她送給我的黑膠唱片。
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外國民謠組合。
她真的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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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童沒想到的是，江溪在元宵節時候來給她送飯。
江溪比她大七歲，江童斷奶後就和小姨同樣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小兒子被打包送到了外婆家。每年寒假江童會被接回家過年，和不熟悉的親人還沒來得及培養感情，年後就已經又被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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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成長過程中甚至很滯後地才知道，江溪也許真的不喜歡自己，也開始在她們每一次見面都被吐槽自己內向老土等缺點時變得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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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童不想去評判一個人，也不想去埋怨，她尊重每一個人的選擇，她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被這些困住腳步。
然而江童吃到糖醋排骨的時候有點意外，應該是江溪做的飯菜，全家就數江溪做飯最好吃，陳桔廚藝一般。
她小口地喝著雞湯，江溪在旁邊玩著手機也沒有出聲。
等她吃完收拾好保溫桶，江溪才說：“帶我逛逛你們校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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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時候很愛笑，老跟在我屁股後面跑，被我嫌棄也不知道，還是樂呵呵地屁大點事也要告訴我。從什麽時候開始呢，你對所有人都客氣又疏離。在學校被欺負被孤立也不說，獨來獨往地孤立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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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溪第一次和江童說這麽多話，原本想抽支煙，後來還是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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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溪拿著保溫桶頭也不回地走掉。
江童回到教室的時候打開書包，才發現江溪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去的一千塊現金。
三月下旬，學校組織了一次春游活動。明城不大，可選擇的地方不多，最後決定去前年大翻新且離學校不遠的森林公園。
三三兩兩小組除了蘇嘉淮沒來過，其他三個人都在小學初中時來過。他們更多的是喜歡和現在的人一起玩。
班級集體活動是一起游覽動物區，這些年過去這邊好像沒有很大的變化。
不過他們走到孔雀區的時候，正好趕上一只白孔雀和藍孔雀同時在開屏，引起圍觀群眾陣陣驚呼。
孔雀們深知自己的美麗，把羽毛張開到最大不停地抖動，江童還第一次聽到了孔雀的叫聲。
吳鳴突然學了一下，模仿得還挺像，其中一只孔雀聽到後還往這邊走，嚇得吳鳴躲在了蘇嘉淮背後。
走到老虎區域時，江童有點感慨。她說起了一年級的春游，就是蘇嘉淮轉學走後不久的事情。
當時班主任路過小賣部的時候讓他們進去買點零食，學校發的面包和雞蛋不太好吃。小賣部的人很多，還有人插隊，等江童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大部隊的人影。
她就在小賣部旁邊顯眼的階梯處，希望班主任能回來找到她。然而等到小買賣已經沒剩幾個人，江童開始有點焦慮。
後來有幾個穿著同樣校服的高年級學生路過，看見落單的江童，在知道事情原委後，急忙把江童帶到年級教導主任處。
教導主任打電話聯系了班主任，把手機遞給江童讓她和班主任報個平安。
結果班主任一聽江童的聲音就開始破口大罵，說江童到處亂跑。
江童當場委屈得想哭，但是又不敢在大人面前哭，她很努力憋住悲傷，但也擋不住很快蓄滿眼眶的淚水。
教導主任不知道班主任在電話裏說了什麽 ，以為是江童聽到熟悉的聲音才哭的。他把江童抱起來，擦幹了眼淚。
玻璃後面是一只可愛的小老虎，主任輕聲地說：“我們一起和小老虎拍個照好不好？”
江童覺得在大人前哭很丟人，她把頭轉過去，沒看旁邊老師早已準備好的鏡頭。
很多年過去，江童對於當時被丟下的感覺仍然心有餘悸，她那個時候也不懂得追究班主任是否盡責任，反正回去上課的時候班主任依然沒換。一直到了二年級重新分班，她遇到了一個很溫柔的新班主任。
後來六年級的時候，她聽說一年級的那個班主任得了癌癥，雖然已經治愈但變成了光頭。在一次大風中，江童看到她被吹掉假發的光頭後急忙撿起來帶好，很多學生在旁邊笑出了聲。江童只覺得她很可憐。
“你當時是不是穿了一件紅色條紋的超人襯衫，背帶褲，短頭發？”蔣南隅聽完以後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道。
江童點點頭：“對啊，你怎麽知道？”
這時吳鳴已經拿出手機翻到雲相冊，找了一會終於找到想看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對著鏡頭咧嘴笑，遠處有個短發小孩被抱著，半張臉被擋住，露出一雙哭得紅紅的眼睛。
時隔多年再看見江童的小時候，蘇嘉淮仍然一眼就認出來。記憶裏的她總是笑呵呵的，愛說話，唯一一次哭也是因為換座位的事情被班主任罵，那個時候的江童和記憶裏的小孩重疊在一起，讓人覺得心疼。
吳鳴有點感慨：“之前知道要春游的時候，我就心血來潮去重溫了一遍以前來這裏的照片，也是那個時候才註意到後面有個哭著的小孩，和我倆反差還挺大。沒想到後面還有這樣的故事。”
緣分有時候真的很奇妙，原來在那麽久以前，她就和兩位好朋友有過短暫交集。
動物區逛完後學生就可以自由活動，江童想去看看當年的小賣部，她初中的時候沒敢再進去。
小賣部去年已經重新裝潢過，現在儼然已經升級為小超市規模。擴充的店面是拆掉了一半原來的休息座椅，收銀員也由當年的老爺爺變成了中年阿姨。
阿姨還很熱情地給他們推銷冰淇淋，說原本是買三送一，看在他們那麽好看的份上買一送一。
吳鳴一聽樂開了花，積極地付錢。
蔣南隅沒好意思提醒他，景區物價本來就貴，打折後和正常物價差不了多少。
四人吃著冰淇淋往游樂區走的時候，江童回頭看了一眼，曾經給她留下不好記憶的地方如今已經改頭換面。而這個春天，她和朋友們在這裏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游樂區確實稱得上大翻新，之前游樂區的設施只適合低齡小朋友，如今在旁邊增加了很多大型游玩項目。
四人第一個挑戰的是垂直過山車，江童原本以為自己會害怕，但她意外地很喜歡這種高空失重的刺激感。
坐在高處懸空靜止的時候，風吹過臉頰，她的心跳在不停在加速，但她有種死亡好像也沒什麽好怕了的感覺。下來的時候，她依然意猶未盡。
吳鳴直接就跑去垃圾桶吐了：“我懷疑是剛才吃多了，我以前也沒這樣啊。”他吐得難受，只好坐在花壇看著他們繼續挑戰超級大擺錘。
大擺錘還在低處搖擺的時候，江童看了一圈周圍的人，此刻還都是有說有笑的。蘇嘉淮坐在她右手邊，臉上很平靜，但是江童發現他的肩膀在微微顫動。
“我有點怕。”在大擺錘飛向最高空的時候，尖叫聲不絕於耳，江童其實內心雀躍不已，在人群喧鬧中，她第一次勇敢地握緊了蘇嘉淮的手。
藍天白雲下，她想她會一直記得她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音，記得蘇嘉淮掌心溫熱的觸感。
下來的時候，蔣南隅轉頭看見兩人的臉都是通紅通紅的，便打消了繼續挑戰跳樓機的想法。戴宇聰和幾個同學正好在旁邊說要去鬼屋，於是四人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江童一開始還是和蔣南隅站在一起的，結果因為人太多被擠散了。她兩邊胳膊都被人緊緊地拽住了，不過在她們的尖叫聲中聽出了是同班同學。
前面的初中生一直不敢往前走，後面的人又急著往前走，江童被夾在中間寸步難行，還被人踩了好幾腳。
經過幾個分岔口之後，人少了很多。江童看到有一個岔口沒人，便率先往那邊走。旁邊時不時彈出幾個帶血骷髏頭，拽著她的兩女生被嚇得抱成一團不敢往前走。
聽著後面還有不少腳步聲，江童便繼續往前走，不過蘇嘉淮這個時候也走到了她身邊。
江童頓時覺得踏實不少。
走到一個轉角時，墻壁濕漉漉地滴著水，從微弱的綠光中可以看到墻上的恐怖圖案，配上詭異的音效，怪瘆人的。
在快要走過去的時候，一米遠的墻壁直接彈出一個半人高白色假人，假手就差一個拳頭距離就能碰到江童的鼻子。
江童猝不及防被嚇到，慌忙轉身中不小心抱住了後面的人，驚魂未定。
蘇嘉淮被抱住的時候，手都頓時僵硬地不知放哪，可惜懷裏的人很快就松開自己。他有點懊惱，應該摸摸她的頭表示安慰的。
後面彈出道具的概率還蠻大的，不過江童沒再被嚇到。
走到出口看見光亮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自己在裏面短暫擁抱了蘇嘉淮，可惜當時被嚇到蒙圈都沒反應過來。
蔣南隅和其他一班的同學基本上都出來了，蔣南隅偏過頭悄聲地和江童說：“你敢相信嗎？吳鳴在裏面和我一樣慫，可憐陳詩雨，被我倆拽著胳膊走了全程，還要聽我倆的鬼哭狼嚎。”
吳鳴為了表示歉意，在前面攤子請陳詩雨吃棉花糖。他饒有興趣地看著一圈圈地變得胖乎乎的棉花糖，沒註意到旁邊女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蘇嘉淮看到江童正盯著棉花糖攤子，一開始以為她是想吃棉花糖，後來發現她只是在打量攤位上的兩人。
陳詩雨的目光真誠而灼熱，又在快被當事人看見的時候迅速低頭害怕被識破。
大抵暗戀一個人總是相似的吧，所以當在暗戀別人的時候，也能很輕易地發現別人的暗戀秘密。
本次春游最大的驚喜是大家以為要啟程回學校的時候，教導主任說學校承包了公園今晚的燒烤攤位，準備的食材管夠，讓同學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興奮得幹勁十足，各班都有自己的食材和攤位。一班迅速分工合作，齊心合力完成了烤前工作，但是在木炭生火時遭遇滑鐵盧。
原本打算袖手旁觀的韓楊最後還是出手幫忙把木炭燒燃了，然後退下偷會懶，把戰場交還給學生。
雖然有好幾個人在烤，但是肉熟得慢，基本上剛烤好就被搶光了。江童和蔣南隅吃著吳鳴給她們搶來的雞全翅，不由感謝有這樣靠譜的朋友。
江童吃完的時候發現蘇嘉淮還在烤，臉上還蹭了不少灰，但看起來落魄也不影響他的俊美。
江童剛準備走過去，就看到戴宇聰正好來代替蘇嘉淮。
蘇嘉淮走的時候從旁邊小桌子拿起滿滿一盤烤好的串串，在江童身邊坐下：“拿去吃吧。這群人跟餓狼撲食似的。”
他自己也拿著一串蘑菇吃了起來。
江童默默拿出濕紙巾，終於把她今晚看了很久的灰擦掉了。蘇嘉淮的臉很柔軟，在被人輕輕擦著灰的時候，不自覺泛紅，看著很是乖巧。
她忍不住戳了戳：“蘇嘉淮，生日快樂。”
蘇嘉淮十七歲這一天，第一次和江童握手，第一次和江童擁抱，第一次收到江童的生日禮物，他感覺到了從所未有的喜悅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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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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