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手

林燁愕然一楞，岔開話題道：“快許願！”

“許完了”，顧染起身拍亮了燈。

蛋糕一切為二，再一刀，切成四瓣，顧染盛一塊給林燁，芒果餡的，是她愛吃的味道。

“顧染”，林燁吃兩口，用勺子在蛋糕上意興闌珊地掛著果醬，垂眸喊他一聲。

“為什麽心情不好？”她問。

顧染把勺子往吃得七七八八的盤裏一扔，沈眉沮喪回她：“一個動作練一下午都做不到位”。

“不要對自己要求太高了”，不由自主松口氣，林燁暗嘲自己過於敏感了。

看一眼還剩大半的蛋糕，她眼神裏有些惋惜，但確實感覺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胃口這玩意兒跟她的關系不知怎麽就走到了需要努力維系的地步。

“再吃點”，少年臉上的稚氣褪盡，眉眼依稀展露成年男性的堅毅，“你不能再瘦了，我都懷疑你就快扛不住北方的風了。”

林燁不以為意的笑笑，“別看我肉少，但我骨頭硬啊，放心。”

須臾間，小朋友開始提要求：“我的禮物呢？”

“出門忘帶了”，林燁略顯尷尬地摸摸鼻子，“姐姐祝你所願成真行嗎？回頭把禮物補給你。

顧染很小幅度地翹了翹嘴角，點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說道：“再說一遍”。

難得見到他這麽小孩子氣的時候，林燁含笑把剛才的話一本正經又再說了一遍。

……

叫來服務員買完單，兩人穿上外套準備下山。

今晚的風很大，但滑夜場的人依然很多，纜車等候點排著長龍。

北方冬天的夜黑得很純粹，幕布似的，顯得星星格外的亮，林燁擡頭仰望著星空發了一陣兒呆，上一次這麽仔細的看星星是在王姨家，和顧侒一起。

朔風一陣陣刮過來，她紮成馬尾的頭發不知何時散了一半，被吹得亂七八糟糊臉上。

整理頭發就得脫下手套，林燁麻木不仁的忍受著，一刻都不想讓自己的手離開手套。

顧染盯著她看半響，冷不丁問：“看武俠小說嗎？”

林燁顫顫眼皮，不甚正經道：“怎麽著，覺得我氣質媲美哪位高人？”

“梅超風知道吧？失戀後瘋掉的那個“，他很認真地說：“她的發型都比你整齊。”

林燁難得真心笑了笑，哈出口白氣：“冷，先瘋著吧”。

遲疑兩秒，顧染脫了自己的手套塞衣兜，用膝蓋夾住滑板，擡手幫她把瘋狂出逃的頭發重新攏進了橡筋圈。

全程不過十來秒，林燁整個人僵硬成了一根棍子。

纜車到了，顧染拉一把她的胳膊，她同手同腳地邁了上去。

“我有喜歡的女孩兒了，長頭發，每次路過她身旁我都想幫她把亂七八糟的頭發收拾了”，顧染抱著滑板在她身旁坐下，淡淡然袒露自己的心事：

“這事兒我遲早要幹的，先找你練練手。”

本來僵硬的人像是一秒被激活了，林燁用胳膊肘懟一把顧染，“你可千萬別突然動手，小心姑娘抽你”。

“她不會抽我的。”顧染偏頭看向山下的點點燈陣。

“別這麽自信，我告訴你啊，長得再帥也未必是人見人愛的。”

“帥嗎？”顧染看向她，似乎抓錯了這句話的重點詞。

林燁撇他一眼，在他的眼裏第一次看到了不自信，得多喜歡一個人才能讓顧染這樣的男孩兒在意自己的外形啊。

她不由自主軟下聲音問：“你很喜歡她嗎？”

顧染錯開眼神看向別處，沒應她。

“熬過高三，哪怕她是天上的嫦娥姐姐都給你戳下來。”

“戳？”，顧染冷冷瞥她一眼，“自己下凡不行嗎？”

“考上清華”，林燁狗腿地點點頭，“顏霸、學霸、還懂藝術、她必須為你下凡。”

纜車停下來，兩人一步一個印子往酒店去，穿過燈火通明的大堂，邁上電梯到達頂層，沿著紅毯走到走廊的盡頭。

推門的剎那，林燁轉身叫住了他，“給顧董打個吧，看看他有沒有順利到達。”

“到了”，顧染把自己的房門刷開，“他給我發微信了，說明天沒法接我們，司機接。”

……

房門拉開再合上，林燁把包扔在門廳，靠在門上發了半響呆，摸出手機發出兩條微信：王姨還好嗎？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直到她沖完涼窩床上，顧侒給她回覆道：不算太好，謝謝關心。

十分生分的措辭，是她該得的。

那些躺在微信對話框的文字，一行一行，記錄著兩人別別扭扭的開始，轟轟烈烈的熱戀，再到現在，形容陌路。

開年，林燁正式接管公司集成部，踏上了爛泥扶墻，把死馬當活馬醫的征程。

三個月後的暮春，王姨因胰腺癌晚期去世，林燁在追悼會上見到了一身肅穆的顧侒，他的身旁站著同樣肅然的吳淩風和馮靜。

至此，顧侒徹底遠離了她的生活，就連她的夢，都很少踏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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