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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夏也不會傻到以為一飯之交黃公子能從去年記到今年。她回母校求了老師一件挽聯,花圈聯名,代師悼唁。

袁湛和張若儀夫妻在文博界地位不低,黃家給安排的席位自然也不差。

追悼會流程走完,疏客告辭,親友送去公墓。管事看到一個年輕女子楞兮兮站在那裏。忙過來問情況。

言夏十分羞愧:“車號限行。”

這日賓客極多,管事一時也想不起她的身份,便只道:“我找人帶你。”

回頭吩咐:“去請周先生。”

過來個年輕男子,戴著墨鏡。一樣的黑衣,在他身上不知道為什麽就格外妥帖,妥帖得能讓人忘了他還有身體。

見了人,面無表情一歪頭:“跟我來。”

言夏看到黑色耳釘,他膚色白,那枚耳釘便格外紮眼。

白事不比紅事,沒那麽熱絡的社交氛圍。兩個人不說話,車子裏就沈悶得很。過了老半晌才聽人說:“司儀說袁老來悼,我還以為程教授來了。”

言夏回答得滴水不漏:“程師兄去歐洲公幹,趕不回來。不然也是要來送黃老的。”程郢是她師公袁湛的得意弟子,長於書畫,年紀輕輕就博導了。言夏假裝沒聽出這人拿他壓她的意思。

那人從後望鏡裏看了她一眼,懶洋洋地,沒有再吭聲。

黃家大家族,烏泱泱都是人。幸而家教良好,有老有小也沒鬧騰起來。到落葬完畢,言夏找機會和黃照握手道別,指間夾了張名片。黃照一楞:他確實記不得眼前秀麗女郎是哪房親眷。

借暮光看了眼:“阿朗,你的人?”

有人從車後轉過來:“照哥你這眼神兒,莉莉才是我的人。她天歷的,去年出事那位拍賣師的助手。”

黃照“哦”了聲,收了名片。倒也沒問她怎麽混進來的。

言夏眼睜睜看著車隊呼嘯而去。

方才還熱鬧得像個小型時尚發布會現場,轉眼就剩了她一個。她也不急,就當是散步。墓園裏綠化得極好,空氣清新。慢悠悠走到園區門口,周遭無人,脫了細高跟坐在臺階上刷手機。

一輛車停在面前,車窗搖下來,黑色耳釘一閃:“上來吧。”

言夏頭也不擡:“我約了車。”

周朗冷笑:“附近幾乎沒車。從市區過來一小時起步。天很快就要黑了,這是墓地,言小姐。”更準確地說,天已經黑了。這個女人不會不知道什麽叫陰氣重鬼打墻吧。

“周先生倒是什麽都懂,”言夏嘲笑他,“怎麽就不知道參加完葬禮不能開回頭車?”

周朗一腳油門飆出去老遠。片刻,又折返回來:“還有什麽規矩,一並都說了吧。”

言夏對這個效果還算滿意,笑吟吟說道:“還有,不能直接回家,最好是去趟鬧市,人多的地方——環市東路空中花園的燒鵝不錯,周先生有沒有興趣,我請?”

周朗隔著車窗看她,初見以為才二十出頭,現在看實了,也沒那麽小:“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誰?”

“周先生太謙虛了。我這樣的無名小卒周先生都能認出來,何況周總業內精英。”

周朗是永嘉拍賣行CEO。

永嘉老字號,清末起家,到如今百餘年了。和它相比,天歷是後起之秀,這些年勢頭不錯才被相提並論。

永嘉和天歷用人風格不同,天歷學院派,永嘉重人脈。據說是臥虎藏龍,有很多二代三代在裏頭混。就周朗的背景都有很多都市傳說,影影綽綽的,要細問便是空穴來風,又查無實據。

“你知道我會回來找你?”

“以周總和黃家的親近,如果已經順利拿下,黃先生就不會收我的名片了。”言夏拉開車門坐進去。她雖然不很清楚周朗和黃家具體什麽關系,但是周朗這種人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

“我想,沒準兒周總需要盟友。”

“是你需要吧,言小姐?”

“是,我需要。”言夏立刻承認。她向他伸出手,“我叫言夏。”

周朗沒有回應,任她的手尷尬地垂下去。

這個女人有句話說得對,她就是個nobody。要不是去年秋拍鬧出事兒他根本不會知道有這麽一人——行內無不想把她大卸八塊丟進東江餵魚是真的。沒想到她還能惦記上黃家的東西。

空中花園在君悅酒店第25層,落地窗,外頭臨江風光,裏邊恍然江南園林,綠意盎然。言夏點了幾樣招牌菜。

“你今兒原本是想上黃照的車,”周朗理出頭緒,“沒想到炳叔抓了我應差?”

言夏笑了笑,給他斟茶。被塞給周朗確實在意料之外,不過“意料之外”這種東西就和鬼一樣,見多了自然有經驗。她在江華面前誇下海口,就一直在找機會,黃家門檻高,機會實在不好找。

眼前這人沒準是一線生機。

“太天真了,合著韓慎除了上床就沒教過你別的?”

言夏放下茶杯,給自己也倒了杯。她臉上沒什麽表情,這時候無須表情。她抓到了重點:黃照不管用,他沒有決策權。

“但是周總也沒能說服話事人。”

周朗斜睨她,燈色裏眉目皎然:“你真覺得你有資本和我合作?”

“黃照雖然沒有決策權,但是出手的意願最為強烈。”言夏說,“我想看看藏品,做個估價。”

“估價高也不管用,話事人不差錢。”

“黃老精於收藏,但是老太太像是沒有多大興趣。如今黃老故去,造個冊也好,免得東西丟了都不知道。”

周朗掂量她這話裏的意思,沒有回話。侍者送菜上來,有葷有素,搭配得十分鮮亮。

兩個人都是算計了整天,到這會兒未免前心貼後背,各自略吃了幾筷。

言夏又說道:“如果黃家肯拿出藏品來拍賣,是很大一筆生意。去年韓慎出事,整個行業都受影響,今年誰不想來個開門紅?如果能談下來,就算是天歷和永嘉聯手,也足夠振奮人心了。”

“你能代表天歷說話?”

“兩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這句話無論對天歷還是永嘉,都管用。”

這個背水一戰的姿態,周朗思忖了片刻,應道:“好。”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買單的時候言夏手抖了一下:五個盤一壺茶,酒都沒敢要,四千二。

從前這些花銷都走公賬。

她打住這個念頭。她不去想從前。周朗這個人毫無風度,自顧自把車開走了。言夏招手要打的,想了想,還是乖乖兒找了塊公交站牌。到家已經是極晚,沖過涼平心靜氣寫了一件字。

念書時候跟著室友養成的習慣,不寫點什麽,心靜不下來,睡不著。

她現在最重要是睡得著。

過了一周周朗才給電話。言夏都以為沒戲了,免不了又往醫院跑了次;江華明裏暗裏敲打;得虧她繃住了沒去問,只天天刷朋友圈。這人吃喝玩樂是一樣都沒落下。她這裏煎熬得像熱鍋螞蟻。

接待她的是黃照和一個五十上下的男人,自我介紹說:“我姓吳,口天吳,我替黃老打理藏品。小黃先生說你過來做清點?”

言夏聽出他的敵意,也不在意——四面楚歌的人不在意十面埋伏。只應道:“是,吳先生。”

還有位在裏頭等,周朗的助手張莉莉。張莉莉攝影業內知名,是個很潮的美人,氣質出眾,就是有點冷淡。

言夏從手袋裏拿出枚胸針別在衣領上。

吳恪覺得可笑:“多稀罕,不能在家裏戴上?”

言夏抓住機會介紹:“隨身攝像。”

吳恪一楞,面上訕訕;黃照有點意外:“言小姐也太小心了。”

“一來瓜田李下,不得不如此;二來也是黃老寶貝多,我得防患於未然,不讓自己起貪念很重要。”她笑得俏皮,偏頭看張莉莉。張莉莉會意:“言小姐想得很周全——有給我準備麽?”

黃照的臉色不是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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