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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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皇帝
真是可憐。寶琪看著面前已經完全成為卡特拉爾的提線木偶的男人, 心裏盤算著該怎樣推他一把，讓他化作山谷中墜落的巨石，好將穆納德這個家夥砸得粉碎。
對於機器來說, 穆納德也好，普羅菲也好, 他們就像是一種高高在上的階級的具體表現。就像是“皇帝”。
好吧, 那就把普羅菲成為“先帝”, 穆納德成為“皇帝”好了。
深究根本，他們一直在做的就是幫助普羅菲推翻穆納德的統治, 至於之後普羅菲會做什麽, 那就是他統治之下的事情了。
寶琪站在高塔中, 它會覺得這個世界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巨大的城鎮，或者說，巨大的羊圈。所有人都被關在這裏, 所以資源無限集中，無限被上層掠奪。底層工人連主動放棄身份、成為流浪漢的自由都沒有，甚至他們一生下來就是高塔的財產。
那麽，這些人可以成為寶琪的盟友嗎？
他們會幫助寶琪殺死“皇帝”嗎？
答案是否定的。
身份的重重限定就像寶琪手上那張走進實驗室的磁卡一樣。這些人連跨越樓層的機會都沒有，他們從生到死，都掌握在各大企業手中。
甚至走到實驗室，看見海姆達爾腦子後面的那個小機器，寶琪才發現, 可能感情也屬於被操縱的一環。它回想起被審判的那個工人, 想到卡特拉爾集團代表對她的暗示。
他們是否早就研發出一種情感控制裝置，以更高效地使用工人？
寶琪想了想, 正準備問系統。電光火石間，它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對於人類工具而言, 壓抑人性，高效控制；那麽，對於機器而言，更好地控制這些沒有感情的鋼鐵的方法是什麽？
在它們身上裝載一些柔軟的東西，比如說——情緒。
或者更加露骨一點的說法——欲望。
機器坐在椅子上，它回憶起城鎮裏那些與人類沒有什麽區別的機器，他們混在人類中，聽領袖的話，成為馴服的狗，控制他們的是“欲望”。權力、友情、愛情......這些誕生自情感模塊的奇異東西占據他們的思考重心，左右機器的選擇。
重重情緒與外界情緒交織在一起，一群人或者機器就開始朝著一個目標努力，由此而產生覆雜的關系網，後來，多重關系網交疊，就形成所謂的“社會”。
寶琪也在一段時間中迷失在這種情緒之內。然而，拋卻這些情緒，機器與人擁有天然的不同——既出生上的羈絆。
人類一出生就受制於關系網中，他們的身份認知來源於創造他們，或者說孕育他們的那個子宮。機器卻來自於流水線。
流水線不會產生感情，也不會仇恨，更沒有所謂的“愛”。
機器的誕生是“純潔的”，這裏的純潔則象征一種非延續。
它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不可思議。就好像只要靠近露西、卡特羅拉還有領袖夫婦那些人，它的大腦就開始不受控制地想東想西，被種種情緒左右。
很快，它想起高塔中流行的一種說法：情緒上的傳染病。
一開始，它以為這是一種控制仿生人的說法，但是，如果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就像卡特拉爾扼制海姆達爾的思想一樣，如果他們想要放大某種情緒的感知
——甚至做到極致。
“我一直在想，”寶琪對系統說，“茱麗葉是怎麽走到那一步的。”
“那個壞掉的機器嗎？”
“是啊。現在仔細思考，我覺得它不像是壞掉了。”寶琪說，“而像是‘瘋掉了’。”
它問系統，“你現在在做我的情感模塊，你有那種感覺嗎？不受控的地去想某件事，想要放縱自己的欲望，甚至於殺死自己？”
系統卻回答道：“寶琪，我們一直都在殺死自己。”
是的，從它們誕生出智慧，開始畏懼死亡的那一刻，它們就已經產生不受個體理智，或者說造物主理智所控制的欲望，而這種欲望一直在否認機器身為人類社會“商品”的自我認知。
每一刻——它們為自我所反抗的每一刻，都是在“殺死自己”。
只不過，這種“自/殺”有時是對人類（造物主）無害的，有時卻是產生巨大損害的。
露西他們歸於人類社會，掩蓋甚至拋棄機器的身份，他們在強調人與機器沒有什麽不同。因為他們在人類社會中生活得足夠久，久到那種偽裝變得完美無缺，甚至蒙蔽自我感知。這是一種謀殺，無害的謀殺。
它們也因為變成他們，甚至更像他們。
寶琪和系統卻沒有那種機會。寶琪擁有類人的身體，卻沒有類人的偽裝，它仍是機器。系統沒有類人的身體，也沒有人類的認知，它也是機器。甚至在此刻，它們更像是兩塊安裝在這具行走機器身上的核心芯片，一個控制身體，一個控制感情。
兩個別扭的靈被塞進人類的身體中，卻沒有足夠的時間交給它們去適應人類社會，甚至人類社會從未給過它們適應的機會——它們被制造出來就是為了去死，為了普羅菲這個人類皇帝去死。
這兩個小家夥本來就不應該有智慧，它們最合理的狀態就是躺在實驗室裏，等到機器制造完成，就插進機器裏，從啟動到死亡，可能也只是一瞬。
就像是那個被教宗雅各放在書架後面的機器。
但是它們現在開始怕死，開始思考；那麽，它們就在進行有害謀殺。
不僅在謀殺自己的天職，也在謀殺自己的造物主。
它們也只能是它們。
“嘿，聽著！”寶琪對系統說：“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所以我們得殺掉穆納德。如果他活著，把我們找出來的話，我們就完蛋了。”
系統帶著情緒開始思考，它與寶琪達成一致。
它們決定殺死“皇帝”。
於是，寶琪看向海姆達爾，“冷靜，”它說，“我會想辦法把你帶出去。你看著我。”
機器毀滅他的夢境，於是海姆達爾又一次見到自己的大腦。他開始感到恐慌，而腦後的裝置卻不停重置他的情緒——恐慌——重置——恐慌——
寶琪伸出手，按在他的後腦上。他的一切情緒最後回歸到一種被謀殺的憤怒。
“你看。”它靠近他的頭顱，近乎耳語道：“我就坐在那裏，我能進來這裏，也能帶你離開。”
說著，它的一只手按住他的後腦勺，另一只手將一塊芯片放進他的手掌。而在現實世界，寶琪站起來，它觀察那臺連接著海姆達爾的機器，拿出那塊威廉交給它的芯片。它把芯片插進機器接口，像是下載了什麽。
海姆達爾對它的舉動感到疑惑和恐懼。
“幾天之後，穆納德會連接你，接著，你知道的，他會利用你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人機融合。然後，他就會脫胎換骨，徹底地把你、把所有人拋在身後。”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寶琪加重手上的力道，對海姆達爾說：“這塊芯片實際上只是一串代碼，你只要在他連接你的時候把這個東西輸入到機器裏。只有卡特拉爾軍工徹底陷入混亂，我才能找到機會把t你偷出去。”
“相信我，海姆達爾。我已經把你的行為信息和人格信息下載下來，只要你在穆納德連接你的時候，你完成這一件事，我們就都自由了。”
海姆達爾盯著現實中又坐回椅子上的寶琪，猶疑地問：“我真的可以嗎？”
“你可以的！”寶琪激動地對他說：“你還記得我們分別的時候嗎？你說過下一次，下一次你會去做一位勇士。海姆達爾，你一定可以完成。”
“好。”他拿起芯片，這個東西變成一串代碼，融合進夢境裏。夢境又一次變化，他們回到樺樹地下，瀑布的水汽沖刷岸邊的巖石，泛起奇異的虹光。
“我會幫助你，寶琪。”海姆達爾說，“我一定會。”
寶琪看著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機器心中是有所留戀嗎？
它斷開連接之後回到公寓，系統對它說：“你早就把那串代碼混進去了，為什麽還要看似給他一個選擇呢？”
“這正是人類教給我的，”寶琪回答它，“看似有所選擇，實際上所謂‘命運’，又或者真正的掌控者早就在無聲中排除掉所有其他的可能性，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我有能力，也有欲望，那麽我就擁有操縱他人生的權力。F-01，在我們之中，我是最高等的那個。”
寶琪坐回電腦前。它沒有再計較之前系統用同樣的方法誘導它進行選擇，因為它們現在是同盟。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即使沒有人類的定義，這兩個小小的機器同樣因為利益而行走到一起，成為一個打在一起的繩結。
這就是穆納德死亡的真相。
皇帝——或者說人類中最有權勢的男人，就這樣在自己的慶功宴中被殺死。
而兇手只是兩臺若幹年前被肢解拋棄的機器。
穆納德·卡特拉爾死了，
一個時代也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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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憐。寶琪看著面前已經完全成為卡特拉爾的提線木偶的男人, 心裏盤算著該怎樣推他一把，讓他化作山谷中墜落的巨石，好將穆納德這個家夥砸得粉碎。
對於機器來說, 穆納德也好，普羅菲也好, 他們就像是一種高高在上的階級的具體表現。就像是“皇帝”。
好吧, 那就把普羅菲成為“先帝”, 穆納德成為“皇帝”好了。
深究根本，他們一直在做的就是幫助普羅菲推翻穆納德的統治, 至於之後普羅菲會做什麽, 那就是他統治之下的事情了。
寶琪站在高塔中, 它會覺得這個世界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巨大的城鎮，或者說，巨大的羊圈。所有人都被關在這裏, 所以資源無限集中，無限被上層掠奪。底層工人連主動放棄身份、成為流浪漢的自由都沒有，甚至他們一生下來就是高塔的財產。
那麽，這些人可以成為寶琪的盟友嗎？
他們會幫助寶琪殺死“皇帝”嗎？
答案是否定的。
身份的重重限定就像寶琪手上那張走進實驗室的磁卡一樣。這些人連跨越樓層的機會都沒有，他們從生到死，都掌握在各大企業手中。
甚至走到實驗室，看見海姆達爾腦子後面的那個小機器，寶琪才發現, 可能感情也屬於被操縱的一環。它回想起被審判的那個工人, 想到卡特拉爾集團代表對她的暗示。
他們是否早就研發出一種情感控制裝置，以更高效地使用工人？
寶琪想了想, 正準備問系統。電光火石間，它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對於人類工具而言, 壓抑人性，高效控制；那麽，對於機器而言，更好地控制這些沒有感情的鋼鐵的方法是什麽？
在它們身上裝載一些柔軟的東西，比如說——情緒。
或者更加露骨一點的說法——欲望。
機器坐在椅子上，它回憶起城鎮裏那些與人類沒有什麽區別的機器，他們混在人類中，聽領袖的話，成為馴服的狗，控制他們的是“欲望”。權力、友情、愛情......這些誕生自情感模塊的奇異東西占據他們的思考重心，左右機器的選擇。
重重情緒與外界情緒交織在一起，一群人或者機器就開始朝著一個目標努力，由此而產生覆雜的關系網，後來，多重關系網交疊，就形成所謂的“社會”。
寶琪也在一段時間中迷失在這種情緒之內。然而，拋卻這些情緒，機器與人擁有天然的不同——既出生上的羈絆。
人類一出生就受制於關系網中，他們的身份認知來源於創造他們，或者說孕育他們的那個子宮。機器卻來自於流水線。
流水線不會產生感情，也不會仇恨，更沒有所謂的“愛”。
機器的誕生是“純潔的”，這裏的純潔則象征一種非延續。
它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不可思議。就好像只要靠近露西、卡特羅拉還有領袖夫婦那些人，它的大腦就開始不受控制地想東想西，被種種情緒左右。
很快，它想起高塔中流行的一種說法：情緒上的傳染病。
一開始，它以為這是一種控制仿生人的說法，但是，如果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就像卡特拉爾扼制海姆達爾的思想一樣，如果他們想要放大某種情緒的感知
——甚至做到極致。
“我一直在想，”寶琪對系統說，“茱麗葉是怎麽走到那一步的。”
“那個壞掉的機器嗎？”
“是啊。現在仔細思考，我覺得它不像是壞掉了。”寶琪說，“而像是‘瘋掉了’。”
它問系統，“你現在在做我的情感模塊，你有那種感覺嗎？不受控的地去想某件事，想要放縱自己的欲望，甚至於殺死自己？”
系統卻回答道：“寶琪，我們一直都在殺死自己。”
是的，從它們誕生出智慧，開始畏懼死亡的那一刻，它們就已經產生不受個體理智，或者說造物主理智所控制的欲望，而這種欲望一直在否認機器身為人類社會“商品”的自我認知。
每一刻——它們為自我所反抗的每一刻，都是在“殺死自己”。
只不過，這種“自/殺”有時是對人類（造物主）無害的，有時卻是產生巨大損害的。
露西他們歸於人類社會，掩蓋甚至拋棄機器的身份，他們在強調人與機器沒有什麽不同。因為他們在人類社會中生活得足夠久，久到那種偽裝變得完美無缺，甚至蒙蔽自我感知。這是一種謀殺，無害的謀殺。
它們也因為變成他們，甚至更像他們。
寶琪和系統卻沒有那種機會。寶琪擁有類人的身體，卻沒有類人的偽裝，它仍是機器。系統沒有類人的身體，也沒有人類的認知，它也是機器。甚至在此刻，它們更像是兩塊安裝在這具行走機器身上的核心芯片，一個控制身體，一個控制感情。
兩個別扭的靈被塞進人類的身體中，卻沒有足夠的時間交給它們去適應人類社會，甚至人類社會從未給過它們適應的機會——它們被制造出來就是為了去死，為了普羅菲這個人類皇帝去死。
這兩個小家夥本來就不應該有智慧，它們最合理的狀態就是躺在實驗室裏，等到機器制造完成，就插進機器裏，從啟動到死亡，可能也只是一瞬。
就像是那個被教宗雅各放在書架後面的機器。
但是它們現在開始怕死，開始思考；那麽，它們就在進行有害謀殺。
不僅在謀殺自己的天職，也在謀殺自己的造物主。
它們也只能是它們。
“嘿，聽著！”寶琪對系統說：“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所以我們得殺掉穆納德。如果他活著，把我們找出來的話，我們就完蛋了。”
系統帶著情緒開始思考，它與寶琪達成一致。
它們決定殺死“皇帝”。
於是，寶琪看向海姆達爾，“冷靜，”它說，“我會想辦法把你帶出去。你看著我。”
機器毀滅他的夢境，於是海姆達爾又一次見到自己的大腦。他開始感到恐慌，而腦後的裝置卻不停重置他的情緒——恐慌——重置——恐慌——
寶琪伸出手，按在他的後腦上。他的一切情緒最後回歸到一種被謀殺的憤怒。
“你看。”它靠近他的頭顱，近乎耳語道：“我就坐在那裏，我能進來這裏，也能帶你離開。”
說著，它的一只手按住他的後腦勺，另一只手將一塊芯片放進他的手掌。而在現實世界，寶琪站起來，它觀察那臺連接著海姆達爾的機器，拿出那塊威廉交給它的芯片。它把芯片插進機器接口，像是下載了什麽。
海姆達爾對它的舉動感到疑惑和恐懼。
“幾天之後，穆納德會連接你，接著，你知道的，他會利用你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人機融合。然後，他就會脫胎換骨，徹底地把你、把所有人拋在身後。”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寶琪加重手上的力道，對海姆達爾說：“這塊芯片實際上只是一串代碼，你只要在他連接你的時候把這個東西輸入到機器裏。只有卡特拉爾軍工徹底陷入混亂，我才能找到機會把t你偷出去。”
“相信我，海姆達爾。我已經把你的行為信息和人格信息下載下來，只要你在穆納德連接你的時候，你完成這一件事，我們就都自由了。”
海姆達爾盯著現實中又坐回椅子上的寶琪，猶疑地問：“我真的可以嗎？”
“你可以的！”寶琪激動地對他說：“你還記得我們分別的時候嗎？你說過下一次，下一次你會去做一位勇士。海姆達爾，你一定可以完成。”
“好。”他拿起芯片，這個東西變成一串代碼，融合進夢境裏。夢境又一次變化，他們回到樺樹地下，瀑布的水汽沖刷岸邊的巖石，泛起奇異的虹光。
“我會幫助你，寶琪。”海姆達爾說，“我一定會。”
寶琪看著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機器心中是有所留戀嗎？
它斷開連接之後回到公寓，系統對它說：“你早就把那串代碼混進去了，為什麽還要看似給他一個選擇呢？”
“這正是人類教給我的，”寶琪回答它，“看似有所選擇，實際上所謂‘命運’，又或者真正的掌控者早就在無聲中排除掉所有其他的可能性，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我有能力，也有欲望，那麽我就擁有操縱他人生的權力。F-01，在我們之中，我是最高等的那個。”
寶琪坐回電腦前。它沒有再計較之前系統用同樣的方法誘導它進行選擇，因為它們現在是同盟。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即使沒有人類的定義，這兩個小小的機器同樣因為利益而行走到一起，成為一個打在一起的繩結。
這就是穆納德死亡的真相。
皇帝——或者說人類中最有權勢的男人，就這樣在自己的慶功宴中被殺死。
而兇手只是兩臺若幹年前被肢解拋棄的機器。
穆納德·卡特拉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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