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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我在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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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我在燒烤

魚行走在水面上, 水中是上帝莫測的神跡。寶t琪盯著窗戶外面的天空,看著橙紅色的太陽奄奄一息後死去。腳下的雲彩匯聚太陽最後的光芒,變成菌落一樣亮眼的團塊, 掩飾底下發硬的世界的魚屍。

世界就像一條睡死在水面上的魚。

伴隨一陣排氣孔噴湧而出的煙霧,那種朦朧的氣息將塔上虹彩絢麗的光托舉到冰冷的外界, 粼粼的。它吸吸鼻子, 聞到身旁老人衣服上尤加利葉的氣味。

“高塔上還有樹嗎?”它問。

“當然有。”威廉回答它。

夜晚, 它待在老人為它安排好的公寓中。這間房子應該是顧慮到它之前生活環境與藝術風格,因而裝飾得相當覆古。在昏黃的燈光底下, 寶琪百無聊賴地躺在沙發上, 數著這裏到底有幾個攝像頭。

客廳有三個, 廚房有兩個,書房五個,臥室三個......對了, 那個裝飾成花房的陽臺也有一個。

它拉下窗簾,負責照顧它的特工無聲地走到身邊,問它要不要試試書房裏的那臺電腦。

“好哇。”寶琪朝她露出笑臉,“這裏有兩個房間,你以後是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還有另外兩個人,寶琪小姐。”特工說,“我們會換班。”

她低下頭,露出耳後的編號:079A

“那你有名字嗎?我該怎麽稱呼你?”

“您直接喊我的工號就可以。我是079A, 隸屬於卡特拉爾軍工。”特工說。

“我有個朋友, 他叫1號。名字和你很像。”寶琪露出懷念的神色,“他是突然出現在城鎮的, 後來背叛了我的父親。”

“那種名字只是對上層服務人員拙劣的模仿。”079A說,“我們的名字是在被正式錄用的時候按照工種與排名取的。我是07-9-A。”

“那你是第一名嗎?真厲害。”寶琪說。

特工驕傲地站直身體。她的表情也因為寶琪的誇讚而變得柔和。她想, 這位寶琪小姐並不像其他人說的那麽刻薄。

這個房間的布置是079A-C三人安排的。因為收到上級指令,寶琪小姐並不喜歡活物,因此她們將原本生態缸裏的魚全部處理掉,只剩下水草安靜地漂浮在水中。寶琪站在魚缸前看了一會,把裏面的燈光調到最暗。

它對儀器輕車熟路的掌控令079A松了口氣,這種高塔上的大小姐大少爺最不願意的就是讓其他人看見自己的不足。

魚缸中的冷光映襯寶琪的臉,將它的皮膚照得有幾分透明。在慘白的光線中,特工好像看見一副完整的顱骨。她閉了閉眼,寶琪已經走進書房了。

書房裏只放了寥寥幾本書,大致看了一眼,寶琪沒找到領袖喜歡的那一本。它想,那應該是領袖的小秘密,高塔還不知道呢。

電腦裏什麽都沒有,郵箱裏倒是有加布艾爾發過來的一封郵件,上面寫著她的電話號碼、公寓號,還有三餐的時間。她在別扭地邀請寶琪打電話給她,或者在合適的時間去陪她享用一天中的任何一餐。

只要她不站在寶琪面前,她眼中那種赤/裸的欲望就會被親昵的話語蓋住,仿佛又變成一位高雅的貴婦人。

從這一點看來,加布艾爾確實不算一個聰明人。

它離開座位,又去看書架。書房的墻上掛著一個繡著金色絲線的標語畫布,上面寫著:

【一粒又一粒,母雞吃飽了肚子】

見寶琪盯著那句話,079A趕緊解釋道:“這是穆納德·卡特拉爾大人很喜歡的一句舊世界葡萄牙國的諺語。”

“它是什麽意思?”寶琪問。

“積少成多。”特工回答。

“穆納德·卡特拉爾?卡特拉爾軍工的掌權人?”

“是的。”

“我聽說過他,傳聞中,就是他安排人刺殺普羅菲·威利。”寶琪感慨:“大廈就是這樣倒塌的。”

特工沒有對這種傳聞發表任何看法,她只是說:“威利集團現在還在呢,只是與我們的卡特拉爾軍工相比——不,即使是和高科、溫加爾、提萬多相比,也盡顯頹勢。”

“真可惜。”寶琪說,“最老牌的科技企業如今變成現在這樣。”

“世界上哪有常青樹呢。”特工溫聲細語。

夜裏,寶琪躺在船上,想著進入高塔的這一天。與威廉等人設想的不同,高塔上層威嚴冰冷並沒有給它帶來多少心靈上的震撼,相反,或許機器的本質與高塔所要表達的東西極為相似,它們之間並沒有多少情感交流。

於是,冷漠的試探就被轉變成079A這樣溫柔的情感引誘。

寶琪想,現在,親情的維系有了,善解人意的仆人也有了,接下來他們會安排什麽呢?

友人、愛人?

在塔上,機器枕著柔軟的枕頭,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直到天亮。

-

“如我所言,在永生不死的國度裏......”錄像帶中,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坐在桌子前面。他的雙手和半個臉頰都已經被鋼鐵替代。齒輪在空蕩蕩的眼眶中旋轉,他平視攝像機,目光平靜。

而在攝像機之外,一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具躺在病床上的無頭男/屍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在他的脖子上方,既頭顱的位置,由一個生態缸替代。缸裏只有一只藍紫色的蝴蝶。

【莊周】

伴隨連接男/屍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溫加爾實驗室的研究員走進病房。他們打開生態缸,將垂死的蝴蝶取出。

“傅氏很不滿。”跟在研究員身後的秘書模樣的男人說,“他們認為,覆現威利的伊便尼實驗應該可以成功。”

“應該?”溫加爾研究員語調擡高,“卡特拉爾和威利自己都覆現不了,你覺得你一句‘以為’就能成功?”

“要不是戰爭把一切都毀了,我們也不至於在這裏考古。”

“腦,心,眼。媽/的,巴特拉格亞當年到底怎麽活下來的?”研究員的鑷子松開,蝴蝶在病房裏晃晃悠悠走了幾步,翅膀歪向一邊,足肢伸直,死掉了。

錄像帶卡殼一下,老人又在說:

“社會被永生的希望與不死的恐懼所割裂......尊嚴是每個階級都伸手可得的一種驕傲......起初,神創造天地。地是空虛混沌;深淵上一片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

“如今,這兒的靈依舊運行在水面上,只不過不是海洋的水面,是魚缸裏最平靜的水面。”

-

寶琪心不在焉地看著水缸中新出現的魚,它游到水面上吐了個泡泡。特工站在它身後小心翼翼地打量它的臉色,稍微上了點心,覺得它看上去並不討厭金魚。

今天出現在公寓的是079B。B暗自回想根據飼養指南,應該多久給魚缸換水。每次金魚游上來打破空氣與水交接處那層輕柔易碎的表面時,她都從心底裏喜愛這個小動物。

所以,她試探地,又把金魚放回魚缸。

寶琪盯著那條金魚,直到書房的電話響起,威廉來找它。

-

【莊周】盯著鏡子裏自己脖子上的那個水缸,他知道魚在想什麽。

那個靈運行在魚缸的水面上,問了莊周這麽一個問題:你有想過,死亡究竟是什麽?

無論是動物,還是人類,或者植物,從塔底的野人到高塔的上層人,從一顆草到百米龍舌蘭;一個人知道自己必有一死,一條魚卻不知道。那麽,殺死他們的是同一種死亡嗎?

靈接著問:毛蟲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在繭中,它是在哪一刻死去的,一個生命怎麽可能從另一個生命的死亡中誕生呢?蝴蝶的生命從毛蟲的死亡裏出來,它們怎麽可能是如此不同的同一體,亦或者毛蟲沒有死,因為它在蝴蝶體內繼續活著。

莊周回答:毛蟲沒有死,蝴蝶破繭而出的時候,繭裏沒有找到任何屍/體,這叫“變態發/育”。這是生命裏充滿希望和肯定的詞語,但是詞語並不是事物本身,我們甚至從未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因為我們沒有見過它的真面目,我們的科學也不過如此。

你只是一個運行在水面上的靈,我也只不過是一個魚缸,我們剛剛在談論死亡,實際上並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們】。從出生的那一刻,死亡就如t影隨形,它屬於你,也屬於我。

當你的信徒死去,經書焚毀,一切歷史都消失在土地上的時候,這就是你的死亡;當我的魚缸幾日不換水,我無法接觸到空氣,這就是我的死亡。

每一個生命都有自己的死亡,死亡有很多種,過去、現在、將來,有多少種生命存在,就有多少種死亡。但是這只是物種的有限次數的死亡。

而在每一個生命的各自死亡之外,還有一種更加偉大的死亡。



——【審判日】

這就是毛蟲與蝴蝶之間“死亡”的秘密。

水面上的靈所棲身魚缸緩慢沸騰,帶著細小的氣泡將金魚扼殺。

“砰!”溫加爾實驗室的燈光忽然亮起,研究員們死於一場大腦神經元熔毀。

“整個實驗室都彌漫著烤腦花的氣味。”

前來處理的特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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