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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正確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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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正確的門

“俄狄浦斯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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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袖與領袖夫人都是寂寞的人。

寂寞的人需要愛。

領袖站在窗戶邊上點燃煙鬥, 他吸了一口,又把燃燒著的煙灰倒出來,看著它們的金色邊角在缸中起起伏伏, 躍動成難以理解的符號。

有些時候,他的身體會引導他去沈湎鮮活的□□。但是, 領袖的世界也並非由完全感性的色彩填充。某個時刻——極樂或極悲——他會突然抽身於自我情感, 就好像靈魂抵達某種上層境界。

他會低頭看向自己肉身的頭頂, 思考一切為什麽會這樣。

如今他也在想這個問題。

“高塔自始至終都把我們當成一群待宰的豬。”領袖坐回椅子,思考, “沒有人會關心一群待宰的豬會有什麽想法, 豬也不會去想。”

豬, 一塊蠕動在泥堆裏可能會比較聰明的肉。

豬圈是專門設計出來關住肉的籠子,那麽,作為圈內豬的任何一塊肉都不能打開它。豬的肉、血、內臟、靈魂都不能。

因為這是豬圈, 人類為了關住豬而制作的籠子。

豬圈的主人是人類,卻並非只有人類能夠打開豬圈。

所以,領袖在豬圈裏養了一群機器。可惜,和豬在一起生活久了,他們也變成機器豬。

“豬圈是為了關住豬而存在,任何豬都無法打開豬圈。”

領袖又想吸煙了。

“您真應該裝一個人工肺。”

辦公室的角落裏縮著矮小的阿德裏安。

領袖這時候才想起來他還在這裏。

“這個季度的抗衰劑那邊還沒有送過來,您的狀態越來越差了。”機器說,“或許, 您應該向他們低頭, 服個軟。”

“不,阿德裏安。”領袖沈聲說, “我已經向他們妥協,弄出一個孩子。如今在因為這種小事就示弱, 那些人反而會瞧不起我。”

他們只會覺得領袖老了,覺得捏住他的把柄。一旦被那群人覺得可以為所欲為,那就是領袖真的要死的時候了。

領袖必須得在高塔人面前作出一副強硬的姿態,這樣才能壓制出烏爾多爾推出來的那個新孩子。小孩子總是軟弱的,軟弱也是一種弊端。

因為高塔高高在上,他們不會進入豬圈,直接參與豬群的首領爭奪。

阿德裏安沒有再勸,他還是站在角落的陰影裏,做足旁觀者的姿態。

在這臺機器看來,領袖——乃至這裏的一切人,他們做的這些事都毫無意義——包括他自己。

他們就像是固執地縮在山洞裏的群豬,望著外面的暴雨,等待泥石流到來的那一天。這一天曾經來過,來過無數次。

“阿德裏安......”領袖看著窗戶外面平靜的河水,說道:“如果有一天,你能夠回到高塔,你會怎麽做?”

“我已經無法回去了,領袖。”機器說,“屬於我的審判日早已來過。”

他還記得手持步槍的士兵走進山洞,如推演那樣抓走“天使”的那一天。沒有任何人有動作,沒有任何人去背負罪孽,也沒有任何人能拿出贖價。

在舊城市裏,聖靈把寶藏分成三份,第一份被改造,第二份沈眠

—t—第三份,是聖靈本身

聖靈在何處?

阿德裏安在十秒鐘既翻閱過十萬年的舊日歷,從那些被計量、推斷、分割的風水時辰裏,永恒地去尋找一個答案。

尋找的過程是“永恒”,答案本身亦是“永恒”。

“阿德裏安。”巴特拉格亞對他說,“你是我的手掌,我權柄的延伸。”

如今,新的巴特拉格亞找到他,對他說:“阿德裏安,你是我的助手。”

破殼而出的重生的巴特拉格亞或許早就不是當年那份寶藏了。但是,這種改變無人可以抵擋。因為“天使”處於表盤之外,它不受指針移動的影響。

“領袖。”阿德裏安看向面前的人類,面無表情地對他說:“為什麽不讓那個孩子回到高塔呢?”

您恐懼它的誕生,恐懼它掠奪的特征,那麽,為什麽不把它送到那個創造它的地方,將它與您徹底隔離開?

在領袖的思考中,機器沒有明說的是,諸多古典主義的悲劇正誕生於此:

——父與子天生的爭奪

“所有人都做錯了,是他們創造了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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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琪和阿德裏安是第一次見面。”

觀測者說。

“它們謹慎地望著對方,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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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真可愛,但是,是不是太智能了?”

“我們不需要職能以外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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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烏鶇朝你眨了眨眼,生下一顆你永遠使用不了的數據旦。

——是“蛋”,建議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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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鶇在樹枝上眨了眨眼,就像一顆小太陽在它臉上升起又落下。烏爾多爾夫人笑著對寶琪說:“下城區太吵了,所以一大批鳥兒都跑到這裏了。”

是什麽讓那裏變吵鬧了?

“我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寶琪說,“好像那裏變成另一個世界。我們在這裏坐著,等著太陽落下去。那邊不斷在死人,希望太陽永遠不要落下去。”

“落日無可抗衡。”夫人說著,撐起手肘陪寶琪一起看夕陽,“明天就是新的太陽。”

“這樣說起來,就像是今天的太陽死掉了,明天只能抓一個新的上班。”

“說不定哦。”烏爾多爾笑了一下,“太陽在不斷燃燒,我們看見它的每一秒,都是數分鐘之前的焦屍。”

“它本身就在不斷死亡。”

她站起身,走到寶琪面前,擋住成片的陽光。在這間由橙紅夕陽填充的辦公室內,烏爾多爾成為一道日落的影子。她說:“太陽忙碌地燃燒,忙碌地死亡。對於它本身而言,這種行為毫無意義。”

“太陽也是一個庸人呢。”

寶琪看不清夫人臉上的神色,也無從知曉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的心境。它說:“數兆億的生命卻因為太陽的燃燒和死亡而活著。這種事,還是有點作用的吧。”

“太陽能夠感受到這種作用嗎?”烏爾多爾的影子蓋在寶琪的臉上,“永遠不要做無法令自己感到滿足——精神滿足或肉/體滿足的事。”

“您是在教我偷懶嗎?”寶琪狡猾地繞開話題裏沈重的部分,問道。

“嗯......或許吧。”她輕輕拍了一下寶琪的臉,“我只是覺得,如果再讓我做一次選擇,我一定不會為了她而來到這裏。”

“您的母親?”

“是啊,是她。”烏爾多爾說,“其實我知道,如果我放棄她,她也不會做什麽,她只會難過。”

“悲傷是她用來攻擊我的唯一手段。但是在那個時候,我只有十八歲的時候,我會覺得母親的悲傷和失望會讓我的整個世界都塌掉。”

“因為您愛她。”

“是的,我愛她,她也愛我。以至於後來,我才會感到我們之間的恨意正誕生於這場犧牲。”夫人撫摸寶琪的臉,“現在我也愛你,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什麽,哪怕到時候你會覺得,我會為你的選擇感到難過。”

“如果您不愛我了呢?”寶琪問。

“那你為什麽還要在乎我的想法呢?”夫人反問。

“......因為那個時候,我愛您?”寶琪說。

烏爾多爾笑了一下,聲音很輕。她呼氣的時候,氣息像一根柔軟的羽毛蹭過寶琪的臉頰。

“那也求你不要那麽做。”她說,“因為愛並不能長久地抵抗痛苦。”

是的,我們都應該明白,犧牲所帶來的自我滿足並不能長久地抵抗痛苦。它是一種很輕微的東西,就像你撿起來扔向水面的樹枝。

受贈者會忘記它,犧牲者也會,最後,他們都會像水面的波紋一樣,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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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袖和領袖夫人都是寂寞的人。

他們都有自己的玩伴,自己的陪聊機器,卻又無法從玩伴與機器那裏得到任何實質性的慰藉。

玩伴只想得到,機器無法贈予。於是,這兩個人權衡再三,自私地選擇了機器。他們刻薄地評價機器混在人群裏,變得和人一樣狡猾貪婪,卻又忽略自己正被狡猾貪婪的機器圍繞。

因為他們都是寂寞的人。

寂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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