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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禁止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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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禁止通行

“締造新城處境艱難, 我不得已指派士兵毀滅暴徒。”

——領袖在955年說。

晚上的時候,奧瑪把綁著的1號拽出籠子,就像拽一條狗一樣。在他周圍的其他人都沒有說話, 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們的首領和獵物。

“你們要做什麽!”1號慌張地,試圖去擰奧瑪的手腕。但是, 瘦弱的男人完全比不上常年勞動的對手。奧瑪提起膝蓋撞了他的腹部, 1號悶哼一聲, 蜷起來不再掙紮。

接著,奧瑪剃掉他一邊的頭發, 露出銀灰色的編號。他的匕首挑了挑編號周圍的皮膚, 把那裏攪得血肉模糊。

【L-M-9-6010-523-II-01】

他把這串數字輸入祁江見過的那臺巨大機器上。

【L-M】是身份標識, 證明他們作為高塔工人,有資格生活在塔中。

【9-6010】是區域編號,具體可見生活在哪座塔。

之後, 奧瑪的手指頓住,因為他發現1號的腦後編碼與之前絕大部分玩家都不一樣。

“523-II?”他喃喃自語,切換界面後,將編碼輸入到另一界面。對方很快給予回覆。

“該用戶身份已過期。”

“信用分數已凍結,無法查詢。”

“未查到醫療記錄。”

奧瑪的手指微微顫抖,以至於他忽略了機器在回覆時發出的細小的“哢噠”聲。

“機器”說:它要去更高的數據庫查一查。

已經不用查了!

奧瑪蹲在1號身邊,他笑起來,即使大壩那裏的槍炮聲也不能讓這種興奮停息。

“上帝呀!”他說, “我們抓到一個塔頂人!”

-

當1號醒過來的時候, 他已經又在籠子裏了。有人給他簡單處理過傷口,粗糙的紗布將她半個腦袋都緊緊蒙住。用僅剩的那一只耳朵, 他聽見奧瑪準備炸垮大壩,然後用洪水毀掉整座城市。

他還聽見有什麽人要接自己回去。

是寶琪嗎?他想, 如果寶琪還好的話,一定是它要帶自己回去。

想到這裏,1號打起精神,撐著手臂靠在籠子裏。他半個眼睛都被蒙住了,剩下來的那一只視力不算好,看東西模模糊糊的。

一個女人把水囊伸進來,給他面前的盆裏加上水。她的臉色發黃,但是人卻很精神,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1號覺得她有些眼熟,清清嗓子,聲音卻格外沙啞:“祁江?”

“哦,你還認得我。”祁江站在他面前,神色覆雜地望著他。

1號喉嚨動了動,他想起盧辛達,有想到修道院裏像鬥狗一樣的自己。不過,如今大不相同了。

“如果我是你,就最好不要打什麽歪心思。”祁江說,“奧瑪現在盯著你呢。”

“寶琪要把我換回去了嗎?”他問。

“你為什麽這麽想?”祁江反問道。但是,她也沒給1號回答的機會,說道,“它現在麻煩大著呢。”

很快,她把水囊收拾好,就離開了。她還有自己的工作。不論是不是真正的城鎮人,只要在這裏住著,就要勞動,要生活。

兩名盯梢的守衛將這件事匯報給奧瑪。

“高塔那邊想把1號接回去。”奧瑪跟機器對話之後,和工程師說:“他們認為,1號非常重要。”

工程師沒有發表意見,他只是說:“那個男人不像是受過良好的教育。”

奧瑪不以為意:“只要他的身份沒有問題,瓦爾塔,你是最早一批來這裏的幻影機器,我們這裏也只有你能夠調校那些高塔產品。你等會檢查一下1號的身體狀況,別讓他在我們手上死了。”

“本以為那些塔上人會關註盧辛達,結果安東尼奧把他殺了,卻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如果這次安東尼奧......”

“奧瑪。”工程師打斷他,“如果他死了,高塔一定會知道是我們做的。”

“那又如何?讓他們報覆我好了。只要能夠讓安東尼奧下臺,結束這種毫無生機的統治,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僅僅只是我的生命。”奧瑪嘆氣,他的眼睛盯著天上的星星,慢慢說:“瓦爾塔,我們都是要死的。”

“我看見過安東尼奧把臣民掛在十字架上,看見過他的軍隊殺害平民,看見他們奪走人民的財富,看見下城區的人餓死、病死。天上來的烏爾多爾沒有改變什麽,她做了安東尼奧的幫兇。我看著他們一點一點把下城區的人教養得愚蠢、麻木,就像牧民手裏的羊羔。”

“我們的血不再是血,我們的肉也不是肉。我們變成他們的貨幣,變成市場上流通的商品。這一切,都是我們的同類:塔上人和安東尼奧做的。”

奧瑪的語氣堪稱平靜。

“你也覺得我要殺掉1號很殘忍嗎?”

工程師也看著星星,他有點口渴,又想喝酒了。不過,這也有可能是老舊的設備早就不堪重負,他的頭腦裏嗡嗡的,就像是有人塞進去一把螺絲刀。

但是,他還是陪著奧瑪,他想看著這個故事結束,想看看所謂的命運,究竟會把這裏的所有人玩弄成怎樣七零八落的樣子。

“他命不好。”工程師說。

“命。”奧瑪低下頭,突然笑了,“別說這個詞,瓦爾塔。”

-

1號找到一個空檔,撬開鎖,逃走了。

那會,老工程師就在他的籠子邊上,喝多了酒,脖子裸露著。裝著工具的包裹散在一邊。

他伸伸手,就夠到了。

等到他跑到外面的時候,發現今晚看著t出口的是約翰。那個小夥子盯了他片刻,也放他走了。

約翰走回籠子,他把老工程師的包裹收拾好,盯著工程師的脖子看了會,又把師傅背回他休息的稻草堆上。

“對不起,老師。”他想了一下,說道

1號的運氣還算不錯,對吧?

觀測中,他只是在河邊繞了一圈,躲過老鼠們的火把,就溜進原本屬於他的地盤了。

這種時候,他還在心底安慰自己:寶琪會沒事的,卡特羅拉和露西一定會把它保下來。只要寶琪沒事,他自己也會沒事的。

這個人類是多麽依賴一直庇護他的機器啊,跟奴隸祈禱戰爭中的奴隸主不會戰敗那樣。

自然地接受“二等公民”的身份,讓渡權利以謀求另一部分權力。這種對於“人”本身尊嚴的侵/犯似乎真的讓1號短暫體會到高人一等的快樂。

緊接著,就是傷害他的機器帶給他的虛假的情感寄托。好像就連被害人自己都忘記了,他一切感情的起源都來自於那輛汽車裏,無法掙脫的手掌。

在那之後,他的所有活動都在那雙手的撥弄下。就像站在廣場上的人總在領袖的影子底下那樣。

——恐懼、茫然、依附

——暴力、自我、掌控

那雙手就這樣短暫地停留在1號的脖子上,然後將他的整個人格扼殺。

這是“愛”嗎?

這是“精神霸淩”嗎?

寶琪對我很好,1號想,它給我一個可以住的房間,一個體面的工作,一個可以一眼望到頭的穩定生活。

他大概是喜歡寶琪的。

他是離不開寶琪的。

另一波從酒館裏出來的士兵打斷1號的思考。他們口中吐出來的酒氣好像在空氣裏變成一個錘子,把路人的大腦錘開。

他們說:卡特羅拉像只豬一樣被領袖從臥室裏抓走。

至於寶琪,在士兵的對話中,就變成那個捅了天大的簍子,牽連卡特羅拉的小卒子。

哎呀,誰能想到呢。

一直支撐著1號的那個如領袖雕像的機器垮掉了。

它只是路人嘴裏不值一提的卒子。

1號突然明白祁江對他說的那句話:“寶琪的麻煩大著呢。”

領袖的士兵正在檢查居民的證件,他們看了一圈,沒找到躲在灌木叢裏的1號。等他們走後,頭頂紗布的年輕人才出來,跌跌撞撞地往夜鷺街走。

但是,他也沒回那棟房子。只是盯著8號那灰蒙蒙的墻壁和黑色的玻璃窗看了一會,就沿著河道走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沿著河道走也只是為了讓自己有個方向,有條路。

等到他走累了,走不動了。就躺在河道邊上,看著頭頂的星星。模糊的、散光的、一成不變的星星。

“寶琪還好嗎?”他問系統。

“你在關心它嗎?”F-01有些驚異地問。

1號無力地笑了一下,“你別再挑撥我們了,離開它,我還能做什麽呢?”

系統沒有回答他,城鎮裏生活的東西好像都是這個樣子。如果他們不想開口,任何人都撬不開他們的嘴巴。

1號又說:“你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冷漠了。就好像我們從來不會傷心,不會難過,不會愛上某人。”

“據我觀察,你距離最後一個感情還有一段距離。”F-01說。

“哦,觀察。”人類翻了個身,“就像去看籠子裏即將被你抽出脊髓的小白鼠嗎?”

“它被領袖關進審訊室了。”F-01好像大發慈悲地告訴他,“如果現在,挖出你的心臟就可以讓寶琪出來,你會這麽做嗎?”

“你在說什麽童話故事嗎?”1號問它。

系統的言語卻格外冷酷:“除了你的身體,在這裏,你還有什麽能夠作為贖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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