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內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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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內鬥
“那些人都藏著呢, 迪亞斯，我們應該叫情報官們再去下城區一趟，把所有老鼠都抓出來——”
“斯科特, 沒有人能掏幹凈老鼠的窩。”
迪亞斯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他看著坐在不遠處沙發上的斯科特·斯特拉, 語氣顯得有些嚴厲：“領袖處死盧辛達之後, 那些人一直盤算著來一場‘覆仇之戰’。難道你想要領袖的兒女們送死嗎？”
“覆仇？”斯特拉表情不屑, “他們用什麽覆仇呢？”
“用手，小子。”迪亞斯站起身, “你還有膽量會你的老房子走一圈的話, 你就應該能知道他們會用什麽覆仇。斯特拉, 領袖把你放在這個位置上，不是讓你將其他同胞的血當成墊腳石。”
這時候，迪亞斯的話已經有些重了。斯科特·斯特拉如他所想被戳中痛腳, 漲紅臉從沙發上站起身。他的皮鞋跺在地板上，發出極大的聲響。
但是，在劇烈呼吸幾次之後，他還是朝迪亞斯敬禮，一言不發且怒氣沖沖地離開。
他就這樣迎面撞上1號。
“你怎麽不去工作，士兵？”他質問。
“我......寶琪有一份表格需要迪亞斯批準。”
“我看看。”他直接抽走1號手裏的申請表，“購車申請......我看看入職時間......”他的聲音頓住，上下打量1號瘦弱的身板, “你現在就準備買車？”
“......”1號再愚鈍也發現斯科特是在為難他, 他想了想，對長官說：“寶琪有購車計劃。作為機器, 我覺得——”
“去/他/媽的機器。”斯特拉語調平緩，瞪著1號, 嘴裏卻咒罵道。這種奇異又扭曲的情態令1號吃驚。當他撕碎那張申請表把碎片扔進花瓶裏的時候，1號因為長官的憤怒而心跳如雷，又因為另一種窺見對方隱秘缺陷的興奮。
長官踹了下屬一腳，讓他跌倒在地板上。其他士兵從辦公室裏探出頭，直到斯特拉離開之後才走出來，他們和氣地把1號扶到椅子上，問他要不要打電話到關懷部，讓他們派一個醫生過來。
所有人都帶著友善和關心的神情，但是1號明白——他遠比機器更清楚這些人類同類心裏想著的是什麽：
一場好戲——能不能讓他跟斯科特鬧起來？叫個醫生，把這件事無限鬧大，最好把他們兩個身後站著的機器都叫出來鬥法，看看能不能鬥著鬥著，空出幾個位置。
可悲的同理心，驚人的共情能力——這也是1號在高壓的公司裏能夠活下來的原因。
“謝謝。”1號說，“沒關系的，不用叫醫生。他心情不好嘛。這也挺正常，原本是領袖身邊的近衛，突然被放下來，遭到這種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一個同事小聲笑了一下，“你嘴巴真嚴，那件事就是你查的吧。”他的話同樣夾槍帶棒，但是也不敢過於得罪1號，畢竟他的搭檔如今被調到領袖夫人身邊，未來也不知道是升職調走還是回到這裏。
1號擡起眼睛盯著他，“我只是執行保密義務。不過斯特拉的那件事也不是關鍵信息，之前不就已經傳出來了嗎？”
“可惜，別人再墮落，也能被放到迪亞斯身邊。”他說。
“還不是唐·拉格死的時機正好。”另一個人說。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唐娜的事情。
“唐......”一個人說，“之前挺好的一個人，換成斯特拉我真不習慣。說不定迪亞斯也不習慣，兵營裏那些士兵的調動權還捏在他手上呢，也沒見他給斯特拉。”
“忍一忍吧......”
“不是，我聽說他想派我們去下城區抓反對派，我的幾個線人還捏在手裏呢，我不想他們被廢了。”
“又是什麽七大姑八大姨的關系？”
“也不算是親戚，就是之前走動的比較頻繁。如果開戰的話，那幫兵痞子為了刷功勳什麽事幹不出來？”
“也是。”
辦公室裏的氣氛瞬間低迷。有的人開始翻日歷，準備找一個休息日。還有人用更小的聲音交流，1號已經聽不見了。他意識到，這裏與外面並沒有什麽不同。
領袖統治一切，然後是他的機器們壟斷上層，人類與下一等機器占據中層，再之下就是沒什麽權力的職工、士兵。但是這些人仍有可壓迫的對象
——下城區的居民。
他跟寶琪站在中間，如今有希望成為一個小高層——像迪亞斯那樣，所以同事們都捧著他。這不是因為他的能力，而是寶琪這臺機器天生的種族優勢。當然，他們也有可能升不上去，泯然於中層的眾人。
但是，這也是他們的底線，也是在這棟樓辦公的，所有人的底線。
也就是在這裏，被他們認為是同類的中層職工們創造一個小圈子，用來聊除領袖外一切高層的八卦，鄙視所有低於他們的人類的人格。
更令人難過的是，1號覺得這並不壞。
他也變得聽不得領袖的壞話，因為他無法改變領袖；他真心實意t地希望寶琪能夠好好工作，因為他的生活依賴寶琪。
他正與其他同類一起，不可避免地朝庸俗可惡的一端滑去。
“我聽說，關懷部將仿照科技部進行結構上的重組。”一個人突然嘟囔，“接下來可能就是法令部了。”
“改？”辦公室裏所有人都一下子擡頭，“怎麽改？涉及到我們嗎？”
“關懷部那邊已經發文了，愛德森親自操刀，那些下面的職工有一部分不再直屬於中高層幹部，要組成小組，聽令於中層。”
“難道要讓我們手上帶幾個兵嗎？”同事嘟囔，“讓迪亞斯管著他們多好。每次我去兵營，那幫人看見我跟看到肉似的。”
“寶琪還在烏爾多爾夫人那裏嗎？”有個人問1號，“她能不能聽到什麽風聲。”
“寶琪不喜歡打聽這些。”1號趕緊說。他害怕被別人知道自己跟寶琪的關系沒有那麽密切。
“哦。”同事嘟囔，“反正再怎麽改，獲益的都是他們。如果法令部也要改，機器的權力更大了。”
“我只關心，這會不會影響我們的工作。”他說，“就讓那些人給迪亞斯管，我們有需要的時候直接打報告多好。要我說，出這種事肯定是愛德森手底下那幫人鬧得。房子分了，崗位分了，那幫下城區上來的就拼命生小孩，然後抱著孩子去跟她鬧。”
“如果你在關懷部，住房、教育、醫療都捏在手裏，你不想多生孩子，然後小孩也放在關懷部——”
這種時候，不知道是誰感慨一句：“還是領袖聰明，至少機器還是活的，不會聽那群人擺布。我真不敢想要是我們這裏塞滿那幫兵營裏出來的家夥，他們不會在辦公室裏喝酒賭/錢吧？”
1號看了眼時間，套上外套：“你們聊吧，我巡邏的時間到了。”
他走出辦公室，同事們的討論還在繼續。
“真清閑啊。”
“迪亞斯當然會讓他閑下來，萬一他跟著那個機器去烏爾多爾夫人那裏，保不齊哪一天就跟我們成對手了。話說回來，他運氣真夠好的。來路不明，突然就多了一個職位，還就讓他趕上了。”
“我倒是聽說他跟那些下城區的反對派有關系。”
“跟斯特拉一樣？”同事趕緊問。
說出這個消息的人表情莫測：“誰知道呢。”
“那斯特拉還敢這麽對他，也不怕他們兩個......”
“等著吧，再有關系也要在那幫被他擠下去的人手裏活下來才有用。”
-
1號在廣場邊上走著，傍晚的陽光把他頭頂曬得滾燙。他摘掉帽子，躲在月桂樹下面乘涼。今日瘋子夫婦不在——他們可能去海邊找吃的了，或者回到那邊的小家裏，誰知道呢。
就像是誰也不知道約翰·廖羅爾什麽時候離開下城區，跑到鐵錘公園裏。
“餵！”1號叫住這個小子，走到他身邊，他口渴極了，壓著嗓子勉強用溫和的語調說：“你怎麽沒回去上學？”
“我的所有哥哥都死了。”約翰說。
“那你也得去上學。趕快回去，我就當沒看見你。”
“你不懂嗎？”約翰說，“我所有哥哥都死了的意思是，我的親哥、堂哥都死光了，我家裏我已經是最大的了，我要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在街道上亂逛？”1號問他。
“你在做什麽，我就在做什麽。”約翰張望四周，“寶琪不和你一起幹活了嗎？”
“她調走了。”
“哦，”約翰說，“那我怎麽才能找到她？”
“你找她做什麽？”
“我沒必要和你說。”約翰瞪他一眼，往下城區的方向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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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都藏著呢, 迪亞斯，我們應該叫情報官們再去下城區一趟，把所有老鼠都抓出來——”
“斯科特, 沒有人能掏幹凈老鼠的窩。”
迪亞斯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他看著坐在不遠處沙發上的斯科特·斯特拉, 語氣顯得有些嚴厲：“領袖處死盧辛達之後, 那些人一直盤算著來一場‘覆仇之戰’。難道你想要領袖的兒女們送死嗎？”
“覆仇？”斯特拉表情不屑, “他們用什麽覆仇呢？”
“用手，小子。”迪亞斯站起身, “你還有膽量會你的老房子走一圈的話, 你就應該能知道他們會用什麽覆仇。斯特拉, 領袖把你放在這個位置上，不是讓你將其他同胞的血當成墊腳石。”
這時候，迪亞斯的話已經有些重了。斯科特·斯特拉如他所想被戳中痛腳, 漲紅臉從沙發上站起身。他的皮鞋跺在地板上，發出極大的聲響。
但是，在劇烈呼吸幾次之後，他還是朝迪亞斯敬禮，一言不發且怒氣沖沖地離開。
他就這樣迎面撞上1號。
“你怎麽不去工作，士兵？”他質問。
“我......寶琪有一份表格需要迪亞斯批準。”
“我看看。”他直接抽走1號手裏的申請表，“購車申請......我看看入職時間......”他的聲音頓住，上下打量1號瘦弱的身板, “你現在就準備買車？”
“......”1號再愚鈍也發現斯科特是在為難他, 他想了想，對長官說：“寶琪有購車計劃。作為機器, 我覺得——”
“去/他/媽的機器。”斯特拉語調平緩，瞪著1號, 嘴裏卻咒罵道。這種奇異又扭曲的情態令1號吃驚。當他撕碎那張申請表把碎片扔進花瓶裏的時候，1號因為長官的憤怒而心跳如雷，又因為另一種窺見對方隱秘缺陷的興奮。
長官踹了下屬一腳，讓他跌倒在地板上。其他士兵從辦公室裏探出頭，直到斯特拉離開之後才走出來，他們和氣地把1號扶到椅子上，問他要不要打電話到關懷部，讓他們派一個醫生過來。
所有人都帶著友善和關心的神情，但是1號明白——他遠比機器更清楚這些人類同類心裏想著的是什麽：
一場好戲——能不能讓他跟斯科特鬧起來？叫個醫生，把這件事無限鬧大，最好把他們兩個身後站著的機器都叫出來鬥法，看看能不能鬥著鬥著，空出幾個位置。
可悲的同理心，驚人的共情能力——這也是1號在高壓的公司裏能夠活下來的原因。
“謝謝。”1號說，“沒關系的，不用叫醫生。他心情不好嘛。這也挺正常，原本是領袖身邊的近衛，突然被放下來，遭到這種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一個同事小聲笑了一下，“你嘴巴真嚴，那件事就是你查的吧。”他的話同樣夾槍帶棒，但是也不敢過於得罪1號，畢竟他的搭檔如今被調到領袖夫人身邊，未來也不知道是升職調走還是回到這裏。
1號擡起眼睛盯著他，“我只是執行保密義務。不過斯特拉的那件事也不是關鍵信息，之前不就已經傳出來了嗎？”
“可惜，別人再墮落，也能被放到迪亞斯身邊。”他說。
“還不是唐·拉格死的時機正好。”另一個人說。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唐娜的事情。
“唐......”一個人說，“之前挺好的一個人，換成斯特拉我真不習慣。說不定迪亞斯也不習慣，兵營裏那些士兵的調動權還捏在他手上呢，也沒見他給斯特拉。”
“忍一忍吧......”
“不是，我聽說他想派我們去下城區抓反對派，我的幾個線人還捏在手裏呢，我不想他們被廢了。”
“又是什麽七大姑八大姨的關系？”
“也不算是親戚，就是之前走動的比較頻繁。如果開戰的話，那幫兵痞子為了刷功勳什麽事幹不出來？”
“也是。”
辦公室裏的氣氛瞬間低迷。有的人開始翻日歷，準備找一個休息日。還有人用更小的聲音交流，1號已經聽不見了。他意識到，這裏與外面並沒有什麽不同。
領袖統治一切，然後是他的機器們壟斷上層，人類與下一等機器占據中層，再之下就是沒什麽權力的職工、士兵。但是這些人仍有可壓迫的對象
——下城區的居民。
他跟寶琪站在中間，如今有希望成為一個小高層——像迪亞斯那樣，所以同事們都捧著他。這不是因為他的能力，而是寶琪這臺機器天生的種族優勢。當然，他們也有可能升不上去，泯然於中層的眾人。
但是，這也是他們的底線，也是在這棟樓辦公的，所有人的底線。
也就是在這裏，被他們認為是同類的中層職工們創造一個小圈子，用來聊除領袖外一切高層的八卦，鄙視所有低於他們的人類的人格。
更令人難過的是，1號覺得這並不壞。
他也變得聽不得領袖的壞話，因為他無法改變領袖；他真心實意t地希望寶琪能夠好好工作，因為他的生活依賴寶琪。
他正與其他同類一起，不可避免地朝庸俗可惡的一端滑去。
“我聽說，關懷部將仿照科技部進行結構上的重組。”一個人突然嘟囔，“接下來可能就是法令部了。”
“改？”辦公室裏所有人都一下子擡頭，“怎麽改？涉及到我們嗎？”
“關懷部那邊已經發文了，愛德森親自操刀，那些下面的職工有一部分不再直屬於中高層幹部，要組成小組，聽令於中層。”
“難道要讓我們手上帶幾個兵嗎？”同事嘟囔，“讓迪亞斯管著他們多好。每次我去兵營，那幫人看見我跟看到肉似的。”
“寶琪還在烏爾多爾夫人那裏嗎？”有個人問1號，“她能不能聽到什麽風聲。”
“寶琪不喜歡打聽這些。”1號趕緊說。他害怕被別人知道自己跟寶琪的關系沒有那麽密切。
“哦。”同事嘟囔，“反正再怎麽改，獲益的都是他們。如果法令部也要改，機器的權力更大了。”
“我只關心，這會不會影響我們的工作。”他說，“就讓那些人給迪亞斯管，我們有需要的時候直接打報告多好。要我說，出這種事肯定是愛德森手底下那幫人鬧得。房子分了，崗位分了，那幫下城區上來的就拼命生小孩，然後抱著孩子去跟她鬧。”
“如果你在關懷部，住房、教育、醫療都捏在手裏，你不想多生孩子，然後小孩也放在關懷部——”
這種時候，不知道是誰感慨一句：“還是領袖聰明，至少機器還是活的，不會聽那群人擺布。我真不敢想要是我們這裏塞滿那幫兵營裏出來的家夥，他們不會在辦公室裏喝酒賭/錢吧？”
1號看了眼時間，套上外套：“你們聊吧，我巡邏的時間到了。”
他走出辦公室，同事們的討論還在繼續。
“真清閑啊。”
“迪亞斯當然會讓他閑下來，萬一他跟著那個機器去烏爾多爾夫人那裏，保不齊哪一天就跟我們成對手了。話說回來，他運氣真夠好的。來路不明，突然就多了一個職位，還就讓他趕上了。”
“我倒是聽說他跟那些下城區的反對派有關系。”
“跟斯特拉一樣？”同事趕緊問。
說出這個消息的人表情莫測：“誰知道呢。”
“那斯特拉還敢這麽對他，也不怕他們兩個......”
“等著吧，再有關系也要在那幫被他擠下去的人手裏活下來才有用。”
-
1號在廣場邊上走著，傍晚的陽光把他頭頂曬得滾燙。他摘掉帽子，躲在月桂樹下面乘涼。今日瘋子夫婦不在——他們可能去海邊找吃的了，或者回到那邊的小家裏，誰知道呢。
就像是誰也不知道約翰·廖羅爾什麽時候離開下城區，跑到鐵錘公園裏。
“餵！”1號叫住這個小子，走到他身邊，他口渴極了，壓著嗓子勉強用溫和的語調說：“你怎麽沒回去上學？”
“我的所有哥哥都死了。”約翰說。
“那你也得去上學。趕快回去，我就當沒看見你。”
“你不懂嗎？”約翰說，“我所有哥哥都死了的意思是，我的親哥、堂哥都死光了，我家裏我已經是最大的了，我要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在街道上亂逛？”1號問他。
“你在做什麽，我就在做什麽。”約翰張望四周，“寶琪不和你一起幹活了嗎？”
“她調走了。”
“哦，”約翰說，“那我怎麽才能找到她？”
“你找她做什麽？”
“我沒必要和你說。”約翰瞪他一眼，往下城區的方向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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