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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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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 116 章

評審換人

“小張, 跟我去心內病房走走。”張富祥當天本來該輪休的,但他師父這兩天也在青州,才從匯川那邊過來不久。

師徒倆有陣子沒見面了, 他便放棄休假,一大早就來了五院等候,想著跟師父見見面, 有時間的話再請教一些問題。

他師父早年一直在五院當大夫,三年前調到了匯川, 並且在省中醫藥大學擔任教授。齊教授不僅要做臨床, 還要完成教學任務, 已經快半年沒回青州了。

師徒兩個在門診部碰頭, 邊走邊聊往住院區走, 在他們旁邊還有幾個大夫作陪。沒過多久, 眾人便到了一樓大廳, 再走幾十米,就能穿過門診大樓後門。

“小張,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問題?”張富祥師父齊教授問道。

“還湊合吧,問題肯定是有。最近碰到一個女患者, 她年齡不大,反覆生口瘡, 我給她開了幾次藥都沒有效果。現在還不確定是怎麽回事。”

“哦,開的什麽方子?”齊教授再次問道。

張富祥抓緊時間把方子覆述了一遍, 聽他說完, 齊教授不假思索地道:“你開的主要是清熱祛火藥,患者如果長期不愈, 可以考慮患者這個火是因何而起,是不是陰盛格陽於外?”

“如果患者剛開始是實火, 服藥後會有好轉,但藥物是偏性的,如果長期服用這種藥,患者體內就會轉為寒涼。那她的口瘡就有可能是體寒導致的。”

“女性屬陰,本身容易體寒,用清熱藥還是要慎重的,尤其是長期服用,更要註意。”

張富祥剛過二十六歲,臨床經驗還比較少。經過師父提醒,也想到了齊教授以前帶他時講到的一些要點。得到提點,他腦子裏很快想出一些藥方。

他簡單地跟齊教授說了說自己的想法,齊教授這才點了點頭:“我沒見到人,你回頭再結合患者現在的情況處理吧。”

旁邊一位大夫打趣道:“小張經驗不夠,還是很好學的。他可是咱們醫院資料室的常客,可惜他現在沒人帶了,齊教授你要是還在這兒就好了,他想請教也能找到人。”

“那是沒辦法的事,大學在匯川,我肯定得過去。讓他自己慢慢研究吧,有事可以給我寫信嘛。”

齊教授正說著話,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就朝著他們走了過來。她走得很快,離這邊有五六米遠時,就認出了張富祥。

“大夫,你先別走,我有幾句話想問問你。”婦女連連往這邊揮手,張富祥回頭看去,覺得這人眼熟。

他感覺她面色不太好,似乎有情緒。但他還是停住腳步,疑惑地道:“同志,你叫我?”

“對,張大夫,還記得嗎,一個多月前我在你這兒拿過藥,還覆診過,我是心臟有問題。”

五院現在也只剩下五個中醫大夫,這麽幾個人,自然也不分科室,所以張富祥也被動地當起了全科大夫。

“啊?有印象,是你啊?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這個婦女扁了扁嘴,看了看周圍的人,沒有直接回答,反倒跟他說:“咱們能不能先到一邊說幾句,我想問幾個問題。”

她說話態度雖然尚可,但那種要求式的語氣還是讓張富祥感到不適。

再說他師父難得過來一趟,時間很緊的,他又不知這個婦女到底想說什麽,他就擺了擺手,說:“不用了,你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吧。”

說話時,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暗示的意思挺明顯的。今天他本來就不上班,他沒有義務非得在這兒回答患者的問題。他會留下來,也只是不想產生不必要的爭執罷了。

這婦女見他不太情願,心裏的火也往上躥,她本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當下就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在這兒說了。”

齊教授雙手背在身後,靜靜地看向這邊,並沒有幹涉的意思。

作為大夫,每天都要面對不同的患者,出現什麽樣的突發狀況都是有可能的。他有意讓張富祥鍛煉鍛煉,所以他這次打定主意,就站在旁邊觀望。

張富祥到底年輕,也有了幾分火氣。但他還記得自己是個大夫,所以他壓下心裏的無名火,點頭道:“行,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他心想他又沒幹什麽虧心事,他怕什麽啊。

這位婦女卻道:“我今天去別的診所了,人家大夫說你給我開的藥開反了,難怪我吃了一個月都不管用,心律不齊不光沒好,還有點嚴重了。我說你這小年輕既然要當大夫,能不能學好了再出來?你這不是耽誤別人時間嗎?”

張富祥此時此刻的感覺就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對方要是單獨對他一個人說,他還不至於這麽氣惱。因為他自己也知道他年輕,臨床經驗不足,有時候開出的藥方並不管用。

但他覺得,人總得有個成長的過程,他業餘時間也算努力,一有空就鉆研前人和他師父的醫案。可就算是做到這種程度,他還是被人當眾責備,心裏特別難受。

他又窘迫又氣憤,張了張嘴,片刻後才道:“哪位大夫這麽說的?你現在還沒用他開的藥,怎麽就能確定他說的是對的?別人說什麽你就聽什麽嗎?”

“我給你開藥時跟你說過,如果覺得效果不理想,可以另找大夫,我沒逼你來看病吧?”

他頭一次碰到這種事,一時間有點語無倫次,情緒也很差。

旁邊的人聽著不像話,一位大夫連忙過來勸那婦女:“同志,有話好好說,治病這種事我們院不敢說肯定能治好,但我們會盡力。”

“如果您覺得在我們這兒治療效果 不理想,那您去其他醫院也是可以的。但請你不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給張大夫扣帽子,這樣是不是在點欠缺公平了?”

大廳裏還有別的患者在,有人旁觀了整個過程,也上來勸那婦女:“大姐,你是不是去了哪個小診所,聽小診所大夫說的?你可別上當了,別什麽話都聽人家的,小心人家騙你錢。”

那婦女覺得自己被人誤解了,當下不服地道:“誰跟你們說的小診所,是診所沒錯,但人家大夫也是專家,還跟省裏大專家一起義診過。她還不到二十五,一個小姑娘家什麽病都會看,還上過報紙,這還能有假?”

“她能騙我什麽,一個療程藥費才兩塊多,有啥好騙的?我又不傻。”

“張大夫,我不是非要跟你爭個長短,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這一個月我心臟一會跳一會不跳的,心太難受了。我要早點找對大夫,何至於受這個罪?”

張富祥氣得七竅生煙,就算他技不如人,但他也用心在研究了,也沒有敷衍患者,這個女人有必要這麽當眾侮辱他嗎?

他師父年輕時也是這樣,哪個大夫不是這麽過來的?誰天生就會治病嗎?不都得一點一點總結經驗?

眾人紛紛上前相勸,幾個患者也過來勸那婦女:“大姐,這位大夫還年輕呢,等他歲數大經驗多了就厲害了。”

“快別說了,回頭再把自己氣著,萬一在這兒發病可怎麽辦?”

婦女一時口快,發作一番後也消了氣。

這時她倒想起了外甥囑咐他的話,再一想到自己剛才洩露了羅裳的部分信息,也有點後悔起來。

她主要是怕羅裳知道了會生氣,以後不願意再給她看病。

想到這一點,她就擺了擺手,匆匆離開了五院。

她走之後,張富祥心裏雖然難堪,還是忍住了,只當什麽事都沒發生,仍和齊教授往住院部走。

那幾個大夫倒議論起來:“剛才那t人說的診所不會是山河路那個吧?那地方不就有個女大夫嗎?聽說她進了四院,還是專家,也不知道她這專家怎麽當上的?”

這幾個大夫都是西醫,對中醫缺乏了解,但他們多少都覺得羅裳這個提拔有點超脫想像,不符合現實了。

作為中醫人,齊教授當然也知道四院中醫專家小組的事,他還知道,那個女大夫是匯川市名醫程釗明的師妹。程釗明水平跟他相當,彼此之間關系也不錯,外出開會時常會碰上。

過兩天,省裏會針對省內中醫藥企業進行一次全面篩查,到時候程釗明和他都會進入檢查小組,與他們一起進組的還有京市的郭老。

齊教授沒有參與那幾個大夫的談話,在半路問張富祥:“剛才那位女患者,你給她開的是什麽藥?”

“就是炙甘草湯啊,醫書上寫著的,主治心動悸、脈結代。這有什麽問題嗎?”

張富祥仍覺得自己有點冤。

齊教授暗暗嘆了口氣,心想自己這徒弟倒是敢開方,還給開了個經方。但越是經方,對於辯證的準確性要求越高,他這徒弟還欠點火候。

看來,程釗明這個小師妹沒說錯,張富祥這個方子真的開反了。那個患者一站到他面前,他大概就能猜出來病因,這就不是炙甘草湯證。

他穩住情緒,跟張富祥說:“盲目套用書上藥方,卻不去分析藥方的本質,就容易開錯藥。回頭你把這個方子重新分析下,看看這個方子所針對的都是什麽樣的病人。”

“師父,你的意思是說,我開的方子真不對?”

齊教授也不想打擊他的信心,就委婉地道:“方子本身沒問題,但得看適不適合。這事兒,可能那個大夫說的是對的,你回頭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再來問我吧。”

張富祥:……

有位大夫怕張富祥尷尬,就道:“小張還年輕,時間長了,會好的。但我覺得,山河路那個大夫這事辦得有點欠妥當。就算她有點本事,也沒必要貶低別人吧?”

張富祥最不爽的也是這個,就算那個女大夫師出名門,水平比他高,那也沒必要在病人面前貶低他,挑他那個藥方的錯吧?

齊教授不清楚詳細情況,沒有貿然發表意見。但他也覺得,如果羅裳真的在病人面前談論前面醫生所開的藥方,那確實不太合適。

幾個人很快進入一間心內病房,他們進去的時候,二號床的家屬正在收拾行李,看樣子是要出院。

看到這家人,一位大夫過去問道:“現在就出院嗎?”

“是啊,你們不是說我爸這個病沒辦法了嗎?都讓我們準備後事了,我爸再住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不是,我們幫忙請了中醫專家過來,他會給你爸看看,說不定還有辦法。”

年輕家屬卻擺擺手,道:“不用了,我們托人在別的地方掛了中醫專家的號,據說人家研究出來一種新藥,外用的,抹了說不定能讓我爸消腫。機會難得,我們得快點過去。”

主治大夫聽了,怕他們受騙,連忙道:“什麽新藥啊?我們都沒聽說還有這種藥,你別上當了。”

“不能吧?人是我發小介紹的,聽說她在匯川很有名的,就在山河路那邊,她不會真是騙子吧?”

又是山河路?!

聽到這個地方,張富祥覺得腦袋都有些大了。今天他怎麽就跟這地方杠上了?

左一個事有她,右一個事還有她。如果說之前他的藥方有問題,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可這個患者的情況,都腫成這個樣子,皮膚都被撐得透亮,用個外用藥怎麽可能達到消腫的目的?

他學了這麽多年,哪聽到過這個?

齊教授自然也猜到了患者家屬說的大夫是誰,但他對此也持懷疑態度,因為他很清楚,這種藥方原來應該是有的,只是失傳了。他也不知道這個藥具體該怎麽配?怎麽羅裳就會?

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但羅裳既然能成為孟老徒弟,就不會是個騙子,齊教授就跟家屬說:“山河路的羅大夫是吧?你們想去就去看看吧。萬一能治,也有個盼頭。”

坦白地講,患者現在的情況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要是羅裳真會治,那她的醫術就值得他認真評估了。

家屬趕時間,一聽說羅裳不是騙子,先道了謝,緊接著就背起他爸,在其他家屬陪同下,離開了五院。

“怎麽又是這個人?哪兒都有她,她到底怎麽回事啊?”看著消失在門口的人,一位大夫忍不住吐嘈道。

這個人還只是吐槽,張富祥卻氣得不行。

他在五院陪齊教授又待了一會兒,便從五院出來。但他沒急於回家,反倒興起了一個念頭,決意要去一趟山河路。他倒要瞧瞧,羅裳到底有什麽了不起的。

齊教授稍晚一會兒離開五院,他到達下榻的招待所不久,見到了一起返回青州的郭老。

兩人乍一見面,郭老就告訴他:“檢查的事暫緩,需要選個新成員進組。聽說青州這邊好像要推薦一個人選。”

“不就六個人嗎?人都齊了,還選人?不會是哪個領導硬塞進來的吧?”如果是這種情況,齊教授當然是不高興的。

郭老擺了擺手:“不是,據說檢查組有個老中醫與某個藥企私下有關聯,上級要求他避嫌。所以得換個新人進來。”

齊教授恍然大悟,這樣還能說得過去。他也知道,現在有的專家屁股底下不幹凈,上級既然這麽要求,那他們應當是發現了什麽,說不定證據確鑿。

聊完這事,兩個人各自回房休息,倒也沒有提及別的。

又是忙碌的一天,羅裳午休結束,很快開始接診。

方遠上午去了一趟中藥批發市場,又從崔老板那裏拉了一車藥回來。最近藥材消耗多,因為感冒患者多,像麻黃、桂枝等常用藥有點跟不上了。

好在羅裳在霜降前後從農人手裏收的藥材都快能用了。她常用的麻黃攤開陰幹了一陣子,已經變成幹燥的青色條桿,可以加工了。

這時方遠正帶著於航和高向陽就在忙著這事,幾個人人手一把剪刀,方遠先用剪刀將這些自行收購的麻黃剪成段,中間的節也要去掉。

他做了下示範,看著高向陽和於航都學會了,才站起來說:“你倆先幹著,我去看看老板那邊有事兒沒?”

“你去吧,就這點活,我跟高向陽一會兒就幹完了。”於航說道。

高向陽手上動作不停,沒吱聲。

頭天晚上他去五院跟飯店老板說過羅裳的事,他們家人有點擔心,但實在沒別的辦法了,有意想試,不過沒給他準信。

如果要來,今天也該來了。

方遠進入診室時,那家人才到,碰上系著圍裙的方遠,老板兒子沒見到高向陽,就客氣地問方遠:“同志,高向陽在這兒上班嗎?”

方遠打量了著這家人,猜到他們應該就是高向陽以前的鄰居。

“他在這兒,先進來坐著吧,我去叫他過來。”方遠很快把人讓進去,跟羅裳交待了一聲,轉身去找高向陽。

羅裳笑著跟這家人點頭,還特意跟那年近六十的患者說:“你們就是高向陽的老鄰居吧?他馬上就過來。稍等一會兒,我先給手頭這位患者開個方子。”

張富祥就是這個時候進入的診室,他想掛號來著,但方遠直接告訴他:“今天的號沒了。”

“那,能不能給我加個號?我明天沒假,來不了。掛號費加倍也沒關系。”

這時羅裳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就跟方遠說:“他非要加,那就加吧。”

羅裳都發話了,方遠自然沒理由反對。

但他心裏卻在想,這不是加倍不加倍的事,這人瞧著也不像有病,就非得在這兒擠嗎?

羅裳最近一天放六十個號,臨時還會加幾個,這麽多患者太累人了,他內心裏是不想再收治病人的。

診所前不久剛遭遇到盜賊,方遠難免會多些警惕。

所以他把高向陽叫進來之後,就一直待在診室裏,有空會看看這個奇怪年輕人。

事實上,在張富祥進來不久,羅裳就猜出這個人是同行。具體細節很微妙,但她確定,她在給患者診斷或者講醫理時,這個人也在跟進。他的微表情總是恰到好處,這讓羅裳確信,這個人懂醫。

至於此人是不是跟當初的季常明一樣,羅裳不能確定,但她感覺,應該不是。

她先給高向陽的老鄰居進行診斷,確認他和崔鳳山研究出來的蒲黃散應該適用,就給他們拿了藥。

她t先講解了用法,隨後告訴這家人:“塗抹兩三天就能看出來是否能達到逐水的作用。有用的話他就不會這麽腫了。到時候你們過來,我得開一些內服藥了。”

家屬想著其他醫生都說沒辦法了,只有她說可以治,而且這個時間還被她限制在兩三天內,這麽短的時間誰不願意試試?

反正也是死馬當活馬醫。

家屬千恩萬謝後走了,下一位患者過來時,先把外面穿的棉襖脫下來,又把毛衣袖子往上拽了拽,一直拽到手肘上方才停下。

“溫疹嗎?你這挺嚴重的,都化膿了?”這麽嚴重的濕疹,羅裳見得也不多。

“對啊,可嚴重了,活得不像個人樣,就這個病,折騰得我想跳河。”

羅裳笑著說:“跳什麽河,先治著試試看。”

聽她這麽說,張富祥來了興趣。這個病他可不知該如何下手,但羅裳既然發話了,那他也想聽聽她到底要怎麽治。

就在這時,羅裳手邊的電話響了。她示意患者稍等片刻,接著拿起話筒。

“小羅,有沒有興趣進入省裏臨時組建的藥企檢查小組?”說話的人是石院長,這也是他頭一次親自給她打電話。

羅裳疑惑地道:“這個小組級別可不低,我進去別人不會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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