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075章 揚帆

關燈
第075章 揚帆

二號床患者看起來身體非常不舒服, 一只手撫著胸口,動了動,就開始喘起來。他老婆見了, 嘆了口氣,說:“他睡覺都躺不下去,一躺下去就喘不上來氣。”

羅裳看出來他上身和臉沒有浮腫的跡象, 她點了下頭,示意家屬先不用急, 隨後她又掀開患者病號服的褲腿看了看, 發現他的腿有浮腫。

這時那位內科大夫說:“我們診斷是慢性心衰, 跟你們中醫的說法不一樣。用中藥具體怎麽治, 還需要你們來定。”

季常明點了點頭, 說:“中醫和西醫病名不一樣, 這個患者剛開始病變部位為胃。時間長了, 影響到了其他臟器,發展到現在,已經是心下痞硬,有了心陽虛的癥狀。原因剛才也說過了, 因為病程較長,兼有水飲化熱之證。小羅, 你說呢?”

他不愛出風頭,跟羅裳在一起時, 更願意給羅裳一些表現的機會, 羅裳怎麽能看不出來呢。

她其實不在意這些,幹這行的, 只要技術過硬,出頭就是時間的問題。但季常明這份心意她還是願意領的。

她點了點頭, 說:“按中醫說法,患者為心下痞硬,證屬心陽虛,不僅要扶陽,還需要把水濕排出去。針對水飲化熱的問題,要加上石膏。人參和桂枝都是可以補益心氣,補心陽的藥材。但這方子裏最重要的還是木防己。”

“通常情況下,臍部以下有水濕,我們常用到下法,也就是利尿法來治療。但他這個情況比較嚴重了,利尿法效果應該不太理想,這時候就要用上木防己,這個藥可以通利三焦,效果非常好。”

聽她這麽說,那位內科大夫恍然道:“怪不得,我們之前給他用過利尿劑,效果不怎麽好,原來是這樣。”

季常明也道:“是,到了一定程度,下法就不好用了,得用上木防己。給他開個木防己湯加減吧,三天後覆診,調整方劑。到時候石膏應該要去掉了,其他的也要視情況調整。”

羅裳也沒什麽意見,兩人想到一起去了。

這時旁邊有位患者說:“原來心臟病還有這種方子啊?我以為心臟不舒服了,就吃活血通絡的藥呢。我去家附近小診所拿藥,他都給我拿那種藥。”

羅裳和氣地告訴他:“這個不一定,要看證型,他的主要問題不是瘀血阻絡。”

一號床的患者剛才沒說話,他腦袋上燙著這時候最流行的費翔頭,從季常明和羅裳進來,他就在認真旁聽。

這次羅裳過來,還有幾個覆雜點的病人要看,不能在這兒停留太長時間。給二號床患者開完藥,她和季常明就走了。

那位內科大夫把羅裳和季常明送到門口,等他們走了才返回病房,打算再觀察下這幾個病人的情況,就先回辦公室休息會。

一號床就向他打聽:“大夫,那個小姑娘,她什麽來頭啊,哪兒的?”

“聽說是國醫大師弟子,在山河路開了家診所,她現在也是我院特聘專家,一周來坐診一次,大概是周二吧。”

“怎麽,你要找她看病?”

一號床連忙擺手:“不是,我就是好奇,打聽打聽。”話是這麽說,他卻暗暗記下了羅裳診所的地址。

他第二天就能出院,出院後,他打算找羅裳再給他瞧瞧。這次羅裳是應季常明的邀請,給二號床患者看診的,沒他的份。

大夫走後,旁邊有位家屬問他:“你女兒天天來看你,那你兒子呢,怎麽沒來?在外地啊?”

中年男人說:“他上學呢,今年t高二,沒空來。”

旁邊的人就向他打聽起他兒子的學習,他就道:“還行,這孩子挺淘的,學習上還過得去,不用我操心。”

聽他這麽說,有人就開始數落起自家的娃。護士進來時,聽到有人在聊天,便不客氣地說:“別聊了,時間不早了,別影響別人休息。”

眾人不敢不聽她的,病房裏很快安靜下來。

次日一大早,方遠先到診所開了門。他都打掃完衛生了,也沒見到江少華。

江少華來得一向挺早的,從沒遲到過,這個點沒來,方遠擔心他那邊有什麽事。

他做完準備工作,手裏拿著個藥袋子,特意走到門口張望了一下。

過了五分鐘左右,他終於看到了江少華的身影。

“你臉怎麽了,怎麽青了一塊?”江少華一走近,方遠就看到他臉上的青色痕跡。

他當即問道:“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江少華腮邊不只有兩處青腫,還有擦痕。方遠手碰到他時,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往後退了一步:“噝……”

“沒誰欺負我,真沒有。”江少華說。

“沒人欺負你?騙誰呢?早說你那邊有點亂,什麽人都有。老板讓你搬到診所附近住,她可以給你租房子,你就是不願意。”

方遠見他不肯承認,有點生氣了。這小孩性格不夠強硬,自己還非得在那種地方住,勸他搬過來還不同意,這不就出事了嗎?

江少華看出來他生氣了,就解釋道:“遠哥,我跟我爺爺在那邊住了挺多年,我舍不得搬走。”

他這麽說,方遠就氣不起來了。他們爺孫倆相依為命的感情,跟別人到底不一樣,江少華非得留在那兒,可能就是想留住這個念想吧?

這是個念舊的小孩。

他無奈地把江少華拽進診室,找出消毒棉和藥水,給江少華處理傷口。

“遠哥,一會兒老板來了,要是問起這事,你就跟她說我是半夜不小心摔的,別跟她說別的。老板最近可能心情不好,我不想給也添麻煩。”

方遠瞧了他一眼,忽地笑了,說:“你小子,這傷肯定不是摔的,還不跟我說實話。”

“行了,這事兒你就別管了,你跟我說說,這傷到底是怎麽弄的?”

江少華擰著眉毛說:“家裏半夜進賊了,是一個人,他腦袋上蒙著黑布,看不清臉,應該比我高。”

方遠吃驚地站起來:“你跟他打起來了?丟什麽重要的東西沒有?”

“沒丟什麽,我平時發完工資就先還人,還得三個月左右才能還完債。手裏沒多少錢,抽屜裏有七塊多,放裝餅幹的鐵盒子裏了,沒丟。”

方遠:……

“你家那抽屜我記得挺破的,掛的小鎖頭稍微用點力就能擰開。這樣錢都沒丟,那這個賊幹嘛去了?”

“你家也沒啥值得小偷惦記的東西吧?”

“確實沒啥值得偷的,裝錢那個抽屜上的鎖頭被人擰壞了,錢還在。米面油有點,也沒少。我也不知道小偷進去偷啥?”

方遠擺了擺手,腦子裏在想事:“也不圖錢,也不圖東西,那他還能圖你?”

他這麽一說,可把江少華嚇夠嗆。以前他在家附近化肥廠上班時,因為長相清秀,有的大漢沒事就調戲他。

甚至還有個死變態曾跟蹤他,這件事羅裳都知道。

想到這種可能,江少華身體發緊,竟有點不敢再回家了。

他臉色糾結,想了想當時的情景,又否認道:“這人應該不是奔著我來的,他發現我醒了,打了我幾拳、再把我推倒就跑了,沒別的。”

方遠心裏隱隱產生了一種猜測,江少華也是,他停頓片刻,忽然問方遠:“遠哥,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奔著我爺爺的草稿來的?”

方遠撓了撓頭,感覺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只是江少華爺爺已經去世那麽多年了,還能有誰知道江少華的身份呢?

但這個小偷在屋子裏亂翻一通,卻什麽都沒拿,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

兩人誰都沒辦法確定,方遠就道:“要不,等老板來了問問她。”

“算了,先別提,再等等,可能是我多心了。裝錢的餅幹盒子太緊,不太好開,小偷大概沒來得及掰開,我就醒了。別的東西他也看不上。”

“他來過一次,看到我家裏這麽窮,下次估計也不會來了…吧。”

江少華解釋一通下來,方遠感覺有點說不通。

但他跟江少華一樣,最近都不想給羅裳添麻煩,他就說:“要不,這兩天你別回去了,上我家湊和幾天。正好我弟沒在家,有地方住。”

江少華最近確實不敢回家了,就同意了。他爺爺的手稿,並不在大院的房子裏,所以那房子暫時空著,他也不擔心。

至於家裏僅有的一點錢和一些證件,他上班之前都放包裏帶來了。

羅裳是八點鐘到的,頭天晚上,羅劍召集家裏幾口人開了個小會,說了自己打算辦停薪留職、另外幹點什麽的事。

剛開始羅媽是不同意的,在她看來,在廠子裏穩穩的幹到退休比什麽都強,但羅裳卻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強烈支持,還說她爸早走比晚走好,那個廠子用不了多久,開資都會困難。

她現在說話很有份量,她一表態,羅惠和羅騰都不用再說什麽,羅媽就沒了反對的意思。

羅裳也在心裏琢磨她爸的事,她考慮著得抽個時間請工商局的老邱吃頓飯,了解下辦營業執照的事。必要的話,還得請老邱幫忙,主要是怕個別人不好好給辦事。

她一來就開始接診,忙了一個小時左右,羅裳暫時有了點空檔,就把江少華叫過去,問起了他臉上的傷。

“摔的?你可別騙我了,你這傷的受力方向都不一致,根本就不是一次造成的。讓人給打了吧?”羅裳問道。

江少華本來不想跟羅裳說起家裏進賊的事,無奈羅裳瞧下他的幾處傷,就看出了端倪。

方遠呲笑一聲,說:“老板,他剛開始也想瞞著我,我都能看出來的事,你還能看不出來?”

羅裳瞅了他一眼:“別給我貧嘴,小江到底怎麽回事?”

方遠和江少華就把小偷光顧的事說了一下。羅裳一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小江,這幾天你不要回家住了,本來就要租房子給你當宿舍的,我現在就托人去找個穩妥的地兒,找著了你馬上搬過去。”

“老板,那我呢,我能不能也住宿舍,家裏太擠了,都快沒翻身的地方了。”方遠開始裝可憐。

“當然有,夠住三四個人的,不過得分房間。你願意住就去。”羅裳早就有這個打算,只是江少華之前一直不願意搬,這事兒才暫時擱淺下來。

“書我藏著呢,也寫好了備份。這事兒咱們再觀望下,如果真有人是奔著書來的,也沒那麽容易讓他把東西偷走。”

江少華爺爺那套手稿對羅裳有幫助,但幫助不是特別大。因為羅裳原本對於醫理和各種藥材的理解就很深了。

但那些資料對於其他人的價值就大了,還是市面上買不到的,如果有人知道有這麽一套書存在,說不定真的會起心思想納為己有呢。

眼見又有人拿著號牌過來了,羅裳就叮囑方遠:“最近兩天,註意觀察下有沒有行為異常的人來診所。如果有人是真奔著這些書來的,那這人應該能查到江少華在我這。”

“好嘞,這事兒你看我的。”方遠答應了,觀察得也比較細心。

但他直觀察到下午兩點左右,也沒看出來哪個人特別可疑。

今天不會什麽發現都沒有吧?

方遠正琢磨著這事兒,就看到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探頭探腦地出現在了門外。

這人燙著頭發,穿著紫色襯衫,領口微敞,雖沒戴鏈子,但腕上的表和腋下的公文包卻讓他顯得很社會。

“你哪位,要掛號還是?”他一進來,方遠就盯上他了。

這人確實比江少華高一點,據江少華講,他也在那小偷右手手腕上撓了一下,應該撓破出血了。因為他指甲蓋裏有一點血跡和皮屑。

“哦,我掛號。”來人說著,就從兜裏掏出五塊錢,要掛號。

方遠趕緊說:“不用這麽多,可以跟醫藥費一起算,你拿牌子找地方坐著等。”

方遠先遞給對方一個號碼牌,趁那人接牌子時看了下他的手腕,沒有傷痕。

看來,他誤會了,方遠當即客氣地給這人找了個空位,讓他坐下等著叫號。

這人笑吟吟地,態度看上去極好,連聲道謝。

這人長得挺壯實,打扮得也社會,但在診所裏卻表現t得很和氣,沒過一會兒,就跟周圍幾個候診的病人和家屬混熟了。

“你才出院啊,怎麽不在家待著歇幾天,上這兒來了?”

“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有些毛病,儀器不一定能出來,厲害的中醫大夫說不定能摸出來。趁著現在有空,就來看看唄。”

眾人懂了,一看這位就是個不差錢的主。

聽他說話,方遠之前的懷疑已經變淡。看這人坦然自若的樣子,真不像是江少華說的那種小偷,大概就是來看病的有錢人。

也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碰到可疑人物了?

對此,方遠還挺期待的。反正羅裳把東西都藏妥了,如果真有人想得到那些書,與其任其藏在暗處,還不如讓他現身。

過了二十分鐘,眼看著要排到那位卷頭發大哥了,他就跟旁邊的人說:“快到我了,回頭有空再跟你聊。”

他這邊已經準備站起來,過去找羅裳給他看病了。

但他還沒過去呢,門外的街道上忽然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

聲音由遠及近,離得近了,眾人就都聽出來,應該是摩托車急速行駛的聲音。

羅裳站了起來,走到一處沒人的窗邊,只向外瞧了一眼,就看到七八個騎著摩托的青少爺急速駛過來,就在診所門口停下。

因為停得猛,剎車的聲音有點刺耳。眾人全都擠在窗外,想看看這幫年輕人到底是咋回事。

這時那夥人已經下車了,下車後,他們在一個瘦高個青年的指揮下,就站在診所門外指指點點,有個黃頭發的小夥問那瘦高個:“潘哥,你說的就是這兒啊?行,哥幾個今天認認門,以後再找機會。”

這幾個人打量診所的樣子就好像是把診所當成了囊中物一樣,說完了竟要往診所裏走。

有個家屬小聲說:“這都誰家孩子啊?小小年紀就在道上飛車,前幾天晚上可把我嚇死了,差點給我撞了。”

有一個人吐槽,就有其他人跟上,有好幾個人都談到了最近橫行在青州市的飛車黨。

還有人小聲猜測:“這幾個小孩不會是那幫飛車黨吧?”

卷發紫色襯衫的中年人這時竟少見地沈默著,眼睛一直盯著窗外那夥小年輕。

如果有人註意到他的眼睛,就不會錯過他的惱怒。

他哼了一聲,說:“什麽飛車黨,他們怎麽可能?”

眾人還在議論著,紫衣男突然拿起公文包往外走。方遠試圖叫住他,“哎,別走啊,你現在出去怕不安全。”

紫衣卷發男冷笑著說:“我不用出去了,他進來了,我去迎迎他。我還真想看看他敢不敢對付我。”

“他花的錢都是老子給的,敢跟我撒野,也得看看自己夠不夠格。”

他帶著怒氣推開門,指著打頭那瘦高個怒吼一聲:“你不是上學呢嗎?誰讓你跑出來的?那摩托車哪兒來的?你給我說明白,不說清楚看我不打你。”

方遠正想看看這些人是怎麽回事,這時羅裳碰了下他的胳膊肘,示意他朝著診室裏看。

方遠這一看,就發現有個身材較瘦的人悄沒聲地挪到了診室通往抓藥間的門。

趁人不註意,這人悄悄把門縫推大了一點,隨後他還往裏看了看,快速地打量了一番室內的布置。

這些動作都很快,不是特別關註他的人,根本就註意不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