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第 9 章

寧鳴蹲在偌大的沙坑裏，正精心打造屬於他自己的小沙堡和城墻，沈惜則散漫得多，已經隨性地堆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沙子山，又時不時走出沙坑，找來些石頭或者樹枝，埋進沙子做好標記，過會兒又來嘗試“尋寶”。

姜雨婷則一直微笑著蹲坐在沙坑邊離沈惜最近的地方，她穿著紅白色細格子上衣和深藍色長裙，身姿優美纖細，明眸皓齒，膚色白皙，和沈惜說笑時，腦後的高馬尾還會微微晃蕩，顯得比平時更活潑些。

此刻陽光很暖，少女小姨的笑容亦很明媚，沈惜抓了把細沙起身，一邊任它們從指縫慢慢滑落，一邊忍不住又淘氣又自豪地對姜雨婷喊話：“小姨，你真好看！”

姜雨婷驚了一驚，略帶羞澀地歪頭朝沈惜笑笑：“惜惜，你也很好看！”

猝不及防的刺啦一聲，打破了兩人之間“惺惺相惜”的美好。

沈惜有點疑惑地朝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原來是一個清瘦少年，突然在沙坑邊剎住自行車所發出的噪聲。

他站在背光位置，一腳踩在自行車踏板上，另一腳則支在地上，沈惜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能隱約看出他膚色呈健康的小麥色，輪廓鮮明而鼻梁直挺，長相應該不差。

少年漫不經心地望向姜雨婷的方向，嗓音慵懶地跟她打了個招呼：“姜雨婷你幹嘛呢？給人當保姆看小孩麽？”

姜雨婷驚訝地站了起來，看了他一眼又扭轉回頭，臉頰微紅地嘟囔道：“你才當保姆，這是我自家外甥女……而且又不關你的事……”

那少年懶懶地笑了，仿佛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似的，跳下自行車，邁開長腿朝她緩緩走來。

姜雨婷的臉更紅了，卻並不擡眼看他，直到少年走到她跟前，他輕笑一聲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高馬尾，嚇得她往旁邊躲了半米遠：“你幹嘛……說話就好好說話，別動手……”

13歲的姜雨婷在同齡的初二女生中已經算是比較高挑的，足有160cm高，可這少年還要比她高不少，目測至少得有175cm。

少年放下手，轉過臉來朝沈惜瞥了一眼，雙方目光對上的瞬間，沈惜的小臉忽然變得煞白……

這個角度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鋒利的眉毛、漂亮卻犀利的眼睛、鼻梁之下稍顯涼薄的嘴唇，因而沈惜也認出來了這是誰——他就是那個後來娶了小姨，卻並沒有給她幸福的男人，鄒明寒。

只不過，現在的他，也就是一個13歲的痞帥少年。

鄒明寒的出現，勾起了沈惜許多不好的回憶……

她模糊地記得，小姨和他初中時就認識了，好像才16、17歲的時候就光明正大地談起了戀愛，再後來才20歲出頭，姜雨婷就因為懷了寶寶而和他倉促結婚，只是，最後那個寶寶也並沒有留住……

此後姜雨婷受了些打擊，兩個人本就不算和睦的感情，也在鄒明寒出軌、賭博、經常出入拘留所的惡劣行為下越來越差，正當姜雨婷鼓起了最大的勇氣打算離婚之時，她診斷出了肺部的惡性腫瘤，之後只撐了不到半年，就在痛苦中離開了人世。

沈惜甚至記得，小姨最後那段絕望的時光裏，也還是以姥姥、沈媽、舅舅和沈惜的輪流陪護為主，鄒明寒極少露面。

她絞盡腦汁才能想起來的一次，也不過是在姜雨婷去世前幾周的時候，他進來看了一眼昏睡中她灰敗憔悴的臉色，又去走廊上狠狠抽了好幾支煙，才折回來在床頭放了一點錢，還說了句“對不起，要是當初你沒和我在一起就好了”，隨即就徹底離開了。

沈惜低下頭，冷冷藏起自己眼中不由自主鉆出來的恨意，刻意不去看那壞人年少時還不那麽令人一眼生厭的樣子。

可即便錯開眼神，也還是能聽見他們對話的聲音。

鄒明寒：“姜雨婷，你今天打算幾點鐘回學校，我騎自行車帶你？”

姜雨婷脆生生的聲音聽上去並不太果決：“不用，我跟我弟一起坐公交車，我姐夫會送我們去公交車站。”

鄒明寒沒有勉強她，但又似乎有些遺憾，他蹲下身，看向沈惜的方向。

斜陽下他的影子被拉長，因為煩躁不安而正走來走去的沈惜，不小心踩了上去，馬上帶著點嫌棄般地後退避開了。

鄒明寒懶洋洋地說：“你家外甥女好像不太喜歡我……”

他的每一句有意無意的搭話似乎都讓姜雨婷感到更局促不安，她緊張地抿了抿嘴，鼓起勇氣說：“你還要在這兒待多久？很久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

鄒明寒見她緊張反而笑得更燦爛了，他起身拍掉手裏的細沙，又趁姜雨婷沒反應過來摸了摸她的頭：“你怕什麽？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今天不讓我送，明天去了學校，我照樣隨時可以去你們班找你。你陪小孩兒吧，明天見~”

說罷，他又騎上自行車，迎著風哼著歌離開了這片地方。

姜雨婷紅著臉楞在原地，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果然是滾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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