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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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 123 章
謝蘭亭將沈知擁在懷裏, 右手不停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動作輕柔，語氣更是溫柔的能滴出水一般, “知知，沒事了，一切有我在，沒事的。”
沈知依偎在謝蘭亭的懷裏許久, 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感受到他濃濃的保護欲, 一顆心終於慢慢平靜下來。
“蘭亭哥哥, 父親被罷官流放嶺南, 相府被炒，沈老夫人被賜鴆酒, 繼母下旨和離, 我被赦免無罪, 一切塵埃落定了，可我還是高興不起來, 你說究竟是為什麽？”
謝蘭亭神色溫柔, 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鳳眸含著柔情，“因為知知是個善良的姑娘。”
沈知垂下眸子，良久嘆息一聲，是她傷感了，不過按照繼母的話，這叫物傷其類, 人總會在某個時候有代入感，生老病死, 無不有其。
擡眸莞爾一笑，“蘭亭哥哥，你總是能解我心懷，撫我心緒，傷我其憂，歡我之喜。”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有蘭亭哥哥在，真好。”
果不其然，謝蘭亭一張俊臉瞬間紅如滴血，鳳眸燦然若星，“知知才是好。”
沈知笑著挽住他的胳膊，“我可要多謝你，要不是你將謝家最頂尖的暗衛派給我所用，一般人可沒辦法在白雲寺的山外截殺沈管家，也沒辦法讓他墜崖後還能活下來。”
謝蘭亭捏了捏沈知的鼻尖，“知知真是聰明，假借沈相的名義對沈管家滅口，果然讓沈管家反水。”
沈知搖了搖頭，“其實當日我派暗衛這般做，原本只是想埋下沈管家這顆棋子，也許以後能派下用場，萬萬沒想到能吊出柳姨娘這個意外，更沒想到柳姨娘和沈管家還有那一段往事，所以我派人蠱惑柳姨娘，讓她傷心沈管家之死報覆父親，而後就一切按照我的計劃發展了，只能說山窮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父親的報應吧。”
謝蘭亭沈默了，知知說得對極了，他原本和知知想法一樣，也是想截下沈管家，留下充足證據，若是以後沈相再威脅知知，這些把柄也可以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是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沈相辜負發妻賣官鬻爵，天理昭昭。”
沈知抿了抿唇，笑著道，“蘭亭哥哥，繼母已經與父親和離，過兩日外祖母和舅父舅母要啟程回江南，繼母也打算去江南定居，你幫我送一下他們，有你在，我很安心。”
謝蘭亭疑惑道，“怎麽知知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去？”
沈知偎在他的懷裏，嫣然一笑，“我也想啊，可是京城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父親過些時候要被流放嶺南，我要送送他，京城我還有些鋪子需要交代些事情，等我忙完就可以啟程回江南。”
謝蘭亭向來聽沈知的話，立刻拍著胸脯道，“好，我一定把外祖母舅父舅母還有繼母平安送回金陵，然後再回京城接你回江南。”
沈知將頭深深埋在謝蘭亭的懷裏，唇畔帶笑，心中卻苦澀異常，蘭亭哥哥，對不起我隱瞞了你，但也是為你好，此行也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能力連累她視如珍寶的親人。
原來那日入宮謝恩後，繼母被太後留在叮囑幾句話，沈知便去了偏殿等候，未曾想一名小太監來請他，去了淑妃的宮裏，淑妃就是七皇子的母妃，沈知心中不安，但也無法拒絕，只能跟著小太監前往，果真在淑妃宮中某處偏殿裏，見到負手而立的七皇子，立在一顆桂花樹下，秋風裏，桂花簌簌飄落，落在他身上，說不出的閑情雅意。
沈知不由皺皺眉頭，這個討厭鬼怎麽還是陰魂不散，沈相已經倒臺，他再娶自己也無益於自己的前程。
垂下眸子，沈知上前一步道了個萬福，“七皇兄，您找皇妹何事？”
這裏是母妃的宮殿，阿大和阿二又守在四周，並無人能聽到兩人的談話，盛淮安說話也就毫不忌諱。
“知知，你知道我不想讓你成為我的皇妹，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到皇兄皇妹了，我不愛聽這個。”
沈知秀眉微蹙，很快又笑道，“七皇兄說笑了，我是太後的孫女，禮節不可廢，再說，如今父親已被罷官，相府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我對您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您又何必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盛淮安哈哈大笑，“有沒有價值不是你認為，是我認為，你不會以為我不知道相府垮臺是知知所為吧，好一招借刀殺人之計，沈相一世人物，沒想到被他的嫡女玩弄於股掌之上，還真是死不瞑目。”
沈知心中一驚，看來七皇子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計劃，面上卻是不顯，疑惑問道，“什麽借刀殺人，什麽玩弄於鼓掌之上，七皇兄你說什麽，我一句都聽不懂。”
盛淮安眉眼含笑，“你很聰明，沒留下任何證據，讓我猜猜啊，沈管家根本不是被沈相派人滅口，而是你，你假借滅口，又命人救了沈管家，埋下這一步妙棋，而後你又派人在柳姨娘面前說了沈管家是沈相滅口，引得她報覆沈相，我想，這鶴頂紅也是你偷偷命人賣給她吧，否則一個被禁足的姨娘，哪裏能出府買到鶴頂紅，後面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知知，你真聰明，我從未見過這般聰慧的女子，你真讓我傾心啊。”
他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嚇得沈知不由後退一步，“我聽不懂也不想聽懂，七皇子，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我想要你做我的皇後。”盛淮安不在打啞謎，笑著說道。
沈知冷冷一笑，“你我是名義上的兄妹，怎麽，七皇子您想因為luan倫，被天下人恥笑，皇上和太後都不會允許你胡作非為。”
“由不得你，也由不得他們。”盛淮安鳳眸含笑望著神情不安的沈知，一臉勢在必得，“相府已經倒了，待本王登基，下旨說長寧郡主重病身亡，誰會註意一個小小的郡主，然後為你換個身份和名字，誰又能知道我的皇後是相府嫡女，就連謝蘭亭也會被瞞著，即使他知道真相，可你已經成為我的皇後，生米煮成熟飯，他又能如何？”
沈知咬牙切齒，“盛淮安，你真是無恥。”
盛淮安搖了搖頭，“我並不無恥，不會用你外祖母舅父舅母和周虞的性命來威脅你，更不會用蘭亭的命來威脅你，我坦誠相告，若你不放心，可以送他們回金陵，但你t無法離開京城，我也不會讓你離開京城。”
沈知無力的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七皇子，雖說我討厭你，但我不得不承認你襟懷坦蕩如風，你憂國憂民愛護百姓，你會是一個好皇帝，一個明君，為何偏偏要勉強我？”
盛淮安伸手欲輕撫沈知額前的鬢發，見她嚇得連忙後退幾步，神色慌亂，不禁嘆口氣，“明君和喜愛美人並不沖突，知知，以前我想補償你，現在我想喜歡你。”
沈知真的搞不懂這位七皇子哪裏來的執念，她向來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人又聰明又可怕，如今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虛以為蛇道：“七皇子，讓我回去想想，繼母還在等我，我先告辭。”
盛淮安明白沈知的想法，並不阻攔，“也罷，知知回去想清楚吧，只是最近京城不安穩，我讓阿大跟隨，隨時保護你。”
保護？監視才對，怕自己逃跑吧。
沈知也懶得說話，行了個禮後匆匆離去，她一路上想過無數辦法，但在七皇子這般聰明絕頂的人物面前，毫無把握，而且從他的話中可以聽出，皇上恐怕很快要廢太子，立他為儲君，若他對她不死心，就算她逃回江南，也早晚被抓回來。
因而她思索良久，還是打算先將外祖母舅父舅母以及繼母送回江南，她明白謝蘭亭對自己的心意，若是他知道七皇子的打算，絕對不會一人留自己在京城，同生死共進退，但她不要，不到最後關頭，她絕對不允許有謝蘭亭為自己涉險，因而她借口要送親人回江南，讓謝蘭亭遠離京城。
在沈知的催促下，尤其是用繼母做借口，說是繼母剛和離，萬一夜長夢多皇家反悔怎麽辦，王老夫人和王昊以及謝蘭亭覺得沈知的顧慮很有道理，周虞更是想快些逃離京城，回到她最愛的江南。
於是三日後，一行人啟程回江南，考慮到王老夫人年紀大，再加上來時乘坐馬車筋骨酸痛，於是回程王昊選擇走水路，他雇了一艘商船，船體龐大行駛平穩，船上一應設施齊全，有謝蘭亭帶著謝家侍衛一路守護，平安無虞。
沈知帶著綠楊和紅杏送一行人去了渡船碼頭，謝蘭亭握住她的手，轉到無人處，眉眼羞澀，俊顏酡紅，“知知，我送他們回江南就來京城接你回去，回到江南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好啊。”沈知淺笑吟吟，望著不遠處頻頻往這邊顧看的外祖母三人，心中所有的忐忑和不安皆煙消雲散。
謝蘭亭將她緊緊抱住又很快松開，小跑去了渡口，攙扶著王老夫人、王昊以及秦氏登船，沈知正眺望著，周虞笑著走到她的身邊，“依依不舍啊，也就分別幾個月，小別勝新婚。”
沈知頓時羞紅了臉，挽住周虞的胳膊搖個不停，撒嬌道，“母親就會調侃我，我不依，不依。”
周虞掩唇輕笑，笑著笑著又哭了，眼角處噙滿淚珠，伸手將沈知攬在懷裏，“我的女兒啊，真好，母親在江南等你，給你準備嫁妝，等你回來，送你出嫁。”
沈知倚在繼母的懷裏，正想安慰幾句，忽而聽到繼母的心聲。
【真好，這輩子真好，上輩子女鵝在相府被沈相和老夫人還有沈嬌磋磨，成為沈嬌的對照組，被所有人厭憎，又被新帝，新帝應該就是七皇子吧，他為了爭奪儲君之位，利用女鵝對他的愛戀和死心塌地，將女鵝當做墊腳石始亂終棄。】
【女鵝傷透心，好在有好大兒，唯有好大兒一人，一直陪伴她愛護她，女鵝才走出來，原打算和好大兒一起去江南，沒想到新帝登基後又將女鵝納入後宮，可憐女鵝誓死不從，一杯鴆酒自盡，死在七皇子的懷裏，我的好大兒悲痛欲絕，去了戰場最終戰死，追尋女鵝而去。】
沈知靠在繼母懷裏，不可置信般瞪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上輩子？什麽上輩子？她先是塊墊腳石，被所有人磋磨厭憎，又一杯鴆酒自盡，還是死在新帝懷裏，蘭亭哥哥殉情，話本子都不敢這麽寫好吧，逮著自己一個人禍害。
將繼母的心聲反覆咀嚼幾次，終於慢慢回神，看來是說自己的前世，那繼母經歷過自己的前世，應該不是，按照繼母以前的心聲，應該是自己的前世被寫成一個話本子，而繼母讀了這個話本。
自己前世這麽蠢這麽好騙？又死的這麽慘嗎？難怪被人寫成話本子。
蘭亭哥哥居然上輩子就對自己情深義重，生同裘死同穴，難怪自己也對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來是隔世夙願。
難怪七皇子每次見到她都說著補償什麽的，看來自己喝了鴆酒死在他的懷裏成為他的噩夢啊，補償自己成了他的執念，不過，上輩子那個真的是自己嗎？她會被七皇子當做墊腳石還始亂終棄？七皇子縱然絕頂聰明，她也不蠢吧，懷疑上輩子的自己是被什麽附身，應該就是繼母所說的戀愛腦吧。
噩夢？執念？這兩個詞快速在沈知腦中轉了一圈，一個念頭閃過，快得讓她幾乎抓不住，就在此時，謝蘭亭在不遠處揮了揮手，笑著喊道，“周夫人，要登船了。”
周虞微笑著放開沈知，“知知，你看謝小將軍多好啊。”
沈知只顧想著前世的事情，聞言脫口而出，“那母親去了江南，在那裏百無禁忌，您可要對您的兒子好一些，彌補這些年他缺失的母愛。”
周虞笑著點點頭，“好。”
很快笑容凝固在臉上，“我的兒子？什麽兒子？你是說謝蘭亭是我的兒子？怎麽可能，他是陳郡謝氏的世子啊。”
“啊，不是母親和謝家小叔的兒子？”這次輪到沈知傻了眼，她一直都在誤會什麽啊？
周虞眼神茫然，她和謝從的兒子？知知怎麽會有這個誤會？“知知，是誰造的謠言，說謝蘭亭是我和謝從的兒子，咱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啊。”
沈知哪裏敢說自己是聽到繼母的心聲，誤會了好大兒這個稱呼，那恐怕繼母惱羞成怒，母女都沒得做，忙編了個謊話，“母親一次醉酒後說謝蘭亭是好大兒，還說謝從是你喜歡的老公，可能我誤會了。”
周虞張大嘴，她醉酒後酒品也太差了吧，這話也能往外突突的亂說，還要知知沒有告訴謝蘭亭和謝從，否則她老臉都丟盡了。
“哦，好大兒是我們老家的昵稱，就是別人家的好兒子，至於謝從是我覺得他挺好看，要是皇上能賜婚讓他做我的夫君就好了，嘿嘿嘿。”
周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尷尬的腳趾都能在地上扣出一艘商船。
沈知也是一臉尷尬，從沒覺得自己這般愚蠢，只能嘿嘿嘿傻笑著，“母親說的對，是我誤會了，嘿嘿。”
好在也沒尷尬太久，周虞抱了抱沈知，老臉紅著走到碼頭登船，一行人在船上對著沈知拼命揮手，而後慢慢消失在天邊彩雲處。
紅杏和綠楊走上前催著小姐回去，聽到自家小姐還在喃喃自語，“我這輩子都沒這麽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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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回到京城宅院後，派人去大理寺打探消息，過幾日就到了沈相被流放嶺南，沈知嘆了口氣，“這一路山高水長崎嶇艱險，父親又無法行走，我怕他熬不到嶺南啊，總是要讓父親親眼見一見嶺南風光才好，紅杏，準備些吃食和衣物吧，我要送別父親。”
紅杏笑著應下，“小姐，讓相爺見到嶺南風光還不簡單，有銀子能使鬼推磨，不過流放路上還有沈管家，那可就未必了。”
沈知抿唇輕笑起來，“沈管家會好好照顧父親的，畢竟是老相識了。”
很快到了沈相流放之日，沈知帶著綠楊和紅杏，早早等在城門處，綠楊紅杏手中拎著重重的包袱，約莫半個時辰後，大理寺十幾名衙役押解著一行犯人遠遠而來，走近後沈知看得清楚，正是相府一群犯人，皆帶著腳鐐和盤枷，頭發散亂渾身襤褸，艱難的邁著腳步，一步一步踉蹌前行。
因著皇帝開恩再加上沈相無法行走，大理寺弄了一輛囚車，沈相坐在囚車裏，一匹老驢拉著囚車前行。
見到這淒慘景象，沈知勉強壓了又壓，才將微翹的唇角壓下去，揉了揉眼睛，讓眼圈看起來紅紅的，“父親t，女兒來送你了。”
沈相一怔，伸手將面前的亂發撥起，果然見到沈知眼睛紅紅望著自己，身後兩個丫鬟手中還拎著厚厚的包裹，世態炎涼，從他獲罪罷官被關入大理寺獄，人人都怕受牽連，從未有一人來獄中探望過他，他被流放嶺南，也為有人來相送，沒想到唯有這個嫡女，冒天下之大不韙來送自己。
“知知。”
大理寺的衙役們見長寧郡主來送沈相，忙識趣的去了一旁，將囚車前空出來讓父女兩人敘舊，沈知對著紅杏使了個眼色，紅杏忙去了衙役那邊，找衙役頭頭說幾句話。
沈知低著頭，握緊沈相的手，眼淚落下，哽咽道，“父親，柳姨娘死了，其他姨娘都被官府發賣到青樓，女兒覺得她們以前對女兒不好，也就不管她們，賣就賣吧。”
沈相一滯，說不出話來，又聽沈知道：“沈嬌被賜婚承恩侯府，並未發賣，但承恩侯上書說罪臣之女不堪為妻，請旨將沈嬌入了奴籍，成為田小侯爺的通房丫鬟，被田小侯爺扔到郊外莊子上自生自滅，聽說得了重病，估計活不久了，女兒與她一貫不和，也就不管她了，死就死吧。”
沈相雙手顫抖著，瞪大眼睛望著沈知，似乎不認識這個女兒一般，“你……”
沈知又嘆了口氣，“父親，祖母飲了鴆酒死了，我不想為她安葬，被大理寺扔到亂葬崗，聽說那裏有野狗，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沈相無力的閉上眼睛，良久聲音沙啞，“知知，你是不是恨父親，恨相府所有人……”
沈知一臉無辜的搖搖頭，吩咐綠楊和紅杏將包裹拿來，“父親，這裏是一些吃食和冬衣，還有救命的藥，此外我在包裹裏放了一百兩銀票，也和衙役關照過好好照顧您，您多多保重。”
她嘆了口氣，“父親，我不瞞你，我恨祖母，我恨相府，我恨相府所有人，唯獨不恨你，你可知為什麽？”
沈相老淚縱橫，“為何？”
沈知容色悲傷，“及笄那日，外祖母給了我一封母親多年前寫的一封信，封皮上寫著愛女知知親啟，信中說她得了重病，沒幾日好活，見不到我及笄了，因而留下一封信，請外祖母待我及笄之日交給我，她在信中說，父親雖說面上逞強，然內中悲苦，從小家中生變，只能靠自己一路風雨向前，讓我尊重您愛您照顧您，聽您的話。”
沈相心中絞痛，捂著臉哀哀大哭，“對不起，我對不起你的母親，也對不起你。”
衙役過來恭恭敬敬道，“長寧郡主，時辰已到，該啟程了。”
沈知抿了抿唇，跪倒在地，給沈相重重磕了三個頭，“父親，一路保重。”
囚車緩緩前行，很遠了還能聽到沈相悲傷的哭聲，紅杏好奇問道，“小姐，夫人真的給您留了信？”
沈知淡淡一笑，“我胡亂編造的，哪裏留什麽信，殺人誅心，讓他到死都心裏難受，唯一一個真心愛他的人，是被他的無動於衷害死的。”
綠楊和紅杏哇了一聲，“小姐，你真厲害。”
沈知輕哼一聲，“對了，沈忠澤那邊如何？”
“小姐放心，我和衙役頭頭叮囑過了，說大公子身體不好，和小姐關系一直很親近，衙役頭頭心領神會，說嶺南條件艱苦，定不能讓大公子到嶺南受苦。”
然後做了個殺頭的動作，沈知笑了笑，沈忠澤那個畜生活不到嶺南的，半路就會暴斃身亡，流放的犯人死在路上也是正常。
此間事已了，沈知帶著綠楊和紅杏正要來開城門，不提防阿大鬼魅般出現在她的身前，躬身道，“郡主，王爺說近期京城會有大變，請您務必去七皇子府暫避。”
紅杏冷哼一聲，擋在沈知身前，“你敢威脅小姐？就不去看你如何？”
阿大依舊恭恭敬敬，“郡主，莫讓屬下為難。”
紅杏大怒，一掌劈過去，而後一記彈腿踢了過去，阿大一個閃身躲開，兩人立刻交換了幾招，紅杏雖說武藝不錯，但阿大畢竟是第一高手，因而幾十招過後，漸漸不支，沈知皺眉喚了一聲，“好了，我隨你去。”
走到阿大身邊，忽然一笑道，“讓我猜猜看，京城之變可是中秋宮宴上有變啊？”說完不再說話，上了阿大帶人擡來的軟轎，去了七皇子府，綠楊和紅杏緊隨其後。
阿大卻是一怔，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難怪自家王爺對這位沈小姐牽腸掛肚，果真聰慧，他回去後和七皇子提及此事，又說沈知身邊兩個丫鬟皆是練家子。
盛淮安唇邊浮起一抹清笑，“她居然能猜到太子要狗急跳墻，中秋宮宴上謀反？好在她不是太子，也不和我作對，否則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且說沈知在七皇子府住下，每日撫琴吟詩喝茶再和綠楊紅杏聊聊天，日子過得十分愜意，而七皇子像是失蹤一般，居然從未出現過，沈知明白如今奪嫡到了緊要關頭，七皇子自然沒空來煩自己。
這一日正是中秋佳節，沈知命七皇子府的下人擺上一桌酒菜，下人們十分驚訝，七皇子府被羽林軍裏三層外三層保護著，阿大更是四處巡查，眾人皆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沒想到這位長寧郡主還要擺宴，也不知道招待誰，忙詢問阿大，阿大知道這位沈小姐是王爺心上人，自己都被派來保護她，區區酒宴算什麽，忙吩咐快去準備。
沈知讓綠楊和紅杏回了小院，不許出來，她換了一身海棠紅的長裙，戴上如意明珠瓔珞，略施脂粉，明艷照人。
她端坐在院中，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明亮的月華將小院照得如白晝一般，重重的腳步聲響起，七皇子身披白色盔甲，盔甲上染滿鮮血，白色被染成紅色，一步一步朝沈知走來。
沈知起身道了個萬福，“我該叫您王爺、太子殿下還是皇上呢？”
盛淮安輕輕一笑，將頭盔取下扔在地上，露出俊秀蒼白的臉，“隨你，夫君也可。”
他笑著坐在石凳上，示意沈知也坐下，“你怎知太子會在今日動手？”
沈知夾了一塊魚肉放在七皇子面前的碗中，“您逼太子逼得那麽緊，皇上因著父親一案下定廢太子的決心，太子和皇後不反更待何時，等著被皇上一窩端嗎？要想反自然是選一個所有人都不防備的日子，中秋宮宴可不就是好時機？”
盛淮安哈哈大笑，“知知真聰明，那你又怎麽知道是我贏了呢？”
“您運籌帷幄，心思縝密又領兵多年，別說一個太子，就是十個太子也不是您的對手。”
“我倒是第一次聽知知誇獎我。”盛淮安眉眼舒展，笑容溢滿鳳眸，“你猜對了，太子和皇後叛亂，被我平叛，太子和皇後被誅，全族屠戮殆盡，父皇受了重傷奄奄一息，下詔命我繼承大統。”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沈知笑著又為七皇子夾了一塊桂花糕，“皇上，太後和九皇子如何了？”
“皇祖母和九弟我早命人保護他們，自然無恙，你當我是殺人狂嗎？戰場上敵人如何能與親人比？太後安好，九弟我也不會虧待他，做個閑散富貴王爺本就是他喜歡的。”
他笑著夾起點心吃了一口，點頭稱讚，“味道不錯，不用賀喜，若你嫁我為後，那才是喜事一樁。”
沈知奇道，“皇上不怕我下毒嗎？”
盛淮安搖頭輕笑，“這有何可怕，你嫁我為後，你我要一生一世在一起，難道每日防著你下毒不成？”
繞是沈知厭煩他至極，也不得不承認此人胸襟非常人可比，也難怪朝中重臣擁護他，就連父親也一直對他讚不絕口。
“皇上，我很好奇你為何一直要娶我？”
盛淮安沈默片刻，“若我說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裏我虧欠你，所以我想補償你，讓你成為皇後，後宮我也只會有你一人。”
沈知嘆了口氣，冷冷一笑，月光下一身紅衣，恍若月下盛開的海棠花，媚到極致艷到極致。
“皇上，我也做過一個夢，夢裏我被一個人當成墊腳石，受盡屈辱還被他始亂終棄，我被所有人厭憎磋磨，唯有謝小將軍愛護我照顧我，可後來，那人逼我嫁給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寧願一杯鴆酒，也不願被困在深宮，和討厭的人待一輩子。”
盛淮安臉上的笑瞬間凝固，臉色變得煞白，啪的一聲，手中筷箸掉落在地，“知知，你……”
沈知杏眸冷如寒冰，淡淡道t，“皇上，今生您還是不放過我，不管今生還是前世，我一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您說，我為何一直不勸你喝酒呢？”
盛淮安心中一跳，陣陣恐慌湧上心頭，見沈知舉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前世記憶忽如潮水般湧來，“不要。”
可惜為時已晚，杯中酒入喉，沈知皺眉緊緊咬唇，似乎痛苦萬分，雙手捂住腹部，唇邊緩緩沁出一縷血痕，順著唇角流下，而後如海棠花萎落，緩緩倒在地上。
盛淮安猛然起身奔到沈知身邊，將她緊緊摟在懷裏，眼前少女仿佛和前世那個少女重合一起，撕扯著他的心，痛徹心扉，眼淚瞬間傾瀉而下，顫抖著問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沈知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噴在盛淮安的胸前，臉色白如紙，往日盈盈如水的杏眸灰暗，“你……你又逼死……我……”
扯住盛淮安衣袖的手無力落下，盛淮安只覺得天地變色，腦中一片空白，他呆呆的望著懷中如海棠花般枯萎的少女，一顆心似乎被放在油鍋裏反覆煎炸，反覆痛反覆痛，猛地抱住沈知的屍體，抱的緊緊地，哭得聲嘶力竭，“我不是，我只想補償你，只想娶你，我不是想逼死你，前世不是，今生也不是。”
“知知，不要死，我錯了，我錯了啊，你活過來，我再也不逼你，你想去哪裏我送你去哪裏，我不逼你，我不逼你。”
“咳咳咳，皇上您輕點，您要勒死我嗎？我想去江南，皇上您送我去吧。”
盛淮瀾木著一張臉，面無表情望著懷裏一臉無辜的沈知，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無法思考，這是什麽情況？怔怔問道。
“沒死？”
“沒啊，我怎麽會真的喝毒酒，就是一杯雞血，反正你也不會仔細查看，不過真的很難喝。”
“戲弄我？”
“不會啊，只是先試試看，若是皇上還逼我，那就真的喝了。”
“若我還是逼你。”
沈知嘆口氣，拉住七皇子的衣袖，語氣帶了些嬌嗔，“皇兄，您別逼我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吧，雞血真的很難喝。”
盛淮安沈默不語，一雙鳳眸淩厲的望著沈知，良久嘆了口氣，鳳眸漸漸平緩下來，說也奇怪，經過剛才那一幕，他竟然對沈知成為皇後少了一些執著。
目光落在眼前少女臉上，一樣的花容月貌，一樣的傾國傾城，可那雙杏眸卻少了前世對自己的繾綣和深情，眼前人真的不是心上人。
喃喃念道，“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這一刻他清醒了，執念消失了，前世是他不珍惜，失去了那個愛他入骨的人，失去就是失去，即使還是沈知，可也不是前世的沈知，他又何必執著呢？
雙手伸開，“過來。”
沈知乖乖的過來，靠在他的懷中，盛淮安緊緊摟住她，似乎一松手就是一生一世不再相見，良久緩緩放開，“好了，我就不送你回江南了，自有人來接你，你多保重，若是過得不好，就回來找我，朕保你一世無虞。”
“是，多謝皇兄。”
盛淮安命人送沈知回到之前的宅院，沈知在宅院等了幾日，這日紅杏興奮的拿著一份信來，“小姐，謝家暗衛傳信，說謝小將軍今日就到京城。”
沈知心中歡喜，“我去城門等他，你們收拾行李即刻就來。”
她帶著紅杏去了城門處，還是京城北門，上次她在這裏目送謝蘭亭遠去的地方。
從旁邊角門登上城樓，極目遠眺，一人一騎正從遠方向著京城疾馳而來，此時夕陽西下，霞光蒼茫的暮天與廣袤無垠的黃地似乎合二為一，構成一幅絕美的畫卷，紅衣白馬若隱若現，世間無雙。
沈知笑著揮揮手，雙手放在唇邊，大聲喊道，“蘭亭哥哥，我們一起去江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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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亭將沈知擁在懷裏, 右手不停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動作輕柔，語氣更是溫柔的能滴出水一般, “知知，沒事了，一切有我在，沒事的。”
沈知依偎在謝蘭亭的懷裏許久, 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感受到他濃濃的保護欲, 一顆心終於慢慢平靜下來。
“蘭亭哥哥, 父親被罷官流放嶺南, 相府被炒，沈老夫人被賜鴆酒, 繼母下旨和離, 我被赦免無罪, 一切塵埃落定了，可我還是高興不起來, 你說究竟是為什麽？”
謝蘭亭神色溫柔, 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鳳眸含著柔情，“因為知知是個善良的姑娘。”
沈知垂下眸子，良久嘆息一聲，是她傷感了，不過按照繼母的話，這叫物傷其類, 人總會在某個時候有代入感，生老病死, 無不有其。
擡眸莞爾一笑，“蘭亭哥哥，你總是能解我心懷，撫我心緒，傷我其憂，歡我之喜。”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有蘭亭哥哥在，真好。”
果不其然，謝蘭亭一張俊臉瞬間紅如滴血，鳳眸燦然若星，“知知才是好。”
沈知笑著挽住他的胳膊，“我可要多謝你，要不是你將謝家最頂尖的暗衛派給我所用，一般人可沒辦法在白雲寺的山外截殺沈管家，也沒辦法讓他墜崖後還能活下來。”
謝蘭亭捏了捏沈知的鼻尖，“知知真是聰明，假借沈相的名義對沈管家滅口，果然讓沈管家反水。”
沈知搖了搖頭，“其實當日我派暗衛這般做，原本只是想埋下沈管家這顆棋子，也許以後能派下用場，萬萬沒想到能吊出柳姨娘這個意外，更沒想到柳姨娘和沈管家還有那一段往事，所以我派人蠱惑柳姨娘，讓她傷心沈管家之死報覆父親，而後就一切按照我的計劃發展了，只能說山窮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父親的報應吧。”
謝蘭亭沈默了，知知說得對極了，他原本和知知想法一樣，也是想截下沈管家，留下充足證據，若是以後沈相再威脅知知，這些把柄也可以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是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沈相辜負發妻賣官鬻爵，天理昭昭。”
沈知抿了抿唇，笑著道，“蘭亭哥哥，繼母已經與父親和離，過兩日外祖母和舅父舅母要啟程回江南，繼母也打算去江南定居，你幫我送一下他們，有你在，我很安心。”
謝蘭亭疑惑道，“怎麽知知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去？”
沈知偎在他的懷裏，嫣然一笑，“我也想啊，可是京城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父親過些時候要被流放嶺南，我要送送他，京城我還有些鋪子需要交代些事情，等我忙完就可以啟程回江南。”
謝蘭亭向來聽沈知的話，立刻拍著胸脯道，“好，我一定把外祖母舅父舅母還有繼母平安送回金陵，然後再回京城接你回江南。”
沈知將頭深深埋在謝蘭亭的懷裏，唇畔帶笑，心中卻苦澀異常，蘭亭哥哥，對不起我隱瞞了你，但也是為你好，此行也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能力連累她視如珍寶的親人。
原來那日入宮謝恩後，繼母被太後留在叮囑幾句話，沈知便去了偏殿等候，未曾想一名小太監來請他，去了淑妃的宮裏，淑妃就是七皇子的母妃，沈知心中不安，但也無法拒絕，只能跟著小太監前往，果真在淑妃宮中某處偏殿裏，見到負手而立的七皇子，立在一顆桂花樹下，秋風裏，桂花簌簌飄落，落在他身上，說不出的閑情雅意。
沈知不由皺皺眉頭，這個討厭鬼怎麽還是陰魂不散，沈相已經倒臺，他再娶自己也無益於自己的前程。
垂下眸子，沈知上前一步道了個萬福，“七皇兄，您找皇妹何事？”
這裏是母妃的宮殿，阿大和阿二又守在四周，並無人能聽到兩人的談話，盛淮安說話也就毫不忌諱。
“知知，你知道我不想讓你成為我的皇妹，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到皇兄皇妹了，我不愛聽這個。”
沈知秀眉微蹙，很快又笑道，“七皇兄說笑了，我是太後的孫女，禮節不可廢，再說，如今父親已被罷官，相府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我對您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您又何必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盛淮安哈哈大笑，“有沒有價值不是你認為，是我認為，你不會以為我不知道相府垮臺是知知所為吧，好一招借刀殺人之計，沈相一世人物，沒想到被他的嫡女玩弄於股掌之上，還真是死不瞑目。”
沈知心中一驚，看來七皇子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計劃，面上卻是不顯，疑惑問道，“什麽借刀殺人，什麽玩弄於鼓掌之上，七皇兄你說什麽，我一句都聽不懂。”
盛淮安眉眼含笑，“你很聰明，沒留下任何證據，讓我猜猜啊，沈管家根本不是被沈相派人滅口，而是你，你假借滅口，又命人救了沈管家，埋下這一步妙棋，而後你又派人在柳姨娘面前說了沈管家是沈相滅口，引得她報覆沈相，我想，這鶴頂紅也是你偷偷命人賣給她吧，否則一個被禁足的姨娘，哪裏能出府買到鶴頂紅，後面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知知，你真聰明，我從未見過這般聰慧的女子，你真讓我傾心啊。”
他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嚇得沈知不由後退一步，“我聽不懂也不想聽懂，七皇子，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我想要你做我的皇後。”盛淮安不在打啞謎，笑著說道。
沈知冷冷一笑，“你我是名義上的兄妹，怎麽，七皇子您想因為luan倫，被天下人恥笑，皇上和太後都不會允許你胡作非為。”
“由不得你，也由不得他們。”盛淮安鳳眸含笑望著神情不安的沈知，一臉勢在必得，“相府已經倒了，待本王登基，下旨說長寧郡主重病身亡，誰會註意一個小小的郡主，然後為你換個身份和名字，誰又能知道我的皇後是相府嫡女，就連謝蘭亭也會被瞞著，即使他知道真相，可你已經成為我的皇後，生米煮成熟飯，他又能如何？”
沈知咬牙切齒，“盛淮安，你真是無恥。”
盛淮安搖了搖頭，“我並不無恥，不會用你外祖母舅父舅母和周虞的性命來威脅你，更不會用蘭亭的命來威脅你，我坦誠相告，若你不放心，可以送他們回金陵，但你t無法離開京城，我也不會讓你離開京城。”
沈知無力的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七皇子，雖說我討厭你，但我不得不承認你襟懷坦蕩如風，你憂國憂民愛護百姓，你會是一個好皇帝，一個明君，為何偏偏要勉強我？”
盛淮安伸手欲輕撫沈知額前的鬢發，見她嚇得連忙後退幾步，神色慌亂，不禁嘆口氣，“明君和喜愛美人並不沖突，知知，以前我想補償你，現在我想喜歡你。”
沈知真的搞不懂這位七皇子哪裏來的執念，她向來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人又聰明又可怕，如今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虛以為蛇道：“七皇子，讓我回去想想，繼母還在等我，我先告辭。”
盛淮安明白沈知的想法，並不阻攔，“也罷，知知回去想清楚吧，只是最近京城不安穩，我讓阿大跟隨，隨時保護你。”
保護？監視才對，怕自己逃跑吧。
沈知也懶得說話，行了個禮後匆匆離去，她一路上想過無數辦法，但在七皇子這般聰明絕頂的人物面前，毫無把握，而且從他的話中可以聽出，皇上恐怕很快要廢太子，立他為儲君，若他對她不死心，就算她逃回江南，也早晚被抓回來。
因而她思索良久，還是打算先將外祖母舅父舅母以及繼母送回江南，她明白謝蘭亭對自己的心意，若是他知道七皇子的打算，絕對不會一人留自己在京城，同生死共進退，但她不要，不到最後關頭，她絕對不允許有謝蘭亭為自己涉險，因而她借口要送親人回江南，讓謝蘭亭遠離京城。
在沈知的催促下，尤其是用繼母做借口，說是繼母剛和離，萬一夜長夢多皇家反悔怎麽辦，王老夫人和王昊以及謝蘭亭覺得沈知的顧慮很有道理，周虞更是想快些逃離京城，回到她最愛的江南。
於是三日後，一行人啟程回江南，考慮到王老夫人年紀大，再加上來時乘坐馬車筋骨酸痛，於是回程王昊選擇走水路，他雇了一艘商船，船體龐大行駛平穩，船上一應設施齊全，有謝蘭亭帶著謝家侍衛一路守護，平安無虞。
沈知帶著綠楊和紅杏送一行人去了渡船碼頭，謝蘭亭握住她的手，轉到無人處，眉眼羞澀，俊顏酡紅，“知知，我送他們回江南就來京城接你回去，回到江南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好啊。”沈知淺笑吟吟，望著不遠處頻頻往這邊顧看的外祖母三人，心中所有的忐忑和不安皆煙消雲散。
謝蘭亭將她緊緊抱住又很快松開，小跑去了渡口，攙扶著王老夫人、王昊以及秦氏登船，沈知正眺望著，周虞笑著走到她的身邊，“依依不舍啊，也就分別幾個月，小別勝新婚。”
沈知頓時羞紅了臉，挽住周虞的胳膊搖個不停，撒嬌道，“母親就會調侃我，我不依，不依。”
周虞掩唇輕笑，笑著笑著又哭了，眼角處噙滿淚珠，伸手將沈知攬在懷裏，“我的女兒啊，真好，母親在江南等你，給你準備嫁妝，等你回來，送你出嫁。”
沈知倚在繼母的懷裏，正想安慰幾句，忽而聽到繼母的心聲。
【真好，這輩子真好，上輩子女鵝在相府被沈相和老夫人還有沈嬌磋磨，成為沈嬌的對照組，被所有人厭憎，又被新帝，新帝應該就是七皇子吧，他為了爭奪儲君之位，利用女鵝對他的愛戀和死心塌地，將女鵝當做墊腳石始亂終棄。】
【女鵝傷透心，好在有好大兒，唯有好大兒一人，一直陪伴她愛護她，女鵝才走出來，原打算和好大兒一起去江南，沒想到新帝登基後又將女鵝納入後宮，可憐女鵝誓死不從，一杯鴆酒自盡，死在七皇子的懷裏，我的好大兒悲痛欲絕，去了戰場最終戰死，追尋女鵝而去。】
沈知靠在繼母懷裏，不可置信般瞪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上輩子？什麽上輩子？她先是塊墊腳石，被所有人磋磨厭憎，又一杯鴆酒自盡，還是死在新帝懷裏，蘭亭哥哥殉情，話本子都不敢這麽寫好吧，逮著自己一個人禍害。
將繼母的心聲反覆咀嚼幾次，終於慢慢回神，看來是說自己的前世，那繼母經歷過自己的前世，應該不是，按照繼母以前的心聲，應該是自己的前世被寫成一個話本子，而繼母讀了這個話本。
自己前世這麽蠢這麽好騙？又死的這麽慘嗎？難怪被人寫成話本子。
蘭亭哥哥居然上輩子就對自己情深義重，生同裘死同穴，難怪自己也對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來是隔世夙願。
難怪七皇子每次見到她都說著補償什麽的，看來自己喝了鴆酒死在他的懷裏成為他的噩夢啊，補償自己成了他的執念，不過，上輩子那個真的是自己嗎？她會被七皇子當做墊腳石還始亂終棄？七皇子縱然絕頂聰明，她也不蠢吧，懷疑上輩子的自己是被什麽附身，應該就是繼母所說的戀愛腦吧。
噩夢？執念？這兩個詞快速在沈知腦中轉了一圈，一個念頭閃過，快得讓她幾乎抓不住，就在此時，謝蘭亭在不遠處揮了揮手，笑著喊道，“周夫人，要登船了。”
周虞微笑著放開沈知，“知知，你看謝小將軍多好啊。”
沈知只顧想著前世的事情，聞言脫口而出，“那母親去了江南，在那裏百無禁忌，您可要對您的兒子好一些，彌補這些年他缺失的母愛。”
周虞笑著點點頭，“好。”
很快笑容凝固在臉上，“我的兒子？什麽兒子？你是說謝蘭亭是我的兒子？怎麽可能，他是陳郡謝氏的世子啊。”
“啊，不是母親和謝家小叔的兒子？”這次輪到沈知傻了眼，她一直都在誤會什麽啊？
周虞眼神茫然，她和謝從的兒子？知知怎麽會有這個誤會？“知知，是誰造的謠言，說謝蘭亭是我和謝從的兒子，咱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啊。”
沈知哪裏敢說自己是聽到繼母的心聲，誤會了好大兒這個稱呼，那恐怕繼母惱羞成怒，母女都沒得做，忙編了個謊話，“母親一次醉酒後說謝蘭亭是好大兒，還說謝從是你喜歡的老公，可能我誤會了。”
周虞張大嘴，她醉酒後酒品也太差了吧，這話也能往外突突的亂說，還要知知沒有告訴謝蘭亭和謝從，否則她老臉都丟盡了。
“哦，好大兒是我們老家的昵稱，就是別人家的好兒子，至於謝從是我覺得他挺好看，要是皇上能賜婚讓他做我的夫君就好了，嘿嘿嘿。”
周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尷尬的腳趾都能在地上扣出一艘商船。
沈知也是一臉尷尬，從沒覺得自己這般愚蠢，只能嘿嘿嘿傻笑著，“母親說的對，是我誤會了，嘿嘿。”
好在也沒尷尬太久，周虞抱了抱沈知，老臉紅著走到碼頭登船，一行人在船上對著沈知拼命揮手，而後慢慢消失在天邊彩雲處。
紅杏和綠楊走上前催著小姐回去，聽到自家小姐還在喃喃自語，“我這輩子都沒這麽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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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回到京城宅院後，派人去大理寺打探消息，過幾日就到了沈相被流放嶺南，沈知嘆了口氣，“這一路山高水長崎嶇艱險，父親又無法行走，我怕他熬不到嶺南啊，總是要讓父親親眼見一見嶺南風光才好，紅杏，準備些吃食和衣物吧，我要送別父親。”
紅杏笑著應下，“小姐，讓相爺見到嶺南風光還不簡單，有銀子能使鬼推磨，不過流放路上還有沈管家，那可就未必了。”
沈知抿唇輕笑起來，“沈管家會好好照顧父親的，畢竟是老相識了。”
很快到了沈相流放之日，沈知帶著綠楊和紅杏，早早等在城門處，綠楊紅杏手中拎著重重的包袱，約莫半個時辰後，大理寺十幾名衙役押解著一行犯人遠遠而來，走近後沈知看得清楚，正是相府一群犯人，皆帶著腳鐐和盤枷，頭發散亂渾身襤褸，艱難的邁著腳步，一步一步踉蹌前行。
因著皇帝開恩再加上沈相無法行走，大理寺弄了一輛囚車，沈相坐在囚車裏，一匹老驢拉著囚車前行。
見到這淒慘景象，沈知勉強壓了又壓，才將微翹的唇角壓下去，揉了揉眼睛，讓眼圈看起來紅紅的，“父親t，女兒來送你了。”
沈相一怔，伸手將面前的亂發撥起，果然見到沈知眼睛紅紅望著自己，身後兩個丫鬟手中還拎著厚厚的包裹，世態炎涼，從他獲罪罷官被關入大理寺獄，人人都怕受牽連，從未有一人來獄中探望過他，他被流放嶺南，也為有人來相送，沒想到唯有這個嫡女，冒天下之大不韙來送自己。
“知知。”
大理寺的衙役們見長寧郡主來送沈相，忙識趣的去了一旁，將囚車前空出來讓父女兩人敘舊，沈知對著紅杏使了個眼色，紅杏忙去了衙役那邊，找衙役頭頭說幾句話。
沈知低著頭，握緊沈相的手，眼淚落下，哽咽道，“父親，柳姨娘死了，其他姨娘都被官府發賣到青樓，女兒覺得她們以前對女兒不好，也就不管她們，賣就賣吧。”
沈相一滯，說不出話來，又聽沈知道：“沈嬌被賜婚承恩侯府，並未發賣，但承恩侯上書說罪臣之女不堪為妻，請旨將沈嬌入了奴籍，成為田小侯爺的通房丫鬟，被田小侯爺扔到郊外莊子上自生自滅，聽說得了重病，估計活不久了，女兒與她一貫不和，也就不管她了，死就死吧。”
沈相雙手顫抖著，瞪大眼睛望著沈知，似乎不認識這個女兒一般，“你……”
沈知又嘆了口氣，“父親，祖母飲了鴆酒死了，我不想為她安葬，被大理寺扔到亂葬崗，聽說那裏有野狗，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沈相無力的閉上眼睛，良久聲音沙啞，“知知，你是不是恨父親，恨相府所有人……”
沈知一臉無辜的搖搖頭，吩咐綠楊和紅杏將包裹拿來，“父親，這裏是一些吃食和冬衣，還有救命的藥，此外我在包裹裏放了一百兩銀票，也和衙役關照過好好照顧您，您多多保重。”
她嘆了口氣，“父親，我不瞞你，我恨祖母，我恨相府，我恨相府所有人，唯獨不恨你，你可知為什麽？”
沈相老淚縱橫，“為何？”
沈知容色悲傷，“及笄那日，外祖母給了我一封母親多年前寫的一封信，封皮上寫著愛女知知親啟，信中說她得了重病，沒幾日好活，見不到我及笄了，因而留下一封信，請外祖母待我及笄之日交給我，她在信中說，父親雖說面上逞強，然內中悲苦，從小家中生變，只能靠自己一路風雨向前，讓我尊重您愛您照顧您，聽您的話。”
沈相心中絞痛，捂著臉哀哀大哭，“對不起，我對不起你的母親，也對不起你。”
衙役過來恭恭敬敬道，“長寧郡主，時辰已到，該啟程了。”
沈知抿了抿唇，跪倒在地，給沈相重重磕了三個頭，“父親，一路保重。”
囚車緩緩前行，很遠了還能聽到沈相悲傷的哭聲，紅杏好奇問道，“小姐，夫人真的給您留了信？”
沈知淡淡一笑，“我胡亂編造的，哪裏留什麽信，殺人誅心，讓他到死都心裏難受，唯一一個真心愛他的人，是被他的無動於衷害死的。”
綠楊和紅杏哇了一聲，“小姐，你真厲害。”
沈知輕哼一聲，“對了，沈忠澤那邊如何？”
“小姐放心，我和衙役頭頭叮囑過了，說大公子身體不好，和小姐關系一直很親近，衙役頭頭心領神會，說嶺南條件艱苦，定不能讓大公子到嶺南受苦。”
然後做了個殺頭的動作，沈知笑了笑，沈忠澤那個畜生活不到嶺南的，半路就會暴斃身亡，流放的犯人死在路上也是正常。
此間事已了，沈知帶著綠楊和紅杏正要來開城門，不提防阿大鬼魅般出現在她的身前，躬身道，“郡主，王爺說近期京城會有大變，請您務必去七皇子府暫避。”
紅杏冷哼一聲，擋在沈知身前，“你敢威脅小姐？就不去看你如何？”
阿大依舊恭恭敬敬，“郡主，莫讓屬下為難。”
紅杏大怒，一掌劈過去，而後一記彈腿踢了過去，阿大一個閃身躲開，兩人立刻交換了幾招，紅杏雖說武藝不錯，但阿大畢竟是第一高手，因而幾十招過後，漸漸不支，沈知皺眉喚了一聲，“好了，我隨你去。”
走到阿大身邊，忽然一笑道，“讓我猜猜看，京城之變可是中秋宮宴上有變啊？”說完不再說話，上了阿大帶人擡來的軟轎，去了七皇子府，綠楊和紅杏緊隨其後。
阿大卻是一怔，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難怪自家王爺對這位沈小姐牽腸掛肚，果真聰慧，他回去後和七皇子提及此事，又說沈知身邊兩個丫鬟皆是練家子。
盛淮安唇邊浮起一抹清笑，“她居然能猜到太子要狗急跳墻，中秋宮宴上謀反？好在她不是太子，也不和我作對，否則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且說沈知在七皇子府住下，每日撫琴吟詩喝茶再和綠楊紅杏聊聊天，日子過得十分愜意，而七皇子像是失蹤一般，居然從未出現過，沈知明白如今奪嫡到了緊要關頭，七皇子自然沒空來煩自己。
這一日正是中秋佳節，沈知命七皇子府的下人擺上一桌酒菜，下人們十分驚訝，七皇子府被羽林軍裏三層外三層保護著，阿大更是四處巡查，眾人皆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沒想到這位長寧郡主還要擺宴，也不知道招待誰，忙詢問阿大，阿大知道這位沈小姐是王爺心上人，自己都被派來保護她，區區酒宴算什麽，忙吩咐快去準備。
沈知讓綠楊和紅杏回了小院，不許出來，她換了一身海棠紅的長裙，戴上如意明珠瓔珞，略施脂粉，明艷照人。
她端坐在院中，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明亮的月華將小院照得如白晝一般，重重的腳步聲響起，七皇子身披白色盔甲，盔甲上染滿鮮血，白色被染成紅色，一步一步朝沈知走來。
沈知起身道了個萬福，“我該叫您王爺、太子殿下還是皇上呢？”
盛淮安輕輕一笑，將頭盔取下扔在地上，露出俊秀蒼白的臉，“隨你，夫君也可。”
他笑著坐在石凳上，示意沈知也坐下，“你怎知太子會在今日動手？”
沈知夾了一塊魚肉放在七皇子面前的碗中，“您逼太子逼得那麽緊，皇上因著父親一案下定廢太子的決心，太子和皇後不反更待何時，等著被皇上一窩端嗎？要想反自然是選一個所有人都不防備的日子，中秋宮宴可不就是好時機？”
盛淮安哈哈大笑，“知知真聰明，那你又怎麽知道是我贏了呢？”
“您運籌帷幄，心思縝密又領兵多年，別說一個太子，就是十個太子也不是您的對手。”
“我倒是第一次聽知知誇獎我。”盛淮安眉眼舒展，笑容溢滿鳳眸，“你猜對了，太子和皇後叛亂，被我平叛，太子和皇後被誅，全族屠戮殆盡，父皇受了重傷奄奄一息，下詔命我繼承大統。”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沈知笑著又為七皇子夾了一塊桂花糕，“皇上，太後和九皇子如何了？”
“皇祖母和九弟我早命人保護他們，自然無恙，你當我是殺人狂嗎？戰場上敵人如何能與親人比？太後安好，九弟我也不會虧待他，做個閑散富貴王爺本就是他喜歡的。”
他笑著夾起點心吃了一口，點頭稱讚，“味道不錯，不用賀喜，若你嫁我為後，那才是喜事一樁。”
沈知奇道，“皇上不怕我下毒嗎？”
盛淮安搖頭輕笑，“這有何可怕，你嫁我為後，你我要一生一世在一起，難道每日防著你下毒不成？”
繞是沈知厭煩他至極，也不得不承認此人胸襟非常人可比，也難怪朝中重臣擁護他，就連父親也一直對他讚不絕口。
“皇上，我很好奇你為何一直要娶我？”
盛淮安沈默片刻，“若我說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裏我虧欠你，所以我想補償你，讓你成為皇後，後宮我也只會有你一人。”
沈知嘆了口氣，冷冷一笑，月光下一身紅衣，恍若月下盛開的海棠花，媚到極致艷到極致。
“皇上，我也做過一個夢，夢裏我被一個人當成墊腳石，受盡屈辱還被他始亂終棄，我被所有人厭憎磋磨，唯有謝小將軍愛護我照顧我，可後來，那人逼我嫁給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寧願一杯鴆酒，也不願被困在深宮，和討厭的人待一輩子。”
盛淮安臉上的笑瞬間凝固，臉色變得煞白，啪的一聲，手中筷箸掉落在地，“知知，你……”
沈知杏眸冷如寒冰，淡淡道t，“皇上，今生您還是不放過我，不管今生還是前世，我一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您說，我為何一直不勸你喝酒呢？”
盛淮安心中一跳，陣陣恐慌湧上心頭，見沈知舉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前世記憶忽如潮水般湧來，“不要。”
可惜為時已晚，杯中酒入喉，沈知皺眉緊緊咬唇，似乎痛苦萬分，雙手捂住腹部，唇邊緩緩沁出一縷血痕，順著唇角流下，而後如海棠花萎落，緩緩倒在地上。
盛淮安猛然起身奔到沈知身邊，將她緊緊摟在懷裏，眼前少女仿佛和前世那個少女重合一起，撕扯著他的心，痛徹心扉，眼淚瞬間傾瀉而下，顫抖著問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沈知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噴在盛淮安的胸前，臉色白如紙，往日盈盈如水的杏眸灰暗，“你……你又逼死……我……”
扯住盛淮安衣袖的手無力落下，盛淮安只覺得天地變色，腦中一片空白，他呆呆的望著懷中如海棠花般枯萎的少女，一顆心似乎被放在油鍋裏反覆煎炸，反覆痛反覆痛，猛地抱住沈知的屍體，抱的緊緊地，哭得聲嘶力竭，“我不是，我只想補償你，只想娶你，我不是想逼死你，前世不是，今生也不是。”
“知知，不要死，我錯了，我錯了啊，你活過來，我再也不逼你，你想去哪裏我送你去哪裏，我不逼你，我不逼你。”
“咳咳咳，皇上您輕點，您要勒死我嗎？我想去江南，皇上您送我去吧。”
盛淮瀾木著一張臉，面無表情望著懷裏一臉無辜的沈知，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無法思考，這是什麽情況？怔怔問道。
“沒死？”
“沒啊，我怎麽會真的喝毒酒，就是一杯雞血，反正你也不會仔細查看，不過真的很難喝。”
“戲弄我？”
“不會啊，只是先試試看，若是皇上還逼我，那就真的喝了。”
“若我還是逼你。”
沈知嘆口氣，拉住七皇子的衣袖，語氣帶了些嬌嗔，“皇兄，您別逼我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吧，雞血真的很難喝。”
盛淮安沈默不語，一雙鳳眸淩厲的望著沈知，良久嘆了口氣，鳳眸漸漸平緩下來，說也奇怪，經過剛才那一幕，他竟然對沈知成為皇後少了一些執著。
目光落在眼前少女臉上，一樣的花容月貌，一樣的傾國傾城，可那雙杏眸卻少了前世對自己的繾綣和深情，眼前人真的不是心上人。
喃喃念道，“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這一刻他清醒了，執念消失了，前世是他不珍惜，失去了那個愛他入骨的人，失去就是失去，即使還是沈知，可也不是前世的沈知，他又何必執著呢？
雙手伸開，“過來。”
沈知乖乖的過來，靠在他的懷中，盛淮安緊緊摟住她，似乎一松手就是一生一世不再相見，良久緩緩放開，“好了，我就不送你回江南了，自有人來接你，你多保重，若是過得不好，就回來找我，朕保你一世無虞。”
“是，多謝皇兄。”
盛淮安命人送沈知回到之前的宅院，沈知在宅院等了幾日，這日紅杏興奮的拿著一份信來，“小姐，謝家暗衛傳信，說謝小將軍今日就到京城。”
沈知心中歡喜，“我去城門等他，你們收拾行李即刻就來。”
她帶著紅杏去了城門處，還是京城北門，上次她在這裏目送謝蘭亭遠去的地方。
從旁邊角門登上城樓，極目遠眺，一人一騎正從遠方向著京城疾馳而來，此時夕陽西下，霞光蒼茫的暮天與廣袤無垠的黃地似乎合二為一，構成一幅絕美的畫卷，紅衣白馬若隱若現，世間無雙。
沈知笑著揮揮手，雙手放在唇邊，大聲喊道，“蘭亭哥哥，我們一起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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