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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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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 119 章

京城前往白雲寺的路上有一段山路, 四周崇山峻嶺,路旁就是懸崖峭壁,路人每每經過, 皆是小心翼翼,偶爾還有山匪和野獸出沒,十分危險。

只是白雲寺是大盛皇家寺廟,再加上十分靈驗, 因而香火旺盛, 經常有朝中重臣或王公貴族的家眷們來此進香祈願, 甚或於皇家中人也時常來此, 貴人們出行, 侍衛和護院保護左右,這些山匪自然十分乖覺, 不會去薅老虎胡須, 只是劫一些單身路人, 又是在天子腳下,怕官府下死手剿匪, 從不敢傷人性命, 只敢劫些錢財。

萬萬沒想到,相府老夫人去白雲寺禮佛,轎輦回來的路上居然遇上劫匪,還傷了幾人性命,消息傳到京城相府,沈相震怒,責令京城府尹全力剿匪, 只是這山高林密,官兵們搜尋了半個月也沒見到山匪的半個影子, 府尹又被沈相罵了好幾次。

此事令京城中人惶惶不安,前往白雲寺的人自然少了許多,因而白雲寺山腳下的一處山窩t窩中間,搭了一間簡易草屋,裏面住了兩名陌生人,自是也沒人發現。

其中一人受了重傷,傷勢嚴重,好在另一人是個山野大夫,每日去山裏挖些草藥,折騰來折騰去,倒是將此人的傷勢折騰好了大半。

這一日,山野大夫一臉喜色的回來,從懷裏取出幾個油紙包,又拿出一個酒葫蘆,對另一名中年男子說,“你的傷勢基本無恙了,不如我們今天喝幾杯。”

中年男子笑了笑,一瘸一拐走到石桌前,見油紙包裏面有燒雞、豬耳朵等下酒菜,他知道山野大夫窮困潦倒,這些酒菜估計用盡他身上的銅板。

“錢兄今日是有什麽高興事情嗎?”中年男子詢問道。

山野大夫拿出兩個破碗倒滿酒,撕下兩只燒雞腿,遞給中年男子一只雞腿,“來來來,邊吃邊聊。”

山野大夫將碗裏的就一飲而盡,兩口就將雞腿啃成骨頭,心滿意足申個懶腰,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根,“孟兄,大喜事啊,為兄我馬上就可以離開這裏,苦日子終於熬出頭了。”

中年男子當日被人追殺,重傷落下山崖,幸虧被山野大夫所救,否則小命早就不保,聞言十分驚訝,“錢兄不是山中大夫?”

山野大夫擺擺手,“哎,你我兄弟一場,算得上生死之交,我就不隱瞞了,我是京城回春堂的大夫,也算小有名氣,可惜得罪了沈相,怕他殺我,連夜逃到山裏,碰巧救了孟兄,你我真是有緣。”

中年男子神情一震,蹙眉問道,“錢兄得罪了沈相?因為何事?”

錢大夫嘆口氣,“我替相府老夫人醫治她的瘋癥,後來不知為何,相爺讓我開一副藥,令人變成聾啞,我被逼開了藥方,總覺得不對勁,晚上沒敢去藥堂,果然當晚藥堂失火,我差點被燒死,我怕沈相知道我沒死再命人來殺我,連夜逃走,撿回一條命啊。”

中年男子沈默了,“原來你就是那名大夫,對不起,是我指使人放火的。”

錢大夫瞪大眼睛,“你,你究竟是誰?”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我就是沈府的沈管家,也是沈相身邊的一條狗,壞事做盡,如今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也輪到我了。”

錢大夫當日去給沈老夫人診病,一直是老夫人身邊的貼身嬤嬤和他有所接觸,萬萬沒想到自己救得這人竟然是沈府管家,“你是沈管家?那為何沈相要殺你?”

沈管家沈默半晌,“我和你應該是一件事情,皆是因為老夫人以前毒死了沈相的發妻,如今東窗事發,沈相怕老夫人說出這個秘密,給老夫人灌了藥,因而要殺你我滅口。”

錢大夫目瞪口呆,渾身哆嗦著,“這也太狠了。”

沈管家自嘲般一笑,“他狠事做得太多了,而我就是那個倀鬼,為虎作倀啊。”

錢大夫又喝了一碗酒壓壓驚,很快又笑逐顏開,伸出油乎乎的手拍了拍沈管家的肩膀,“無事了,我和你說,聽說沈相中毒了,可惜沒死,但是癱瘓了,再也站不起來了。”

沈管家驚訝萬分,“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今日去白雲寺,潛入後殿,原本想要偷偷拿些果子點心之類,給你補補身子,沒想到聽到兩個上香的達官貴人在談論沈相,太醫令診斷過,說沈相再也無法站起,可不就是沒希望了,這就是報應。”

沈管家卻是神色凝重,閉了閉眼睛,語氣沈重,“錢兄可知沈相如何中毒?”

錢大夫哎了一聲,“說是後院爭風吃醋,一個姨娘給他下毒,還是鶴頂紅,能搶回一條命全賴太醫令醫術精湛。”

“姨娘?”

錢大夫絲毫不在意嗯了一聲,“我沒聽清楚,說是什麽柳還是什麽楊姨娘,沈相大怒,說要活活餓死她,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啪的一聲,沈管家手中的酒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錢大夫一怔,“沈兄,你怎麽了?”

沈管家咬緊牙關,起身深鞠一躬,“多謝錢兄救命之恩,我有要事要返回京城,就此告別,若是有命在,一定會報答錢兄大恩,若是沒命在,來世必定結草銜環以報。”

“哎,你你你……你傷勢還沒完全好啊……”錢大夫追著沈管家勸誡,沈管家卻是頭也不回,踉踉蹌蹌往京城而去。

錢大夫望著沈管家的背影,搖頭嘆息一聲,“大小姐當真料事如神,只是可惜了,這沈管家也稱得上是條漢子。”

沈管家心中念著柳姨娘,不顧身體和腿上的傷還未痊愈,硬是拼著一口氣走回京城,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他找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客棧住了下來,讓小二將飯菜送到房中,狠狠吃了幾碗飯,恢覆了一些力氣,眼見天色已晚,他去了一個小巷子,找到一名相府小廝的家。

這名小廝是沈管家的心腹,對他極為忠心,沈管家摸黑進院子的時候,小廝正在屋裏對著沈管家的牌位上香,祈禱他來世投個好胎,見到原本應該屍骨無存的沈管家,活生生立在自己面前,差點嚇厥過去,好在沈管家伸手讓他摸,溫熱的,又把自己被人救了告訴小廝,小廝才明白沈管家沒死。

“大管家,你沒死,嗚嗚,真是太好了。”

沈管家拍拍他的背,“相府出了何事?相爺如何中毒?柳姨娘怎麽樣了?”一股腦的三聯問。

小廝忙一一告訴沈管家,沈管家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搖搖欲墜,“你是說柳姨娘不知為何投毒,如今被相爺下令要活活餓死,不但不給吃喝,每天還用長針刺她雙手?”

“是,姨娘被折磨的遍體鱗傷,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沈管家心中明白,沈嬌怕是將老夫人的事情告知了柳姨娘,柳姨娘為了給自己報仇,才給沈相下了鶴頂紅,頓時心如刀絞,他何德何能,能讓她如此這般為他?

他閉了閉眼睛,將心神平覆,如今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一定要救出柳姨娘,“該如何救出她?”

小廝嚇得忙擺手,“大管家,你可玩玩不能冒險,相爺發狠了,一定要柳姨娘死,誰求情都不管用,您知道,在府中,相爺要誰五更死,誰人能拖到早上,您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千萬別再去招惹相爺了,您拿些銀子遠走高飛,柳姨娘的命就聽天由命吧。”

沈管家淒然一笑,他就算自己死,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柳姨娘死,“告訴我,該如何辦?”

小廝想了想,“如今相爺癱了,府中事務實際做主的是大小姐,也就是長寧郡主,大小姐為人和相爺不一樣,善良寬容,也許您去求她,她會想想辦法。”

沈管家心中紛亂如麻,大小姐因著沈嬌和田瑾的事情,必定不待見柳姨娘,又如何肯冒著被相爺責罰的風險救她,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有一線生機也要試試看。

“如今我進不了相府,可有什麽辦法能見到大小姐?”

小廝想了想,“對了,王老夫人他們住在太白樓後院,大小姐偶爾會去太白樓陪他們用膳,不如你試試看去太白樓。”

京城認識沈管家的人許多,沈管家為了遮人耳目,換了一身西域胡商的衣服,帶上帷帽遮住臉,去了太白樓。

果然見到雅間中大小姐正在命掌櫃上菜,看來過一會王家老夫人幾人要來此一起用飯。

眼見雅間僅剩下大小姐和紅杏兩人,沈管家一個閃身進了雅間,紅杏見一個陌生胡商出現,嚇得正要大聲喚人,沈管家忙拿下帷帽,“大小姐,紅杏,是我,沈管家。”

沈知心中暗笑,若不是為了等他,她來這裏做什麽,面上卻是一副被嚇壞了的模樣,和紅杏抱在一起,雙目緊閉,“鬼啊,沈管家,您別嚇我,我明個多給你燒紙。”

沈管家無奈道,“大小姐,我並未死?”

沈知戰戰兢兢望向他,不顧身份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哆哆嗦嗦道,“紅杏,是熱的,還有影子,鬼是冰冷的,沒影子,沈管家,你怎麽沒死?”

沈管家悲涼一笑,事已至此,也不再隱瞞,將沈相為了滅口,派人追殺他,重傷後墜落懸崖,因緣巧合,遇到那個倒黴的錢大夫,救了自己一命。

沈知瞪大眼睛,“錢大夫還活著?聽說藥堂失火,他被燒死了啊?”

沈管t家將錢大夫的事情也告訴了沈知,沈知不可置信般喃喃自語,“原來如此,父親居然這般狠毒?我不信,我不信。”

沈管家冷冷一笑,“相爺一貫如此,就連大小姐您生母被老太太下毒毒死,相爺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是推波助瀾後十幾年營造癡情人還是如何,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

沈知神色呆滯,“父親,他……他……”

沈管家鄙夷一笑,“當年他為了營造報恩,還不是拆散我和柳姨娘,將她納入府中為妾,為了青雲直上,他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沈知眼神木然,泥塑一般望著沈管家,腦中一片空白,“原來如此啊,我和母親好可憐。”

沈管家輕嗤一聲,“這滿府之人,誰不是他的棋子和墊腳石,為了仕途,賣官鬻爵暗中和太子以及皇子們來往,勾搭世家望族,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他的青雲梯。”

“大小姐,我幫著相爺壞事做盡,死有餘辜,他要殺我我不怨,可柳姨娘跟了他那麽久,不應該這般下場,求大小姐救她一命,我願意以命換命,任憑大小姐處置。”

沈知嚇得渾身發抖,哆嗦著道,“我救不了的,我能做的也只是偷偷給她送幾個饅頭送一口水,讓她不至於熬得太苦,相府自始至終做主的只有父親,只要父親在一天,誰敢救她?,我不敢,沒人敢這麽做,否則下場和柳姨娘一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沈管家聽到只要父親在一天,忽然眼前一亮,對啊,是他糊塗了,大小姐又如何能在沈相眼皮底下救出柳姨娘,可若是沈相不在了,相府倒臺了,大小姐是長寧郡主,又是太後的孫女,若是想救出柳姨娘就不是難事。

“多謝大小姐,大小姐善良聰慧,我以前對大小姐不起,還請大小姐念在當年孟某護送大小姐回江南,一路上細心照顧的情分,請您看顧好柳姨娘,我一定會救她出來。”

沈知不知所措的睜大杏眸,“沈管家,父親病後將相府護院增加了一倍,看守柳姨娘的地方更是有數十人,你萬萬別去冒險,若是被抓住,一定會沒命的。”

沈管家不在言語,只是躬身對著沈知深施一禮,而後決絕而去。

沈知見沈管家已走,和紅杏相顧一笑,誇獎道,“紅杏,演得不錯。”

紅杏得意一笑,好奇問道,“小姐,您說他聽明白了您的暗示嗎?”

沈知抿了抿唇,“他是個聰明人,要不然也不會在父親手下如魚得水這麽多年,我想他手中應該有很多證據,父親這一次,恐怕要跌的很慘了,估計要跌出京城。”

不提沈知和紅杏猜測沈管家的去向,且說七皇子府中,盛淮安正在用晚飯,阿大匆匆進來,臉色煞白,雙目慌亂,盛淮安有些好奇,阿大跟隨自己出生入死,那是在死人堆裏反反覆覆來來回回滾來滾去的人,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面不改色。

“怎麽了,慌慌張張,出了何事?”盛淮安拿著筷箸夾起一個果子放在嘴中慢慢嚼著。

“王爺,沈……沈管家求見您。”

盛淮安神色平靜無波,“哪個沈管家?”

“就……就是相府的那個沈管家……”

盛淮安驚訝的嘴中果子差點掉落在地,“什麽,死了的那個沈管家?”

“是,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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