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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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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四角

餐廳裏, 望著面前化著誇張截斷式歐美眼妝的人,溫白然一時有些認不出。

“...許小姐?”

許蘭君挑眉微笑:“又見面啦。”

溫白然:“......”

不怪她驚訝,許蘭君私下真正的模樣與她工作時的完全不一樣, 尤其廣培良離開深江之後她就開始放飛自我了。

短發、皮靴、颯爽的機車外套。幾天不見, 她頭發裏甚至多了一縷藍色挑染, 臉邊挽起的頭發露出左耳, 從耳尖開始,四個細小的十字星簇擁著耳窩裏一顆月型鉆石, 再往下又是一排碎鉆, 耳垂上的十字架倒是最不起眼了。

粗略數了數,她耳洞居然有十二個......

好...好有勇氣。

她反手將摘下來的墨鏡掛在胸口, “想吃點什麽, 今天我請客。對了, 你感冒好了嗎?”

溫白然還在望著那排不羈的耳釘出神,想她的忍痛能力只夠打一對耳洞,許蘭君這十二個洞真可堪稱女中豪傑了。

一時沒聽清她在說什麽。

“嗯...我都可以。”

許蘭君看她一眼, 也不介意她大驚小怪的不禮貌, 招呼服務員拿來菜單,她翹起腿往後一靠,姿勢瀟灑的和有長輩在場時大相徑庭。

隨便點了幾個清淡的菜, 等服務員一走,她便開門見山道:“周凜出院了, 他讓我來告訴你一聲。”

溫白然微怔,“嗯, 我知道了。”

許蘭君這幾天去醫院去得很勤, 她坦誠道:“你跟周凜的事我也知道了,哦, 還有宋敘。你們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我大概從向隼那裏聽說了。”

她一下提到了兩個關鍵人物,溫白然回過神,集中註意力看著她,總覺得她想說的不止這些。

“許小姐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既然都認識了,就別叫我許小姐了,你不介意我比你大幾歲的話,叫我蘭君或者蘭君姐,都行。”

溫白然叫了聲:“蘭君姐。”

許蘭君是個爽快人,雖然年長一些,但完全沒有要憑年齡托大拿喬的意思,被叫姐,她反而有些難為情,摸了摸耳朵,“你搞這麽客氣,接下來的話我都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了。”

她直率的樣子很可愛,可能是見周凜的次數多了些,她這會兒的小動作和他很像。

溫白然放松了下來,微微笑了笑:“蘭君姐有話不妨直說。”

許蘭君撇了下嘴,她以為溫白然有一副柔弱的外表,美得嬌軟,會是個迂回的性子,沒想到也這樣直接。既然如此,她也不拐彎抹角了。

“那我就直說了,嗯,我挺喜歡周凜的。”

“當然,宋敘也不錯。”

“一個是你前男友,一個是你現男友。不巧,這兩個男人我都看上了。”

頓了頓,她狹著眼睛一笑,像是等著看溫白然的反應。

但她仿佛早就知道她會這樣說,平靜的臉色沒有露出一丁點意外的表情,輕輕“嗯。”了一聲。

她搞得這麽淡定,倒讓許蘭君有些訝然:“你不想說點什麽嗎?”

說什麽呢?

溫白然想了想,問她看中他們什麽地方?

這個問題簡單。

許蘭君和周凜認識在先,她一直就對他印象很好。少爺的精致模樣還是其次,主要是會玩的個性很對她胃口。加上男人的狼狽和脆弱實在很容易激起女人內心深處的母系的憐愛,那晚病房裏,周凜背過身去的脆弱樣子搞得許蘭君這幾天見他的時候心都癢癢的,很想好好呵護他。

宋敘嘛,他跟周凜不是一個類型。他太強悍,冷靜得像一把刀。寒刃出鞘,勢均力敵的劍拔弩張也別有風味。而且廣培良本來就是想讓她跟宋敘相親的。

她攤開手,坦白道:“我知道你們現在的關系很覆雜,不過這不是還沒結婚、也沒定親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應該懂單身無罪這個道理吧?嗯,我說這些呢也不是要你馬上就讓出誰或者選擇誰,就是提前跟你打聲招呼,咱們公平競爭。到最後你怎麽選;我怎麽選;他們怎麽選,或者最後誰都不選,這都說不好。”

溫白然擡眸看著許蘭君說這些話時仍然灑脫的表情,被她的坦然打動,心下對她生出了一種微妙的呼應感。

許蘭君和主流定義的三十五歲的女人並不吻合,她至今未婚,雖然事業有成,但家裏難免催促,親朋好友含義不明的指手畫腳有時候也挺煩人。

她說家裏要求她今年之內結婚。

好像人生到了某個階段後就會突然面臨這些問題:家庭危機、婚姻危機、事業危機、健康危機,每個人的人生課題都不一樣,哪怕你腰纏萬貫、貌若天仙,老天爺對誰都很公平。

但今年都快過完了,溫白然問她打算怎麽辦?

許蘭君抄起手,說雜志年底跟康奈爾大學有個合作,她已經辦好了簽證,準備過去看看情況,要是家裏戰火太激烈,她就不回了。

她不是個不婚主義,只是不願意隨便找個人草草交差。

正好她喜歡戀愛,更喜歡挑戰高難度的感情。

她瞇起眼,對溫白然發出了作戰信號:“你猜,到時候我會帶走周凜,還是宋敘?”

溫白然一頓。

她突然覺得許蘭君跟謝女士帶給她的感覺很像。

她們不偏激、不沖動,更不被世俗眼光影響,無論外界如何指摘,她們永遠都有自己的步調。

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無非是她們都很清楚自己要什麽、能把握的是什麽。

人有時候就是很容易在這些事情上犯糊塗。

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要了還想要,有了還想有。

盲目樂觀是糊塗。

清醒太過又是悲觀。

這中間的程度太難把握,溫白然也說不好未來是什麽走向。

她借用許蘭君前面說過的話,“或者你誰都帶不走呢?”

她無意制造一些緊張的對立氛圍,但這句話卻帶來一陣意味深長的沈默。

許蘭君看她的眼神漸漸加深,誇張的眼妝無法掩蓋她眼底對她的欣賞,“周凜說你與世無爭,但與世的人,有幾個真的無爭?比起來,我更喜歡你現在正面迎戰的態度。這才是積極的人生觀。”

溫白然沒想到會得到這麽高的評價,有些惶恐,“我不是說要跟你爭什麽,我的意思是......”

許蘭君打斷她,“剩下的話就不用說了,再說就虛偽了。”

溫白然啞然。

“無論如何,你叫我一聲姐,那咱倆以後就是朋友了。”

“我第一次幹這種和人搶男人的事,有點不自在,雖然現在勝負未定,但我為你準備了一點補償。”

她說著,笑起來。

溫白然怔然看著她神秘的笑臉,疑惑地眨了眨眼。

//

最近公司裏氣氛有點怪。

雖然都還是照常上下班,但宋敘往她辦公室裏來的次數明顯多了些。

都是一些小事,手機上都能解決。

他偏偏要往她這裏來。

同事們看她的眼光愈發古怪。

喬伊說因為你沒答應他求婚,他心裏不平衡,找存在感呢。

溫白然:......

他可是宋敘。

在公司裏誰還能比他更有存在感?

她還是更傾向於他有別的事要跟她說。

許蘭君前天剛跟公司約了一次訪問。向隼怨她沒有提前告知,他只來得及做造型,西服都來不及定制。宋敘沒特別準備什麽,偏生許蘭君帶來的那個攝影師特別喜歡拍他。

向隼被冷落,

陰陽怪氣地說知道的是生物前沿雜志來采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拍什麽宣傳大片。

喬伊一聽這話頓時福至心靈,說不如借著這次機會,順便把公司中層以上的人形象照都給拍了,但她跟許蘭君不熟,要向隼去討這個人情,向隼生氣自己沒得到重視,推給宋敘。

“他可是人家裏欽點的相親對象,他去跟許蘭君說才最合適。”

茶水間裏,溫白然在喝麥片,吹了吹杯子裏的熱氣,騰起來的熱霧遮住她的眼睛,瞧不清她是個什麽神情。

向隼見她沒反應,繼續添油加醋:“欸溫總監,今兒怎麽沒見宋總去你辦公室啊?哦我想起來了,他好像去給許蘭君幫什麽忙去了,哎呀你說,這倆人不會來真的吧?”

他挑撥離間的還能再明顯一點。

喬伊在旁邊聽著都直撇嘴:“......你好毒啊。”

向隼哼一聲,誰叫他們不好好給他拍照來著。

溫白然仿佛沒聽見他們說話似的,轉身從兩人面前經過,向隼沒留意她過來了,錯身時腳尖來不及轉開,接近十公分的高跟鞋狠狠地紮在了他的大拇趾上。

“嗷——!”

茶水間裏頓時發出一聲慘烈的嚎叫。

門口的女人停下來,回頭。

淡如水的嗓音,一聲“不好意思啊向總。”說得極不走心。

向隼哪知道她這麽狠,一下子臉都憋紅了:“你...你你!”

喬伊笑得差點背過去,“哈哈哈讓你嘴賤!”

她做了個鬼臉,追在溫白然身後出去。

剩向隼一個人在裏面跺地板:“反天了!你們是要反天了!到底誰是老板!——”

茶水間外。

喬伊兩步上前挽住溫白然的胳膊,一臉看透她的表情,“怎麽樣,這下消氣了吧?”

溫白然面不改色,“我又不是故意的。”

喬伊說得了吧,在我面前還裝什麽,你明明就對宋敘上心了。

溫白然淡聲說才沒有,她就是覺得男人這種三心二意的基因是不是沒辦法剃幹凈?別管前腳多深情,後腳就能再用這種眼神去看另一個人。婚姻法尚且不能把他們的心捆在家庭裏,談戀愛就更別提了。

喬伊笑她,還說不在意,你這話說得可比向隼還酸,酸的流水!

......溫白然無力辯駁,多說多錯,她還是閉嘴吧。

回了辦公室,喬伊坐在角落裏多出的新按摩椅上,感嘆這椅子真舒服,還能按摩,伏案累了隨時來按兩下,瞬間疲憊全無。

溫白然想起昨天宋敘叫人來安裝這椅子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叫她累了隨時休息。

她還詫異他竟然也會關心人了。

但想想也是,他是個紳士,冷是冷了點,體察人心這事兒他最拿手,無非是想不想做罷了。

這不今天就去體察許蘭君了。

距離上次她和許蘭君見面才過去一周而已。

‘你猜我到時候帶走的是周凜,還是宋敘?’

……

這樣看起來,八成是宋敘了。

可他走了公司怎麽辦?

溫白然攪著麥片,思緒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喬伊在按摩椅上爽了一會兒,問她在哪買的這椅子,現在按摩椅可不便宜,上個項目獎金宋敘沒少給你發吧?

溫白然回過神,說何止獎金。

生日時宋敘送她的白色奧迪也是以公司的名義。

以前周凜送她一個四萬塊的包她都覺得他在侮辱她。

她一個入職不到三個月,工資四千,天天都要擠地鐵的實習生,背四萬塊的包去上班,萬一路上刮壞了怎麽辦?難道要為這個包去打車?同事問起來這個包的真假,她應該怎麽說,就算說了別人能信嗎?

周凜後來發現她把包藏在家裏,還好好生生用紙袋包了好幾層,氣得說以後再也不送她禮物了。

溫白然當時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是後面漸漸有了些積蓄,薪水也多了,她才有些明白周凜為什麽生氣。

奢侈品對他來說是日用品。

試想男朋友把女朋友送的日用品藏在櫃子裏,還裏外裏包了好些紙,深怕別人看出這是什麽東西,女朋友的第一反應難道不是為什麽要藏?這東西值得這樣藏起來,還藏這麽深,是嫌棄送的不好還是看不起啊?

再後來她發現這樣想也不對,周凜不是個會跟她計較這些的人,他只是不懂為什麽他珍視的人不肯好好對待自己?

在他眼裏,溫白然既然和他在一起了,自然配得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

可她不這樣想,她總覺得如果接受了他帶來的這些浮華物質,就代表了妥協和墮落。

歸根到底是那時候太年輕,她和周凜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在離開了校園後變得越來越明顯,自卑感打擊了清高,強烈的不配得感是一切憂慮的源頭。

但現在不一樣,溫白然已經不會有自己配不配得上這種想法,加之宋敘擅長說服。她現在時常要出外勤,沒有自己的車子確實不方便,況且他說這是給逆光項目的獎勵。

無功不受祿,她有功當然可以受。

這樣一想,她好像還是把宋敘當上司在看。

可是,他現在的身份好像應該是她...男朋友?

......她還是有點接受不了這個設定。

實在有點搞不清楚是她對關系轉變的感受太遲緩還是他的態度太模糊。

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嗎?

唉。

頭疼。

不想想這些事。

溫白然揉了揉額角,突然想起喬伊,“晚上一塊吃飯吧,再看個電影?你今天沒約會吧?”

喬伊一聽有人請客,忙不疊就答應了,“你難得主動邀約,我就是有約會也得推啊。走走走,咱們現在走。”

“不好吧,離下班還有倆小時。”溫白然看了眼時間,她手上還有份資料要做,“還是等下班吧。”

喬伊說那她先回去選選最近有什麽電影看。

溫白然說行。

兩個小時一晃而過。

溫白然關機下班,喬伊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發現《泰坦尼克號》重映了,還是高清修覆版,咱們就看這個!”

溫白然:“?”

“這種片子你不應該留著和葉哲一起看嗎?”

喬伊:“嗐,男人和姐妹的觀感哪裏一樣,他要去了我還怎麽對傑克評頭論足?肯定只剩假哭了。”

溫白然佩服她每次都能把目的說的這麽直接又脫俗,說好吧,那咱們就一起去看看傑克到底該不該死。

電梯下到一樓,解放了的下班族們如同水塘裏開了閘的魚苗,爭先恐後地趕著回家。

大廈門外,魚貫而出的人群十分默契地繞開了停在廣場中央的人和車。

包裏的手機這時響了,溫白然低頭去找。

卻聽見喬伊在身邊低呼一聲:“該死!”

“?”

她疑惑地擡起眼,不遠處,男人身上的大衣長到腳踝,模特般高挑的身材,寬肩,長腿,白襯衫和黑馬甲,領口下銀色暗紋的領帶仿佛束著欲望。他喉結凸起的程度恰到好處地讓人想入非非。

瘦削的下頜,薄唇和鼻梁的比例精確,連那雙窄而鋒銳的眼皮似乎都經過精心設計,長眸下的冷光驅散了周圍所有或驚艷或好奇的打量。

似乎在等什麽人。

察覺到她的視線,濃暗的目光轉過來,身體跟著側向這邊。

傍晚的冷風中,他眼睛裏微微有了些溫度。

看起來...是在等她?

溫白然心頭咯噔一下。

喬伊這時缺氧的聲音聽起來快暈過去了,“我的媽呀,他帥得我好想死......”

她有些懵,跟喬伊兩個互相攙扶著朝他走。

到了跟前,眼神突然不知道看哪裏才好,胡亂瞟了一陣,發現他又換車了。

暗紫色瑪莎拉蒂。

車頭標志性的三叉戟非常好認。

他怎麽這麽有錢?

溫白然還在想那他原來那兩輛車去哪了,喬伊哆哆嗦嗦地開口叫了聲:“宋總...”

“你好。”宋敘淡聲。

嗓音醇得人聞之欲醉。

喬伊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媽的,以前給他當秘書的時候怎麽沒發現他這麽極品?!

果然萬惡的資本主義容易蒙蔽人的視線。

溫白然也跟著開口,

“宋...宋總。”

她下意識想叫宋敘,又改口,還好沒有太明顯。

宋敘看她一眼,長睫微微低下去,拿出放在口袋裏的手。

溫白然條件反射地伸手接住。

一枚車鑰匙。

上面和他身後的車標相同的標識上還有他口袋裏的溫度。

這是...?

溫白然震驚到失語,“......”

宋敘唇一勾,淡淡吐出兩個字:“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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