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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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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還好

鐘毓一路追著宋敘出來, 從衛生間找到外面露臺,沒發現他和溫白然的影子。

返回時卻看見他靠在走廊的墻壁上抽煙。

經典歐式繁覆花紋的壁紙,花苞形狀的壁燈溫柔地在頭頂亮著。

他倚在那, 上身微微傾向地面, 左膝曲著, 右腿伸直超過墻根一米, 單手抄進口袋,眼簾低垂著, 側臉籠在影影綽綽的光線中, 有點憂郁,又冷淡得不需要人靠近。

鐘毓輕輕走過去, 面向他站定。

女人的直覺一向是準確的。

鐘毓從他盯著溫白然離開包廂時的眼神就懂他要做什麽。

此時衛生間裏面靜悄悄的, 和她剛才經過的時候一樣。

但她肯定還有什麽已經不一樣了。

發洩過後的厭世感還縈繞在眉間, 宋敘身上此刻未褪的性感仍誘人的

一塌糊塗。

鐘毓黑色鏡框下的眼睛嫉妒的有些發紅,“你就一點都不考慮我了?”

宋敘咬著煙,淡白色煙霧像墻紙上的花朵釋放出的迷魂霧, 繚繚繞繞在他們之間, 就是不想讓人在這種時候將彼此看清。

“我什麽時候考慮過你。”他聲音不高,她差點沒聽見他說什麽。

“你!”

鐘毓看他直起了身,口袋裏的手抽出來, 橙紅火星躍上他的指尖,他身影比霧還高, 冷銳與刻薄一並在眼前變得清晰。

他在對面的吸煙柱上摁滅煙頭,轉身, 下巴幾不可察地點了點, 像個紳士,又完全沒有一絲溫柔的風度。

“失陪了。”

/

包間裏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向隼意猶未盡,在樓上開了個棋牌房,一群人又向上轉移。

時間不早了,溫白然想先回去。

但宋敘還沒回來。

李淵這時在身後咳嗽了兩聲,她回頭去看,發現他臉色不太好。

“你沒事吧?”

溫白然到他旁邊,這才看見他額邊不知為何冷汗密布,連手都在發抖。

她預感不妙,擔心地蹲在他旁邊,“李淵哥?”

他好像很痛苦,溫白然想去扶他,被他避開了。

“我沒事,就是胃疼。”李淵強作鎮定地摘下眼鏡,卻連眼光都黯淡了。

他看不清溫白然的臉,幹脆把眼睛閉起來,拇指撐著眉心,安慰她,“老毛病了,一會兒就好,別擔心。”

溫白然怎麽可能不擔心。

一直知道他很瘦,可現在看他幾乎都到了骨瘦嶙峋的地步。

他彎腰抱著肚子,虛弱的蜷縮著,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暈倒。肩膀上的衣服完全是被骨頭撐起來的,半只手臂就將自己抱完。

她眉頭緊鎖,“你到底怎麽了——”

“怎麽了?”

是宋敘。

他終於回來了。

大手從身後穩住溫白然的後背,他彎腰查看李淵的情形,“李總,你還好嗎?”

向隼也發現了這裏的動靜,一塊跟過來。

“怎麽回事?李淵,你不舒服嗎?”

溫白然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說胃痛,可是我看他不像胃痛的樣子。”

她怕萬一是食物中毒,可今天晚上大家吃的喝的都一樣,只有李淵一個人這樣了。

就說話的這一會兒功夫,李淵臉色又變得更差,脖子上已經開始有青筋爆出來,她沒見過誰會胃痛到這個地步,不由急切道:“宋敘,我們得送他去醫院!”

“李總,李總?”

宋敘發現他已經沒什麽反應了,立刻蹲下來接替溫白然扶住李淵的肩膀,凝眉道:“你先去開車。”

“好、好,我現在去。”溫白然有些慌,站起來時膝蓋軟了一下,還是宋敘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別別、別自己開車!我去叫司機去送你們。”向隼想跟著她一起去,又被宋敘出聲攔住了。

“向隼,這裏還有客人,你留下來照顧他們,我們送李總去醫院。”

“那也好。”好好的聚會,向隼哪裏想到會發生這種狀況,趕忙面色凝重地叫助理給司機打電話,“快快,叫老劉在樓下等著!”

“是!”助理立刻往外跑。

前面離開的人察覺到不對,又陸續回來,包間裏的空氣流通變得更差。

李淵這時徹底暈死了過去。

宋敘見狀二話沒說,直接將人抱起來就往外走。

鐘毓晚一步回來,還沒搞清發生了什麽,看見人群裏神色慌亂的溫白然,她想也不想地伸手一抓,“你們去哪?”

溫白然沒時間跟她解釋,一把甩開她,“醫院!”

//

深江大學醫院。

宋敘在車上聯系了相熟的醫生教授,因為假日的關系,不少專家都在休假,好不容易找到正在值班的消化外科主任,但急診護士說他還在手術臺上,估計還有半個小時才能下來。

搶救室的幾個醫生初步診斷後調出了他之前的病例準備研究用藥,卻又同時停住了手上的動作,面面相覷了一下,最後是主治醫生先反應過來,用內線打給了院長室。

不多時,一個高高胖胖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趕來,一邊穿上白袍一邊小跑進了搶救室。

急診搶救室不許人進,溫白然在外面等了二十來分鐘,期間那扇鐵制門開開合合,不斷有醫護進出,但裏面有好幾張病床,不知道李淵躺在哪一張上,她連判斷他現在情況的依據都沒有。

宋敘買了熱飲上來,讓她喝一點,平靜一下。

溫白然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剛才在酒店事發突然,印象裏李淵一直身體健康,沒什麽既往病史,好端端一個人突然就這麽暈倒了,她確實有些手足無措。但經過這麽長時間,她已經冷靜下來了。

慶幸他們送到醫院的及時,聽剛才接診醫生的意思,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的。

溫白然擡起臉,對宋敘勾了勾唇:“你也坐一下吧。”

從酒店到這兒,多虧了他的冷靜和高效。

聯系醫生、安排床位、叫人通知李淵的助手來醫院,這一系列動作他完成的不聲不響,等溫白然的慌張結束,他已經搞定一切拿著咖啡雲淡風輕地回來了。

她實在很慚愧,她甚至不知道李淵回國後還有個助手。

男人在她身邊坐下,兩條長腿微微分開,膝蓋貼在她大腿外側。西褲質感微涼,褶皺出輕微的肌理感,靜靜的觸動,像種無聲的安撫。

“你認識李淵?”他問。

剛才聽她叫“李淵哥”。

這稱呼,聽起來他們很親近。

溫白然聞到他身上沈穩的味道,不由軟了眼光,“他是周凜的表哥。”

她沒打算瞞著這件事,只是晚上人多,她沒法解釋這中間的關系。現在就他們兩個,告訴他也無妨。

她和李淵的交往說深不深,他又一直是個高深莫測的人,哪怕是周凜從小跟著他一塊長大,也很難說完全知道他這個表哥在做什麽,更別提猜中他在想什麽了。

他們在李淵那裏都還是小孩,通常只有被看穿的份,除非他願意給他們看穿的機會,像上次那樣。

“我們之前經常來往,後來他出國,慢慢就沒什麽聯系了。他是一個月前回來的,我們私下裏見過幾次,我也沒想到他今天會出現在向總的飯局上。”

說完,她看宋敘的表情好像並不意外。

他盯著手裏的杯子,沈吟著,杯身的豎紋一道道陰影印進他眼底,影影綽綽,有些神秘。

溫白然眉心微動,接著說:“他和向總是怎麽認識的我不清楚,你們今天討論的那些事我也是第一次聽。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退出未來的項目。”

宋敘回過神,眼睫緩緩掀起,看她的眼神很深,還有些冷,“你就是這樣和所有人都撇清關系的?”

她微怔,“..什麽?”

溫白然來不及去思考他這個問題的含義,急救室的門開了。

醫生全都出來了。

她立刻起身迎過去。

“醫生,李淵怎麽樣?”

為首是那個高高胖胖的醫生,他胸口的牌子上寫著“深江大學醫院副院長”。

摘下口罩,他在溫白然臉上打量了一下。

“暫時沒什麽危險,只是一次普通發作。現在他要住院觀察,家屬可以先回去了。”他兩句話說的輕描淡寫,表情看起來卻沒他說的這麽輕松。

溫白然一肚子疑問還沒問出口他就要走了。

“醫生、醫生等一下......”

“高院長。”宋敘這時出聲。

高副院長這才發現還有一個人,“宋總?”

之前醫院的招標會還有大運的資訊分享會上他們都見過,宋敘給他印象非常好。

沒想到他也在裏。

宋敘上前同他握手,解釋道:“李總是我們送來醫院的,他現在情況還好嗎?您剛才說的普通發作,是什麽發作?似乎沒有聽說李總之前有胃病史,是發現了什麽其他系統疾病?需不需要我們盡快通知其他家屬?”

他這幾個問題把溫白然心裏

想問的話都問出來了。

她感激地看他一眼。

“這個...”高副院長欲言又止,看了看溫白然關切的臉色,又看了看宋敘,似乎是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宋敘上身前傾的姿勢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

他有些沈重地瞇起眼。

“確實不是胃病,但問題不大。你們放心,等明天病人醒來自己會跟你們解釋的。”高副院長說著,重新戴上口罩,仿佛是要回避什麽,“我還有個急診手術,就先告辭了,宋總。”

“好,改天再請您喝茶。”宋敘點頭致意。

等人都走了,溫白然想最後進去看一下李淵,護士卻把他們攔在門外。

“病人已經轉移到住院部了,你們不要在這裏逗留,趕緊回去。”

就這樣被趕出了醫院。

/

露天停車場裏,夜已深。

寂靜深空中仿佛藏著能吞人食命的怪物,住院大樓上血紅的住院部三個字像是給世人的一種警示。

溫白然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周凜,又怕李淵明天醒來會說她大驚小怪。

可她總是隱隱覺得不安。

到車邊,宋敘喝了酒不能開車。

他停下來,靠在車頭,“抽支煙。”

月色在他散開的領口下鋪開婆娑的影子,他下頜鋒利的輪廓落在胸骨第一節。

眼睛低著,看她。

溫白然沒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征求她的意見,沒說話。

他於是就當她默許。

一支煙。

三分鐘。

溫白然決定了。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屏幕上的裂紋不經意在指腹上刮了一下。

痛,但沒流血。

“要打給周凜?”宋敘抽過煙後的嗓子有點啞。

“嗯,還是通知他一下比較好。”她想好了,李淵這情況還不明朗,周凜怎麽說都是他表弟,必要時候還能幫他簽個字。

指尖點亮屏幕,又瞬間熄滅。

對面的人抽走了她的手機。

溫白然掌心一空,擡眸,皺眉看他:“你做什麽?”

“在你打給他之前,我們先來理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男人淡聲說著,順手將她手機放進口袋,回身,從車裏拿出一個紙袋。

袋子不大,白色繩子上有個蝴蝶結。

他手伸進去,從裏面拿出一只精巧的寶盒。

湖藍色絲絨,綴一層銀色暗花蕾絲。

“你對我說的話,我考慮過了。確實,我們一開始只是互相取樂的關系,天一亮,我除了是你的上司,什麽都不是。”

“但你說我沒資格幹涉你的生活,我想了想,應該換一個詞。”

宋敘低醇的嗓音在這樣的夜裏被微涼的秋意裹著,娓娓到極致,無限接近於深情。

溫白然有那麽一個瞬間昏了頭,差點以為他是要跟她求婚。

他打開盒蓋,一只腕表在夜裏流光。

標志性的貝母表盤綴了碎鉆,清冷與奢華兼具,交相輝映出隱約七彩的光澤。

溫白然驀地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戒指。

......等等,她為什麽要說還好?

胸腔裏的那顆心還沒落穩,又被他下一句話高高提起。

“參與。”

他說:“我想參與。”

宋敘深邃的長眸在這種時刻已經不是冷淡,而是完全的幽暗,那裏沒有驚濤駭浪,所有狂湧都被掩藏進他的深海,那龐大的深不見底一旦跌進去,就再也別想出來。

“不止夜裏,不止工作。”

“什麽樣的身份夠格參與你的生活,你給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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