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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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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我不明白這些前彩虹之子們的衣服到底用的是什麽料子, 怎麽一夜間抽條長大,身上的衣服也能跟著變得合身。

其中裏包恩最玄乎。他的隨身用品和自帶家具甚至都會等比例放大。

當作是個異世界科幻設定,我暗自吐槽兩句就不再多想。幫史卡魯把滾落到一邊的安全帽撿起來, 暫時先放到洗手臺上, 接著直接叫醒他。

一身機車服的男孩迷迷糊糊地擡起頭,臉上仍然帶著紫暈暈的煙熏妝, 唇釘上銀鏈輕晃。

“我是誰……”他壓根沒清醒。

“去被爐裏睡,不要著涼了。”

“哦。”

他揉揉眼睛, 稍一動彈, 似乎才發現自己兩腿塞在洗衣機裏的處境,總是像在生氣般的眉毛詫異地皺起。

但這些外在信息好像只在他的大腦裏輕易滑過。

史卡魯睡眼惺忪地爬出機器, 站起身, 如前夜酩酊大醉一場似的趔趄著晃了晃。但我剛伸出手想扶一扶, 他就自己爭氣地穩住, 摸回客廳。

然後什麽也沒意識到地躺進被爐。

不確定是不是精神類排異反應導致的遲鈍,我緘默而關切地目送他重新陷入甜美的夢鄉。想了想,還是先如廁。

來都來了,再洗把臉;感到一覺睡醒口腔又幹又澀,幹脆也刷個牙。

兩分鐘清醒。

我邁出衛生間, 只見暖桌被窩裏的黑發小朋友不知何時也醒了過來。

風坐起身。他一看就沒有起床氣與晨起的迷糊,黑色的眼睛始終明亮而清潤。我走兩步路過。中國小朋友瞧了瞧被趕屍般趕回被爐睡覺的, 目測不過十歲左右的室友, 再仰頭朝我望來。

不吵別人睡覺,小孩比了個吃包子的動作。

我思來想去,搖搖頭。表示就算醒了還是想繼續睡。

風點頭。

本以為他會直接起床做事、打坐練功。然而我在推開臥室門前回頭瞥了一眼, 發現這個小豆丁也不緊不慢地躺回了被窩。軟而厚的被褥拱起一個小小的土豆似的弧度。

看來即使生活習慣好,沒事的時候也耐不過嬰兒的睡眠需求。

我默默萌了一下, 關門爬回床。

冷水洗過的雙手涼得連動彈的觸感都變得難以捕捉。皮膚像緊附著一層無形的冰絲,沒能立刻回溫,鉆回溫暖的被子裏反而更具存在感地隱隱發散著冷氣。

理智頓時搖擺,在“懶得動了,自己捂著慢慢熱起來吧”和“旁邊有個現成的大暖爐,起床氣換暖手倒也不虧”之間周旋片刻。

可我側躺著,看了眼枕邊人在睡夢中舒展的眉,低垂的眼睫毛。偏又無端地暗想怎麽能看起來那麽乖。

濾鏡一啟動,心就一軟,沒舍得打擾。

然而正要把腦袋也蒙進被褥裏,下一秒,寬大的手掌徑自握來。保鏢始終閉著眼,卻輕輕地、準確地攥住我的指背捂了捂。旋即又塞到胸前。

這只手隨即繞到後腰。

男人的體溫裹挾著鮮活、穩健而有力的心跳聲。我隔著睡衣的布料,剛觸碰到這股源源不斷的溫馨的熱,裏包恩稍一翻身,窸窣聲起,視野裏便覆來一片陰影。

“……”

好重。

幾乎是整個人如同抱枕般被半壓著按在懷裏,我的鼻尖正對著某人的肩頸,嗅到的氣息和印象裏家裏的味道沒什麽區別。溫暖歸溫暖,但實在有點動彈不得,呼吸都像在負重。

我於是報覆性地把還泛著冷的兩手向上一伸,冰他的脖子。

毫無反應。

那算了。我輕言放棄,一邊闔眼醞釀睡意,一邊手往下,充分利用資源地摸索著探進男朋友的衣擺裏。沒了布料的阻隔,與體溫直白的接觸更暖和。

指尖、掌心乃至手背每一寸低溫的部分緊貼著赤-裸而熾熱的皮膚,這邊捂得差不多了就換另一邊。而掌下的身軀似乎被涼得愈發緊繃。

正好,殺手的胸腹肌肉緊實又柔韌,摸兩把也是順手的事。

結果壓在身上的重量忽地一輕,連蓋著的被子也隨著誰坐起身的動作滑落。

空氣中久候的冷意清晰而刺骨地撲面而來。

我沒能抓住他的衣角,不解地睜開眼,對上裏包恩不知是被起床氣還是什麽心愫籠罩著的黑沈沈的眼睛。

“怎麽——”

我目光落下,話音便戛然而止。大腿被握著拖近之際只來得及一手撐起身,一手趕忙拽住他的手腕,不可置信地低聲控訴道:“我就摸兩下怎麽了,你讓我摸完就睡不行嗎?”

裏包恩的嗓音低啞得聽不出情緒。

“我現在不就在讓你睡麽。”魔爪伸來。

睡什麽啊!

說又說不得,碰也碰不得。雖然確實順利睡了回籠覺,甚至助力睡得更香,手也不冷了。但建立在我心力疲累的基礎上就顯得不那麽美好。尤其還得忍著一聲不吭,床單被抓皺得近乎難以撫平。

中午,我是被窗外煙花炸開般的動靜吵醒的。

裏包恩已經不在臥室。縱使那股噪音只延續了一兩秒,如同放了一發就江郎才盡的煙火,我被鬧醒後也沒有再睡的心思,更不太關心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麽。

起床,披個外套開門。風做好了午餐,客廳飯香四溢。

見我一臉空白地站在臥室門口望過來,年幼的大廚盤坐在被爐邊,適時招呼道:“中午好,來吃飯吧。”

“謝謝。”我慢吞吞地回應,總覺得哪裏不對,“史卡魯和裏包恩呢?”

電視自顧自地播放著當日的新聞,連線記者采訪的交談聲口條清楚地傳來。聽著熱鬧,整個客廳卻只有風一個人安分地待在桌邊。

小孩閉上眼睛,微妙地嘆道。

“這個啊……”

不等他開口講解,玄關處的門便被誰從外面打開。

我扭過頭。又是一聲關門響,裏包恩換上拖鞋,繞出玄關。他在大冷天裏只穿著紅襯衫與黑西褲,衣領間系著一條黑領帶;面色如常,仿佛不過是下樓扔了個垃圾。

保鏢走到衣架邊拿起西裝外套,一邊註意到我的目光。

“下樓處理了一下垃圾。”他還真這麽自覺地說著,套上衣服,“吵醒你了?”

我覺得我本就睡得有點四翹的頭發更淩亂了。

“剛才那個響動是你搞出來的,”我繃著臉推測,“不會還是炸的史卡魯吧?”

裏包恩扣上西服紐扣,“我下次盡量讓他無聲地消失。”

我:“你還等著下次呢!”

吃飯時我才得知,史卡魯也就比我早醒半個小時。

在清醒後發現自己從豌豆成功進化成小學生,他無比激動,興奮上頭,感到渾身本領都得到了解放。因而一時沒想開,轟轟烈烈地展開了三秒鐘以擺脫跑腿小弟名號為中心主題的覆仇大計。

結局無外乎是變成天邊曇花一現的煙花。

現在居委會還沒找上門,除了懶得管以外,多半是因為誰都想不到人也能竄上天。

而我也只感到這在情理之中。

這種暴力事件不知不覺間竟然變成吐槽都無處可使的日常,我的某些腦部構造可能都快和異世界同化了。

風自己包的餃子一如既往得好吃。

直到桌上只剩殘羹冷炙,可憐的白日煙花才拖著狼狽的小身板回來。

和裏包恩以前一樣,史卡魯長到這個人憎狗嫌的年紀依然瘦瘦小小,四肢纖細。

他不知在哪滾得一身臟兮兮的,一張明顯不服氣又偏偏認慫的倔臉貼著幾片白色膏藥。乍一看可憐,但囂張而高調的妝容讓他瞧上去更像一個不服家長管教、心氣高的朋克樂隊成員。或者沒事就到處惹事,別人看一眼就要瞪回去的非主流叛逆刺頭。

小刺頭一看菜沒剩幾個,登時瞪大了眼:“我的呢?!我昨晚可是好不容易才熬過來的,餓死了!”

靠譜的中國大廚早有準備,掏出兩屜新鮮出爐的小籠包,配上一碟花生醬。

史卡魯立即被安撫。

他嘀咕著說些“哼,我就知道我也有”之類的小醋溜話,坐下來,肚子就綿長一叫。於是男孩為掩羞恥地端起碗狼吞虎咽,猛吃幾口才意識到風的問話。

“啊?你剛才說什麽?”史卡魯滿嘴花生醬地擡起頭。

風已經放下碗筷,氣定神閑地托著茶杯,耐心道:“我是問,昨天排異反應的過程你都有印象麽?”

裏包恩坐在專座裏,捏著一張足以擋住臉的大報紙在讀,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我則喝完最後一口湯,與風一起看向剛長大的男孩。

史卡魯聞言,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當然,又不是斷片!”

“原來如此。”

風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那就是說,其實你完全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對嗎?”

史卡魯:“沒錯,總之就是有一種控制不住的沖動。很莫名其妙啊。”

中國小朋友的目光繼而落到我身上。

“裏包恩當時也是這樣麽?”

“嗯,”我立刻出賣保鏢,“只要沒睡覺就還有閑心點評殺手電影。”

報紙清脆地一抖。當事人插話:“就算睡著了我也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我:“誰信啊。”假睡就直說。

報紙:“我可沒騙你。殺手都是戴著墨鏡睜著一只眼睡覺的。”

我嚴肅起來:“之前去看老電影重映的時候你不是說不想看《這個殺手不太冷》嗎!”

報紙點評:“後來太無聊就看了,對我來說也還行。”

天塌下來還有他的嘴頂著。

至於風,問完大致情況似乎就放心了些。紅袍小孩呷了一口熱茶,望來的眼神帶著閱盡千帆後的淡然的溫和,不知為何還令我覺得有點慈祥。

無論如何,退房的日子一步不停地接近。

史卡魯一長大,又多了一個打下手的苦力(雖然即使仍是小嬰兒也會被裏包恩發配去跑腿)。加上現在通訊科技發達,以前要到處跑手續的事項都能一次性搞定——就算流程依舊很繁瑣,一些工作人員辦事會拖延,搬家也不再是個太費心力的事。

但歸根結底,有親朋好友幫忙的感覺確實不一樣。

風住進來的時間不長,除了廚具、部分衣服與日用品以外沒有太多別的行李。因此,他更多是幫我們打包,以及處理大型垃圾。

不得不說,這位小住客的確體貼得過於周到:他甚至只在最開始的時候接受了我留的零用錢,後來說是會去外面開小推車賣中華包子(我不清楚他怎麽搞到的擺攤許可),賺到一些利潤,就不需要從我這裏領飯錢。

而擺攤賺的錢要麽拿去幫我買食材,要麽想當作房租上交給我。

我拒絕了,讓他自己辛苦賺的錢拿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風稍顯苦惱地表示他在這裏並沒有什麽特別需要花錢的地方。我想了想,說那就當來異世界旅游,到時候買點伴手禮回去給徒弟和朋友吧。

畢竟從裏包恩搜刮我漫畫書的反饋可以知道,這邊的一些漫畫是異世界沒有的。而且那邊雖然科技樹點得很瘋狂,時代卻好像在更早以前,大多數人都還在用翻蓋機。

也就是說,還是有很多IP對那邊的孩子而言相當新鮮。

於是周末的時候,我也拖家帶口地去秋葉原逛了一圈。給風介紹了當季最時興,受小孩歡迎的動漫、游戲或特攝作品,買了不少戰利品。

只是帶著這三個風格迥異的人過於惹人註目。

我僅僅是與裏包恩和風一起,在店門外等史卡魯拿漢堡,就有幾個冬季也打扮得時尚新潮的年輕女孩上前搭訕。

也許是觀察發現我是最適合搭話的人,便來問我和史卡魯是不是姐弟,她們能不能和他一起合影。

我自然是把選擇權交給史卡魯自己。

因此紫發男孩一抱著紙袋出來,便被熱情的漂亮妹妹們團團圍住。一頓誇,一頓拍,又蒙頭蒙腦地點頭允許被擁抱,散開時整張臉都紅得形如煮熟的蝦。

“……異世界,最好了。”這個起初對異世界深惡痛絕的小鬼如是說。

風嘗了口漢堡,態度真誠地采訪:“你不想回去了麽?”

“也也也不是,當然不可能不回去了啊!”

朋克男孩一心虛就咋咋呼呼地大叫。但很快原形畢露,嘴都笑歪地仰頭幻想著什麽,“嘿嘿,等我再大一點,找個異世界女朋友也不是不行啊。哈哈——”

他說著說著又沒聲了。

裏包恩正好閑得沒事招惹我,低著腦袋,抓著我拿漢堡的手就搶去吃第一口。我瞪著缺了一大塊的漢堡肉,氣得踢他一腳,換來後者不痛不癢的哼笑。接著在我的吐槽中拌嘴兩回合。

我懶得理他,回過頭,史卡魯露出如同生吃了塊檸檬一樣的表情。

我也沒幹嘛啊。

只見他怒急攻心似的跟乖乖品嘗西式快餐的風說:“不等了!我現在就要找!”

風:“你現在還是未成年哦。”

史卡魯:“我不管!本大爺的內在可是成熟的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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