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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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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無論如何, 我的計劃還是得進行。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多想,這是人保持快樂的秘訣之一。我忽視了思考之中道不清是不爽快還是疲累的覆雜心緒,倒頭睡了一覺。

午休時間不宜太長。我小憩半個小時, 便慢吞吞地從柔軟的大床上爬了起來。

床正對著工作桌, 其中一把椅子還規規矩矩地待在桌前。西裝革履的小紳士側坐在另一把椅子上,靠窗, 手裏翻閱著郵輪日報。

游輪早已出發航行。

這座龐然巨物在平靜的海面穩健行駛著,吸飽了濕意的微風踩過窗沿, 渡來一陣溫和的涼秋。

這一覺很短, 卻意外地睡得很昏沈。我下意識捂了捂有點熱的臉頰與嘴唇,睡眼朦朧地發了會兒呆。再一側首, 裏包恩把日報放回桌面, 與我四目相對。

“醒了。”

“嗯……”

我隨手捋了捋睡亂的發絲, 忍不住多看一眼男孩。

可能是我剛睡醒的神色看起來又懵又觀察得直白, 他頓了頓。由於他算是背對著窗,一雙黑眼睛在背光中烏沈沈的,顯出頗為不近人情的質感;但殺手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審視般停留一瞬,便鮮活地動容了幾分。

他不掩詫異地擡起眉毛, 開口道:“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我莫名感到睡前浮動的心安定不少。

沒錯,無論如何, 我的計劃——給這位不吝陪伴、保護與支持的小保鏢兼可貴的異世界朋友過個能好好開心享受的生日——都得繼續進行。在莫須有的事上假設可能性完全是浪費時間嘛。

“因為你的鬢角很漂亮。”

我挑了個事實回應, 認真說。出聲之際嗓音還有些悶,我不由扭頭環顧,發現工作桌旁每日提供的幾瓶純凈水, 便磨磨蹭蹭地翻身下床。

正扶著腦袋走到桌前,一旁的人適時提醒:

“左手邊第一瓶我喝過。”

“好的。”

我簡單應了一聲, 拿起第二瓶擰開蓋子,咕嚕嚕猛喝兩大口。幹澀的喉嚨總算清爽得多。接下來得管管我的雞窩頭。再瞧向梳妝臺,臺面角落只有贈送的洗面奶、護手霜、面膜等包裝未拆的產品。

沒等我去拉抽屜,一把還套著保護袋的頭梳從身側遞來。我從善如流地接過後才輕微一怔,補了個道謝。

裏包恩表示只是隨手一拿,繼而重新翻開日報。

下午的陽光稍顯傾斜地從他身後鋪陳,漫開,在男孩的身形邊緣勾勒出溫柔的、真切的光影。應該是光線使然,打在耳後,裏包恩的耳廓透得有點泛紅。

我不禁眨眨眼。

他只不過接著低頭看報,我卻覺得這副樣子真實又可愛,不論是胸腔殘留淤堵的一股起床氣還是先前的郁結,忽然全都徹底一掃而空。

梳好頭發,穿戴齊整,我便帶裏包恩出去玩了一圈。

豪華游輪相等於在船上建了個大商場,餐廳、酒吧、健身房、卡拉OK、圖書館、免稅店、劇院乃至球場都一應俱全,並且盡是良好的環境與氛圍,服務到位。

我提前預約了一場魔術戲劇表演的觀眾席位。

邀請來的魔術師和演員據說也是相當有名,將近一個小時座無虛席。

津津有味地欣賞完整場演出,等戲劇落幕,不少年輕人都往後臺鉆,想要討個簽名。我沒有追星,本打算結束就離場——但不知道為什麽,上了個廁所後跟著人群走,卻仍晃進了後臺。

我去找廁所之前讓裏包恩先去甲板咖啡廳,線上訂好的定制飲品看時間差不多做好了,因此也不怕他久等,在後臺湊了半天熱鬧。

被幾個激動不已的粉絲包圍著的魔術師特地為我們展示了一個簡易小魔術的技巧。

我學有所得,受益匪淺,炫耀似的分享欲油然而生,於是順手買了他們賣的道具(這應該也是劇場營銷的一部分),飛快跑去找人。

咖啡廳大得猶如一個小型圖書館。門店裝潢將歐洲文藝覆興風格與現代工業設計相結合,以低奢黑金為主色調,吧臺身後靜謐地佇立著斷臂維納斯的雕塑。我一踏進店裏,便能嗅到馥郁濃厚的咖啡香,頭頂盤繞著低沈、性感、纏綿般的藍調歌曲。

小紳士正坐在三樓的雙人卡座裏,清閑地品嘗特制雙倍濃縮。桌對面放著一杯我的摩卡。

他這一身黑西裝和這家店倒是挺配的。

我把魔術道具藏在背後,躍躍欲試地湊到他面前:“裏包恩,裏包恩。”

男孩瞥來一眼,神色不變,但輕輕放下了咖啡杯。

“你想做什麽?”

“給你看。”

我神秘地哼哼一笑,右手把一團薄薄的淡紅色絲巾拿到身前,輕飄飄地抖開:同一只手小心捏著的還有一朵小玫瑰。掌心輕裹花朵,細長的莖剝去尖刺,恰好被手臂遮擋待命。

以觀眾的視角當然看不見臂彎內側有什麽。

緊接著,我在腦內覆習剛學到的步驟,用左手拎絲巾,擋住右手,就等快速一翻,把鮮花借位變出來。

結果業務不熟練,第一次翻,花莖剪短的尾巴勾到外套褶皺,沒抖出來。

我:“……”

裏包恩:“你還差得遠呢。”

我胸懷大志道:“這位先生請註意,這是我先抑後揚計劃的一部分。”

然而第二次左右手又沒配合好,絲巾如海浪般氣勢昂揚地翻過右手,卻只露出慢了半拍、呆呆卡在虎口的紅花瓣腦袋,深綠色莖梗搖搖欲墜地從手臂內側晃出。

下一秒,我和花了半分鐘看了個拙劣小魔術的殺手幾乎同時笑了出來。

他倒只是一手屈肘支在沙發扶手上,摁了摁眉角,不知是早有預料還是真被逗笑了,嘴角揚起一個不乏興味的弧度;我則滿懷挫折,反而被自己倒黴人生的幽默感折服,埋頭蹲在沙發旁,一邊捂臉忍笑,一邊慢吞吞地擡起右手。

這回好好地捏著細莖,將嬌嫩鮮艷的小玫瑰舉到他面前。

“送你。”我說,收拾好跌宕起伏的心情,擡頭看向裏包恩,“假期快樂。”

男孩接過花。

我註意到他唇邊的笑意稍微收斂了些許,卻並未平覆,而是變為另一種難辨含義的輕笑,相較起來更寬容,專註得若有所思。

裏包恩的視線在鮮花上停留片刻。

旋即,他垂下眼睫,輕嗅了嗅花瓣。艷紅似血的玫瑰花顫巍巍地挨近他白凈而清秀的面頰。這樣象征著熱情、浪漫與熾烈愛意的生物好像從來都與南歐風情搭調契合,有那麽一剎那,我甚至錯以為它就是為此刻而生。

我沒移開視線。裏包恩側過頭,目光仿佛望進我眼底。

“那我就收下了,謝謝。”

“……不客氣,”我站起身,他隨之微擡起頭,“不過,一般不都會說‘我會珍惜的’,或者‘我很喜歡’麽。”

裏包恩:“我不是一般人。”

我:“哦。”

裏包恩:“如果你的魔術變得再慘烈一點,我應該還會真心說‘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

我:“這種時候就不要記住了啊!”

在咖啡廳裏邊喝邊聊天,懶了半個多小時,我才和裏包恩去別的區域玩。

在短時間內玩飛鏢打破歷史高分記錄、打遍高爾夫球場無敵手、卡丁車短道比賽拿下冠軍後,我又推著這位備受矚目,如有神助,人生字典裏沒有低調一詞的選手遠離容易滋生是非的競技類娛樂。

晚餐前正好有年輕人組局,我們便在棋牌室玩了兩把UNO。

像這種持牌有限,拼運氣成分居多的小游戲,坑裏包恩就輕易得多。只是在第一局被我順位疊加了十二張牌後,第二局逆轉出牌順序,裏包恩很小心眼地報覆了回來。

“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這家夥還把我說過的話再奉還了一遍。

他真的不是天蠍男而是天秤男嗎!

我抱著手裏一沓厚實的二十二張牌,盯著牌面,頭也不轉地捶了他手臂一拳。沒用多少力氣,裏包恩也沒躲,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我隱約聽到一聲悶笑。

下一輪,我狠狠把新入庫的加四牌無情打出:“都小心了,我現在強得可怕。變藍!”

下一個玩家:“我也是不會坐以待斃的,不要小瞧我們的羈絆啊!加四變紅!”

下下一個玩家:“我抽八張就是了!你們能不能不要用中二的臺詞打牌啊!”

來不及打第三局挽回名譽,晚飯點便在歡聲笑語裏來臨。我坐到餐桌前才發覺玩得有點累。

不過我還有想做的事。

天一黑,巨型游輪在金黃、璀璨、鉆石般層層環繞的燈暈映襯下愈顯繁華。

此時要是倚在陽臺欄桿旁,身後是賓客滿座,觥籌交錯的喧嘩嘈雜,身前是一片消融於黑夜裏的寂寞的海面,人總會忽然感到渺小,卻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體驗。

但我沒什麽閑情去體會,看了一眼時間,再擡起頭。

斜對面餐桌的短發高中生和我對上視線,頓時露出堅毅的表情。

飯後,我把裏包恩打發給毛利偵探一家看管,自己則表示要陪園子小姐去找她喜歡的樂隊要合照。

“啊?這種事為什麽要友寄小姐陪?”毛利絲毫不掩飾自己是個無趣大人的事實,咕嘟喝了一大口酒,斜眼道。

“因為小蘭要留下來看住小朋友嘛。”

園子理直氣壯地說,“剛好友寄姐姐也知道那個樂隊,你們又沒興趣,當然只能拜托她陪我了。”

“有我在你們不用擔心小鬼的事,叫上蘭一起去唄。”

話音剛落,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瞟向他手裏的酒杯。

毛利一激靈,左右環顧:“啊?什麽意思?”

不是我不想回答他,而是園子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把我拉走了。我們走出餐區,繞到走廊,熱鬧的人聲逐漸甩在後頭,高中生才停下腳步,眼睛亮亮地扭過頭。

“姐姐,除了生日蛋糕外,你還有什麽驚喜計劃嗎?我都可以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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