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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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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回家填飽肚子後, 我跟裏包恩大致講了一遍史卡魯出現的情況。

“的確是威爾帝的作風。”

坐在真皮沙發上的男孩沈思片刻,道,“他早就想進行這個實驗了。如今想必是從某種途徑知道了我還活得好好的, 更不可能放過進一步研究的機會。”

電視機小聲細語地播放著新聞, 空披薩盒與小食包裝全數收拾進了垃圾袋裏。我隨手整理了茶幾的臺面,擱上筆電, 手邊放著一聽新買的啤酒。

聞言,我先是點開了郵箱界面。接著轉頭看向裏包恩。

“所以他讓史卡魯過來, 除去為了檢驗你在異世界存活是否出於偶然性外, 還有一個原因是想讓史卡魯觀察你,再給他帶數據和情報麽。”我推測。

裏包恩輕哼一聲。

“前者更有可能。”他說, “那家夥不至於指望史卡魯能從我這裏帶什麽重要的數據回去, 但一定會再拿他試試能否通過科學裝置實現自主穿越。”

保鏢的神色與語氣都十分平靜, 甚至構不成對那個頭盔小鬼的故意輕視, 而是陳述事實一般冷淡。

而我與史卡魯只是短暫相處了一天,對他這個態度卻也抱有一種微妙的早有預料感。

異世界人真是奇特啊。

但我畢竟並不算了解,不由再問道:“聽起來你們都挺熟的,為什麽好像都並不擔心史卡魯出事?”

這個世界雖然沒那麽玄幻,可是壞的人也是真壞。碰上就麻煩了。

雖然碰上裏包恩對於史卡魯而言好像更可怕一點。

邊說著, 呲啦一聲,我順手拉開易拉罐拉環。裏包恩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我喝了口涼爽的啤酒, 察覺到他在看我, 頓了頓,報以一個純粹好奇與詫異的回望。

小紳士不著痕跡地翹了翹唇角。

“這次可別喝太多了。”

他揶揄得隱晦又輕描淡寫,我卻頓時有點不自在, 耳尖一熱,握著易拉罐的力道都重了些。

“我酒量好得很。”

“哦, 是嗎?”

“反正比不宜喝酒的未成年好。”

“……”

幾秒後,我捂著微微泛疼的腦門。裏包恩從善如流地為我先前的問題講解道:

“別看史卡魯那樣,歸根結底,他也是當時被選中的世界最強的七人中的一員。”他說,“號稱被死神唾棄的,從地獄歸來的男人。他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最強的七個人這件事,之前在閑聊期間倒是有聽裏包恩提過一嘴。那位朋克機車小子果然也是受到了和裏包恩一樣的詛咒。

“這麽厲害。”

我接受良好地點點頭。揉揉腦袋,不疼了,於是抱著啤酒啜飲兩口,便把註意力放回電腦屏幕上,順便吐槽:“而且和阿龍先生的綽號中二得旗鼓相當。”

裏包恩:“嗯,你有什麽想買的都可以叫他去買。”

我:“完全把人家當跑腿了啊!再說他已經不知道飛到哪去了怎麽叫啦!”

“不要緊。”

小紳士一哂,眉眼流露出手握劇本的從容與篤定。

“你應該明天就能再見到他了。”

沒錯。

如裏包恩所料:翌日上班,快到公司的時候,我們就遭到了埋伏。

就在我正跟貼身保鏢一路閑扯,經過綠化帶之際,猶如一場拙劣的驚嚇把戲那般,一團深紫色的小身影猛地從修剪圓潤的灌木叢裏蹦了出來。葉屑翻飛,伴隨一聲高喊:“給我站住!”

——然後忽地踩空臺階,嗚哩哇啦地踉蹌著一跳,向我的大腿撲來;又幾乎在同一剎那,我的餘光閃過一道幹脆利落的、漆黑的鞭腿。

“噗哇啊!”

不速之客史卡魯被一腳踹飛回灌木叢。再度掀起一小陣脫落的小圓葉子,植被沙啦啦地響。

裏包恩甚至一手還插在褲兜裏,一手提著我的電腦包。

壓低的帽檐稍微掩住了殺手的大半神情。他放下擡起的腿,語氣平淡:“好像又不小心踢到誰了,錯覺吧。”

……幼不幼稚,我請問。

我木著臉註視眼前的一切,左右環顧,發現沒人註意這邊,最終決定不浪費時間陪兩個打鬧的小朋友玩。我低頭看了看時間。

“快到點了,我先——”

“等等!是我啊!”

史卡魯局促地撥開灌木叢,又鉆出來。不愧是被稱作不死之身的強者,挨了裏包恩一腳仍然生龍活虎地滿血覆活,中氣十足地嚷:“大姐頭、裏包恩前輩!”

裏包恩站在我身邊,率先點評道:

“你的埋伏還是一點也沒長進,史卡魯。”

“少、少啰嗦!”頭盔小孩一驚,不甘示弱地聳起肩膀,“你長這麽大了來打我,根本不公平,太卑鄙了!為什麽裏包恩才過一陣子不是嬰兒了啊!”

裏包恩拿起槍:“誰給你的膽子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

史卡魯立刻滑跪:“我錯了前輩!”

“你有什麽事?”我問。

史卡魯似乎本想繼續和裏包恩據理力爭挽個尊,被我直接一打斷,登時渾身緊繃地站起軍姿,支支吾吾片刻才從嘴裏揪出一個完整的答案。

“沒什麽,不對,我……”

話音未落,他的肚皮驀地傳來咕嚕嚕的聲響,嘹亮且悠遠。

我:“……”

史卡魯那白紫相間的安全頭盔逐漸人性化地羞紅、冒汗。他霎時破罐子破摔,急哄哄地叫:“我、我是餓了一晚上!怎麽了嘛!”

“辛苦你了,那先吃飽了再說。”我說。

史卡魯:“你們不許瞧不……啊?”

我最後看了眼時間,只剩十分鐘不到了。裏包恩適時把電腦包遞給我。我道了謝,拿著手機轉而向小保鏢囑咐。

“我等下再給你轉點飯錢,要不要帶史卡魯去吃飯都隨你心意,總之兩人份應該是夠了。”

認真想了想,我接著建議道,“但畢竟也算客人,還是請一頓飽的吧。不然顯得我很小氣。”

男孩微微擡頭,依舊睜著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睛看著我。待我說完,他唇邊便一如既往地勾起幾分笑意,顯然是會答應,口吻卻裝得仿佛拿我沒辦法似的。

他應道:“行,你放心去上班。”

我交代完,轉頭再看向史卡魯。

這小豆丁自從得到我回話後就一副意料之外、結結巴巴想說什麽但遲疑的模樣呆在原地。

他左看看裏包恩,右看看我。目光急促巡脧兩圈,突然撞上我的視線,又再次緊急立正,連兩手都乖乖背到身後。

算了,挺可愛的。

我提醒他道:“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麽急事,但是應該不差這點功夫。好好聽裏包恩的話讓他帶你去吃點好吃的,要是找我有事,過一會兒可以用他手機跟我聯系。”

史卡魯一回神:“是、是!”

我:“拜拜。”

裏包恩:“你中午下來吃嗎?”

我:“下來呀,到時找你。”

揮別一大一小的小鬼頭們,我飛快踩點到公司,和抓考勤的小領導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笑。部門辦公室裏還有一兩個沒來,我不算最晚。

大清早的,同事們連問安都有氣無力。

我一一回了個早,坐到工位前先去倒了杯水。

等度過上午最忙的時間,離午休就差半小時,領導也溜得沒影了,辦公室才稍微熱絡起來:該打電話的打電話,該跑會議室的抱起文件夾就走;隔壁工位的同事去茶水間時順手塞給我一個橘子。

作為交換,我把口袋裏的糖貢獻了出去。

也是在這時,手機屏幕一亮。保鏢正好來電。

我接起來,另一頭傳來的卻是史卡魯稚嫩的、又有些夾著似的沙啞的嗓音。背景音好像也比較嘈雜,應該在店裏。

“大姐頭!我我我借到裏包恩前輩的手機了,不過只有三十秒!”

裏包恩的聲音聽起來遠得頗為模糊:“二十五秒。”

“什麽!裏包恩你會不會數秒?!”

“十秒。”附一聲槍支上膛的脆響。

“啊!”

我忍了忍,還是抿著嘴悶笑一聲。邊點鼠標打開同事發來的電子文件,邊回道:“吃飽了?”

“吃飽了!”史卡魯說,“裏包恩前輩就近帶我去了對面的拉面店。”

他語速飛快,裹挾著吃飽喝足的小雀躍。我有點被萌到。不由了然地帶著笑音問:

“那家我也經常去,你喜歡嗎?”

“嗯!喜……等等!時間還沒有到!!”

“我說到了就到了。”

緊隨著一陣夾雜著頭盔小鬼跳腳聲的雜音,沙沙、嘩嘩又呼呼,似是有誰不由分說地搶走了手機,指腹恰好蹭過收音口。裏包恩的聲線愈發近了些。

我從抽屜裏拿出光盤,準備刻錄文件,聽筒那邊才稍微安分下來。

“新奈。”

熟悉的少年音色幾乎貼著耳畔響起。

我眨眨眼。“史卡魯是有什麽事嗎,怎麽不讓他說完?”

“他太吵,我不想聽。”

“任性。”

“這是不可抗力的事實。”

那邊的背景音當即隱約傳來另一個小屁孩氣急敗壞又敢怒不敢言的動靜。裏包恩巋然不動,代替他說道:

“這家夥本來帶著威爾帝給的臨時通訊裝置和用於傳送的試驗品,但不知道是一開始就不行,還是昨晚被我打飛之後弄壞了。它信號暫時接不上,聯系不到原世界。”

我:“……”絕對是被打壞了吧。

“那豈不是也在這裏失聯了,而且身無分文。”我接話。

“沒錯,”裏包恩說,“所以史卡魯想問你還招不招員工。他可以二十四小時隨時跑腿,只要給他飯錢。”

竟然是應聘。

“我開店計劃還沒落地呢,哪來那麽多要跑腿的活計……”

這句話不能讓公司的人聽見,我彎下腰,把掌心攏在嘴邊,小聲吐槽,“家裏沒有多餘的客房,你肯定也不樂意把你留下的吊床給別人睡。史卡魯沒地方住的話,能接受睡在客廳倒是可以住過來。”

電話那頭,頭盔小鬼發出幾聲喜悅而含糊的唔唔音。聽上去像被綁架了一樣。

然而我的提議被裏包恩無情地一票否決。

“他睡橋洞就夠了。”

史卡魯:“……唔唔嗚?!”

我:“你還不如說在門口放個紙箱和貓砂盆就讓他湊合過。”

裏包恩嗯了一聲,尾音含笑,“這個主意不錯,真聰明。”

我:“我是在吐槽啊!”

史卡魯:“嗚咕?!”

說實話,反正不是真的養小孩,在攢錢的同時家裏多雙筷子對我而言還是綽綽有餘的;有些該花的錢我一點也不會舍不得——因為我堅信猶豫了沒花出去,最後很有可能會以不得不花掉的形式讓錢流失。

就像我之前有個朋友,攢了去旅游的錢,遲疑了半個月還是決定不去,結果沒過幾天騎車不小心摔斷了腿,攢的錢全送給醫院了。

更何況裏包恩這麽久以來都從來沒提過缺錢,好像有自己的門路可以搞到想要的東西(比如他的咖啡機、沙發和槍)。只是以防萬一,加上身為老板的責任感,我每隔一陣還是會給他轉一點零用。

綜上所述,我其實很輕松就能準備好讓史卡魯住進來。

只是裏包恩看上去完全不想和這個小鬼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不僅如此,還用短短一天的時間向我展現了什麽叫真正的黑心前輩。

午休的時候我照常下樓,西裝革履的小保鏢已經一個人等在公園門口了。我提著便當,問史卡魯在哪,他還只管敷衍我,讓我不用擔心。

這天秋陽融融,空氣清爽。

和裏包恩坐在樹影婆娑的長椅上吃完午飯,我才看見史卡魯大老遠啪嗒啪嗒跑來的身影:

一襲緊身機車服的小孩跑得滿頭盔大汗,懷裏則滿滿摟著幾瓶飲料。仔細一聽,還能聽見他不甘地嘀咕著“給本大爺等著瞧”之類的狠話。

……一看就又是被裏包恩使喚去買喝的了!甚至還買了很多!

殺手喝不膩地點了意式濃縮。

除此之外,還讓史卡魯給我帶了瓶氣泡水,另外還有紅茶、果汁、汽水、維C飲料等等,大方地表示可以拿去跟我要好的同事分享。

史卡魯氣得如同一只深紫色的河豚。

我看也看笑了,拿走氣泡水,剩下的都留給他。

“謝啦,你自己也喝點吧。”我可沒裏包恩那麽愛欺負人。

史卡魯站在我跟前,抱著飲料,高昂的嗓音裏透出幾分震驚般的微妙感動:“老板!”

一旁的小紳士卻不讚同地壓低嗓音。

“你太慣著他了。”

“是你太嚴厲了。我可沒時間陪你們玩。”

作為還要回去打盹瞇一會兒的社畜,我堅定地不接茬。而沒等我收拾塑料便當盒拿去扔,裏包恩倒是眼疾手快,馬上把裝好的垃圾袋遞給了史卡魯。

頭盔小孩下意識接過袋子。

“你什麽意思?!”他隨即才慢半拍暴走,“我、我也是很忙的,買飲料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

裏包恩:“那你是打算讓老板自己扔垃圾?連這種事都做不好,難怪一直給別人當小弟。”

史卡魯:“我、不、我——我知道了!我扔就是了!”

我:“……”

簡直是教科書級的職場PUA啊。

最為令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的是,今天一整天史卡魯都落在了裏包恩的手上。

因為他無處可去,可能因為威爾帝對他說了什麽的緣故,心底又對異世界有警惕的抵觸(從他第一次見我也就能看出來);史卡魯可以說是不得不跟著這個可怕的前輩。

傍晚,我加了二十分鐘班,遲遲地趕下樓。

保鏢仍然老神在在地等著我。

他西裝筆挺,半倚著停車場外圍的墻,瞥到我從辦公樓出來,便不緊不慢地站直,自然而然地向我伸出手。

而角落的史卡魯仿佛變成了一坨生無可戀的章魚,褪色的靈魂在他小小的軀殼上漂浮、掙紮,然後放棄,呈現出極致難言的疲憊感。

我默了默,把手裏的包交給裏包恩。接著蹲下來檢查這具半死不活的小孩。

“你對他做了什麽?”我頭也不擡地問。

“帶他熟悉了一下周邊而已。”

“看這副模樣環太平洋一圈還差不多吧!”

“是喔,下次試試。”

“別試啊!”

“不過史卡魯的手氣倒是不錯。”裏包恩提道,“路過商場活動的時候,我讓他去抽了個獎。”

天色黯然,我借著越發深沈的天光與微微閃爍的路燈,打量了一下癱在墻角、不省人事的史卡魯。還好後者對外界還有反應。

聽到裏包恩的話,那又厚又沈的頭盔帽子晃了晃,一絲身殘志堅的聲音從裏頭悶悶地漏出:

“那是……當然……”

“抽到了頭等。”裏包恩說。

頭什麽?什麽等?

我還蹲在地上,循聲擡起頭。小紳士一手提包,一手從從西服外套內襯裏拿出已兌換的獎品——兩張票券樣式的紙,遞給我時,烏黑的袖口露出一小截冷白色內襯,以及纖細的手腕。

接過其中一張,我定睛一看。

……雙人豪華游輪三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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