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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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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裏包恩回來的第一晚, 我睡得還算安穩。

只是在淩晨的夜裏迷迷糊糊地被熱醒了一會兒:以前無論是入睡還是睡醒的時候,小保鏢基本都是和我保持適當的距離(周末我會賴床,他一般都早就起了, 醒來也看不到人), 井水不犯河水;

但這一晚卻是幾乎挨著睡的。

先前我抱著裏包恩拍拍完,不知不覺便陷入夢鄉——而懷裏的小孩體溫比我高, 捂著更熱。

這讓我在睡夢間不止一次以為自己正被一個小暖爐黏著,或者是什麽大型的暖寶寶。

我睡懵到一半, 記不太清是輕輕推了推他的胸口, 還是我自己翻了個身滾遠。總之後半夜無夢,一睜眼就是天亮。

生物鐘叫醒的時間偏早, 第一次醒時約莫七點不到。

窗外不時飄來清脆婉轉的鳥雀啁啾。清早的晨曦也沒有遲到, 蜿蜿蜒蜒地漫進臥室, 躍動著, 溫柔地垂憐著男孩側躺的睡顏 。

裏包恩應該是累壞了,補覺似的睡得很沈。

我初醒之際轉頭看了他一眼。想到今天是寶貴的周末,埋頭又睡了個回籠覺。

繼幾個雜亂無章的夢後,再醒來已經快日上三竿。

夢沒記住也罷,睡久了腦子還更沈, 身側的床位也空蕩蕩。床單只留下一些有人睡過的褶皺折痕。

比我自律得多的保鏢早就摸不著人了。

我再賴了幾分鐘,翻身下床。裏包恩雷打不動地坐在他的小沙發上喝茶看報。我含糊地道了聲早安, 一邊伸了個懶腰, 路過他。

裏包恩翻了一頁報紙,頭也不擡。

“已經要中午了,懶蟲。”

本人早已習慣這個綽號, 便隨口應了一聲,鉆進衛生間洗漱。再接著, 則咨詢他中午想吃什麽,後者給出一個參考意見,我不一定采納。最後的選擇還是以我為主。

一切都和往常那般。

裏包恩缺席的一個禮拜,好像很快就變成了既渺遠又不真切的,浮於半空的窗花紙,模模糊糊地貼在角落,不一會兒便落在時間的腳跟後面。

我還是工作日起早貪黑的社畜,裏包恩還是時不時喜歡搞cos驚嚇的帶槍侍衛,但又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對此,我略表怨念:

譬如以前裏包恩並不會管我熬夜看手機或者打游戲。我戴著耳機,他就自己會睡一路去。

而現在我半夜打塞爾達打上頭,正到激情澎湃之際,總有一只手忽然從身旁的黑暗中幽幽伸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容置喙地關了我的游戲機。

視野霎時一暗,手裏的機子也被抽走。我當即要搶:“等等,快打完了!”

裏包恩變戲法似的,不知道把游戲機塞到了哪裏。我要抓也只能抓到他兩只空空的手。

“屏幕太亮了,影響我睡覺。”他說。

我:“那我調暗一點。”

裏包恩:“按鍵太吵。”

我:“那我去客廳打完再回來。”

裏包恩:“你爬床會吵醒我。”

以前怎麽沒見他這麽嬌貴啊!我瞬時吐槽:“我看你就是單純看我玩游戲不爽。”

“是啊。”

“承認得太快了!”

所幸我打的單機游戲每個節點都會自動存檔,這個睡覺督察員倒是沒給我的游戲之旅添太多麻煩。

相比起他所說的太吵,我的猜測更偏向於他或許是想有人陪他一起睡。

因為我如果睡前躺著看手機,他也在做自己的事(思考、擦槍——除了列恩能變的手槍以外,他還有自己的真槍——看報紙、偶爾看我買的雜志和漫畫等等),就不會說什麽;

甚至到關了燈,我摸黑多熬十幾分鐘,他也不會多管;

直到我不慎玩得太開心了,裏包恩的魔爪便會猝不及防地伸向我手裏的東西,逼得我不得不無聊到入睡。

然後第二天醒來,比裏包恩醒得早的話,便會看見他安靜的、近在眼前的睡臉。

這又是另一個日常裏不易覺察的區別。

以前他通常都是平躺著睡,有時背對著我。還是嬰兒的時候,更是豆丁一點大地窩在枕頭邊邊。中間相安無事地隔著一條楚河漢界。

是因為最近開始降溫了,所以下意識想靠著別人睡麽。

我伸手,戳戳男孩的臉蛋。他幾乎在同一時刻不緊不慢地擡起眼皮。我立刻爬下床準備洗漱上班。

而如果醒得比裏包恩晚,需要視他的心情分情況討論。

這倒和與往常差不多,此保鏢心情好會正常地叫醒我,心情一般會制造各種詭異的動靜(穿著馬裏奧cos服打地洞等)讓我彈射起床。

至於心情差的時候,要麽毫不留情地把我拍醒,要麽自己悠閑地品咖啡,等我發現快來不及時猛地驚醒,再看著我一陣雞飛狗跳地收拾東西。

這時他心情就好了。

但要是我被正常叫一兩次還賴床不起,他的心情便會斷崖式下降,快進到捶我。

與過去不同的地方在於,我似乎摸到了一點免挨捶的解決辦法。

事發時間在一個我前夜熬夜趕材料,因此只睡了四個小時不到的早上:

我毫無疑問想多睡十分鐘,裏包恩叫了我兩次,我都沒力氣,應得消極又懶散,到最後直接在腦內意念回覆,現實裏忘記搭理他。

於是下一秒,我就被連人帶被子地薅了起來。

由於睡眠不足,我四肢沈重,突然不得不半坐起身,沒得躺了,便不舒服地迷瞪著想要盡快找到支撐點。

手臂胡亂一探,正好抱到站在床邊的人的腰身。

裏包恩被撲到,卻仍然底盤很穩。他手裏還拽著我的被子。而我早已棄軍保帥,不管半條都流到床腳的被褥,昏頭昏腦地摟住了男孩的腰。

他的西裝料子肯定是上等材質,質地柔軟,有點涼絲絲的。

我把臉埋在裏包恩的胸膛前,還能隱約感覺到他心臟穩健的、有力的跳動,簡直不要太好睡。因而沒來得及從喉嚨裏發出悶悶的哀嚎,又忍不住要睡過去。

意識沈甸甸地掙紮之際,有誰的手指驀然穿梭過淩亂披散的發絲,捏了一下我的後頸。

“起了。”

貼著胸口聽到的聲音像在空曠的溶洞裏回蕩似的。又近又帶著磁性,伴隨著對方呼吸時的輕微起伏。

我緩緩地用鼻音嗯了一聲,不動。

“快點,不要老是撒嬌。”

我慢吞吞地挪了一寸。

輕輕捏在後頸的手松開。正當我潛意識裏以為要被彈腦門,於是擺爛地緊閉著缺覺而酸澀的眼睛等死的時候,一時間居然什麽也沒發生。

我反而不太習慣。

靜止了幾秒鐘,想著也該起了。我才艱難地放下手臂,扶著不斷傳來“想睡覺幹脆請假吧”的信號的腦袋,坐在床邊緩了片刻。

與此同時,裏包恩隨手撇了撇我睡翹的劉海,用手背一碰我的額頭。我猜是在試我有沒有發燒。

確認只是困之後,他再次擡起手——卻也只是掌心在我腦袋上放了一下的程度。

嚴格的保鏢語氣相當平穩,嘴角微微勾起。

“一分鐘起床,別讓我看到你又睡回去。”

留下這句話,他就離開了臥室。我枯坐須臾,拿起手機一看,通勤時間還有一些餘裕。揉了揉臉,我晃悠悠地起身。心頭偶然地竄過一絲疑惑。

……他難道心情很好嗎?

不過,畢竟我也不會每天都賴床,生物鐘比裏包恩醒得早也是常有的事。因此這個方法還沒有完全得到驗證。

再還有一些不說也行,說了也沒什麽的微妙的變化,比如他以前一向讓我想喝咖啡就自己煮,如今有次在我居家工作時,卻順手幫我也倒了一杯;

我道謝。毫無防備地喝了一口,被苦得半個小時做不出任何表情。

又比如之前接我下班,裏包恩經常是沒有預兆、神出鬼沒地突然出現在面前。

而我這回在下班前起身活動筋骨,拿著水杯倚到窗戶邊,竟然一眼就瞧到樓下站著少年熟悉的身影。

西裝革履的小紳士以一個明顯正在等待的閑適姿態,靠在樹下,一手插著西褲口袋,一手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

我還是第一次在這個視角看見等我下班的裏包恩。

但我只是多看了兩眼,那頂黑漆漆的禮帽便動了動。裏包恩擡起頭。我在樓上望不清他的神情,卻也能知道他在看我。

我嘿嘿一笑,拿手機拍了下來。

結果,直接導致了這個有仇必報的家夥也開始錄我下班從停車場後門繞出來、跑向他的過程。

我一開始沒發現,還在聲情並茂地,邊描述邊演地跟他吐槽領導。看見鏡頭後我一個急剎,想方設法讓裏包恩刪了也以失敗告終。

我覺得我在視頻裏一定面目可憎。這是我離職前如同把柄般的存在。

就這樣平淡又不失樂趣地轉眼過了一個月。

我的常服都換上了長袖、長褲和外套。街道上長出金黃色的落葉,超市上新;熱門音樂榜單重新洗牌,大紅歌手的秋季新單曲在東京四處傳唱。

只要我不問,裏包恩就不會提回另一個世界的事。

雖然聊天時會說說他那邊的故事,但總體而言,他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全然一副閑雲野鶴地養老似的模樣。

並且身高再也沒長。

又或是長了一兩厘米,沒有太明顯的變化。

在這一點上,我已經不是很好奇了,但裏包恩好像頗為在意。我連著幾天都瞥見他自己量身高,發現沒長高的話,我如果嘴欠揶揄他兩句就要被敲腦袋。

好吧,他應該已經快受夠當小孩了,我也能理解。

而就在我幹脆不瞎猜測,過好一天是一天之際,忽然在最為平常的某天,迎來一位意外的天外來客。

彼時,我坐在茶水間靠窗的位置摸魚,邊喝水邊看手機。桌上擺著掩飾用的工作資料。

秋日早晨的溫陽鋪灑在敞亮的落地窗邊。我劃了劃新聞界面,正拿著水杯抿一口,輕柔地照在臉側的自然光線卻倏地被什麽遮住了般,唐突一暗。

緊跟著某種皮質物體甩在玻璃上,欲要下滑的微弱摩擦聲。

我扭過頭。

一個身穿深紫色緊身機車服,戴著渾圓的頭盔的小孩——身形看起來不過四歲左右,正以驚人的毅力使出渾身解數,八爪魚般死死扒著窗玻璃。

可卻仍抵抗不了重力,屁股不斷往下掉。

即使看不到臉,那可怕的情緒傳達能力,與努力黏著玻璃的顫抖的身軀,也直觀地展現出了一種近乎悲慘的驚慌。

“救救、救救我!救救我!”

透過隔音不錯的玻璃,我只能聽見他夾著嗓子發出的蚊子般的求救聲。

“……”

事發突然,原諒我面無表情地沈默了半秒。

什麽鬼啊!這可是五樓,五樓!誰家的小孩怎麽整個人拍到窗上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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