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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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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那一夜的發展不在任何人的預期之中。

因為事發突然, 車上沒有任何安全用品。

那個幹凈得像一捧清水的人,家裏自然不會準備。

而牧霄奪只懷揣著過來看一眼的心思,不可能帶著那些東西, 他是個充滿私密感的人, 更不希望盛願關於初次的記憶留存在那輛封閉的車裏。

盛願沒有想到,再次回到壹號公館會在今夜。

筆直的長路被淡金色車燈映亮,純白的雪泛起燒焦一般的熏黃,常青的絲柏樹枝葉掛雪, 無聲默立在路旁,如同忠心耿耿守衛莊園的騎士。

駛進莊園的那一刻開始, 盛願的心臟忽然變得格外焦躁。

壹號公館一切如舊,只是物是人非,心境已與兩年前第一次來到這裏大不相同。

來不及參觀闊別已久的莊園,也沒有機會去最鐘愛的花園逛一逛。盛願拉開副駕車門, 腳尖小心踩進松軟的雪地——

緊接著, 視線倏然一晃,眼前天旋地轉,瞬間的失重感令他心驚, 手指下意識去捉男人的西裝領口。

剛剛攥了很久的布料, 於是變得更皺。

白膚早已紅雲斑斕, 像火燒雲收盡的最後一分。

時間仿佛消亡, 帶著長久渴望的吻像鋪天蓋地的雨點一般落下,不顧一切的淋濕身體。

男人的吻向來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近乎掠奪的掃蕩著口腔的角落, 盛願的被吻得唇舌酥麻, 來不及吞咽的涎液從嘴角滑下,殷紅眼角帶點淚的模樣像裹了蜜的毒。藥。

穿透淚眼模糊的視線, 盛願無聲註視著這個為他而動情的男人。

牧霄奪眉骨高、鼻梁挺,他看到濃密的睫毛覆蓋在他的眼瞼,偶有吻到深處,濃密的鴉羽近乎不可察覺地顫動。

他無數次與那雙沈靜的黑眸對視,也同樣被他牽引,浮沈在無法逃脫的痛和欲中,領教他的放肆和貪癡。

那首歌是怎麽唱的?

——“寧為他跌進紅塵,做個有痛感的人,為那春色般眼神……”

吻蜿蜒至耳際,盛願柔軟無力的陷在溫暖的床鋪中央,眼神迷離,好似在偌大的莊園迷失了最後的方向感,只看到那盞流光溢彩的垂蘇頂燈搖晃不止,光影明滅不定。

就像住在湖裏,看到湖面晃碎了一輪月、一汪星。

盛願憊懶的擡起手腕,蔥白的指從男人凹陷崎嶇的鎖骨滑下,碰到他優越的胸肌,溫聲呢喃:“嗯……為什麽不去你的房間?”

牧霄奪捉住作亂的手指,細密的吻從指尖流連到系了一串朱砂菩提的細腕。羊脂玉的白、菩提的暗紅、深深淺淺的斑駁吻痕,像世間最旖旎、最情。色的畫。

上色的人對藝術一竅不通。

臥室一隅,盛願看見那些毛茸茸的黃油小熊端端正正擺在角落,覺得難堪,赧然道:“你去……蓋一塊布,我不想讓小熊看著……”

男人低眸垂視著他,嗓音低沈、危險、帶幾分愉悅,“專心點,阿願。”

“嗯……慢點。”

喉間止不住溢出細碎的聲音,盛願只能極力克制。

他有一把清冽的嗓子,像被綿綿春雨浸過似的,泛起迷蒙的霧,伴隨肆意生長的情念。

牧霄奪擡手摘掉他的助聽器,告訴他不要收住聲音。

“疼……”

一整夜,眼前景致變幻無窮,他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字。

戴月,披日,或燙,或冷。

根植於男人的堅實狂熱,陶醉在淡香和溺斃的吻中,蒼白皮膚被貪婪的水捆住,吞沒進裸。露氣候所蒸騰的霧。

迷失的夜裏,以吻織成的網自上而下的籠罩,分裂成諸般迷幻夢境。

漫長的初次,亦是晨昏交界時一場纏綿悱惻的夢。

-

孱弱的身體被溫水完全包裹的那一刻,盛願終於從半夢半醒中緩緩撐開眸子,感受到異樣,央求已經變成了條件反射,“不要了,我好累……”

“別亂動,給你清理。”

盛願這才稍微配合他,無力的用指尖沾了點清水,往男人臉上彈,委屈的抱怨,“……我半條命都快沒了,到底做了多久……”

牧霄奪輕不可察的促狹一笑,語氣掛上幾分誘哄味道:“要幫你回憶嗎?”

“不要。”盛願的臉頰被紅意浸透,氣鼓鼓扭頭,嗔他,“你留著以後回憶吧。”

“很難受嗎,聽你的聲音感覺很滿意。”牧霄奪臉不紅心不跳,從善如流的續上一句。

盛願喉間驀然一哽,羞赧道:“那、那是因為你把我的助聽器摘了……你壞死了!”又催促他清理得快一些。

其實,漸漸適應之後,他對這種事並不覺得排斥,偶有動情時分,也被撩撥出幾分渴望。

牧霄奪面不改色,毫無誠意的向他賠罪:“很好聽,下次不摘了,讓你自己聽聽。”

“誰答應你還有下次……”盛願小聲咕噥,不經意看到男人線條硬朗的肩背掛著幾道被他撓出來的紅痕,頓覺羞恥,身體順著浴缸向下滑,埋進水裏吐泡泡。

片刻後,牧霄奪攔腰將他從浴缸裏抱出,淌了一地清水。

這次盛願沒有驚訝,反而熟稔的勾住了男人的脖子,似乎已經習慣了他這種毫無征兆的動作。

盛願身上裹了一塊松軟的白色浴巾,乖乖站在鏡子前,臉頰純白無瑕,唯有唇和眼角紅得旖旎,揉出艷色。

牧霄奪站在盛願身後,高大的陰影將他全然籠覆,拿著吹風機幫他吹頭發,手指穿過細軟的發絲,動作溫柔仔細。

“誒?”盛願微微蹙眉,湊上前定睛瞧了瞧鏡子,擡手摸了摸側頸和鎖骨,指著幾處暗紅色印跡問他,“這是吻痕嗎?”

牧霄奪低眸瞟一眼,“嗯,你皮膚白,沒想到會這麽明顯。”

盛願瞬間晴天霹靂,背著家人出門幹壞事的慌亂感遲來的湧上心頭,仿佛陷入某種思維怪圈似的絮絮叨叨嘀咕,“我明天要怎麽見媽媽,大年初一我總不能躲起來不見人吧……難道只能穿高領遮住嗎?還有……明天早上我要怎麽回去,萬一媽媽發現我一大清早不在家,問我的話該怎麽回答……”

牧霄奪不由得失笑,穿越深寂無人的長廊,將輕飄飄的盛願抱回臥室。一路上,他還在咬著指尖喃喃自語。

“好了,別想了。”牧霄奪把盛願咬住的指尖輕輕拉下,收回被子裏,“明天我陪你回去,先好好睡一覺。”

盛願看向那個雲淡風輕的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存心要折騰他,“我餓了。”

“很晚了。”牧霄奪說。

“嗚我餓……我明明吃了晚飯,都怪你非得折騰我那麽久……”盛願委屈央求,動輒便開始用撒嬌賣乖這套拿捏他。

牧霄奪頗為無奈,手指揉他的臉頰,“想吃什麽?”

盛願得逞的綻開一點笑:“想吃熱乎乎的湯面,你會做嗎?”

“不會也得會。”牧霄奪俯身低首,吻在他的眉心。

盛願看著男人轉身離開臥室,慢慢收回視線,木然盯著頭頂的天花板,蜷縮起手指緩緩摩挲身下的床單。

那些在床上混亂不堪的片段時而會浮上眼底,惹得他不堪忍受的鉆進被窩。

半晌,盛願悄悄從被子裏探出一盞水光瀲灩的桃花眼,目光落向角落裏的小熊,恍然出神。

說實話,他並不是一個擅長回憶的人,自從患病後記性更是變得差,可有些事情根深蒂固的紮進了記憶中,連遺忘都不曾。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到壹號公館的場景,在那個雨季最後的暴雨夜,房東將他從出租屋趕了出去,他在雨裏淋得像只落湯雞,無家可歸,被突然出現的牧霄奪撿回了莊園。

那時,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會與對方成為這樣的關系。

一切看似只是偶然、只是巧合,他卻更想把這歸為眷顧。

怔怔發呆片刻,盛願慢慢平覆心緒,到底是怕牧霄奪把廚房炸了,撐著手臂從床上坐起身,渾身上下像是散了架,腿、腰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他一步三喘氣的慢吞吞挪到廚房,看見牧霄奪站在熱氣氤氳的煮鍋前,正用筷子攪動著鍋裏的面條。

一輩子沒怎麽進過廚房的人,身處這般煙火氣中,氣質依舊清寂冷冽。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他站在這裏做著一碗再尋常不過的面條,會讓人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心安。

盛願走過去,慢慢環住男人的腰,尖尖的下巴墊在他的肩胛骨,輕輕笑道:“可以啊,有模有樣的呢。”

“吃完了再誇也來得及。”

盛願撇撇嘴,不依不饒的給他出難題,“那我再要一顆荷包蛋,嗯……溏心的,七分熟。”

牧霄奪不由得輕笑,倒是對他有求必應。

最後,端到桌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面,連臥在面上的雞蛋也圓溜溜。

盛願嘗了嘗,滋味和他自己做的大差不差。雞蛋稍微煮過了火,雖然不是溏心,但全熟也很好吃。

“你什麽時候學的做飯,怎麽這麽好吃。”盛願忍不住誇道。

“我向來做什麽都可以做好,”牧霄奪回答得頗為傲慢,帶著他一貫的輕屑,“不過是按時取量就可以完成的事。”

“你真的是一點都不謙虛啊……”盛願訝然。

不過仔細想想,牧霄奪好像從來沒在他面前表現出拙劣,總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

這大概是男人素來的性格使然,就連剛剛那種意亂情迷的時刻,除了過於激烈的心跳,他也沒有表現出其餘太大的情緒波動。

盛願慢吞吞吃著面條,心緒不知又飄到了哪裏,忽然聽見牧霄奪問他:“過些日子,要不要和你媽媽一起去英國或者翡冷翠修養一段時間,我在那兩個國家各有套房產,再安排幾個人過去照顧你,工作可以等身體養好之後再做。”

盛願一時沒反應過來,忡怔的問:“你呢?一起去嗎?”

牧霄奪面色淡然,沒說去,但也沒說不去,只是回了一句:“我會去看你。”

-

翌日清晨。

盛願在一陣腰酸背痛中醒來,四肢酸軟,像灌了鉛。

仿佛一臺老舊生銹的機器,每一次動作都帶著筋疲力竭的嘶啞聲響。

緩了許久,他拖著沈重的步伐慢吞吞下樓,頭重腳輕,聲音也啞得不像他,悶悶一聲:“早上壞……”

牧霄奪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聞聲,頭也不回的說:“醒了,把桌上的早飯吃了。”

窗外銀裝素裹,天地純白,斜陽穿透枝幹縫隙滑進窗口,是冬日裏難得的晴日。

“我要是這個聲音去配音,向笙一定會給我灌半瓶子潤喉糖。”盛願喝下半杯牛奶洇嗓子,終於感覺活過來點,叼著片面包慢吞吞嚼,“你簡直摧殘了一個配音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牧霄奪忍俊不禁,聲音很輕的笑,似乎只是聲帶微微顫了顫。

“在幹什麽呢?”盛願詫異的走過去,雙手撐住沙發背,看見牧霄奪腿上正趴著一只白鴿,茶幾上還放著藥箱,紗布和碘伏散落一旁。

“鴿子?它怎麽了?”

“和別的鴿子打架,翅膀受傷了。”牧霄奪說,“你來幫我按住它,我給它消毒。”

“好,出了好多血啊。”刺目的鮮血染紅了鴿子的一邊翅膀,順滑的羽毛雜亂不堪,盛願眉心微蹙,輕輕按住它的另一邊翅膀,小聲安撫,“不要亂動哦,在給你治療呢……”

“舅舅,它傷的很嚴重嗎?”

牧霄奪仔細用棉簽蘸取將碘伏,點在鴿子翅膀的傷口處,說:“翅膀看樣子沒斷,包紮一下,關在籠子裏養幾天應該就能恢覆。”

盛願點點頭,撕下一小塊面包遞到鴿子嘴邊,見它不吃,只能訕訕收回手,用指尖揉了揉鴿子的頭,“為什麽要和別的鴿子打架啊,可憐兮兮的……你是今早餵食的時候發現它的嗎?”

牧霄奪回答:“昨天就看見它翅膀有血,還能飛就沒管,今天早上發現它在趴在雪地裏凍僵了才帶回來。”

“還好你發現了,它長得那麽白,萬一在雪地裏凍死就太可憐了。”

牧霄奪繼續用無菌紗布將鴿子受傷的翅膀包紮、打結,處理完成後將它小心放進籠子裏。

那樣一個冷淡的人,在處理這些瑣事時也依舊專註認真,即使是為了一只平平無奇的、即便凍死也未必會被發現的鴿子。

盛願看著鴿子在籠子裏東倒西歪的撲騰,喃喃的問:“有什麽方法能讓它們不打架嗎?”

牧霄奪拈著一根掉落的鴿羽,聞言,漫不經心的說:“把窩端了,就知道抱團取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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