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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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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這個六月仿佛註定是不祥之月。

經過交警和路人的暴力拆解, 最終從車禍現場搶救出五名被困人員。

其中兩人當場死亡,一人正在搶救中,餘下兩人重傷昏迷, 因傷勢過重無法辨認其身份。

車禍發生時正值晚高峰, 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車輛頓時使沿路交通陷入堵塞。

支隊立即派出大量交警趕往現場馳援,公路巡警在前方開路,救護車呼嘯駛過,沿路私家車和電動車紛紛避讓, 閃爍的警報燈光匆匆掠過國際會展廳前的兩輛紅旗國禮。

彼時,首都證監會主席及發行司司長蒞臨雲川, 正在同業界高管進行座談發布會。

牧霄奪以牧氏集團董事長的身份出席該會議,牧氏作為雲川市私企領域的龍頭,在會議上備受矚目,媒體的鏡頭紛紛對準了這位年輕有為的董事長。

問答環節上, 牧霄奪對財聯社、中國基金報以及證券日報記者的頻頻提問進行回應, 並基於近期證券市場的劇烈震蕩發表見解。

座談會全程對外直播,從下午五點開始,持續了近3個小時還未結束。

席間, 牧霄奪放在秘書謝昀那裏的手機不停接到電話。

謝昀替他接起, 在警察口中得知林助理和盛願出了車禍, 他心急如焚, 卻不能貿然上前打斷會議。

牧霄奪在會上的發言得到了主席和司長的高度讚許,會議結束後,二人仍然拉著他進行交流。

謝昀瞅準領導和其他人談話的時機, 快步上前, 附在牧霄奪耳畔簡短說了這件事。

下一秒,謝昀看見那張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面容好似出現了裂痕, 灌入的風吹散了他的從容。

謝昀被那雙眸中似有若無的銳利鋒芒逼退了腳步,只剩下緘默。

牧霄奪以不便為由推拒了當夜的晚宴,快步離場,直奔醫院。

雲川市公安局交警支隊很快針對這起交通事故進行警情通報:

【6月14日17時許,下灣區時代大街路口發生一起出租車與奔馳越野相撞的交通事故,出租車司機谷某(男,38歲)及車上乘客蘭某某(男,57歲)當場死亡,越野車司機林某(男,35歲)等3人重傷,均已送醫救治。】

【經初步調查,事故發生時,出租車司機谷某駕駛車輛在道路上超速逆行。據醫檢,谷某此前並未飲酒或服用藥物。】

【目前,事故正在進一步調查處理中。】

-

牧霄奪趕到醫院時,已是夜裏十點。

驟雨將歇,雲川市公安局蔣副處長正在醫院門前親自等候他。

這原本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可聽聞車上人員涉及牧氏集團,上級領導紛紛坐不住,一級一級丟炸。藥包似的,最終派了一人出面慰問。公安局大樓徹夜長明,連夜徹查這起惡性案件。

牧霄奪無心客套,直奔急救大樓。

查爾斯隨後匆匆趕來,之前牧霄奪那邊一直顯示無人接聽,警員翻找聯系人,不知怎麽把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林助理的父母已經守候在急診室門前,眼睛紅腫的相互攙扶,嘴裏面各含著幾粒速效救心丸。

盛願和蘭音傷勢較輕,已經脫離危險並且轉入重癥監護室,但蘭音的孩子是絕對保不住了。

林崢的傷勢是三人中最嚴重的,送來時渾身是血。

老兩口不知聽誰說了句“生還幾率渺茫”,情緒差點崩潰,見到牧霄奪就如見到救命恩人。

牧霄奪讓謝昀留下來安撫林崢的父母,他則腳步不停的趕去盛願的病房,直到真正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終於落到實地。

盛願還在昏迷中,鼻子裏插著氧氣管,似乎陷入了夢魘,睡得並不安穩。

牧霄奪蹙緊眉心,探出手指想輕輕碰一碰他的臉頰,卻又忽然停在半途,頹然揉碎一把空氣,收了回來。

他的神經在太陽穴邊瘋狂的跳,尤其是看到盛願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喉嚨裏像含了一片沙漠,發不出聲音。

他感覺躺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遍體鱗傷的人,而是一塊布滿裂紋的玻璃,輕微的觸碰仿佛都會令玻璃瞬間粉碎。

不幸中的萬幸,車禍的撞擊點在盛願身處位置的斜對角,他系了安全帶,所以肇事車輛沒有直接對他造成傷害。

除了右手手臂輕微骨裂,一般程度的腦震蕩,身體的其他傷口大多是被飛濺的碎玻璃劃傷的,沒有傷及內臟。

牧霄奪不放心,垂眸註視他,聲音沈靜的問:“他得過腦瘤,一個月前做了開顱手術,現在還沒有恢覆到正常水平,這種程度的腦震蕩,不會給他留下後遺癥或者覆發嗎?”

醫生聽完,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凝重,斟酌開口:“一般來講,良性的腦膜瘤是不會覆發的,但是也要根據患者的個人體質具體對待。如果您仍然不放心,可以在患者蘇醒後進行更加周全的檢查。”

半晌,查爾斯見他站在病床前,毫無離開的架勢,忍不住提醒道:“Vantro,那個副處還在外面等著,人家好歹是個科。級。幹。部,你別晾著他啊。”

牧霄奪低沈的應了聲,三人旋即回到車上。

通過警局發來的監控畫面以及從奔馳調取的行車記錄儀,可以清晰看到,相撞位置在兩輛車的副駕駛。

所以,蘭世輝的遺體是最破碎不堪的,整顆頭顱幾乎完全擠壓變形,鑲嵌進壓扁的車頭裏。

蘭世輝和肇事司機的遺體仍然躺在太平間,無人認領。蘭氏的人早被牧霄奪趕出了雲川,趕回來需要一定的時間。

入殮師花了很久才把他們的五官從現場鏟下來,貼回臉上。

雖然面目全非,但好歹像個人了。

查爾斯將錄像調整至0.5倍速,逐幀查看,“你看這司機打方向盤的動作,他就算逆行也會躲開其他的車,明顯就是沖著盛願他們來的。還好林崢反應快拐了個方向盤,撞的地方要是司機這一側,他們兩個都得遭殃,你說是吧蔣處長?”

不待對面回答,牧霄奪直截了當的問:“你們查了這麽久,肇事司機的身份總該查明了吧。”

他不想知道經過,只在乎原因和結論,語氣森寒,言詞間的冷意幾乎凝結成實體。

蔣處答:“具體的身份信息和背景還要等刑偵大隊給出結果,我現在只知道肇事司機名叫谷同舟,事發之前沒有喝酒或者服藥,至於他是否有什麽精神疾病之類的,現在還……”

“精神疾病?”

牧霄奪突然打斷他的話,一聲輕嗤。

薄、銳利、嘲弄至極。

“我不希望警方最終給到我的是這種理由,這大概是你們萬不得已時的下下策,也該分分場合再用。”

聲線振動,像淩厲卻不見血的刀鋒,幹凈利落地撕破官商之間虛偽的假象,清絕得不留餘地。

蔣處面上掛不住,他這趟本就是被人硬推出來,只好中規中矩的說:“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快查明事情真相,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

類似假大空的話,牧霄奪無心再與他耗下去。

查爾斯插在兩人中間,尷尬的笑笑,好聲好氣把蔣處請了下車,目送他坐上警車離開。

“局裏真是派了個草包過來,一捏一把水。”

查爾斯關上車門,撇撇嘴說:“一個出租車司機竟然能和盛願結怨?Vantro你信嗎?反正我不信,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

“再說了,盛願那種聽話的小東西,要七勺糖不敢多放半粒,怎麽可能會有仇家?”

“在金錢和權力面前,愚蠢的人只會變得更愚蠢。”牧霄奪平靜說道。

“哎?難道……你已經猜到背後主使是誰了?”

牧霄奪不言,晦暗不清的目光投落進遠處的黑暗,眼底拓下明顯的陰翳。

雨後的夜幕更加明晰透亮,一輪月落下黯淡的光輝,照得此間萬物寂落蕭索。

算起來,他這三日的睡眠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

哪怕是不眠不休的機器,也會因為過度使用而變得卡頓,更何況他一個活生生的人。

異常繁縟的工作和會議全部堆在牧霄奪一人肩上,此時又恰逢牧海英一家三口奔赴香港,他一時放松警惕,而這也就給了對方鉆空子的機會。

“……我應該讓司機把他送回去的,不該把他一個人留在外面。”牧霄奪若自言自語。

“Vantro……不是吧,你你你竟然在後悔!?你這種人也會後悔??”查爾斯震驚到語無倫次,抓耳撓腮暗自懊惱,“你……啊啊啊我剛才為什麽沒有錄音——!!”

片刻後,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謝昀急匆匆跑過來,扒著車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先生……林崢、林崢救回來了……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這是今晚唯一的好消息。

查爾斯原本想留下來照看盛願,好讓Vantro回莊園休息一晚。但見Vantro態度堅決,他只好悻悻的開車離開。

謝昀將林崢的父母送回去後,也回了自己家。

牧霄奪獨自回到盛願的病房,一刻沒有離開他。

後半夜,盛願身體抽搐,猝然驚醒,連帶著在他身邊閉目養神的牧霄奪也醒過來。

牧霄奪抱著他溫聲哄,捉住他輸液的手不讓他亂動,終於把這個不安的人重新哄睡。

不久,盛願又開始斷斷續續的發起燒,身體忽冷忽熱,吐了幾次,胃裏本就空空如也,吐到最後只剩下膽汁。

醫生給盛願打了退燒針,說他如此反覆的抽搐驚醒,大概是受驚過度所導致的。

這場慘烈的車禍將會給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日後的心理疏導必不可少。

這之後,牧霄奪徹夜未眠,幾乎連軸轉了整整72個小時。

他的大腦和神經已經力竭,像幹枯風化的木柴,帶著一絲即將斷裂的不穩。

他的視線始終沒有從盛願的臉上錯開半分,眸中卻又仿佛空無一物,這是一種好似丟失掌控的感覺。

無論是他、牧海英還是祖父,他們從沒有想過自己想要的太多,金錢、地位、權力……任何一個都不想失去。

而代價也等量付出,難保會遭到反噬,甚至還會牽連自己身邊親近的人。

他又想起了那只被自己用螺絲刀親手殺死的小狗。或許,直到如今,仍然沒有改變分毫。

他的喜愛,對別人來說,是置之死地的刀。

牧霄奪眸光沈沈的註視盛願,止不住去想——

“你留在我身邊,真的是最安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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