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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0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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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02

20xx年,12月31日,大概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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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帶我去了海邊。

很黑。硬要說的話,又冷又餓,他忘記帶我放在公寓裏的漢堡和吐司了。不算什麽很美好的經歷,但,是兩個人第一次在海邊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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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從學校回來就看到A坐在床上,還穿著襪子。

沒有好好度過這個晚上的想法,因為寫essay寫得很艱難。我看到他悠然自得地把我的地盤當成自己的領域,有意挑起話題,問他,真的真的,一定要去嗎,一定要去追尋那個秘密嗎。

如果已經有人因此喪命,及時止損才會是大部分人的選擇。

結果他給我的回覆前所未有地堅定。

未來若你回頭,不會在猶豫的歷史裏看到我們今晚的談話,可是我一定要去。這是我的執念。我不懂及時止損為何意。何時才算及時?得何物才算止損?

我合上筆記本,開始擔憂自己的前途。準確點講,開始擔憂那個可能沒有他的未來。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一洋之隔的母親已經做好了無聲赴死的準備。

那麽,我和你一起去。

他蒼綠色的眼睛變得犀利。

是為了我?

我訕訕地。是。『不知道為什麽,那晚的我鐵了心要表現得如此幼稚。大概因為不成熟,以為可以用這樣的方法去試探愛人的心意。但讀者們,請務必不要這樣做。這很自私,也很無知。』

他看起來想嘆氣,語氣更加堅硬如鐵。不要跟過來。

我不說話了。

意識到不對,他抿嘴,對我補充道。你本可以有更明亮的人生。

明亮?明亮。明亮……

我聽了,越發覺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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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essay的時候,A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被我燒水的動靜鬧醒後,借我的筆電回郵件。

我等他回覆完,把燉好的番茄和圓白菜湯端到茶幾上,叫他去把鍋裏已經炸到金黃的土豆餅端出來,我要帶著優惠券去樓下買漢堡和薯條。

沒錯,這就是當年我這個窮留學生的跨年大餐了。

樓梯間裏到處是廉價速食煮開後的味道。這個街區治安一般,大部分住在這裏的學生都避免不了和偷渡者或犯罪者共處一個屋檐下,幸好我打工的便利店的老板娘給我賣了個人情,幫我向房東說了幾句好話,我得以挪到了這棟住滿了靠低保度日的老人中間。

我提著食物回來時,想起之前的同學在沙發下留了一副牌。

我問A要不要在這裏過夜,我們吃完飯後可以玩牌。

他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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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的時候,住在隔壁和我同屆的女生居然來敲門。

她剛和男友分手,傷心欲絕地問我能不能在這裏和我們待一會。屋漏偏逢連夜雨,她丟了公寓鑰匙,進不去門。

我只能讓她留在這裏。看著她花掉的眼影,突然想到如果不玩抽鬼牌,現在的人數也能對上。玩牌嗎?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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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時候我剛找到一份在電視臺實習的工作。A已經畢業了,只不過入職理想的工作有點麻煩,所以還在研究獲取入場券的方法。三個月前雙子塔巍峨,現在那裏只剩下血液反應和如雪的白玫瑰花束。大洋另一側的亞洲東邊起了可怕的傳染病。半個月前,爆發了金融危機。

我們聚在一起打牌的時候,那個女生說她打算回故鄉澳洲,她在那裏托家人的關系,獲得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還考了證,幾乎已萬事俱備。我點頭說恭喜,剛甩出四個Q,嘴裏還念著“bang”,A就說他的機票又被取消了。

他丟下牌。算了,明年再說吧。

那就是明天。

那個女生看看手裏斷續的數字,無奈地搖頭。我不玩了,我困了。這游戲太難了……我甚至到現在都還沒搞懂規則。

我撓了撓頭。這是樓下的華人大媽教我的,一開始玩,是會有點難。

集體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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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個女生在我的房間裏睡下,A突然提議去海邊晃晃。

說走就走。我莫名懷了期待的心情,也可能是冥冥之中,意識到這大概就是最後一次相聚。至少這個時刻很特殊,一年一次,連接過去和未來的年末,我總想做一些特別的事。

我們沿著電車路線走了四十多分鐘,我提著一把傘,因為天氣預報說可能有雨。A沒說想看日出,只問我去不去海邊,語氣平淡到讓我沒反應過來這是個邀請。我們走了二十多分鐘,一路上圍繞著這座城市是否宜居,是否配得上我們的夢聊得一塌糊塗。我突然想起出門前的囑咐,卻看到他兩手空空——

你忘帶了?!

抱歉,他很無辜低攤開手。要調頭嗎?

算了,就當減肥。

所以你真的覺得美國比起英國很舒服?我知道他的家人都還在英國,所以肆無忌憚地吐槽。I HATE STARBUCKS。

BUT I PREFER FREEDOM。

我看著他英俊的額角和即使環境昏暗也帶著美麗光澤的黑色頭發,本來想出聲提醒,你即將入職這個國家最大的警察組織,你即將成為其他人夢想中freedom的槍手——可是他飽含遺憾地伸手過來,低頭吻了我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那一瞬間,我很想要大喊出聲,我差點左腳踩右腳,我頭腦發熱,我心煩意亂。但就算我如此地不冷靜,我還是沒有推開他。

我意識到沒有人能參與他接下來的人生,除非我不再愛他,不再想念他,不再妄想我們可以像電影一樣在墨西哥潔白的沙灘上重逢。但這不可能。第一次看到A,我就知道赤井秀一將會毀了我的半輩子。『確實如此。』

怎樣才能幸福?我渴求答案。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心中所想,至少他在那一刻放開了我,眼底清清楚楚底寫滿了答案。

去吧,不要執著於我。如此,你便可以擁有更明亮、更飽滿的人生。

我知道了。

HE KETP IT LIKE A PROMISE BUT I KEEP IT LIKE AN OATH。

他是一個英俊卻冰冷的覆仇動物。

真可怕,這些不懂裝懂的人。

我咬著嘴唇低頭,在肩膀上撐開傘。

他猜到我哭了嗎?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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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共走了四十多分鐘才看到海岸線。『今天,如果你開車的話,只要十幾分鐘就可以到達海邊。我尤其推薦南加,那裏海邊的在售冰淇淋比佛羅裏達的好吃多了。』

還沒日出,我們面前的水域像一塊巨型黑幕。平靜,深沈,未知。海浪從遠處翻湧上來,輕緩、平滑。浪與沙彼此摩擦,聲音美妙而安靜人心。

A和我坐在黑暗裏默默坐著,一如既往地不說話。我感覺我們都明白了,這是最後的晚上,他已經做了最後的告別,可是我還沒有,所以他在等,等著最遠的海浪和溫暖陽光一起降臨,我可以明白過來,放棄他。誰說這不是愛?可是不夠。相比之下,他只是英法間淺淺的海峽,而我愛到心如刀割、巴別倒刺,割穿了開闊大洋,穿刺出馬裏亞納海溝。

一層一層鋪上來的海浪撩過細沙,也覆蓋了我心中的悲傷。至少我們留在海邊的最後五分鐘,我已經沒那麽難過了。我決意不道別,也不對他來時的示弱做任何回應。

我本該如此,像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的態度,也像我對那個一頭紮進愛河的自己的訣別。

雲層沒有散開,厚厚地蓋在我們頭頂,簡直一點陽光都沒有。我掏出佳能的傻瓜相機,哢哢哢地對著他的背影亂拍。那是我母親在幾年前我離開英國時送給我的。不論情況多麽窘迫,我都沒有賣掉它的想法。

我拍得毫無章法,事先不聲張,事後也沒有立刻洗出照片送給我的義務模特。

A耐不住我的要求,又陪著我在沙灘上待到了六點半。

他覺得掃興,因為海邊的信號覆蓋很弱,他擔心自己會錯過重要的電話。

可是我高興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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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節選自宇佐美ジゼル小姐委托工藤優作在日本出版的自傳,《動機,還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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