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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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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窗前陽光被細密柔軟的絹絲紗濾過, 如水一般鋪陳在地面上,院中風起,鳥鳴陣陣。

屋中在柳雲詩說出那個小心翼翼的“好”字之後, 便陷入了沈默。

柳雲詩低著頭,餘光瞥見眼前男人的天青色錦繡長衫, 金粉色的柔和日光在他的衣擺處微微流淌。

房間裏靜得只能聽見她不穩的呼吸和心跳聲。

須臾, 下頜被一只微涼的手指捏住, 男人迫使她微微擡起了頭, 面對著他。

柳雲詩眼睫輕顫, 下意識移開目光,似又怕被他看出端倪,繼而恭順地任他捏著慢慢與他對上視線。

季辭的眼仁呈現一種清透的琥珀色, 最中心的瞳孔卻幽深如黯色的潭。

此刻被陽光照著, 覆上一層柔和的光, 顯得他原本清冷的眼眸中多了些溫情的意味。

而他看過來的審視目光,在對上她慌亂無措的表情時,眼底的玩味驟然湧現了出來。

柳雲詩心中一慌,有種被他看穿的心虛。

她吞咽了一下,強作鎮定, 竭力保持著面上神情。

須臾, 她瞧見他極為緩慢地勾起了唇角,手指無聲在她下頜上摩挲了幾下, 然後俯下身子,在她耳畔呵出熱氣,語氣低低的似情人間的呢喃般, 輕笑道:

“夫君知道,詩詩最是聽話, 定然不會亂跑的,夫君很想相信詩詩是真的變乖了。”

柳雲詩抿著唇沒說話,心跳卻愈發劇烈,男人捏在下頜的手指上的冰涼,似乎順著她狂跳的血脈侵入了四肢百骸。

“但是呢——”

季辭直起身子,手指順著下滑,指腹輕輕壓在她頸側正劇烈搏動的脈搏上,悶悶地低笑了一聲:

“詩詩騙過我許多次……”

“我真的不騙你……”柳雲詩小聲反駁,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眼看著時辰不早了,門口陳深再度傳來催促聲。

季辭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重新轉過身看向柳雲詩,視線在她身上逡巡一圈,然後從旁邊的木施上拿下裙衫,“不如……這次秋闈,詩詩同我一道去如何?”

柳雲詩猛地擡頭,瞪大眼睛瞧他,面上血色一瞬

間退得一幹二凈。

季辭微瞇著眸,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輕嗤一聲,“逗你的。”

他說完後,唇角一瞬間落了下來,原本的溫情全部變成了偏執的占有欲。

他反手拉過床畔的鐵鏈,重新鎖在了柳雲詩的腳腕上,語氣卻還像是關心她一般,溫柔而緩慢道:

“詩詩如今的身子不適合舟車勞頓,這次就先放過你,但你自己從不讓人省心,便只好由夫君來代勞。”

“嘩啦啦”的鐵鏈聲像是重錘砸在柳雲詩的心上,她小小的掙紮了一下,立刻被季辭攥得更緊。

“別動!”

季辭蹙了蹙眉,然而話剛出口,他立刻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又轉而對她輕笑一聲,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道:

“乖,這幾日,你便好好在房間裏養身體,哪裏都不要去了,有事就讓她們去辦,好好等著夫君回來。”

“可是……”

“噓——”

季辭將一根手指壓在柳雲詩的唇上,俯下身子與她額頭貼著額頭,含著氣音沈聲道:

“別再多說一句拒絕的話,否則,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唇一張一合緩慢說著話,隔著一根手指,微涼的唇瓣偶爾碰上她的,驚得她本就嬌軟的身子連連輕顫。

季辭對她這幅樣子似乎愛極了,忍不住笑了起來,語氣依舊溫柔:

“詩詩也不想被我剝光了帶在身邊,日日夜夜,在圍場、在馬上、在夜空下的火堆旁、在溪水中、在人山人海的看臺上,被我吃光抹凈……”

他的話還未說完,柳雲詩眼圈一紅,眼淚猝不及防滴在他的手背上。

季辭怔了一下,眼神中湧起的瘋狂與陰鷙微微收斂。

他抽掉壓在她唇上的手指,改為壓著她的後頸,輕輕吮掉她唇角的淚,然後極盡纏綿地吻住了她。

他溫柔地輕撬開她的唇瓣和牙齒,含弄她的小舌,溫柔地與她糾纏,不帶一點欲念。

短促的吻鄭重而珍視,松開的時候,她才得以重新小口呼吸。

“好了,不哭了。”

季辭放開她,明明是他將她惹哭的,他卻好像是最無辜的那個,擁著她,憐憫地啄了啄她的唇瓣,“再哭夫君舍不得走了。”

柳雲詩害怕極了他這幅模樣,聞言立刻咬緊嘴唇,不敢溢出一絲哽咽。

被他吻過的唇微微紅著,泛著水潤的光,原本慘白的小臉也因為窒息而染上淡淡的粉色。

季辭瞧著她這幅模樣,眸底顏色驟然變黯。

他喉結微微滾了滾,靜靜擁了她幾息,然後松開她起身。

“等我回來。”

出去的時候,他將方才拿起的柳雲詩的裙衫一並帶走了。

柳雲詩撐在床畔,一手扶著劇烈起伏的胸口不住輕喘,聽見他對外面的人吩咐,“這幾日都不要給她拿衣裳來,一應生活,你們送進去。”

男人的聲音漸漸遠離,柳雲詩絕望地閉上眼睛,手心下意識撫上小腹。

動作時,腳腕上傳來鐵鏈冷冰冰的碰撞聲。

他定然都知道了。

她這般拙劣的伎倆,什麽都瞞不過他。

-

秋闈為期三日,加上來回,約莫要五日左右。

第二日的時候,楚郁來了。

因為季辭只吩咐不讓柳雲詩出門,也不能給她衣裳,並未說不允許旁人來探望。

再加之之前下人們也知道楚家大小姐來看望過夫人,這次瞧見她來,便也沒多問,將人放了進去。

柳雲詩一見著楚郁,兩眼頓時生出一汪淚,縮在被子裏委屈巴巴地看向她。

楚郁腳步一頓,眉頭擰得更緊了。

雖說從前季辭也有時候會表現出幾分偏執,但她怎麽也想不到,他這次居然瘋到不僅將人囚禁起來拴了鐵鏈,為了防止柳雲詩逃跑,連外裳也不給她穿。

“他也太……”

“楚郁姐。”

柳雲詩打斷她,“現在不是說他的時候。”

她吸了吸鼻子,壓低聲音問:

“你給南硯說了麽?你們怎麽計劃的?我懷疑季辭什麽都知道了。”

楚郁嘆了口氣,“南硯說明日他會回來,若是被發現,到時候只能盡力一搏了。”

柳雲詩抱著膝蓋沒說話。

半晌,她問她,“楚郁姐,你身上可有防身的匕首?”

“你要做什麽用?”楚郁警惕地看向她。

柳雲詩笑得輕松,“放心,我又不會做傻事,就是怕明天會有意外,想找個防身的罷了。”

楚郁狐疑地看她一眼,見她神色坦蕩,當真沒有旁的什麽想法,這才將自己一把隨身的匕首拿出來,遞到她面前。

那把匕首有一掌那麽長,手柄上鑲嵌著即刻紅寶石,看起來十分精致。

柳雲詩接過來,拇指摩挲了一下,笑道:

“謝啦楚郁姐,回頭我還給你。”

-

秋闈的車隊行了整整一日,在第二日的早晨才抵達了圍場。

顧璟舟同禁衛軍首領一道指揮眾人提前布防,季辭則隨侍在皇帝身側。

隔著極遠的距離,季辭的目光落在顧璟舟身上。

許是為了行動方便,今日他穿了一身墨藍色箭袖修身長衫,腰間僅別了一把長劍,墨發高束於腦後,隨風飛舞。

整個人在晨光下顯得分外灑脫不羈,活脫脫一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模樣。

他忽然想,這樣的顧璟舟,不僅他從小見到大,柳雲詩也定然看過許多遍。

所以她始終喜歡的是那種明朗張揚,所以才會想從陰暗偏執的自己身旁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離吧。

季辭低頭勾了勾唇角,無聲哂笑。

恰在此時,他感覺一束充滿殺意的鋒利眼神落在他身上。

季辭擡頭看去,果然見顧璟舟一手搭在馬背上,一手握著長劍劍柄,視線鋒利地盯著他。

見他看過來,他對他輕蔑地笑了笑,轉而同身旁人說話去了。

季辭負手在身後,微微壓下眼簾,面上神色懨懨的,將食指上的白玉扳指轉了轉,隨後嗤笑一聲,緩緩朝著顧璟舟的方向走了過去。

“顧府新喪,本還擔心南硯會想不開,如今看來——”

季辭的視線在顧璟舟臉上逡巡一圈,故意笑道:

“南硯心情恢覆得不錯。”

顧璟舟輕笑一聲,顛了顛手中方才屬下送來的弓箭,視線在季辭眼下淡淡的烏青上略了一眼,唇畔慢慢揚了起來:

“南硯恢覆得好不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季子琛,近來過的應當不好。”

話音還未落下,季辭腮骨有一瞬的緊繃,然而很快,他又恢覆了笑意,視線往遠處眺望了一眼,笑道:

“確實不是很好,畢竟愛妻初初有孕,我作為丈夫,自當倍加呵護……”

“季辭!你他媽哪兒來的愛妻!”

季辭話未說完,衣領已經被顧璟舟揪住,他湊近他咬牙切齒,幾乎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了。

周圍的眾人也都註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一看之下嚇了一跳,紛紛猶豫著要不要過來勸架。

顧璟舟看了周圍一眼,咬了咬牙,狠狠將季辭的衣領甩下。

季辭站穩身子,不急不慢地將胸前被他抓出的折痕撫平:

“你不驚奇詩詩有孕之事,卻只關心她是不是我的妻子,看來——”

季辭看向他,語氣淡了下來,“是有人將她有孕的消息告知於你了吧?”

見顧璟舟神色陰狠地盯著他,季辭與他對視半晌,忽然笑道:

“氣什麽,你不是應該高興才對麽?畢竟我可是答應過你,等到詩詩顯懷的時候,就讓你看她一眼……”

“季辭,你真讓人覺得惡心。”

顧璟舟嗤笑:

“想必詩詩也厭惡你至極吧,否則你何必需要用懷孕之事來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他用舌尖壓了壓尖利的牙齒,唇畔勾了起來,故意湊過去,小聲道:

“而且,她被你帶走前,我與她日日歡好,這段時日她都沒有來過癸水,你就不懷疑,這個孩子……是我的麽?”

季辭壓著眼簾睨他,顧璟舟瞧見他眼底翻湧的激烈的情緒。

像是冬日冰封的平靜湖面下激烈的暗湧。

良久,季辭眼底的情緒慢慢平覆了下來,他繞過顧璟舟向前走了兩步,隨手折下一朵黃色的小花,在指腹間慢慢碾碎,無所謂道:

“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重要麽?她是我的妻子,孩子便是我的,它以後會姓季,會喚我父親,會繼承

季府的爵位,顧璟舟——”

他回頭,抽出一方白色繡著“雲詩”字樣的帕子,將手指上的花汁一點一點擦拭幹凈,“你還在幻想些什麽?”

“打算用孩子來靠近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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