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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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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柳雲詩瞬間慌了神, 方才無意間看到的那些高難度動作,霎時浮現在腦海中。

她後退一步,慌忙拒絕, “不、不用了,多謝表哥。”

季辭被她這副嬌羞的憨態逗笑了, 小姑娘真傻, 他逗她, 她還慌慌張張對他說“多謝。”

他沒忍住在她暈紅的臉頰上輕輕捏了捏, “逗你的, 今日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那表哥呢?”

柳雲詩睜著清淩淩的眸子看他,眸光澄澈, 粉白的小臉在粉色寢衣襯托下更顯嬌嫩。

微微張開的嫣紅檀口, 似乎在對他做著無聲的邀請。

季辭喉結向下滑了一下, 瞇眼嗤笑:

“你這副模樣,會讓我誤以為你要讓我留下來。”

柳雲詩垂眸,“這別莊人少,我有些害怕。”

她這次並非刻意勾//引他,她是真的害怕。

別莊一共沒幾個人, 春雪也不在跟前, 而且這間房子想來是正廳,又大又空曠, 況且這附近只有這一處莊子,四周都黑漆漆的。

柳雲詩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又擡眸, 滿眼期盼地看著他。

季辭看了她兩眼,走過去牽住她往床邊去, “走吧,陪你睡著我再走。”

柳雲詩跟著他來到床邊,季辭讓她先上了床,然後他睡在旁邊,側身將她摟緊懷中輕拍。

“睡吧,我陪著你。”

兩人穿著單薄的寢衣,彼此交換著體溫,男人動作溫柔,她在他懷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聲莫名覺得安心。

方才回來的路上睡了一路,柳雲詩此刻有些睡不著,躺了會兒,她擡頭看他:

“表哥困麽?”

季辭眼皮向下睨她,“不困,你睡不著?”

平日這時候,他要麽還在處理公務,要麽在外應酬。

況且他本就比常人精力更加旺盛,下午的時候,柳雲詩陪著他睡了會兒,此刻確實也沒那麽想睡。

“嗯。”

柳雲詩攥了一縷季辭的發梢,繞在指尖把玩,“睡不著,表哥——”

“嗯?”

“我給你講講我幼時的故事吧。”

季辭看著小姑娘將自己那一縷頭發纏在一起又解開,不由輕笑,“你說。”

柳雲詩在他懷中靜靜想了想,緩緩道:

“表哥你知道麽,其實我幼年時候,有幾次差點被我母親殺死。”

季辭身子明顯僵了一下,低下頭來認真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柳雲詩繼續道:

“我母親家是揚州當地的富豪,父親家是書香門第,但因為祖父太過自視清高,不願與官場之人虛與委蛇,所以在認識我母親以前,父親一家條件並不是很好。”

“嗯。”

季辭低低應了聲,示意她自己在聽。

“後來父親與母親相識在一場燈會,兩人一見鐘情,很快便成了婚,兩家聯合起來,日子也慢慢過得越來越好。”

“但就在我四歲的時候,我的父親喜歡上了一個風塵女子,還不小心與那風塵女子春風一度有了孩子,母親知道後……一時接受不了,抱著我便投了湖。”

季辭攬著她的手驀地收緊,頓了頓,嗓音微啞地問:

“然後呢?”

“後來我和母親被救了上來,在那之後父親也與那女子斷了聯系,給了些銀兩後將母子二人打發了。”

“那對母子現在在那?”

“不知道,連我父親也不知道。”

柳雲詩搖搖頭,繼續道:

“那對母子雖然被送走,但從那之後,母親便愈發患得患失,甚至很多次,為了博取父親的關心和關註,她在冬天讓我穿極薄的衣裳,洗冷水澡,或者故意給我吃壞肚子,因為我生病後,父親便會更加關心我們母女。”

季辭看著她,柳雲詩手底下已經松開了他的那縷頭發,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眼底晶亮亮的,像是蓄著淚。

季辭輕輕拍了拍她,“都過去了。”

“可我其實不恨我母親的。”

柳雲詩吸了吸鼻子,對他笑道:

“母親那麽做都是受了刺激,很多事情她自己也無法掌控,況且除了偶爾那樣子以外,她對我很好很好。”

“後來父親對母親更加關心,也為她找了大夫,母親慢慢緩過來後,再沒有對我怎麽樣,就連這次……這次也是母親用性命拼死保護我,我才得以活了下來。”

“表哥——”

柳雲詩擡眸看著他,滿眼真誠:

“其實天底下哪有母親不愛孩子的,很多時候只是一時沒想開而已。”

姑娘的聲音柔柔的,將自己縮成一小團湊在他懷中。

季辭輕撫她背的手驀地一頓,視線停駐在虛空,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片刻,他胸腔微震,極輕地嗤笑一聲。

而後季辭收回落在她背上的手,起身下床,神色又恢覆到了最開始的疏冷,沈聲道:

“你若今日想試圖用自己不知真假的經歷說教我,那我勸你以後都歇了這份兒心,你今日說這番話是什麽用意,我不想言明。”

“表哥我……”

季辭打斷她:

“柳雲詩,我說過我不是神仙聖人,能讓她在府中安享晚年已經是我的極限。”

她若見過他殺人的模樣,怕是就會知道,他對自己的母親有多仁慈。

季辭沒將這些話說出來,怕嚇到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離開。

柳雲詩半撐在床上,目視季辭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不自覺咬緊了唇。

經了這事,柳雲詩在床上輾轉了半夜才勉強睡過去,等到第二日睜眼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屋中靜悄悄的,熾熱灼眼的日光落進來也紋絲不動,唯有窗外的鳥鳴和晃動的樹枝透出一絲生機。

她靜靜躺了一會兒,呼出口氣起身。

有侍女聽見聲音推門進來,端著水盆和洗漱用品。

柳雲詩瞧了她一眼,見是個眼生的丫鬟,原本想問她季辭在哪,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那丫鬟卻是個有眼力見的,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忙主動說:

“大公子此刻正在後花園的湖邊,姑娘用了早膳可以過去瞧瞧,這別莊的淩雁湖可是個天然湖泊,當初建莊子的時候,將這湖一道圈了進來。”

柳雲詩有些詫異。

她昨夜來的時候是睡著被季辭抱進來的,根本不知道這別莊有多大,如今聽丫鬟說別莊居然有個天然湖,足以想見這莊子有多大。

“這莊子……”

她起身,丫鬟已經布好了菜,柳雲詩盯著一桌子各色菜肴,抿了抿唇,“這莊子是先皇賜給老侯爺的麽?”

能建這種規模的別莊,在京中也沒幾家權貴有這種待遇,即便是王爺,多數也沒這樣規模的莊子。

先皇和老侯爺是相識於微末的拜把子兄弟,除了先皇賞賜給老侯爺,柳雲詩想不出這莊子還能怎麽為季家所有。

然而那丫鬟卻輕笑一聲,脆生生道:

“這是陛下賞賜給咱們大公子的,且這莊子也不是什麽季家的,這莊子只在咱們大公子名下,屬於他一人的。”

“啊?!”

柳雲詩聞言,忍不住驚呼一聲,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從前柳府規模也不小,但這是京城,階級等級森嚴,即便再有錢也不是隨便就能將宅院想建多大就建多大的。

有時候,宅院的大小更多的是權力的體現。

她喝了口粥,將自己的震驚緩緩吞下。

她此前只知道季辭在朝中如日中天,卻不想他如此得陛下寵信。

鑒於昨夜的不愉快,柳雲詩用完膳收拾妥當後,便去了後花園。

此時正值盛夏,花園中花木葳蕤,滿樹枝葉清亮如新,各色高矮樹木經由專人之手打理的層次分明、色彩豐富。

樹下濃蔭如蓋,青草離離,水榭華庭臨水而佇,山巒繚繞,精致典雅卻又不失大氣磅礴,就連林中小道也都是鋪的大理石。

也不知道這些大理石經過怎麽處理,柳雲詩踩上去也不覺得打滑。

她一路行至花園的南邊,驀然瞧見一泓湖水鑲嵌於葳蕤的草木之間,碧波蕩漾,水光粼粼。

湖中間點綴著一個湖心島,島上聳立著一間兩層的八角亭。

亭子是封閉式的,只在周圍開了些窗,在湖的西邊有一條通往湖心亭的小路,湖的東側岸邊則停了兩艘小船。

柳雲詩原本以為季辭是在那座湖心亭中,正提了裙擺想要去到西邊那條小路,忽然視線一轉,瞧見不遠處岸邊的涼亭中站著一人。

季辭身穿白色廣袖長衫,靠坐在涼亭中的躺椅上,身姿懶倦。

他右手搭在椅背上,手指輕點。

左手擡著,手背輕搭在眼睛上,搭落下來的銀色滾邊袖口外,露出骨廓勻凈的腕骨,手腕內側冷白色皮膚下隱隱映著幾條蜿蜒的青色脈絡。

在他微微蜷起的右手母指上,還帶著一枚白玉扳指,愈發顯得他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即便隔著亭子外的重重紗幔,他的整個人也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清冷。

柳雲詩提著裙擺的手不自覺攥緊,盯著亭中那人怔怔看了半晌,才回過神,繼續擡腳朝那邊走去。

“睡起來了?”

季辭聽見腳步聲,放下搭在眼睛上的手臂,撩眼看她。

“嗯。”

柳雲詩對於昨夜之事還有些尷尬,站在亭子邊不肯靠近。

季辭似乎並不想再與她提起昨日之事,視線在她身上落了須臾,嗓音帶著一絲懶怠對她招了招手:

“不過來?



柳雲詩左右看了看,周圍並沒有多餘的凳子,她呼吸一緊,磨磨蹭蹭過去順著他的動作虛虛坐在了他的膝頭。

季辭輕笑。

柳雲詩面露羞赧,撒嬌一般瞪了他一眼,“表哥能不能不笑了。”

男人的胸腔震動,“不笑了。”

他低頭看她,“昨夜沒睡好。”

柳雲詩別過頭去不讓他看。

她今早起來梳妝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眼下的烏青,雖然刻意多施了粉黛,離近看還是十分明顯。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昨夜因為他的冷淡而輾轉難眠。

季辭瞧見她這明顯還在慪氣的樣子,眼底笑意更甚,指了指遠處,語氣誘哄:

“想不想去摘蓮蓬?”

柳雲詩方才還有些惱他,聽了他的話驀地回頭,視線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果然瞧見不遠處的湖面上蓮葉接天。

方才她繞過來的時候,這片蓮葉恰好被湖心亭和岸邊突出的樹木遮擋。

她瞧見蓮葉的瞬間,曾經在揚州與顧璟舟的記憶猛然竄入腦海,心中驀的一疼。

柳雲詩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了一番情緒,回頭看向他,語氣中滿是驚喜,“可以麽?”

季辭看向她沒說話。

柳雲詩想了想,俯身摟住他,在他唇上貼了貼,軟軟地撒嬌,“表哥,帶我去。”

季辭瞇了瞇眸,站起身握住她的小手。

柳雲詩側首,瞧見男人微微揚起的唇角。

兩人一路行至湖東岸,季辭扶著柳雲詩上船,解了繩索,慢慢滑動船槳。

剛出發的時候,小船晃晃悠悠了幾下,慢慢的劃了一陣後,小船平穩了下來,船速也漸漸快了不少。

湖面潮濕的微風拂面,平覆了不少夏日裏的燥熱。

柳雲詩將鬢邊飛卷的發梢別至耳後,單手托腮,朝季辭看去。

季辭的身形比一般男子要高挑一些,身姿清瘦挺拔,一身白色的錦袍裁剪合體,光是往船頭一站,便如同一副完美的畫卷。

銀色滾邊袖口在方才劃船前被他卷了起來,隨著劃動船槳的動作,手臂上的肌理和經絡微微鼓起,顯出極強的力量感。

小船緩緩劃入蓮葉中間,層層疊疊的蓮葉迎面而來,又被小船分向兩邊,兩人很快被稠密的蓮葉包裹。

四下裏十分寂靜,除了遠處的蟬鳴便只剩下耳畔“嘩嘩”的劃水聲。

安靜的午後陽光從稠密的蓮葉間落下來,不冷不熱的氣候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柳雲詩斜靠在船邊,去年夏日那個午後的記憶紛至沓來。

那時候顧璟舟來江南給外祖父過壽。

宴席當天兩人偷跑出來,去了柳府後院的荷花池子泛舟。

也是這樣的一個午後,顧璟舟劃船,她就躺在船上仰頭看天。

湛藍的天空上偶爾幾朵白雲點綴,微風輕輕吹拂,陽光從荷葉的縫隙間落在臉上,暖洋洋的。

不知不覺她就睡著了。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透了,小船還停在密密麻麻的荷葉間,全府上下找他們倆找得雞飛狗跳。

她猛地驚醒,狠狠掐了顧璟舟一把,那人也才睡眼惺忪地起來。

她氣惱他怎麽不叫醒自己,反倒也跟著睡了。

兩人被抓回去跪了祠堂後,她一直再沒理他,甚至他離開揚州,她都沒去送他。

後來顧璟舟回京後一連給她來了許多封信她都沒回,因為她知道顧璟舟不會離開她,所以她有恃無恐地任性。

直到他的最後一封信送來,說他要去打仗了,讓她等他給她掙個功勳回來。

她一聽打仗,心中一下慌了。

本想給他回一封信告訴他,自己早就不氣他了,卻不想信還未送出去,柳家就糟了難,再然後,她和他便是天人兩隔。

許是觸景生情,曾經少年鮮活的面容在自己腦海中不斷閃過。

他的桀驁不馴,他的張揚灑脫,他說將來要娶她時候眼中的灼灼亮光,和他溫柔又有些急切的吻。

到最後,那些所有的景象,全部變成夢裏夢到的一具千瘡百孔的屍體。

柳雲詩的心像是被掏出一個洞一般,疼痛而悵惘。

忽然,眼前一陣陰影,眼角處有只冰涼的手指觸了上來。

“怎麽哭了。”

男人的聲音沈啞。

柳雲詩猛地回神,視線緩緩對焦,落在季辭幽深的眸中。

這才透過季辭琥珀色眼底,看清淚流滿面的自己。

她不知自己怎麽就沒忍住哭了出來,心中一陣慌亂,急忙揮開他的手,自己擡手將淚擦幹,“沒、沒什麽……”

季辭蹲在她身前未動,晦暗不明的視線凝在她臉上,犀利沈冷有如實質。

柳雲詩被他盯得心中發虛,微微垂下眼簾不敢看他,小聲解釋:

“就是、就是忽然想家了,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嗯。”

季辭捧著她的小臉,拇指輕輕摩挲過她的眼尾,將一滴淚拭去,“我知道。”

他的語氣晦澀,柳雲詩甚至能感覺到他說的那句“知道”,是看穿了她在想顧璟舟。

她抿著唇沒敢出聲,男人落在臉側的手緩慢滑落,攥住她的下頜。

就在他手上用力,想要將她下頜向上的時候,柳雲詩不知為何心裏忽然生出一陣抵觸,下意識偏過頭去。

下一瞬,季辭微涼的唇瓣落在了她的臉側。

空氣剎那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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