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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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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季辭眸光倏忽閃爍了一下,咬了咬牙,盯著她沈默不語。

柳雲詩撐著自己站好,從他懷中退出來。

幾個月的情緒在方才這一刻尖銳地爆發出來。

不同於之前,她的眼神此刻毫不躲避地直視著他,仿佛被逼到退無可退後,只能選擇傾其所有勇氣面對他。

她的嗓音依舊有著劫後餘生的後怕,卻異常堅定:

“你分明是在乎我的,倘若你當真覺得我心術不正勾引你弟弟,那麽你就不該是讓他走,而將我留在府中。”

“表哥,到底是看在季蘊的份上而讓魏銘那件事作罷,還是本身你就知道,我定然會告訴季蘊,而季蘊定然會來找你大鬧一場?”

季辭靜靜註視著她,皎皎月光之下,長身玉立,衣袍隨風獵獵翻湧,眉目冷峻,眼眸生寒。

柳雲詩咽了咽口水,心一橫,步步緊逼:

“所以打從一開始,魏銘這件事,你就沒打算讓它成。表哥說我在算計你,說到底,還是表哥在利用我的算計算計我。”

她上前一步欺近他,含著水霧的眸子盯向他的眼睛,軟軟的嗓音一字一頓,“表哥敢說不是麽?”

露臺上夜風驟然變大,呼嘯著嗡嗡刮在耳邊。

兩人的發絲飛卷,在空中相觸、纏繞。

月光如殘雪一般幽寂,不動分毫地落在欄桿上,地上,墻面上,和季辭的眼底。

他睨視著她,淡淡眼波泛著冷意。

柳雲詩剛一說完這些話就有些後悔了,但她只能硬著頭皮直視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的顫抖和哽咽被發現。

四周靜得只有風聲。

不知過了多久,季辭眼底冷意松動,他瞇了瞇眸,輕嗤一聲移開目光。

沈沈的嗓音帶著沙啞:

“柳雲詩,你知不知道自己方才在說什麽?”

柳雲詩低頭不語,垂在身側的手卻倏然松了下來,手心裏一層綿密的細汗。

季辭的手搭上欄桿,月光在凸起的青筋一側投下淺淡陰影,“倘若我給了你什麽錯覺,你還是趁早認清為好。”

“你要知道,你是顧璟舟的未亡人,我對誰心動都不可能對你心動。”

他視線落在她身上,柳雲詩擡頭去看的時候,他又迅速將視線收回,移向遠處的湖面,語調散落在風裏:

“今後離季蘊遠點。”

說罷,他再未往她這邊瞧來一眼,轉身離開,步子比往日要快上許多。

男人一走,滯悶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壓在頭頂的沈重感也隨之撤離。

柳雲詩將濕黏的手心在裙側蹭了蹭,回頭重新看了眼方才被他放坐的欄桿,深深呼出一口氣。

等了許久,她才挪動發軟的腿進屋。

回到閣樓裏的時候,她正要下樓,視線略過去,無意間發現方才季辭坐過的地方,榻幾上除了放了本經文外,似乎還有本什麽。

她猶豫了須臾,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那放在榻幾另一側,被經文壓了一角的根本不是什麽書,而是一本字帖。

柳雲詩視線一頓,一股微妙的感覺湧了上來。

拿起那本字帖一看,果然在封面的角落看到“季子琛手書”幾個字。

一瞬間,她忽然想起季辭白日裏問她的那句話。

他說“柳雲詩,你可知學一個男人的字跡,意味著什麽。”

而這本字帖,顯然是方才在等她時,季辭找出來的。

柳雲詩眼睫輕顫,手指緩慢摸過那幾個字,然後將字帖放回原位離開。

然而剛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又忽然頓住,回頭盯著字帖看了幾眼,重新走過去拿上,下了樓。

-

打從在閣樓這一晚之後,柳雲詩好幾日都再未見過季辭。

府中安靜的就像一座囚籠。

約莫等了七八日,眼瞅著明日就到了端午,柳雲詩實在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了想,命春雪讓廚房燉了盅雞湯,晚間的時候端著去了盈輝院。

哪知平日裏這個時間點一定會掌燈的盈輝院,此刻靜悄悄的,連個人影也沒有。

柳雲詩在院門口停下,心頭泛起疑惑。

即便季辭沒回來,院中也不應該一個人都沒有呀,連竈房都是安安靜靜一片漆黑。

她左右瞧了幾眼,正要擡腳快進門,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小廝的聲音,“可是表姑娘來了?”

柳雲詩循聲回頭,見是平日裏在盈輝院中負責掃灑的張波,對他淺淺一笑:

“是啊,來找表哥呢。”

“姑娘來找大公子?”

那張波面上劃過一抹詫異,“可是大公子前日就已經離京了啊。”

“離京?!”柳雲詩端著托盤的手驀的一緊,“去哪了?”

張波撓撓頭,“大公子應當是趁著端午休沐,去龍鱗寺接夫人去了。”

柳雲詩略微錯愕。

她到京城時間不長,可那次春雪跟她說起來季辭和姨母的事時,提過一嘴。

這龍鱗寺地處京城西南方向,直線距離倒是不遠,但因著要翻一座山,是以如果乘馬車的話,單趟路程怎麽說也得三日。

若是騎馬,也得整整一日。

也就是說一來一回,再加上在寺廟中住上一日,怎麽也得七日或者更久。

“表哥……他從前也去龍鱗寺接過姨母麽?”柳雲詩眉眼微彎,笑問張波。

張波看著她的笑一楞,隨即面色微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了不少,如實道:

“大公子一直政務繁忙,從前從未有機會去接夫人,據說這次還是特意在端午休沐前告了兩日假前去的。”

特意告假前去……

柳雲詩微垂眼眸,鴉睫輕顫,蓋住眸中情緒。

他是在故意躲著她麽?

若不是躲著她,為何一去這麽久,只留她一人在府中也沒有提前派人來通知她。

“表姑娘……”

張波見她陷入沈思,忍不住試探問道:

“表姑娘可是有什麽急事找大公子?府中養的有信鴿,可替表姑娘傳信。”

柳雲詩聞言回神,對他笑了笑,柔聲細語道了謝,“不用了,也沒什麽事,我這便回去了,多謝張大人。”

柳雲詩高擡張波喚一聲張大人,張波自是喜笑顏開,忙道不敢當,又將人送到回回雪院的大路上,一路目送著她窈窕的背影走遠。

春雪正在門外掛換洗的紗簾,見自家主子回來,忙跑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托盤:

“姑娘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咦,這湯大公子沒喝麽?”

柳雲詩沒說話,看了她半天,見她神色不似作假,才問,“表哥他們去龍鱗寺的事,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春雪跟在她身後,“那這府中主子都走光了,豈不是就剩咱們院的人了?”

柳雲詩神色懨懨地點點頭。

看來這次,季辭是當真在躲著她了。

她回到房間,趴在桌子上,

視線落在屋外樹葉間隙漏下的光斑上,心中一時不知是喜是憂。

他肯躲她,說明那日的話她戳中了他的心思。

可他若一直躲著她,她又該怎麽辦,或者說他當真為了與她撇清關系,哪天直接將她嫁了怎麽辦。

柳雲詩嘆了聲氣,一雙好看的秀眉蹙著,腦中思緒煩亂。

春雪見她趴在那,眉頭久不舒展,放下手中的紗簾,洗了手過來替她輕輕揉按太陽穴。

按了幾下,柳雲詩長舒一口氣,舒服地閉上眼。

少女白皙的面容在陽光下泛著粉粉的顏色,纖長眼睫如同覆了一層金粉,她身上每一處都是近乎完美的漂亮。

春雪自覺作為一個女子,她都很難不對這樣的人動心,難道公子他會真的沒有一點感覺麽?

她猶豫了一下,小聲對柳雲詩道:

“要不……姑娘將那夜之事的真相,告訴大公子試試?”

柳雲詩聞言,眼睫快速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眸,失焦的眸底逐漸回神。

輕搖了搖頭,“還不是時候,春雪——”

她回頭看她,翦水秋瞳透著軟軟的乞求,可憐楚楚的模樣,“你可千萬別說出去了。”

被這麽好看的人盯著,即便是女人,春雪還是心跳一滯,飛快點了點頭,“姑娘放心吧。”

柳雲詩嘟了嘟嘴,小巧的櫻唇粉嫩嫩地,她抱著春雪的腰在她身上蹭了蹭,“謝謝你,春雪。”

在柳家出事前,她也是被千嬌百寵著長大的。

其實她嬌氣的不得了,只不過家庭遭逢變故,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這幾個月來,春雪其實一直都有意照顧著她,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溫暖,還是在春雪身上。

-

下午柳雲詩午睡醒來,坐在桌前臨摹那日從閣樓拿來的季辭的字帖。

剛寫了沒幾個字,府中家丁來報,說是玉華公主駕臨府中。

柳雲詩提筆的動作一頓,不禁疑惑,“府中幾人都不在,表哥也是向朝廷告過假的,怎的玉華公主這時候來了?”

那小廝搖搖頭,“不知道,此時人已經在前廳候著了。”

柳雲詩與春雪對視一眼,春雪勸道:

“姑娘還是去看看吧,畢竟公主已經來了,不可讓公主覺得我們怠慢了她。”

“好。”

柳雲詩放下毛筆,對來報信的家丁說,“你且讓張管家招待一二,我隨後就到。”

家丁離開後,柳雲詩讓春雪替自己收拾一番。

又特意從上次公主賞的東西裏挑了支金簪戴上,匆匆去了前廳。

她此前從未見過玉華公主,一路上心中既覺得奇怪又隱隱有些緊張。

春雪看出她的緊張,跟在她身後寬慰道:

“表姑娘不必緊張,這位玉華公主同大公子的關系十分要好,此次來定然也是為了大公子而來,大公子不在,這才想著找你說說話。”

柳雲詩不覺腳步一頓,一種不好的預感升起,“你說玉華公主同表哥關系十分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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