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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他有點相信法蘭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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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他有點相信法蘭克了

月明星稀, 將近夜半。謝桑門口執勤的士兵帶著些倦容,忍不住打了個哈氣伸手搓揉眼睛, 努力打起精神。士兵揉眼的手指堪堪放下,就見著走廊的拐角處一個高大的身影朝他走來。他神色一肅,迎了上去。

“上將——”

此時已經淩晨,法蘭克剛剛處理完手頭的事務匆匆回來,看著朝他行禮的士兵,法蘭克伸出食指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眸光落在微微敞開一道縫隙的門板上, 門縫透出一道昏暗,很顯然房間裏頭已經熄了燈。

順著法蘭克的視線看去,士兵很快懂得了法蘭克的心思,他低聲道:“上將,謝桑閣下今晚九點之後就回了房間, 大約一個半小時前熄了燈, 此刻應該已經熟睡了。”

聞言, 法蘭克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他擡手輕輕推開了虛掩的門。

房間的大吊燈果然如士兵所言熄了,一道暖光透過薄紗屏風灑落在地上, 拉出一道細長的光影,不偏不倚地指向了門口的方向,落在了法蘭克的腳邊, 像是一條崎嶇狹窄的羊腸小道,道路的盡頭是床邊的那盞臺燈。

法蘭克的身影微頓, 眸光深處印著那盞散發著暖光的臺燈, 靜默地註視了三四秒。

門口的士兵見狀心裏一凜, 生怕是在自己看守期間謝桑出了問題,伸長了脖子往房間裏面看。

透過法蘭克和門沿之間的縫隙他看清了吸引法蘭克註意的東西, 那是一盞再普通不過的床頭小夜燈。並不是所有的蟲睡覺的時候都喜歡全黑的狀態,很多時候,有些蟲喜歡在床頭點一盞小夜燈,這樣他們反而能睡得更香。根據數據統計,小夜燈的主要顧客一般是剛剛擁有獨立房間害怕單獨睡覺的小蟲崽。

並未發現任何異常,士兵提起的心落回肚子裏,他收回視線,心中默默感慨一句原來雄蟲閣下竟然也會害怕光燈睡覺。

法蘭克反手合上了門,他放輕腳步,順著地上的狹長光影走去,悄然無聲地來到了床邊。

寬闊的雙人床上雄蟲只占據了一半的地方,他的睡姿並不是那種大刺刺攤開,毫不顧忌防備,他側躺著背對著門的方向,背脊微微拱起,像是時刻處在警惕之中的某種動物。

法蘭克靜靜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從他的角度能看見能看見謝桑的小半臉。雄蟲側躺著,半邊臉壓在枕頭上,他額前的碎發長得有些長,巧妙地掩蓋住了他的眼睛,只剩下分明的下顎線條和柔軟的嘴唇。

白色的被子蓋在腰部以上的位置,謝桑的手臂露在了外面,法蘭克的目光微微凝滯。

現在是初春,天氣雖然轉暖,但是夜晚依舊很涼,謝桑的房間很大很空曠,沒開暖氣,室內的溫度並沒有外界高多少。

謝桑的手臂綁著繃帶和紗布,可能是為了圖方便,他的睡衣並非春季的長袖而是適合盛夏的短袖,沒有被子的保溫,他露在微涼的空氣中的胳膊上豎起了一片汗毛。

法蘭克彎腰伸手輕輕握住了謝桑的手臂,他感受到了對方胳膊上冰涼的溫度,眉間的褶皺更深,他的動作很慢很柔全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將謝桑的手臂放進了被子中。

法蘭克環顧四周,他在不遠處的茶幾上看到了中央空調的遙控器,他調好適宜的溫度後,將空調改為了安靜的睡眠模式。

法蘭克站在謝桑的床頭,靜靜地看著。時間仿佛流水一般緩緩逝去,中央空調無聲地工作著,房間的溫度逐漸上升。

床頭櫃上小夜燈的暖光映出法蘭克眼底的疲倦,身為一個偌大帝國的最高執行官,他的空閑時間幾乎為零,他不能全天候的陪在謝桑身邊。即便他有時間,謝桑怕是也不願意時時刻刻都看見他,畢竟雄蟲曾經多次說他礙眼,讓他滾開。

即使法蘭克知道謝桑很多時候說的話不過是口不擇言的氣話,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出現確實會一次又一次牽動謝桑的情緒,憤怒對傷口的恢覆並不有利。

法蘭克靜靜看了謝桑許久,終於說出了今晚邁入房間中的第一句話:“抱歉,只能這樣拘著你。”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即使是仔細去聽都會錯過,他說這話時眼底微光微凝,像是夜空中忽然黯淡的星。他說完這句話後,擡手將小夜燈的亮度調低了兩個檔,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房間。

房門重新被關上,隔著虛掩的門縫能聽到法蘭克和士兵刻意壓低的對話聲。

“上將,謝桑閣下今日的詳細記錄都在這裏,請您過目。”

“好,他的一日三餐都按時用了?”

“是的,上將。”

“塗抹的傷藥和口服的傷藥也都有按時服用?”

“是的,屬下看著謝桑閣下用的。”

“家庭醫生來了嗎?”

“來過了。”

“他今日都做了什麽?情緒如何?”

“看上去還算……”

不知是不是法蘭克擔心他們交談的聲音會打擾到房間中熟睡的謝桑,虛掩的房門被拉緊了,門外刻意壓低的聲音徹底聽不清了。

房間內,法蘭克以為早已經熟睡的謝桑輕輕睜開了眼,他動了動手,法蘭克幫他蓋好的被子滑落腰間,他瞥來了眼床頭被刻意調低亮度的小夜燈,起身看向被拉緊的房門。他仿佛看見了那扇門背後法蘭克垂眸滿眼認真向士兵詢問他情況的模樣。

自從那天亞瑟走後已經過了五天,而今天是謝桑發現法蘭克會在淩晨時分來他房間的第二天。這個秘密,是他前天無意聽到了交接的士兵閑聊得來的,今夜他特地做出了早睡的模樣,就是想看看法蘭克到底為什麽每天晚上不睡覺來他的房間。

謝桑本以為法蘭克是賊心不死想做采|花大盜,他假裝熟睡等待著甕中捉鱉,為了能看清他法蘭克被他當場揭破的神情,他特意留了一盞小夜燈。

當法蘭克站在他床邊的時候,莫名其妙地,謝桑感到自己的心臟跳的格外地快,他能聽見血液汩汩在血管中流動的聲音。在法蘭克朝他伸出手,當他的手掌的溫度毫無阻隔地傳到他冰涼的手臂上時,謝桑幾乎下意識屏住呼吸,他僵硬地像是一塊木頭。

謝桑沒有喊。

正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法蘭克靠近時僵硬地像一塊木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大喊著揭露法蘭克的真面目。

事情和他計劃中的不一樣,他下意識的反應打破了所有的計劃,他錯過了最佳時期——他應該在法蘭克抓住他胳膊時喊出來的,那時候他就能看清楚法蘭克的嘴臉。

冰涼的胳膊被放進了溫暖的被子裏,謝桑焦急地等待著法蘭克接下來越界的動作,可是沒有,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他的床邊,看著他。

在漫長的等待中,謝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法蘭克的眼睛,那雙眼睛宛如藍寶石漂亮剔透卻棱角分明,一切東西在他眼中仿佛都透徹到毫無遮掩,一眼就能望穿被人的心。

其實,法蘭克的眼睛和那些人的眼睛不一樣,起碼私生子的眼睛就沒有他的那樣漂亮,摻雜著浮於表面的貪婪和淺薄。

謝桑等待著,時間似乎變得格外漫長,他被放進被子裏的手冒了汗,可是法蘭克卻在沒有其他的動作。

就在他等不下去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抱歉。

即將睜開的眼眸快速顫動一瞬後閉緊了,額前的碎發幫他遮掩了即將暴露的偽裝。

床頭小夜燈的亮度減弱了,謝桑聽見了關門的聲音。

謝桑靠坐在床頭,視線落在虛掩的房門外,刻意壓低的模糊說話聲已經消失,法蘭克離開了。謝桑怎麽也想不通,他想不通為什麽法蘭克會在深更半夜潛入他的房間,進來後什麽卻不做只是在他的床邊靜靜地站上一會兒。

其實說是什麽都沒做到也不太妥當。

謝桑的視線看向中央空調上顯示的溫度,24度,定時5個小時關,按照謝桑的睡覺作息,剛好是在他醒來前的一小時關閉,到時候房間內的溫度會慢慢降低,剛好變成了一個不算高也不算太低的溫度,不會讓謝桑產生懷疑。

謝桑知道自己睡覺的時候不老實,踢被子丟枕頭是常有的事,很多時候睡一覺起來被子和他分別滾在床的對角線兩頭,早上被凍醒也不是罕見的事,可這幾天他卻都是一覺睡大天大亮。

謝桑扯了扯嘴角,這算什麽,他要誇法蘭克一句正人君子嗎?

哦不,他不是人,他只是個雌蟲。

謝桑一手抓起滑落到腰間的被子,餘光瞥到了裸|露在外的手臂,他嘴邊嘲諷般的弧度倏忽落了下來,莫名其妙地他將身上的短袖睡衣扯了下來,踩著鞋幾步來到衣櫃前一把拉開。只見衣櫃裏好幾套長袖睡衣整整齊齊擺著,他將手中的短袖睡衣揉皺了丟進角落,而後扯出一件長袖睡衣套上。

做完這一切,他幾步回到了床上,掀起被子上|床睡覺,他用的力氣有些大一不小心扯到了手上的傷口。手背上的刺痛傳來,謝桑的動作一頓,垂眸,看著裹著紗布的右手,他的腦海中忽然浮出了第一次見到法蘭克時候的畫面。

那是在戰線後方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醫院,他雙腿骨折被高高架起,唯一能動的右手插著針頭正在掛水。

他的面前掛著一條簡單的花簾布,勉強算是給他隔離出一塊狹小的空間,傷員的呻|吟透過簾布闖入他的耳朵裏,他大喊大叫滿心滿眼想要去宴會上送私生子一家去地獄團圓,卻被告之這裏不是地球。

他說的話沒有“人”能懂,他說的地名沒有“人”知曉,他從前所有的痕跡仿佛落在地面上的水太陽一照就沒了,毫無痕跡。

沒有地球,也沒有人。

當時的他以為那是一場戲,是他那個該死的渣爹一手策劃的想把他逼瘋的一場戲,他對著前來查看的醫生大吼大叫,揮舞的手在劇痛中扯掉了面前的花簾布。在他不可置信幾乎瘋癲的眼神中,醫生的毫無感情起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說,雄蟲閣下,沒有誰會為了一場戲犧牲這麽多的鮮血和性命。

謝桑不記得當時他都說了什麽罵了什麽,他只記得他的情緒很激動,他的體內像是裝著一個被點了火的煤氣罐,當溫度達到臨界點的那一刻,從體內洶湧而出的憤怒和怨恨就會讓他爆體而亡。

瓶瓶罐罐全部打翻,碎玻璃濺起劃破了他的臉頰,唯一能活動的右臂隨手抓起東西見“人”就扔,一地狼藉中他看見了法蘭克。

法蘭克掀開營帳,在血汙的味道中背著天光朝他而來,寬厚的大掌瞬間制服了他亂動的手臂,銳利的眼眸一掃落在他被針頭劃出細長傷口的手背。

那天他手背上的傷口是法蘭克親自動手處理的。手上的刺痛緩和,謝桑彎了彎指頭,他鼻尖仿佛聞到了碘酒血汙潮濕腥氣的味道。

謝桑漆黑的眼底掃過些許亮光,他熄滅了床頭的小夜燈後扯過被子裹緊了自己。他沒有閉眼,他想到了法蘭克對他的解釋,他說,他沒下藥,也沒有隨身攜帶春|藥的習慣。

許久,一聲輕嘲在寂靜昏暗的房間中響起:“真|他|媽的就是個傻子。”

他有點相信法蘭克的話了,他沒有下藥,畢竟蠢到連這種大好機會都不知道把握的家夥大約是做不出下藥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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