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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險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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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答話。回應如雁渺魚沈。

在阿蘿身側, 魏玘脊骨頎立,步伐微頓, 似要與她背道而馳。

隔著淚, 她望向他,只見他眉峰有雪、眼底結霜。

月色如河,將庭院分割,劃出分明的兩路, 一路歸於凝水的杏眼, 另一路納入淩厲的眉峰。

杳冥的枯寂漫延著。

三人之間, 除卻氣息與蟬鳴,不存絲毫音聲。

饒是鄭博稽酩酊如泥, 也隱約發覺,自己的存在多少不合時宜。

他晃身,推開魏玘的攙扶, 笑道:“賢甥, 佳、佳人尋你敘舊,我不好……誤你美事,便先回了。你從舅沒、沒喝醉, 能走動。”

言罷, 垂影沈沈一斜,向門外踉蹌挪去。

鄭博稽醉得厲害,行路遲緩,拉出的足音也是重的,像一聲又一聲的慢鼓。

待這鼓聲熄了, 阿蘿旋身, 與魏玘相對而立。

她擡眸, 淚光搖曳, 撞進他漆烏的鳳眸,道:“你為何不說話?”

魏玘沈眉,眼裏餘溫未回。

他緘默須臾,才動唇,道:“我們已經結束了。”

阿蘿的睫羽溘然一顫。

魏玘的後話緊隨而來,雜入冷風,迸射寒光。

“既如此,我變成什麽模樣,與你何幹?”

不待她回應,他又放軟唇舌,磨平鋒芒,露出一點央切的試探,好似冰川浮角。

“還是說……你仍在意我?”

話音落地,阿蘿渾身緊繃,僵凝原處。

她能感覺到,魏玘的目光緊粘著她,忽聚成沈烈的一掌,扇在她臉上。

——他沒有說錯。她還在意他。

她在意他,仍想他熱忱、偉岸,心貫白日,存千裏之志。縱他謬錯許多,她也信他才幹,知他披冷硬為衣,內裏襟懷若海。

曾經的他那般耀眼,像剔透的琥珀,惹她久久註目、心旌搖曳。

那是她最喜歡的模樣。

是以今夜,她來到這裏,給他解釋的機會,而非妄自臆斷。

她想知道,他有什麽計劃、什麽打算。若他在為這城裏人做更多事,她願意聽從,理當配合,也需要答案。

可他推開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只得一次又一次退讓——在山路上被他拋下,她沒有生氣;聞他鞭打都尉,她拒絕相信;聽他與作惡的太守攀談,她依然向他發問。

但他始終沒有回答。

或許,正因她僭越,他才閉口不答。

是她親口說,他們不能再繼續。所以,她不該問,不該越過二人的關系。

阿蘿攥緊十指,月牙的深痕嵌入掌心。

她哽咽著,無法發聲,眸裏的淚色翕合一下,轉身就走。

“簌簌——”

頃刻之間,晚風奔流。

阿蘿纖腕一燙,被如鷹的指掌牢牢扣鎖。

力道襲來,她被拽往身後,不過眨眼,已跌入溫熱的懷抱。

她的腰肢被攬住,鬢發被摩挲。沈熾的氣息勾過她耳尖,仍能激起她顫栗、熨帖她心房。

魏玘抱她,比往日更緊、更烈。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下頜生了短茬,不知何時萌出,刮過她細嫩的頸側。

好疼。從前他抱她,不會有這樣疼。

阿蘿掙紮著:“放開我!”

她像受困的小獸,張牙舞爪,每次動彈卻都了無氣力。

這太奇怪了。她不明白。

——他已將她推得很遠,為何偏在此刻留下她?

可是,她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她推開他、逃離他,偏在此刻靠近他、為他的推阻而難過。

自分別之後,她與他總像這樣,相互糾纏,彼此折磨,寄生於對方的骨血,誰也無法割舍。

面對阿蘿的掙紮,魏玘的力道不曾松懈。

他愈深地擁她,話語仿佛呢喃,飄落她耳畔:“我錯了。”

——好重的三個字。

阿蘿雙肩一顫,逐漸平息了掙紮。

她抿唇,將啜泣收進喉頭,淚水卻難以止住,往頰下淌落。

“為什麽?”她道。

“你……在為什麽而道歉?”

魏玘埋首,鼻尖蹭著她,氣息聚在她肩胛。

他靜了半晌,才道:“所有。”

“你看見的、你聽見的、你經歷的……所有。”

阿蘿沒有答話,氣息也默入風中。

魏玘感覺到,她仍在顫抖,好像今夜的月光太沈地壓她,而她承不住此等重量。

可哪有什麽月光?她的背上分明只有他的懷抱。

莫名地,魏玘也無話可說。

在良久的靜默裏,他在心底喟嘆一聲,松開了摟她的臂膀。

他道:“再看我一次吧。”

“明日午時,城南空場,再來看我一次。”

他看見阿蘿轉身,本想去吻她,卻沒有動作,只將心緒藏入央求。

“就一次,好嗎?”

……

阿蘿終歸還是去了。

許是因她需要解釋,又或是因她確實還有牽掛。至少,她要知道,他究竟想讓她看些什麽。

為防驚擾百姓,她不攜阿萊,留下夥伴,替她守護銀飾。

倒是梁世忠,罔顧傷勢,非要與她同行。她推辭不過,只好順了他的意思。

臨近午時,二人前往城南空場。

這片空場地勢稍高,未受水害,泥土尚且松軟,中心有小丘堆壘。

阿蘿遠遠瞧見,諸多百姓圍聚場內,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約是早知今日行程、提前趕來。周邊還有燕南軍持鉞值守,維持秩序。

她與梁都尉來得太晚,只得站在外圍。

幸好,恰有一方扁石,將她擡高,得以看清場內的動向。

因著人多,場內格外喧囂。無數張嘴竊竊私語,匯成鼎沸的聲響,烏泱泱鬧作一團。

阿蘿聽得耳疼,索性微散心神,打量內裏。

她發現,中心小丘之前,落有五只深坑,或瘦長、或矮胖,不知有什麽用處。

阿蘿側首,正想問梁都尉,卻聽銅鑼敲響——

“咣!咣!”

得此訊號,場內眾人霎時鴉雀無聲。

很快,一條道路被讓出。

修長的身影穿過人群,受三兩官吏跟隨,向小丘走去。

幾與他動身同時,百姓齊齊跪拜。

“參見肅王殿下——”

阿蘿一怔,也學著百姓模樣,向下跪拜過去。

魏玘道:“不必多禮。”

他身披玄金蟒袍,獨立高處,形儀如松,眉宇銳意冷冽。

百姓們規規矩矩地起了身,皆被他威儀鎖住喉頭,只仰望高處之人,不敢再有交流。

魏玘眼風逡巡,掠過眾人,精準捕捉阿蘿。

在二人對視的一剎,他眸光泛柔,轉瞬分離,又迸出如冰的寒戾。

他道:“本王乃大越二皇子。”

“系受今上旨意,領救恤之職,為賑濟而來。”

魏玘的聲量並不高,但恰如其分,擲往場中,更勝磐石沈穩,足令眾人聽得明晰。

“翼州地域廣袤,以山川為屏,坐落鄉邑無數,乃萬千百姓之安身所在。如遇澇害,合該戮力齊心、救困扶危、患難相恤。”

“可本王抵達翼州城,方才知曉,此處境況大有不同。”

魏玘垂首,俯瞰面前人,將一枚枚襤褸、嶙峋的身影納入眼底。

阿蘿與他遙遙相隔,仍能清晰地覺察,他鳳眸履冰,分明裂開一隙,內裏有哀慟湧流。

可他的口吻依然沈著,冷肅如初,不露任何異常——

“翼州境內,生靈塗炭。為官者倚勢挾權,玩忽職守;為民者饑腸轆轆,如蹈水火。本王親眼所見,只覺臥不安席、如坐針氈。”

他一頓,又道:“故而今日,本王將諸位召集於此,決心給諸位一個交代。”

“其一,是要嚴懲惡吏。”

魏玘言罷,長指一叩,便聽足音淩亂,於外圍掀起。

只見五人排成一列,受繩索捆縛,口中塞有棉團,被官兵押至小丘之前。

瞧清這五人面孔,百姓霎時沸反盈天。

“是鄭博稽那狗官!”

“還有劉典使、張主簿他們!”

“這是要做什麽?”

阿蘿也驚訝,轉眸掃往魏玘,卻見他眉峰不動、盡淬冷光。

再往下看,便是那五只黝黑的深坑。

她隱約辨出他意圖,越發錯愕,不禁按住雙唇,與身旁的梁都尉對視一眼。

魏玘沈聲又起,鏗鏘有力,宛如宣判——

“今已查實,翼州太守鄭博稽,夥同典使劉氏、主簿張氏等人,侵奪義倉,中飽私囊,更於洪澇過後瞞災不報,甚至勾結米商、哄擡糧價。”

“尤是鄭博稽,非但不恤人疾苦,還以酷刑威逼,禁止百姓訴災。”

“有此惡吏,實乃民生之痛、朝綱之恥!”

魏玘負手而立,俯瞰坑前五人,眸裏燃火如劍,字句臥風眠雪。

“今時今日,本王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凡於我大越境內,再有官員仗勢欺人,本王勢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對其百倍討償!”

話音剛落,官吏上前,將五人推入坑裏,便鏟起沙土,埋向五人。

五人拼命掙紮,卻毫無作用,漸被沙土填實周身,植入地面,只露出一個頭來,又被官吏強行按住,抹上一層厚厚的石飴。

蜂蜜清甜,引來密麻蟲蟻,朝五人爬行而去。

眼看惡人驚恐失色,百姓喧囂鼎沸,無不振臂喝彩、拍手稱快。

歡呼聲中,雜有梁都尉話語。

“這便是殿下的計謀。”

趁行刑時,他將所知和盤托出,與阿蘿道明原委——

早在收獲密信時,魏玘就發覺,翼州災情本該由太守反饋,上奏人卻是都尉梁世忠。依此看,翼州定然惡吏橫行、不容樂觀。

後來,他才自鄭昭儀處獲悉,翼州太守乃淮南鄭氏博稽。

鄭昭儀以敘舊之名,行脅迫之實,暗示他壓下災情,保鄭博稽仕途安泰。

可事關黎民,豈容兒戲?

所以,魏玘來到翼州,先於胥吏矚目下,冷落阿蘿與孩子們,借此麻痹鄭博稽眼線;又事先聯絡都尉,上演苦肉計,討鄭博稽歡心。

待取得鄭博稽信任,他再以美酒相迎,將人灌得五迷三道,套取罪證。

一切計出萬全,方有此刻情景。

阿蘿聽過梁都尉闡釋,只覺魏玘算無遺策,遠在上京帷幄之中,已決勝於翼州千裏之外。

正思量間,忽見魏玘長臂一擡。

百姓得此示意,漸又安靜下來,便聽他再開口道——

“其二,是劾本王失察。”

魏玘斂神,收攏一身銳氣,目光似水溫純,蘊有歉疚萬千。

“我身為王室,當聽天下疾苦、為生民立命,若早能覺察,定不令諸位受害至深。翼州局面如此,我難辭其咎、無可推脫。”

他一頓,只手撩袍,面向人海,彎曲兩膝,鄭重行下跪禮。

“特此……向諸位引咎責躬。”

百姓見狀,無不瞠目結舌、滯怔原地。竊竊私語又如雷動,灌滿整座場內。

魏玘置議論於不顧,低垂頭頸,又道:“翼州受災,今上聞而憫之,我奉旨前來,定會販濟鐲免,與諸位共渡難關。”

“無論如何,請諸位再信我一次。”

他字句誠懇,脊骨彎折,將姿態放得極低,與庶民無異。

阿蘿看在眼裏,雖對尊卑一知半解,但也讀出他謙卑,莫名鼻腔發酸。

此刻,她無比確信——他仍是倨傲的雄獅,鋒鏑銳不可當,身懷乾坤山河,不曾改變分毫。

百姓未嘗受過禮遇,不禁面面相覷、手足無措。

忽聽咚的一聲,有鶴發老翁率先跪下,便見眾人如夢初醒,跪倒茫茫一片。

那老翁乃翼州城鄉賢,德高望重,為眾人表率。

他開口道:“肅王殿下,水旱之沴、惡吏之害,非因殿下而起,不該苛責殿下。今上牽掛我等草民,又有殿下賢明如此,想必家鄉也重建有日。”

“若殿下不起,我等亦長跪不起,隨殿下甘苦與共。”

魏玘一怔,適才起身,走下丘坡,繞開那受刑五人,將老翁攙扶起來。

“便依先生。”他道,“萬不敢辱諸位所托。”

至此,眾百姓才林立起來,再望魏玘時,眼裏多了一層敬仰。

阿蘿抿緊雙唇,看魏玘將老人送回人群,原以為今日諸事塵埃落定,卻不料他身軀再折,重回高丘之上,又與眾人相對。

魏玘立身,神情平靜,觀覽百姓,開口道——

“其三,是罰本王違例。”

“依我大越法度,未上公堂,不動刑罰。今日,本王處置鄭、劉、張等五人,乃動用私刑,違背越律,當領笞刑二十。”

“法不可違,刑故無小[1]。還望眾位引以為戒。”

末了,他沈息,道:“行刑。”

阿蘿心口一跳,便見魏玘轉過身去,不禁抿緊雙唇。

有朱衣官吏持長條竹板,來到魏玘身後,手臂高擡,眼看要打向他背脊。

“且慢!”

梁都尉忽然喝止。

眾人目光投來,看他皺眉不忍道:“殿下心系翼州百姓,何罪之有?殿下乃皇子之身,屬越刑八議,自當免於刑罰。”

百姓聽罷,紛紛出言讚同。內場沸騰,俱是求情、開恩之聲。

魏玘頭也未回:“不可徇私。”

“如為本王釋法行私,自有人援私以為公[2]。”

語畢,他遞目,官吏當即會意。

“啪!”

阿蘿的淚水霎時亂湧。

不僅是她,許多婦孺、老人也面露悲切,紛紛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啪!”

“啪!”

竹板高起,迅速又落,抽往魏玘的脊梁,狠辣地打他。

他黑袍染血,仍緘默無聲,不作半點痛呼。

阿蘿的身子顫得厲害。

她肺臟發疼,似被人緊緊攥住,榨幹最後一絲氣息。

是了,她仍傾慕他、在意他——昨夜,今日,都無法掩飾,更無可抑制。

梁都尉臉色鐵青,也咬緊牙關。

他早知,肅王雖然處置惡人,但無心開私刑先河,定會告誡民眾法度之重。但肅王知會他計劃時,卻不曾提到自己會親自受刑、言傳身教。

照這樣看,肅王多半是臨時起意。

不過,梁都尉細想一番,倒也並非不能理解。

身邊少女淚光楚楚、滿是憂色,他只需看她一眼,便知內情與她有關。

肅王命人報訊時,曾將阿蘿托付於他,求他護她周全,言辭客氣至極——只怕肅王受刑,是想求她疼憐,但又不好明說,才有此計策。

重回當下,百姓寂然,唯聽竹板聲聲打落。

“啪!”

阿蘿強撐身形,凝於原處,旁觀魏玘受刑,心神愈加恍惚。

“啪!”

“啪!”

一下,又接一下。

不知過去多久,笞刑終於結束。

杜松上前,手忙腳亂,招呼川連同行,將魏玘攙扶下來。

阿蘿見狀,倉促抹了淚,要向魏玘奔去。豈料百姓蜂擁而上,將魏玘所在團團圍住。

人潮湧動間,她被外力推到後方,不慎跌坐在地。

刺痛霎時襲來。有尖石一枚,劃過她手掌,留下細長的血痕。

阿蘿顧不得傷勢,踉蹌起身,回頭往都尉府跑。

她要去取她的藥草。

再之後——她要去到他身旁。

……

阿蘿回到都尉府,顫著兩腕,攜上藥囊。

孩子們正在院裏玩耍,見她滿臉是淚,不禁楞在原地,尚且來不及提問,便看她扭頭就跑。

阿蘿埋頭前行,很快抵達傳舍。

傳舍之外,有典軍護衛,均與她相識,對她不設阻攔。

她入屋,看見魏玘伏在榻上,杜松、川連立於旁側,正與一郎中說著什麽。

見她來了,杜松當機立斷,拽走郎中,又招上川連,結伴離開。

一時間,屋內只餘阿蘿與魏玘二人。

空氣靜得可怕。

只有一人的氣息淺淺作響。

阿蘿抿唇,舒氣,凝定心神,檢查過魏玘傷勢,便依所學醫術,為他配藥。

她離魏玘很遠,也將藥缽舉得很高。因她眸裏有淚,接連不斷地下墜,生怕摔進他傷裏、掉入他藥中,再激起他分毫疼痛。

挨過笞刑,他已經傷得很重了。

一道道血跡縱橫交錯,恍若瘡痍,根植他舊傷,為他平添新痕。

這哪裏該他疼呢?分明打在她心上。

阿蘿繃著一口氣,直到給魏玘塗好敷藥,才懈下勁力,一時癱坐在榻邊。

她沒有力氣,也動彈不得,只能朦朧地、迷茫地看他——看他面頰蒼白、血色盡失,五官依然清俊,卻了無生機、如風前殘燭。

阿蘿捂住雙唇,竭力藏起啜泣。

她心口淤堵,像被人沈重地捶打,令她好難承受。

太痛了,比昨夜的擁抱更痛,像魂魄被撕去一半,也像心臟被捏入掌中。她的骨骼在疼,血流在疼,好像若他碎了、她就也要碎了。

阿蘿目光描摹,繪過魏玘緊閉的雙眸,落往他受傷的背脊。

“子玉……”她很輕地喚他。

——也只有這一聲。

從前,她並沒有發現,他的背原來這樣單薄。

阿蘿席地,靠在榻邊,望著昏迷的魏玘,枯寂地坐了一陣。

終於,她想起抹淚,可擡了手,才發現臉頰生疼、淚水幹涸,只好落腕作罷。

阿蘿逐漸平覆了情緒。

魏玘的氣息是穩的,這說明,他沒有大礙。

既然他沒事,她也該走了。

阿蘿撫榻,小心避開魏玘,借力起身,要往門外去。

才旋身,她的手腕忽而一冷。

魏玘長指冰涼,松松、虛虛地圈她,掌心顫抖,似已使出全身的力道。

他聲音微啞,好像隨時會消散風裏——

“別丟下我……好嗎?”

作者有話說:

魏狗的心眼多如馬蜂窩,對自己和對別人一樣狠。心疼男人就會上套啊女鵝!!!

[1]引自《尚書?大禹謨》。

[2]化用了《管子?君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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