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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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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曾經矜持優雅的貴公子如今落魄而狼狽,那頭金色的長卷發失去了原有的光澤,一如他失去神采的面容。

他的眼眸中血絲遍布,那雙碧綠的瞳孔暗沈無光,就這樣站在樹下的陰影裏,像一只被囚困在黑籠中無法掙紮,無法掙脫的野獸,醞釀著歇斯底裏的瘋狂,陰郁而危險。

在炎炎烈日下,竟然讓無數蟲感覺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陸鳴滄他們停了下來,註視著前面樹下的衛斯理。

所有蟲都清楚,他是為誰而來。

果然,約書亞叢隊伍中走了出來,他站在最前方,怔怔的望著眼眶凹陷,變得異常消瘦的衛斯理,他的目光仔細而貪婪的一寸寸逡巡過衛斯理的每一個地方,留戀,哀痛,悔恨,癡狂,覆雜的思緒最後匯聚成一句幽幽的嘆息。

“如果我們從未遇見,就好了。”

沒有遇見就不會產生愛慕,偏執,就不會有之後的所有糾纏,就不會有現在的一幕。

可約書亞明白,即便再讓他選擇一次,即便痛苦遠遠超越了甜蜜,他還是會想要再次見到他,再次想要擁有他,短暫的也好,虛假的也好,他都想要眼前的蟲眼中只有自己的存在。

而這麽說,只是心機的想探知一點對方的態度罷了。

他想知道,衛斯理的心中有沒有自己,哪怕只有一點點?

可對方的神態並沒有變化,僅僅只是耷拉著眼皮,唇角微垂著,靜靜的看著約書亞,目光中滿是冷漠與厭棄的情緒,聲音嘶啞,夾帶嘲諷。

“我更希望你去死。”

【我去!好勁爆!】

【這一上來就是你死我活了?】

【衛斯理這麽恨約書亞,約書亞到底做了什麽呀?】

衛斯理的話一出,直接戳到了約書亞那根脆弱的神經,心底建起的那座名為期望的危墻瞬間轟然倒塌。

約書亞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身體像是扛不住打擊微微佝僂了下去。

只有陸鳴滄留意到衛斯理在看到約書亞極痛苦的表情後,流露出的並不是報覆後的快。感,而是更沈郁焦躁的情緒,他的下頜線條有一瞬間的緊繃,擺放在身側的手背上青筋鼓了鼓,但這些很快就被他壓制了回去。

像是不欲多言,衛斯理朝地上丟下了一個藥一樣的瓶子,聲音冰冷道。

“你吃下去,我就把那崽子給你。”

即便已經設想過這一幕,約書亞還是痛苦的無以覆加,他的聲音顫抖,哀傷而絕望,還帶著不死心的偏執,嘶喊。

“衛斯理,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沒有心嗎!你怎麽下得去手!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憑什麽要我去死!又不是我害死的他,我憑什麽要給他陪葬!”

【哇!他是誰?我踏馬太好奇了!】

【約書亞和衛斯理真的有孩子!】

【所以是不是就是之前有蟲碩的那個傳言呀,我有點信了,那個他是衛斯理的青梅竹馬嗎?所以是不是約書亞害死了他,衛斯理來報覆了?】

【這都多少年了,現在才想起來報覆啊?這很怪呀……】

【衛斯理扔的那個是毒藥吧?他一開始就準備好了毒藥?天耶,那豈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奔著覆仇來的?】

【好奇他們到底咋回事呀?這個他是誰?我去豪門恩怨,好狗血我好興奮!】

約書亞的最後一句吶喊像個導火索般,一下子點燃了衛斯理的怒火。

他渾身僵硬,眼睛圓瞪,太陽穴青筋爆起,兩頰的肌肉隱隱的顫抖著,緊繃的表情透露著極力克制的憤怒。

衛斯理朝前走了兩步,從樹下的陰影處走到了陽光下,但火熱的陽光根本化不開他周身的晦暗與冰冷,他就像一只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般,帶著嗜血的瘋狂。

“那他就該死嗎?”

衛斯理的聲音輕飄飄的消散在空氣中,他的情緒竟然是穩定的,但那種視如死物的目光,那些目光中透出的恨意,讓這幾個字仿佛千斤重般沈重的砸在衛斯理的心上,砸得他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四周一片窒息的寂靜。

所有蟲都沒有開口說話,迪倫原本想要低聲詢問的話語也被安德魯擋了回去,眾蟲被動圍觀著衛斯理和約書亞的仇怨,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他們面面相覷,視線不由得朝向站在較後方的溫餘與陸鳴滄。

索性這個時候這倆沒有不合時宜的牽著手了,不知為什麽,除了亞瑟之外,所有看到溫餘和陸鳴滄沒再黏在一起的蟲全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溫餘的表情就沒變過,一如既往的冷淡,對周遭的事情也都不太在意的樣子,他沒給任何指示,陸鳴滄倒是有點動作,他把小蟲崽按在懷裏,蓋住了他的耳朵。

就在眾蟲不知該如何時,最前頭的亞瑟率先打破了這份沈默。

他雙手交叉抱胸,斜倚在一棵細小的枯樹上,像是完全沒感受到也不在意衛斯理與約書亞之間緊張的氛圍,隨性甚至有些不耐煩道。

“嘿,你們說好了嗎?要不兩位讓一讓,讓我們先過去你們再繼續聊?”

一瞬間所有的焦灼氛圍都被他破壞的一幹二凈。

萊維差點繃不住笑出聲。

安德魯適時出聲,溫聲勸阻衛斯理道:“衛斯理閣下,不管你和約書亞先生有何種仇怨,禍不及家蟲,小蟲崽是無辜的,他還是你的……能不能請你先放了他?”

西拉頷首附和道:“對,衛斯理,你放了小孩子吧。”

【安德魯好善良啊,你們能不能別黑他了,安德魯還知道勸衛斯理呢,陸鳴滄一個字都不出聲,高下立判好不好!】

【對安德魯有好感,對陸鳴滄無感,感覺他就只在乎自己的事情,格局太小。】

【就硬黑是吧,你們怎麽知道陸哥不關心小蟲崽了,它懷裏還抱著一個那,瞎是不是?】

【我倒覺得勸不勸的其實作用不大,衛斯理這狀態像是聽勸的嗎,而且他綁架小蟲崽本來就是為了威脅衛斯理,沒聽他要做什麽嘛,他要衛斯理死,目的沒達成,它不會放蟲質的。】

【好擔心小蟲崽啊!不在這裏的話,衛斯理會把他藏在哪裏呢?】

【我怎麽覺得有點懸?小蟲崽不會……死了吧?】

【別說死不死的,他就是可能脫離了虛擬境……】

【話說,難道你們不覺得大爺現在的表現不太好唉,太冷漠了吧。】

【不喜歡亞瑟·蘭斯洛特,我覺得溫餘少將的行為也不做好,他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一場事故發生在自己面前嗎?】

【等等……你們看到卡特嗎?我突然發現他不見了!】

【咦,還真是,卡特不見了!】

【啊啊啊啊啊!是不是悄悄去找小蟲崽了!】

【哈哈哈哈哈,我猜也是!】

“哧。”

衛斯理突然間的一個嗤笑又吸引了眾蟲的目光。

他的臉色陰沈的瘆蟲,那個笑更像是皮笑肉不笑的諷刺,他只是陰惻惻的掃了眾蟲一眼,視線在陸鳴滄懷裏的小蟲崽身上逗留了幾秒後才又重新轉回到約書亞的臉上,憎恨而嫌惡。

“不要再拖延時間了,離開的那位去做了什麽我都清楚,但我無所謂,約書亞,我只想要……你死。”

最後兩個字被拖長了聲調,咬牙切齒般一字一頓,充滿濃烈的惡意。

眾蟲這才發現卡特不見了,環顧四周,只有陸鳴滄和溫餘的臉上沒有表露出意外的神情,眾蟲很快就猜到,卡特是悄悄的去找另一個小蟲崽了。

陸鳴滄這時候才終於開口了。

他慢慢的從蟲群中穿過,走到了眾蟲的前方,朝衛斯理道。

“既然你發現了,那就應該明白,等我們找到小蟲崽,你就沒有理由威脅約書亞了……可你好像並不著急?”

陸鳴滄的話不像是詢問,而更像是在一邊說一邊揣摩判斷衛斯理的表情,從中獲取有用的信息。

衛斯理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陸鳴滄也無所謂那殺蟲的目光,他繼續猜測著。

“不著急無外乎有兩個原因,一是你確信我們找不到小蟲崽在哪裏……”

陸鳴滄說的很慢,他目光如炬,緊盯著衛斯理的所有動作,在註意到對方細微的挪動了一下眼球後,陸鳴滄倏的伸出手指了指他身後的那棵樹。

“在哪裏?”

眾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棵很平常的樹,枝繁葉茂,覆下厚重的陰影,那是衛斯理剛剛呆著的地方,但那裏除了一棵樹,一些草,明明什麽都沒有。

安德魯蹙眉,迪倫嘴快的抱怨:“什麽呀,那裏明明什麽都沒有,還以為有多厲害……”

萊維萊那雖然也一臉疑惑,但他們是陸鳴滄的死忠粉,萊維性格溫和沒開口說什麽,萊那則直接不管不顧的橫眉一豎,叉腰嗆聲起來。

“你蠢是你的事,有資格講話嗎?噢,你知道小蟲崽在哪?一張小嘴叭叭叭的,怕我們記不住你幹的那些惡心事兒?”

迪倫氣得臉都綠了,卻不敢回嘴,眼睛裏立刻泛起了濕潤,拉著安德魯求安慰。

安德魯低頭摸了摸他的頭,眼鏡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塞繆爾抱胸站在一側,整個蟲顯得格外的冷酷,他朝陸鳴滄點了點下巴,不客氣道。

“你快說小蟲崽在哪兒吧!”

“樹上。”

一旁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陸鳴滄看了眼來到他身側的溫餘,點了點頭,應和道。

“對,應該在樹上,他不在意是因為小蟲崽就在這裏,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棵樹枝椏比較低好爬,葉片又密集,藏一個小孩應該不是什麽難題。”

眾蟲立刻擡眼看樹上,萊那甚至想跑過去看,但被萊維拉住了。

安德魯推了推鏡框,禮貌的向溫餘詢問著自己的不解之處。

“少將,小蟲崽如果在樹上,那為什麽會沒有絲毫聲響呢?”

溫餘沒理會他,陸鳴滄倒是代他解答了這個問題。

“因為藥吧,你給他吃了安眠藥?”

衛斯理不置可否,目光狠戾的盯著陸鳴滄。

“你很聰明。”

他冷冷道。

陸鳴滄嘴角一挑,溢出幾絲笑容,隨性灑脫,與生俱來的自信讓他氣場全開,強大而耀眼。

“是你的手段太拙劣,不過,我確實很聰明。”

【哈哈哈哈哈哈,自信陸哥太酷啦!】

【哦喲,一點都不著急謙虛呢,不過事實如此嘛。】

【聰明聰明,我陸哥世界第一聰明!】

【真的沒想到小蟲崽會在那裏,陸鳴滄確實厲害啊。】

衛斯理冷笑一聲,碧綠的眼眸像一條蛇一樣陰冷。

“可惜,知道又有什麽用呢,太晚了。”

他倏的快步後退。

一直註視著他的約書亞立刻尖叫著跟了上去,“你要幹嘛!衛斯理,你沖我來!”

陸鳴滄臉色頓時嚴肅了下來,厲聲道。

“攔住他,他要動手了!”

他的話還未落下去,身側的溫餘身影一閃就沖了出去。

衛斯理只來得及踹一腳樹,就被溫餘制住,反扣著雙手壓在地上,可他臉上卻沒有一點被抓住的憤怒,而是癲狂的大笑起來,面目扭曲。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樹上摔落下來,約書亞飛奔著撲過去,終於在小蟲崽摔到地上前抱住了他。

本以為一場危機就此結束,誰曾想意外突然出現了。

抱著小蟲崽的約書亞先是楞了一下,他傻傻的盯著自己懷裏臉色蒼白、渾身冰冷、沒有意識的小蟲崽,眼睛慢慢放大,身體不受控制的開始抖動,他伸出顫抖的手,拍著小蟲崽的臉頰低聲呼喚著,可小蟲崽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小小的身體癱軟著,手臂重重的砸在空中,像是已經沒有了氣息。

約書亞那顆岌岌可危的心臟一瞬間崩潰碎裂,他整個世界仿佛都塌了,刺骨的痛與恨意陡然升起,約書亞啊的一聲淒厲的嘶吼,他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轉過身,雙眼血紅的朝著衛斯理嘶吼著沖過去。

“衛斯理!你殺了我的孩子!衛斯理!!!”

嘶啞的悲嚎,愴地呼天,聲聲泣血。

驚得眾蟲悚駭萬分,驚悸不已,他們不敢相信真的有蟲會殺害自己的孩子,還是這麽小的小蟲崽。

虎毒尚且不食子,衛斯理的行為簡直是天怒蟲怨。

【臥槽!天吶,衛斯理居然真的殺了自己的孩子!】

【惡心!怎麽會有這樣的蟲!】

【不會吧……怎麽會這樣呢?】

【衛斯理瘋了吧!!!】

【不可原諒!他必須受到懲罰!!!】

約書亞發瘋的沖向衛斯理,手中拿著一把匕首,用力的刺向那個將他逼瘋的雄蟲。

溫餘皺著眉阻止,眾蟲回過神也連忙趕過去,想要制住瘋狂的雌蟲。

陸鳴滄感覺不對勁,他想要去地上躺著的小蟲崽身邊看看,但他懷裏還抱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家夥,為了他的心理健康,陸鳴滄不能太靠近那裏,索性另一個覺察到問題的蟲——亞瑟·蘭斯洛特走了過去。

他單膝跪地,彎下腰伸出手分別探了探小蟲崽的呼吸和心跳,又摸了摸小蟲崽頸項的脈搏。

亞瑟轉過頭高聲道。

“還有呼吸。”

聽到他的話,眾蟲大喜過望,約書亞也都頓了一下,眼眸中綻開驚喜的光芒。

可就在這時,從剛剛開始變得格外安靜的衛斯理突然猛地掙紮起來,用力拼命的往約書亞身前沖,他面目猙獰,目光陰鷙而殘暴,嘶吼著:“我要殺了你!”

溫餘立刻更緊的束縛住衛斯理的雙手,而約書亞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將手胡亂的往前揚起,變化只在轉瞬間,只聽“噗”的一聲輕響,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在此刻,在眾蟲的耳朵中清晰可聞。

所有蟲都停了下來,望向那個方向。

只見約書亞呆楞楞的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中握著一柄匕首,而匕首的利刃正沒在衛斯理心臟的地方,暈開一片猩紅的血液。

約書亞像被燙到了手般,尖叫一聲放開了手,震驚而驚恐。

衛斯理的雙手還被制在溫餘的手中,卻是扭曲耷拉的模樣,像是在掙紮中骨折了,但他卻沒有露出絲毫痛苦的表情,相反,他的臉上揚著一個詭異的張狂的笑,這個令蟲驚悚的笑容越咧越大,嘶啞的笑聲斷斷續續,伴隨著大量血液從他的嘴邊噴湧而出。

溫餘只一松手,衛斯理就失去支撐的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他躺下臟亂的泥土地上,血液依舊在不住的流著,好像沒有盡頭。

衛斯理“嘶嗬嘶嗬”的喘息著,渾身抽搐,他顫抖的伸出手,握住了心臟處的匕首,驟然發力,雙眼圓睜暴起,“唰”的一下,把匕首抽了出來,更多的血液飛濺而出,在衛斯理的身下匯聚成了一灘。

約書亞癱軟在地上,突然間,他像瘋了般手腳並用的爬到衛斯理的身邊,伸出手想要去捂住衛斯理胸口的傷,可血液還是不斷的從他的指縫間溢出,他根本阻擋不住,約書亞哭泣著,涕泗橫流,六神無主的哀哀叫喊。

“救他…救救他……啊!誰來救救他!”

萊維手忙腳亂的沖上去,想要用給衛斯理做止血治療,可衛斯理不知道哪兒來的勁,竟然推倒了萊維,那張沾滿了鮮血的臉定定的看著淚流滿面的約書亞,虛弱卻毫不留情的一字一頓,冰冷而決絕。

“我,不要你救。”

約書亞瘋狂的嘶吼,狀如瘋魔。

“你起來!衛斯理,你起來!不是要殺了我嗎!衛斯理!為什麽!”

衛斯理扯動了一下嘴角,吐出一口血來,聲音輕弱,若有似無。

“是啊……我,要你死……為什麽,哈哈嗬……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

衛斯理眼神無光,眼前陣陣發黑,他睜大了眼睛,努力的將面前狀若癲狂的雌蟲記在心裏。

他伸出顫抖的手,緩慢的撫上雌蟲的面龐。

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刻。

安靜的咖啡館內,漂亮的雌蟲羞怯的將手中的畫像遞給他,朝他輕輕的道歉。

“對不起,未經允許,我擅作主張的給你畫了一張畫像,你能……送給我嗎?”

青年笑得溫暖而燦爛,陽光從他的身後落下,像天使般美好,讓因為失去記憶而對這個世界忐忑不安的自己一下子失了心,著了迷。

衛斯理眼神迷亂,眸光發散,吐著鮮血的口中不斷發出孱弱的喃喃。

“為什麽……為什麽……我該…恨你的……”

“約書亞……真後悔,見到你。”

說完這一句話,衛斯理吐出最後一口氣,再也沒有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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