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殺戮欲望
關燈
小
中
大
第三十六章 殺戮欲望
他們以一種壯觀的姿態來臨，更帶著一種美。
他們以一種嚴格且正式的隊形走來，一起移動，但又不像是行軍；他們保持著完美的同步性從樹林中出現——以一種抑郁的，不可破壞的陣型。宛如在離白雪地面幾英寸的地方盤旋著，如此平滑的前進。
最外層的環形防線是灰色的，繼而每層身體的顏色由外向內逐漸變深，直到陣列中心最深的黑色。每張臉都被鬥篷覆蓋在陰影中。他們雙腿摩擦的微弱聲音像音樂一樣規則，是一種沒有躊躇感的覆雜撞擊。
由於某些我沒有看到的指示——或者也許根本沒有什麽指示，只是由於成千上萬的練習——隊形明顯地合攏了。盡管這些顏色的變化顯得隊形的動作好像花朵在綻放。但他們的步態過於方整和強硬，以致於難以比喻——這更像打開了一把折扇，優雅但生硬。那些穿灰色鬥篷的人影向翼側分散，同時，衣著略深的部分向前湧入中央，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有著嚴密的管制。
他們的行進如此緩慢而審慎，不慌不忙，沒有緊張感，沒有焦慮。這是一種給人戰無不勝之感的步伐。
這幾乎與我的噩夢一模一樣。唯一缺少的就是我夢裏那些充斥著惡意快感和貪婪欲望的表情。到此為止，沃爾圖裏家族都由於過分遵守紀律而沒有任何情感流露出來，也沒有對在此等待他們的我們這群與他們相比看上去更像是突然瓦解且毫無準備的吸血鬼以及站在我們之中高大的狼們表現出任何驚訝或不安。
我忍不住開始盤算起人數，即使不算那兩個徘徊在最遠處穿黑色鬥篷的我認定是妻子的人——她們所在的受保護位置表明她們不會參與戰鬥——他們剩下的32人仍比我們多。我們之中只有19人參與戰鬥，還有另外7個等著看我們被摧毀。甚至算上那10頭狼。沃爾圖裏家族仍能幹掉我們。
“紅衫軍來了，紅衫軍來了。”加勒特詭秘的對自己咕噥著，然後暗笑了一下，他向凱特滑進了一步。
“他們還是來了，”弗拉迪米爾向斯特凡耳語道。
“妻子們，”斯特凡嘶嘶地輕聲回覆道，“全部的守衛，他們所有人一起，幸好我們沒有在沃特拉城那裏下功夫。”
然而接下來，就像沃爾圖裏家族還嫌自己人數不夠多似的。在他們緩慢而莊嚴的前進過程中，更多的吸血鬼跟著他們進入了這片空地。
這些似乎源源不斷湧來的吸血鬼們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剛好與沃爾圖裏家族那些呆板的紀律相反。一開始，當他們看見我們這支出乎他們意料在此等待著的隊伍時，他們有一些驚訝甚至焦慮。但這種擔心很快就平息了，因為他們有壓倒性的人數優勢和銳不可當的沃爾圖裏家族勢力的維護。於是，他們的表情又回到為我們驚奇之前的樣子。
他們的表情如此明顯，讓人很容易明白他們的心態。這是一幫氣勢洶洶的烏合之眾，專門煽風點火，現在被奴役來“主持公正”。直到我讀懂這些表情，我才完全意識到吸血鬼世界對不死的非人類孩童的態度……
很明顯，這群混雜渙散的人——總共超過40個吸血鬼——是沃爾圖裏家族自己的見證人。我們被處死以後，已經被鏟除，沃爾圖裏家族做到了絕對公正無私。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看上去似乎不僅期待見證這一刻，更想幫忙把我們大卸八塊，燒成灰燼。
我能體會到與我同樣的想法在周圍彌漫，絕望使空氣變得沈重，前所未有的壓抑感幾乎將我推倒在地。
對面有一個吸血鬼似乎不想屬於任何一派，我發現艾瑞納正在兩夥人之間猶豫著，在其他人當中顯得與眾不同。艾瑞納恐懼的眼神牢牢地鎖在身處第一排的坦尼亞身上。愛德華發出了低沈而狂熱的一聲低吼。
“阿利斯泰爾是對的。”他低聲向卡萊爾說。
我看見卡萊爾疑惑的看著愛德華。
“阿利斯泰爾是對的？”坦尼亞低聲問。
“凱厄斯和阿羅他們是來破壞和強占的，”愛德華幾乎無聲的回答，以便只有我們才能聽見，“他們已經有很多策劃好的鋪設了，如果艾瑞納的指控最終是失敗的，他們也會找出其他理由來責難我們，但是他們現在看見了蕾妮斯梅，所以他們對自己的行動很樂觀。我們仍然要準備反抗他們策劃出的其他指控。但首先他們必須得停下來聽關於蕾妮斯梅的事實，”然後，他用更低的聲音說，“當然，他們根本不想聽。”
雅各布輕輕吹出了一聲奇怪的口哨。
然後，過了2秒鐘，對面的隊伍出乎意料的停止了前進，完美統一的進行曲變成了沈寂。沃爾圖裏家族完美的紀律沒有打破，他們一致的完全靜止在那裏，在離我們100碼左右的地方站住了。
我聽見越來越近的強烈的心臟跳動聲，就在我身後兩側。我冒險用眼角瞥向左右兩側，想弄清是什麽阻止了沃爾圖裏家族的前進。
狼群加入了我們。
在我們參差不齊的陣線兩側，狼群伸長的雙臂互相拉著擴散開來。我用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註意到狼群裏不僅有10只狼，有一些是我認識的，還有一些新面孔。他們中有16只狼整齊的分布在我們周圍，加上雅各布的話有17只，從他們的高度和過大的爪子看來，很明顯這些新加入的狼都非常非常年輕。我意識到其實早就該料到，有這麽多吸血鬼出現在附近，狼人數量的急增是必然的。
更多的孩子遭受了變成狼人的命運，我正在懷疑為什麽山姆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突然明白他別無選擇。如果他的種族裏有任何幾個站在我們這邊，沃爾圖裏家族一定會搜尋剩餘的狼，他們用整個族群的性命來冒險站在這裏支持我們。
然而我們註定會輸。
我突然變得狂躁起來，進而感受到一股幾乎想大開殺戒的暴怒，之前的深切絕望頓時無影無蹤。微弱的發紅的光照亮了我前面那些黑影。我只想找個機會沖上去，把我的牙齒深深地插進他們的身體，撕扯下他們的胳膊，然後堆起這些屍體燒成灰燼。我如此的狂怒，我想要在他們活生生被炙燒的火堆旁翩翩起舞，在他們灰燼悶燒時放聲大笑。我的嘴唇情不自禁的咧開，從身體最深處至喉嚨發出了一聲低沈而殘暴的咆哮，我意識到我的嘴角展現出一個微笑。
除我之外，澤弗瑞拉和森納也附和著我低沈的嘶吼。愛德華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告誡我保持謹慎。
沃爾圖裏家族那些籠罩在陰影中的臉在很大程度上盡力保持著冷漠，只有兩雙眼睛是絕對的完全沒有感情。在正中央處阿羅和凱厄斯手指輕碰，停在那裏估測我們的能力。全體士兵都停下來等待大開殺戒的命令。他們倆雖然沒有對視，但很明顯他們在交談。馬庫斯盡管觸碰著阿羅的另一只手，但似乎並沒有加入交談，他的表情並不像士兵們那樣無意識，但也近乎空虛，就像我以前見到的一樣，他表現出十足的煩躁。
沃爾圖裏家族那些證人把身體傾向我們，眼睛憤怒地盯著我和蕾妮斯梅，但他們仍站在樹林邊緣，與沃爾圖裏的士兵們保持著寬闊的安全距離。只有艾瑞納緊緊地盤旋在沃爾圖裏家族後面，離那兩個金發白皮膚，眼睛像有一層隔膜的年長女人和那兩個魁梧的保鏢只有幾步遠。
有一個穿著深灰色鬥篷的女人站在阿羅的身後，我不能確定，但看上去她的確在觸碰他的背，這就是另外一個防禦者勒娜特嗎？我像伊利紮一樣懷疑她是否能擊退我。
但我不會白白浪費生命嘗試著去接近凱厄斯和阿羅，我有更重要的目標。
現在我開始在陣線中搜尋他們倆，並且很容易的在陣列中央附近找到了那兩個嬌小的穿深灰色鬥篷的人。亞利克和簡明顯是士兵中最小的兩個成員，站在馬庫斯和德米特裏之間，他們那滴水不漏的表情如此圓滑，穿著除元老的純黑色之外最深色的鬥篷。弗拉迪米爾曾稱他們為女巫。她們的能力是沃爾圖裏家族進攻的基石，是阿羅收集品中的珍寶。
我的肌肉放松下來，毒液在我口中積聚。
阿羅和凱厄斯陰郁的眼睛掃視著我們的戰線。阿羅的目光一次一次的掃視著我們的臉，尋找著某個不在這兒的人，我讀懂了他臉上的失望，懊惱使他抿緊嘴唇。
在這種情況下，我對愛麗斯的逃離感到萬分欣慰。
隨著這種停滯氣氛的時間越來越長，我聽見愛德華的呼吸加速了。
“愛德華？”卡萊爾緊張的低聲問。
“他們在猶豫如何下手，他們正在掂量，選擇主要目標——我，當然還有你，伊利紮，坦尼亞，馬庫斯在辨識我們之間的聯系有多強大，並尋找弱點。羅馬尼亞人的出現使他們有些煩躁，他們為那些不了解的新面孔擔憂。尤其是對澤弗瑞拉和森納，自然還有狼人，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敵多我少’的情況，所以停下來了。”
“我們人數更多？”坦尼亞不相信的低聲問。
“他們沒算上他們的見證人，”愛德華停了一下，“他們對士兵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和幫助，阿羅只是樂於有一些觀眾。”
“我現在應該去說話嗎？”卡萊爾問。
愛德華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卡萊爾挺直了肩膀，從我們的防禦陣線向前走了幾步。我不喜歡他像這樣毫無保護的孤軍奮戰。
他張開雙臂，舉起雙手，像打招呼一樣。“阿羅，我的老朋友，有100多年沒見了吧。”
雪白的空地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沈寂。我能感受到愛德華聽到阿羅對卡萊爾話的評估時內心翻滾著的壓力，這種張力隨著時間在加劇。
然後阿羅從沃爾圖裏隊伍的中心向前走出來。防禦者勒娜特就像手指尖縫在了阿羅的長袍上一樣，跟隨他一起移動著。沃爾圖裏軍隊第一次做出了反應——整條戰線都開始咕噥，他們的眼眉陰沈的低下來，齜牙咧嘴，一部分人甚至做出向前蹲伏的動作。
阿羅向他們舉起一只手，“安靜。”
他又向前邁了幾步，頭歪向一側，他那溫順的眼神閃爍著好奇。
“說得好，卡萊爾。”他用微弱的聲音低語，“他們好像誤以為你集合的軍隊想要殺死我和我親愛的夥伴們。”
卡萊爾擺擺手，把右手伸向他，仿佛他們之間沒有相隔100碼那麽遠似的，“你必須來觸摸我的手，以便知道我從未那麽打算過。”
阿羅瞇起了狡猾的雙眼：“但是面對你做的這一切，親愛的卡萊爾，你的意圖究竟還有什麽關系呢？”他皺了皺眉，臉上掠過一絲悲傷的陰霾——我分辨不出那傷心是真實還是假裝的。
“我從沒違反過你來這兒要懲治我的那條法律。”
“那麽就走到旁邊去，讓我們來懲治那些該負責的人吧。說實話，卡萊爾，今天沒有什麽比留下你性命更能令我欣慰的了。”
“沒有人違反過法律，阿羅，讓我來解釋。”卡萊爾又一次伸出手。
阿羅還沒來得及回答，凱厄斯迅速移到了阿羅身邊。
“你為自己制造太多沒有意義和不必要的規章制度了，卡萊爾。”這位白頭發的元老輕聲說，“我們如何能容忍你阻止我們摧毀這樣一個真正的大麻煩呢？”
“沒有什麽觸犯了法律，你聽我說——”
“我們看見那孩子了，卡萊爾！”凱厄斯咆哮著，“別把我們當傻瓜。”
“她不是非人類，也不是吸血鬼。給我點時間，我能很容易地證明——”
凱厄斯打斷了他，“如果她不是一個禁物，那你為什麽糾結這麽一大堆人來保護她？！”
“他們只是證人，凱厄斯，就像你帶來的那些人一樣。”卡萊爾指了指樹林邊緣那群憤怒的人，他們中有些人回以不滿的低吼，“這些朋友都可以告訴你關於這孩子的事實，或者你只需要看她一眼，凱厄斯，看她臉上的血管內流動著的屬於人類的血液。”
“假的！”凱厄斯怒氣沖沖的說，“那個告發的在哪兒？讓她過來！”他四處伸長脖子直到發現艾瑞納正在妻子們後面徘徊。“你！過來！”
艾瑞納不理解地註視著他，她的臉就像還沒有從一個可怕的噩夢中完全清醒一樣，凱厄斯不耐煩的打了個響指，妻子們高大的保鏢之一來到了艾瑞納身邊粗魯地戳她後背。艾瑞納眨眨眼，然後迷茫的慢慢走向凱厄斯，她停在離凱厄斯若幹碼以外的地方，眼睛始終盯著姐妹們。
凱厄斯走近她，突然給了她臉上一巴掌。盡管不可能有肉體上的傷害，但這個動作使艾瑞納顯得非常卑微，就像看著某人踢一條狗。坦尼亞和凱特同時發出了低吼。
艾瑞納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她的眼神終於集中在凱厄斯身上。他用尖利的手指指向蕾妮斯梅——她正緊緊靠在我身後，手指仍糾纏在雅各布的毛發裏。凱厄斯在我憤怒的目光下徹底漲紅了，雅各布的胸腔中發出一聲咆哮。
“這就是你見過的那個孩子嗎？”凱厄斯詢問道，“明顯不僅僅是人類的那個？”
艾瑞納凝視著我們。從進入空地以來第一次擡頭打量蕾妮斯梅，她偏了一下頭，臉上布滿了疑惑。
“怎麽樣？”凱厄斯咆哮著。
“我……我不確定……”她語調困惑。
凱厄斯的手抽動著，仿佛還要打她似的。“你什麽意思？”他冷酷的低聲問。
“她和那時不一樣了，但我覺得是同一個孩子，我的意思是，她變了，好像比我那次見到的長大了一些，但是——”
凱厄斯突然齜出的牙齒中爆發出憤怒的喘息，艾瑞納話沒說完就中斷了。阿羅迅速來到凱厄斯身邊，把手放在他的肩頭，制止了他。
“鎮靜點，兄弟。我們有時間處理這個，別急。”
凱厄斯慍怒地背向艾瑞納。
“現在，親愛的，”阿羅溫柔，媚人的低聲說，“你想說什麽來著，告訴我們。”他把手伸向這個已經完全嚇懵了的吸血鬼。
艾瑞納猶豫地接過了他的手，他只拉了她5秒鐘。
“明白了嗎，凱厄斯？”他說，“你看，這樣得到我們想要的很簡單。”
凱厄斯沒回答。阿羅用眼角瞥了一下他的觀眾們，那群烏合之眾，然後用把頭轉向卡萊爾。
“現在我們的手頭似乎有個謎，看起來這個孩子真的長大了。不過艾瑞納對這孩子的最初印象可是個非人類，不可思議。”
“那正是我想要解釋的，”卡萊爾說。我從他聲音的變化中猜出來他寬慰了一點，這次停歇寄托了我們全部的微弱的希望。
我沒有感到一絲寬慰。我幾乎暴怒的麻木了，等待著愛德華之前說過的“他們策劃好的鋪設”。
卡萊爾又一次伸出了他的手。
阿羅躊躇了一下。“我寧願從更貼近這個故事的某人那裏聽到解釋，我的朋友，我錯誤地認為你不是這次違反法律的始作俑者了嗎？”
“沒有人違反法律。”
“但由於也許有人破壞了，我一定要聽到全面的事實，”阿羅輕柔的聲音強硬起來，“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從你的天才兒子那得到證據。”他向愛德華的方向點了點頭，“由於這孩子正緊靠著他新生的吸血鬼愛人，我認為愛德華一定參與其中了。”
他當然想要愛德華，一旦他能進入愛德華的頭腦，他就能知道除我之外的每個人的想法。
愛德華飛快的親了一下我和蕾妮斯梅的額頭，沒有對視我的雙眼，然後穿過了覆滿白雪的場地。路過卡萊爾時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聽到背後傳來一聲低泣——艾斯梅的恐懼爆發了。
我眼中的那片籠罩在沃爾圖裏軍隊裏的紅光更亮了，我不能忍受愛德華獨自穿過雪白的空地——但我也不能容忍讓蕾妮斯梅再靠近我們的敵人一步。這兩種對立的需要幾乎撕裂了我。我全身緊繃的呆在那兒，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被這種矛盾產生的壓力壓碎了。
愛德華越過我們兩隊之間的中點，當他更接近沃爾圖裏家族那一邊時，我看見簡露出了微笑。
那是個得意的淺笑。我感到極度狂躁，甚至比狼人加入這場註定失敗的戰爭時引發的我的憤怒殺意更為強烈，我能嘗到翻湧在舌尖的狂怒，——這種瘋狂像一股力量十足的浪潮在我體內奔騰不息。我肌肉緊繃，下意識的行動了。我用盡心底的全部力量拋出我的防護盾，像標槍一樣投向了幾乎不可能達到的廣闊範圍——是我達到過的最遠距離的十倍。我的喘息由於努力而充滿憤怒。
保護盾像一朵輕柔但堅固的蘑菇雲，翻滾著十足的威力從我體內爆發出來，它像活物一樣律動著——我從頂點到邊緣都感受得到它的存在。
這片靈活有彈性的蘑菇雲不再有反彈回來的意思了，在這前所未有的力量出現的一刻，我明白了從前那些保護盾的反彈來自於我心底深處看不見的自衛心理，我下意識的不想讓它走出身體。現在我僅是稍稍集中一下註意力就毫不費力的釋放了我的保護盾，並讓它輕松地迅速擴散到足有50碼開外的地方。我感覺它像另外一組緊繃的肌肉，絕對服從於我的意願。我推動著它，盡量把它塑造成一個又尖又長的橢圓形。這堅固有韌性的保護盾之下的一切突然都成為了我的一部分——我感受得到這些覆蓋之下的生命力像明亮發熱的光點和令人眼花繚亂的火光一樣圍繞著我。我盡力把保護盾推向空地，直至感受到愛德華耀眼的光芒也在我的保護之下，我才釋然舒了口氣。我定在那兒，收緊這新生的肌肉，使一層薄如蟬翼卻堅不可摧的“掛簾”緊緊包裹著愛德華，阻擋在他和敵人之間。
這些僅發生在一秒鐘之內，愛德華仍在走向阿羅，一切都完全不同了，但除我之外沒人註意到這巨變。我的口中爆發出一聲駭人的大笑，我感覺到其他人的註視，看見雅各布轉了轉烏黑的大眼睛，像覺得我瘋了一樣盯著我。
愛德華在離阿羅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我感到一陣懊惱——盡管有這個能力，但我不應該阻止他們之間“交談”，這次交涉是我們一切準備工作的關鍵：讓阿羅聽我們講述故事的真相，雖然近乎痛苦，我還是勉強拉回了我的防護盾，使愛德華再次暴露在危險中。我收回了想大笑的情緒，全心全意的關註著愛德華，如果有人對他不利，我隨時準備第一時間保護他。
愛德華傲慢地擡起下巴，像授予某項重大榮譽一樣把手伸向阿羅，阿羅似乎很滿意愛德華的態度，但不是所有人都這麽高興，勒娜特焦躁不安地站在阿羅的陰影裏，凱厄斯緊皺的眉頭深得使他那像紙一樣，半透明的皮膚看上去好像永遠都會留下抹不掉的折痕。簡露出牙齒，她旁邊的亞利克眼睛瞇起來集中了註意力。我想他跟我一樣準備為突發狀況行動。
阿羅毫不遲疑地走向愛德華——實際上他有什麽可怕的呢？那些穿灰色鬥篷的笨重的影子——像費力克斯一樣肌肉發達的士兵們——離他們只有幾碼遠。簡的燃燒本領能把愛德華摔倒在地，在極度痛苦中掙紮，亞利克能在愛德華還沒像阿羅邁近一步前就把他弄得又聾又瞎。沒有人知道我有阻止他們的能力，甚至連愛德華也蒙在鼓裏。
阿羅平靜地微笑著拉起愛德華的手，他的雙眼立刻緊閉起來，繼而在大量消息的沖擊下隆起了肩膀。
每一個秘密的想法，每一個策略，每一次頓悟和見解——愛德華上個月聽在耳裏記在心上的所有事情——現在都呈現於阿羅的腦中。還有更早的——愛麗斯的每一次預見，我們家庭的每個祥和的時刻，蕾妮斯梅頭腦中的每一個畫面，我與愛德華之間的每一次觸碰與相吻……現在那些也全都被阿羅了解到了。
我沮喪的低吼著，保護盾被我的憤怒攪得動蕩不安，它不停的變換著形狀並在我們周圍收緊。
“放松，貝拉。”澤弗瑞拉悄悄對我說。
我咬緊牙關。
阿羅仍在繼續全神貫註於愛德華的記憶中，愛德華也低著頭，他一邊回想著阿羅想要從他頭腦中得到的一切並聽取阿羅對這些事的回應。他脖子上的肌肉一邊緊緊地鎖著。
這場雙人但並不公平的交談持續的太久，以至於士兵們都開始煩躁不安。直到凱厄斯嚴厲的咆哮著讓他們安靜，對方陣線裏貫穿的竊竊私語聲才停止。簡不能自已般緩慢地在一旁走動著，勒娜特的表情由於苦惱而僵硬著。有那麽一會，我檢測到勒娜特那強大的保護盾似乎是那麽的戰戰兢兢和無力，雖然她對阿羅很重要，但我保證她絕不是個戰士。她的工作只是保護而不是戰鬥，她根本不喜歡血腥。我知道雖然我是個新手，但如果與她對峙的話，我會擊敗她。
我重新註意到阿羅突然挺直了身體，眼睛猝然睜開。他們倆的表情都驚惶而謹慎。阿羅沒有松開愛德華的手。
愛德華的肌肉非常輕柔地放松下來。
“明白了嗎？”愛德華問道，他那天鵝絨一般的嗓音如此平靜。
“是的，我確實明白了，”阿羅應允著，令人驚詫的是他聽上去好像被逗笑了，“我懷疑從神到人都沒有哪兩個能彼此明白的如此透徹了。”
那些一絲不茍恪守紀律的士兵們與我一樣帶著懷疑的表情。他仍沒放開愛德華的手。愛德華緊張的站姿多半是由於阿羅依舊在讀取他的思想。
愛德華沒回應。
“我能見見她嗎？”阿羅懇切的問——帶著突如其來的熱忱和興趣，“我在過去的幾百年裏從來沒想象過有這種事存在，這將為我們的歷史添上多麽光輝的一筆啊！”
“這是什麽意思，阿羅？”凱厄斯在愛德華沒來得及回答前就怒氣沖沖的問。這個問題使我迅速地把蕾妮斯梅拉進懷中，充滿防護性地把她抱在胸前。
“某些你難以想象的東西，我能幹的朋友。考慮一下吧，我們想要發表的評判不能適用啦。”
凱厄斯對他的話發出了詫異的噓聲。
“平靜，兄弟。”阿羅溫和的告誡他。
這本該是好消息——這是我們一直期待的話，我們一直認為不可能出現的暫時緩解——阿羅聽取了真相，他承認沒有人破壞法律了。
我的目光牢牢的盯著愛德華，看見他背上的肌肉繃緊了。我在腦海中重放了阿羅讓凱厄斯考慮的指示，明白了這其中的暗示。
“你能介紹我和你女兒認識嗎？”阿羅又問了愛德華一遍。
凱厄斯不是唯一一個輕聲反對這意想不到的要求的人。
愛德華不情願的點了點頭。蕾妮斯梅已經爭取過來那麽多人喜歡她了，阿羅總是表現得如長老中的領袖，如果他支持她，其他人還怎可能與我們作對？
阿羅仍緊握著愛德華的手，回答了一個我們所有人都沒聽到的問題。
“我認為在這種情形下，這樣一個妥協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我們在中間見面。”
阿羅松開了他的手。愛德華回頭向我們走來。阿羅跟著他，一只胳膊隨意的搭在愛德華的肩膀上，就像他們是最要好的朋友——時刻與愛德華的皮膚保持著接觸。他們穿過草地走向我們這邊。
全部的士兵都預備起步跟在他們後面，阿羅看也沒看就擡起一只手。
“停下，我親愛的夥伴們，實際上如果我們和平一些，他們根本就沒打算傷害我們。”
士兵們比之前更公然地做出了反應，他們咆哮著，嘶嘶的表示著抗議，但仍留在原地。勒娜特向阿羅貼得更緊了，她緊張的嗚咽著。
“主人。”她咕噥著。
“別擔心，親愛的，”他回答說，“一切都很好。”
“也許你該帶幾個侍衛過來，”愛德華建議，“這樣他們會更放心一點。”
阿羅點點頭，好像他自己本該想到這個聰明的想法似的。他打了兩個響指：“費力克斯！德米特裏！”
這兩個吸血鬼立刻出現在他身旁，看上去與我上次見到他們時一模一樣，都有著高大的身軀和深色的頭發。德米特裏像劍舌一樣結實而瘦削，費力克斯像鐵棍一樣笨重而充滿威脅。
他們五個停在雪地正中。
“貝拉，”愛德華呼喚道，“把蕾妮斯梅帶來……再加幾個朋友。”
我深吸了一口氣，由於不情願而身體發緊。對於把蕾妮斯梅帶去沖突中心這個意見……但我相信愛德華，即使阿羅想對此策劃任何陰謀詭計，愛德華都會知道的。
“雅各布？埃美特？”我平靜的問。埃美特，因為他萬死不辭；雅各布，因為他絕不能容忍留下來。
他倆都點了點頭，埃美特笑了笑。
我在他倆的伴隨下穿過了場地。我聽到對面的士兵們對我的選擇發出怨言——很明顯，他們不相信狼人。阿羅擡起手，又一次揮手平息了他們的抗議。
“你的同伴很有意思嘛。”德米特裏對愛德華咕噥著。
愛德華沒理他。但是雅各布牙齒間迸發出一聲低吼。
我們在離阿羅還有幾碼遠的地方停下來。愛德華敏捷的從阿羅胳膊下鉆出來，飛快的來到我們中間，拉起了我的手。
雙方面對面沈默的站了一會兒，然後費力克斯低聲向我打了個招呼。
“又見面了，貝拉。”他一邊趾高氣揚的笑著，一邊用餘光緊緊追隨著雅各布的一舉一動。
我不自然的向這個如山一般高大的男人笑了笑，“嗨，費力克斯。”
費力克斯輕聲笑了笑，“你看起來不錯，挺適合作吸血鬼的。”
“謝謝恭維。”
“不客氣，不過很遺憾……”
他漸漸打住了話頭，但我不需要像愛德華那樣，就能猜出他想說的——很遺憾我們馬上就要殺死你了。
“是的，很遺憾，不是嗎？”我呢喃著。
費力克斯眨眨眼。
阿羅對我們的交談沒放在心上，他入迷的歪著頭：“我聽得見她奇特的心跳，”他用音樂般抑揚頓挫的音調說，“我聞得到她奇特的氣味，”然後他迷蒙的目光轉向我：“實際上，貝拉，你是非人類中最不平凡的一個，”他說，“仿佛你天生就是這塊料。”
我點點頭，作為對他的奉承的感謝。
“喜歡我的禮物嗎？”他盯著我脖子上的項鏈問。
“很漂亮，謝謝你如此慷慨。也許我早該回一封致謝信。”
阿羅輕輕笑了笑，“那只是我的一點小意思，我認為它也許會很稱你的新面孔。看來確實如此。”
聽到沃爾圖裏軍隊中心傳來一聲低吼，我隔著阿羅的肩頭掃了一眼。
嗯，看上去簡對於阿羅送我禮物這件事不太高興。
阿羅清了清喉嚨，重新拉回了我的註意。“我能見見您的女兒嗎，親愛的貝拉？”他甜甜的問。
我提醒自己，這是我們一直希望的。我由於內心過於掙紮是否該把蕾妮斯梅帶過去，只慢慢向前走了幾步。我的保護盾像鬥篷一樣飄在身後，繼續保護著剩下的親人，但蕾妮斯梅現在卻暴露在危險中。這令我恐懼，似乎做了錯事。
阿羅見到我們，臉上閃爍著光芒。
“她真的很完美，”他呢喃著，“與你和愛德華那麽相像，”又突然提高了嗓音：“你好，蕾妮斯梅。”
蕾妮斯梅迅速看了看我，我點點頭。
“你好，阿羅。”她用銀鈴般的高音彬彬有禮的回答。
阿羅的眼睛出神的盯著。
“怎麽回事？”凱厄斯從後面低聲問。他似乎為沒有被主動告知原委而發怒了。
“半人半吸血鬼，”阿羅一邊仍然癡迷的註視著蕾妮斯梅，一邊向凱厄斯和其他士兵宣告，“她是這個新生吸血鬼仍是人類之軀時孕育並產下的。”
“不可能。”凱厄斯嘲笑的說。
“那你認為他們能愚弄得了我嘍，兄弟？”盡管阿羅的表情帶著十足的戲謔，但凱厄斯還是畏縮了一下。“你聽到的心跳聲也是騙局嗎？”凱厄斯眉頭緊蹙，仿佛阿羅紳士般的問題給了他沈重的打擊。
“鎮靜下來，認真點兒，兄弟。”阿羅告誡他，仍滿臉堆笑的望著蕾妮斯梅。“我知道你喜歡自己所謂的判斷，然而對於這個出身獨特的小家夥，沒什麽評判可言。學無止境啊，學無止境！我知道你不像我一樣熱衷於收集史料，但是容我把這樣一個令我驚奇萬分的不可能載入史冊吧。我們來這兒只是為了審判，並懷著對背信的朋友們的傷心——但是看看吧，相反，我們得到了什麽？一個關於我們自身和我們能力的一個新的重大了解。”
他向蕾妮斯梅伸出一只手發出邀請，但這並非她想要的。她從我懷裏向外靠去，盡力向上夠，想讓指尖觸碰到阿羅的臉。
阿羅沒有像其他大部分人一樣對蕾妮斯梅的行為表現出過分震驚。他已經習慣於接受來自他人，比如愛德華的思想與記憶的流入了。
他笑意更濃了，滿意的驚嘆著。“太棒了。”他輕聲說。
蕾妮斯梅重新趴進我懷裏。她的小臉上布滿了嚴肅。
“可以嗎？”她問他。
他露出了紳士般的笑容，“我當然根本不想傷害你的親朋好友們，蕾妮斯梅寶貝。”
阿羅的聲音如此充滿深情且令人安慰，甚至連我也暫時被欺騙了。不過我立刻聽到愛德華牙關緊咬，更遠的後面，瑪吉對這謊言也發出了憤怒的噓聲。
“我懷疑…”阿羅突然深思熟慮的說，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大家對他前一句話的那些反應。
“不是那樣的。”愛德華說道。之前那謹慎的中立態度在他嚴厲的語調中蕩然無存。
“只是隨便的一個想法。”阿羅邊公然地打量著雅各布邊說。接著，他的目光緩緩地移向在我們身後的兩排狼人。無論蕾妮斯梅給他看過了什麽，可以肯定的是，他突然開始對狼人感興趣了。
“他們不屬於我們，阿羅。他們並不像你認為的那樣服從我們的命令。他們之所以在這兒是出於他們自願的。”
雅各布充滿威脅的咆哮著。
“但他們看上去與你非常親近，”阿羅說，“甚至對你的伴侶和家人都是那麽的，忠誠。”他輕輕地吐出了這個詞。
“他們的使命是保護人類，阿羅，那使得我們彼此可以和平共處，但與你們很難。除非你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方式。”
阿羅輕聲笑了笑，“只是隨便的一想，”他重覆道，“你完全明白那是怎麽回事，我們當中沒人能完全控制自己潛意識的欲望。”
愛德華不以為然的做了個鬼臉，“這些我當然明白，同時，我也很清楚那些純粹的和有背後目的的想法之間的區別。你想的那件事永遠不可能，阿羅。”
雅各布巨大的頭顱轉向愛德華，從齒縫間傳出一聲輕微的哀嚎。
“他想怎麽讓你們成為……看門狗。”愛德華輕聲回答。
短暫的死寂後，從整個狼群傳出的撕心裂肺的怒吼響徹廣闊的空地。
一聲命令口吻的急促咆哮——我想是山姆發出的，雖然沒回頭看——使這些抱怨聲戛然而止，陷入一種不祥的平靜。
“我認為那回答了我的問題，”阿羅又一次大笑起來，“這群家夥已經做出了選擇。”
愛德華低吼著向前傾，我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疑慮著到底阿羅怎樣的想法會使愛德華反應如此憤怒。與此同時，費力克斯和德米特裏一起擺出了伏擊的姿勢。阿羅又一次擺手阻止了他們。於是他們三人，包括愛德華，又全部恢覆了之前的站姿。
“太多問題要討論了，”阿羅帶著一種商人氣十足的語調，“太多東西需要決定了，如果你們和那些狼人士兵們能準許的話——我親愛的卡倫夥伴們——，我得與我的兄弟們商議一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他們以一種壯觀的姿態來臨，更帶著一種美。
他們以一種嚴格且正式的隊形走來，一起移動，但又不像是行軍；他們保持著完美的同步性從樹林中出現——以一種抑郁的，不可破壞的陣型。宛如在離白雪地面幾英寸的地方盤旋著，如此平滑的前進。
最外層的環形防線是灰色的，繼而每層身體的顏色由外向內逐漸變深，直到陣列中心最深的黑色。每張臉都被鬥篷覆蓋在陰影中。他們雙腿摩擦的微弱聲音像音樂一樣規則，是一種沒有躊躇感的覆雜撞擊。
由於某些我沒有看到的指示——或者也許根本沒有什麽指示，只是由於成千上萬的練習——隊形明顯地合攏了。盡管這些顏色的變化顯得隊形的動作好像花朵在綻放。但他們的步態過於方整和強硬，以致於難以比喻——這更像打開了一把折扇，優雅但生硬。那些穿灰色鬥篷的人影向翼側分散，同時，衣著略深的部分向前湧入中央，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有著嚴密的管制。
他們的行進如此緩慢而審慎，不慌不忙，沒有緊張感，沒有焦慮。這是一種給人戰無不勝之感的步伐。
這幾乎與我的噩夢一模一樣。唯一缺少的就是我夢裏那些充斥著惡意快感和貪婪欲望的表情。到此為止，沃爾圖裏家族都由於過分遵守紀律而沒有任何情感流露出來，也沒有對在此等待他們的我們這群與他們相比看上去更像是突然瓦解且毫無準備的吸血鬼以及站在我們之中高大的狼們表現出任何驚訝或不安。
我忍不住開始盤算起人數，即使不算那兩個徘徊在最遠處穿黑色鬥篷的我認定是妻子的人——她們所在的受保護位置表明她們不會參與戰鬥——他們剩下的32人仍比我們多。我們之中只有19人參與戰鬥，還有另外7個等著看我們被摧毀。甚至算上那10頭狼。沃爾圖裏家族仍能幹掉我們。
“紅衫軍來了，紅衫軍來了。”加勒特詭秘的對自己咕噥著，然後暗笑了一下，他向凱特滑進了一步。
“他們還是來了，”弗拉迪米爾向斯特凡耳語道。
“妻子們，”斯特凡嘶嘶地輕聲回覆道，“全部的守衛，他們所有人一起，幸好我們沒有在沃特拉城那裏下功夫。”
然而接下來，就像沃爾圖裏家族還嫌自己人數不夠多似的。在他們緩慢而莊嚴的前進過程中，更多的吸血鬼跟著他們進入了這片空地。
這些似乎源源不斷湧來的吸血鬼們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剛好與沃爾圖裏家族那些呆板的紀律相反。一開始，當他們看見我們這支出乎他們意料在此等待著的隊伍時，他們有一些驚訝甚至焦慮。但這種擔心很快就平息了，因為他們有壓倒性的人數優勢和銳不可當的沃爾圖裏家族勢力的維護。於是，他們的表情又回到為我們驚奇之前的樣子。
他們的表情如此明顯，讓人很容易明白他們的心態。這是一幫氣勢洶洶的烏合之眾，專門煽風點火，現在被奴役來“主持公正”。直到我讀懂這些表情，我才完全意識到吸血鬼世界對不死的非人類孩童的態度……
很明顯，這群混雜渙散的人——總共超過40個吸血鬼——是沃爾圖裏家族自己的見證人。我們被處死以後，已經被鏟除，沃爾圖裏家族做到了絕對公正無私。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看上去似乎不僅期待見證這一刻，更想幫忙把我們大卸八塊，燒成灰燼。
我能體會到與我同樣的想法在周圍彌漫，絕望使空氣變得沈重，前所未有的壓抑感幾乎將我推倒在地。
對面有一個吸血鬼似乎不想屬於任何一派，我發現艾瑞納正在兩夥人之間猶豫著，在其他人當中顯得與眾不同。艾瑞納恐懼的眼神牢牢地鎖在身處第一排的坦尼亞身上。愛德華發出了低沈而狂熱的一聲低吼。
“阿利斯泰爾是對的。”他低聲向卡萊爾說。
我看見卡萊爾疑惑的看著愛德華。
“阿利斯泰爾是對的？”坦尼亞低聲問。
“凱厄斯和阿羅他們是來破壞和強占的，”愛德華幾乎無聲的回答，以便只有我們才能聽見，“他們已經有很多策劃好的鋪設了，如果艾瑞納的指控最終是失敗的，他們也會找出其他理由來責難我們，但是他們現在看見了蕾妮斯梅，所以他們對自己的行動很樂觀。我們仍然要準備反抗他們策劃出的其他指控。但首先他們必須得停下來聽關於蕾妮斯梅的事實，”然後，他用更低的聲音說，“當然，他們根本不想聽。”
雅各布輕輕吹出了一聲奇怪的口哨。
然後，過了2秒鐘，對面的隊伍出乎意料的停止了前進，完美統一的進行曲變成了沈寂。沃爾圖裏家族完美的紀律沒有打破，他們一致的完全靜止在那裏，在離我們100碼左右的地方站住了。
我聽見越來越近的強烈的心臟跳動聲，就在我身後兩側。我冒險用眼角瞥向左右兩側，想弄清是什麽阻止了沃爾圖裏家族的前進。
狼群加入了我們。
在我們參差不齊的陣線兩側，狼群伸長的雙臂互相拉著擴散開來。我用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註意到狼群裏不僅有10只狼，有一些是我認識的，還有一些新面孔。他們中有16只狼整齊的分布在我們周圍，加上雅各布的話有17只，從他們的高度和過大的爪子看來，很明顯這些新加入的狼都非常非常年輕。我意識到其實早就該料到，有這麽多吸血鬼出現在附近，狼人數量的急增是必然的。
更多的孩子遭受了變成狼人的命運，我正在懷疑為什麽山姆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突然明白他別無選擇。如果他的種族裏有任何幾個站在我們這邊，沃爾圖裏家族一定會搜尋剩餘的狼，他們用整個族群的性命來冒險站在這裏支持我們。
然而我們註定會輸。
我突然變得狂躁起來，進而感受到一股幾乎想大開殺戒的暴怒，之前的深切絕望頓時無影無蹤。微弱的發紅的光照亮了我前面那些黑影。我只想找個機會沖上去，把我的牙齒深深地插進他們的身體，撕扯下他們的胳膊，然後堆起這些屍體燒成灰燼。我如此的狂怒，我想要在他們活生生被炙燒的火堆旁翩翩起舞，在他們灰燼悶燒時放聲大笑。我的嘴唇情不自禁的咧開，從身體最深處至喉嚨發出了一聲低沈而殘暴的咆哮，我意識到我的嘴角展現出一個微笑。
除我之外，澤弗瑞拉和森納也附和著我低沈的嘶吼。愛德華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告誡我保持謹慎。
沃爾圖裏家族那些籠罩在陰影中的臉在很大程度上盡力保持著冷漠，只有兩雙眼睛是絕對的完全沒有感情。在正中央處阿羅和凱厄斯手指輕碰，停在那裏估測我們的能力。全體士兵都停下來等待大開殺戒的命令。他們倆雖然沒有對視，但很明顯他們在交談。馬庫斯盡管觸碰著阿羅的另一只手，但似乎並沒有加入交談，他的表情並不像士兵們那樣無意識，但也近乎空虛，就像我以前見到的一樣，他表現出十足的煩躁。
沃爾圖裏家族那些證人把身體傾向我們，眼睛憤怒地盯著我和蕾妮斯梅，但他們仍站在樹林邊緣，與沃爾圖裏的士兵們保持著寬闊的安全距離。只有艾瑞納緊緊地盤旋在沃爾圖裏家族後面，離那兩個金發白皮膚，眼睛像有一層隔膜的年長女人和那兩個魁梧的保鏢只有幾步遠。
有一個穿著深灰色鬥篷的女人站在阿羅的身後，我不能確定，但看上去她的確在觸碰他的背，這就是另外一個防禦者勒娜特嗎？我像伊利紮一樣懷疑她是否能擊退我。
但我不會白白浪費生命嘗試著去接近凱厄斯和阿羅，我有更重要的目標。
現在我開始在陣線中搜尋他們倆，並且很容易的在陣列中央附近找到了那兩個嬌小的穿深灰色鬥篷的人。亞利克和簡明顯是士兵中最小的兩個成員，站在馬庫斯和德米特裏之間，他們那滴水不漏的表情如此圓滑，穿著除元老的純黑色之外最深色的鬥篷。弗拉迪米爾曾稱他們為女巫。她們的能力是沃爾圖裏家族進攻的基石，是阿羅收集品中的珍寶。
我的肌肉放松下來，毒液在我口中積聚。
阿羅和凱厄斯陰郁的眼睛掃視著我們的戰線。阿羅的目光一次一次的掃視著我們的臉，尋找著某個不在這兒的人，我讀懂了他臉上的失望，懊惱使他抿緊嘴唇。
在這種情況下，我對愛麗斯的逃離感到萬分欣慰。
隨著這種停滯氣氛的時間越來越長，我聽見愛德華的呼吸加速了。
“愛德華？”卡萊爾緊張的低聲問。
“他們在猶豫如何下手，他們正在掂量，選擇主要目標——我，當然還有你，伊利紮，坦尼亞，馬庫斯在辨識我們之間的聯系有多強大，並尋找弱點。羅馬尼亞人的出現使他們有些煩躁，他們為那些不了解的新面孔擔憂。尤其是對澤弗瑞拉和森納，自然還有狼人，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敵多我少’的情況，所以停下來了。”
“我們人數更多？”坦尼亞不相信的低聲問。
“他們沒算上他們的見證人，”愛德華停了一下，“他們對士兵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和幫助，阿羅只是樂於有一些觀眾。”
“我現在應該去說話嗎？”卡萊爾問。
愛德華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卡萊爾挺直了肩膀，從我們的防禦陣線向前走了幾步。我不喜歡他像這樣毫無保護的孤軍奮戰。
他張開雙臂，舉起雙手，像打招呼一樣。“阿羅，我的老朋友，有100多年沒見了吧。”
雪白的空地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沈寂。我能感受到愛德華聽到阿羅對卡萊爾話的評估時內心翻滾著的壓力，這種張力隨著時間在加劇。
然後阿羅從沃爾圖裏隊伍的中心向前走出來。防禦者勒娜特就像手指尖縫在了阿羅的長袍上一樣，跟隨他一起移動著。沃爾圖裏軍隊第一次做出了反應——整條戰線都開始咕噥，他們的眼眉陰沈的低下來，齜牙咧嘴，一部分人甚至做出向前蹲伏的動作。
阿羅向他們舉起一只手，“安靜。”
他又向前邁了幾步，頭歪向一側，他那溫順的眼神閃爍著好奇。
“說得好，卡萊爾。”他用微弱的聲音低語，“他們好像誤以為你集合的軍隊想要殺死我和我親愛的夥伴們。”
卡萊爾擺擺手，把右手伸向他，仿佛他們之間沒有相隔100碼那麽遠似的，“你必須來觸摸我的手，以便知道我從未那麽打算過。”
阿羅瞇起了狡猾的雙眼：“但是面對你做的這一切，親愛的卡萊爾，你的意圖究竟還有什麽關系呢？”他皺了皺眉，臉上掠過一絲悲傷的陰霾——我分辨不出那傷心是真實還是假裝的。
“我從沒違反過你來這兒要懲治我的那條法律。”
“那麽就走到旁邊去，讓我們來懲治那些該負責的人吧。說實話，卡萊爾，今天沒有什麽比留下你性命更能令我欣慰的了。”
“沒有人違反過法律，阿羅，讓我來解釋。”卡萊爾又一次伸出手。
阿羅還沒來得及回答，凱厄斯迅速移到了阿羅身邊。
“你為自己制造太多沒有意義和不必要的規章制度了，卡萊爾。”這位白頭發的元老輕聲說，“我們如何能容忍你阻止我們摧毀這樣一個真正的大麻煩呢？”
“沒有什麽觸犯了法律，你聽我說——”
“我們看見那孩子了，卡萊爾！”凱厄斯咆哮著，“別把我們當傻瓜。”
“她不是非人類，也不是吸血鬼。給我點時間，我能很容易地證明——”
凱厄斯打斷了他，“如果她不是一個禁物，那你為什麽糾結這麽一大堆人來保護她？！”
“他們只是證人，凱厄斯，就像你帶來的那些人一樣。”卡萊爾指了指樹林邊緣那群憤怒的人，他們中有些人回以不滿的低吼，“這些朋友都可以告訴你關於這孩子的事實，或者你只需要看她一眼，凱厄斯，看她臉上的血管內流動著的屬於人類的血液。”
“假的！”凱厄斯怒氣沖沖的說，“那個告發的在哪兒？讓她過來！”他四處伸長脖子直到發現艾瑞納正在妻子們後面徘徊。“你！過來！”
艾瑞納不理解地註視著他，她的臉就像還沒有從一個可怕的噩夢中完全清醒一樣，凱厄斯不耐煩的打了個響指，妻子們高大的保鏢之一來到了艾瑞納身邊粗魯地戳她後背。艾瑞納眨眨眼，然後迷茫的慢慢走向凱厄斯，她停在離凱厄斯若幹碼以外的地方，眼睛始終盯著姐妹們。
凱厄斯走近她，突然給了她臉上一巴掌。盡管不可能有肉體上的傷害，但這個動作使艾瑞納顯得非常卑微，就像看著某人踢一條狗。坦尼亞和凱特同時發出了低吼。
艾瑞納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她的眼神終於集中在凱厄斯身上。他用尖利的手指指向蕾妮斯梅——她正緊緊靠在我身後，手指仍糾纏在雅各布的毛發裏。凱厄斯在我憤怒的目光下徹底漲紅了，雅各布的胸腔中發出一聲咆哮。
“這就是你見過的那個孩子嗎？”凱厄斯詢問道，“明顯不僅僅是人類的那個？”
艾瑞納凝視著我們。從進入空地以來第一次擡頭打量蕾妮斯梅，她偏了一下頭，臉上布滿了疑惑。
“怎麽樣？”凱厄斯咆哮著。
“我……我不確定……”她語調困惑。
凱厄斯的手抽動著，仿佛還要打她似的。“你什麽意思？”他冷酷的低聲問。
“她和那時不一樣了，但我覺得是同一個孩子，我的意思是，她變了，好像比我那次見到的長大了一些，但是——”
凱厄斯突然齜出的牙齒中爆發出憤怒的喘息，艾瑞納話沒說完就中斷了。阿羅迅速來到凱厄斯身邊，把手放在他的肩頭，制止了他。
“鎮靜點，兄弟。我們有時間處理這個，別急。”
凱厄斯慍怒地背向艾瑞納。
“現在，親愛的，”阿羅溫柔，媚人的低聲說，“你想說什麽來著，告訴我們。”他把手伸向這個已經完全嚇懵了的吸血鬼。
艾瑞納猶豫地接過了他的手，他只拉了她5秒鐘。
“明白了嗎，凱厄斯？”他說，“你看，這樣得到我們想要的很簡單。”
凱厄斯沒回答。阿羅用眼角瞥了一下他的觀眾們，那群烏合之眾，然後用把頭轉向卡萊爾。
“現在我們的手頭似乎有個謎，看起來這個孩子真的長大了。不過艾瑞納對這孩子的最初印象可是個非人類，不可思議。”
“那正是我想要解釋的，”卡萊爾說。我從他聲音的變化中猜出來他寬慰了一點，這次停歇寄托了我們全部的微弱的希望。
我沒有感到一絲寬慰。我幾乎暴怒的麻木了，等待著愛德華之前說過的“他們策劃好的鋪設”。
卡萊爾又一次伸出了他的手。
阿羅躊躇了一下。“我寧願從更貼近這個故事的某人那裏聽到解釋，我的朋友，我錯誤地認為你不是這次違反法律的始作俑者了嗎？”
“沒有人違反法律。”
“但由於也許有人破壞了，我一定要聽到全面的事實，”阿羅輕柔的聲音強硬起來，“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從你的天才兒子那得到證據。”他向愛德華的方向點了點頭，“由於這孩子正緊靠著他新生的吸血鬼愛人，我認為愛德華一定參與其中了。”
他當然想要愛德華，一旦他能進入愛德華的頭腦，他就能知道除我之外的每個人的想法。
愛德華飛快的親了一下我和蕾妮斯梅的額頭，沒有對視我的雙眼，然後穿過了覆滿白雪的場地。路過卡萊爾時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聽到背後傳來一聲低泣——艾斯梅的恐懼爆發了。
我眼中的那片籠罩在沃爾圖裏軍隊裏的紅光更亮了，我不能忍受愛德華獨自穿過雪白的空地——但我也不能容忍讓蕾妮斯梅再靠近我們的敵人一步。這兩種對立的需要幾乎撕裂了我。我全身緊繃的呆在那兒，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被這種矛盾產生的壓力壓碎了。
愛德華越過我們兩隊之間的中點，當他更接近沃爾圖裏家族那一邊時，我看見簡露出了微笑。
那是個得意的淺笑。我感到極度狂躁，甚至比狼人加入這場註定失敗的戰爭時引發的我的憤怒殺意更為強烈，我能嘗到翻湧在舌尖的狂怒，——這種瘋狂像一股力量十足的浪潮在我體內奔騰不息。我肌肉緊繃，下意識的行動了。我用盡心底的全部力量拋出我的防護盾，像標槍一樣投向了幾乎不可能達到的廣闊範圍——是我達到過的最遠距離的十倍。我的喘息由於努力而充滿憤怒。
保護盾像一朵輕柔但堅固的蘑菇雲，翻滾著十足的威力從我體內爆發出來，它像活物一樣律動著——我從頂點到邊緣都感受得到它的存在。
這片靈活有彈性的蘑菇雲不再有反彈回來的意思了，在這前所未有的力量出現的一刻，我明白了從前那些保護盾的反彈來自於我心底深處看不見的自衛心理，我下意識的不想讓它走出身體。現在我僅是稍稍集中一下註意力就毫不費力的釋放了我的保護盾，並讓它輕松地迅速擴散到足有50碼開外的地方。我感覺它像另外一組緊繃的肌肉，絕對服從於我的意願。我推動著它，盡量把它塑造成一個又尖又長的橢圓形。這堅固有韌性的保護盾之下的一切突然都成為了我的一部分——我感受得到這些覆蓋之下的生命力像明亮發熱的光點和令人眼花繚亂的火光一樣圍繞著我。我盡力把保護盾推向空地，直至感受到愛德華耀眼的光芒也在我的保護之下，我才釋然舒了口氣。我定在那兒，收緊這新生的肌肉，使一層薄如蟬翼卻堅不可摧的“掛簾”緊緊包裹著愛德華，阻擋在他和敵人之間。
這些僅發生在一秒鐘之內，愛德華仍在走向阿羅，一切都完全不同了，但除我之外沒人註意到這巨變。我的口中爆發出一聲駭人的大笑，我感覺到其他人的註視，看見雅各布轉了轉烏黑的大眼睛，像覺得我瘋了一樣盯著我。
愛德華在離阿羅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我感到一陣懊惱——盡管有這個能力，但我不應該阻止他們之間“交談”，這次交涉是我們一切準備工作的關鍵：讓阿羅聽我們講述故事的真相，雖然近乎痛苦，我還是勉強拉回了我的防護盾，使愛德華再次暴露在危險中。我收回了想大笑的情緒，全心全意的關註著愛德華，如果有人對他不利，我隨時準備第一時間保護他。
愛德華傲慢地擡起下巴，像授予某項重大榮譽一樣把手伸向阿羅，阿羅似乎很滿意愛德華的態度，但不是所有人都這麽高興，勒娜特焦躁不安地站在阿羅的陰影裏，凱厄斯緊皺的眉頭深得使他那像紙一樣，半透明的皮膚看上去好像永遠都會留下抹不掉的折痕。簡露出牙齒，她旁邊的亞利克眼睛瞇起來集中了註意力。我想他跟我一樣準備為突發狀況行動。
阿羅毫不遲疑地走向愛德華——實際上他有什麽可怕的呢？那些穿灰色鬥篷的笨重的影子——像費力克斯一樣肌肉發達的士兵們——離他們只有幾碼遠。簡的燃燒本領能把愛德華摔倒在地，在極度痛苦中掙紮，亞利克能在愛德華還沒像阿羅邁近一步前就把他弄得又聾又瞎。沒有人知道我有阻止他們的能力，甚至連愛德華也蒙在鼓裏。
阿羅平靜地微笑著拉起愛德華的手，他的雙眼立刻緊閉起來，繼而在大量消息的沖擊下隆起了肩膀。
每一個秘密的想法，每一個策略，每一次頓悟和見解——愛德華上個月聽在耳裏記在心上的所有事情——現在都呈現於阿羅的腦中。還有更早的——愛麗斯的每一次預見，我們家庭的每個祥和的時刻，蕾妮斯梅頭腦中的每一個畫面，我與愛德華之間的每一次觸碰與相吻……現在那些也全都被阿羅了解到了。
我沮喪的低吼著，保護盾被我的憤怒攪得動蕩不安，它不停的變換著形狀並在我們周圍收緊。
“放松，貝拉。”澤弗瑞拉悄悄對我說。
我咬緊牙關。
阿羅仍在繼續全神貫註於愛德華的記憶中，愛德華也低著頭，他一邊回想著阿羅想要從他頭腦中得到的一切並聽取阿羅對這些事的回應。他脖子上的肌肉一邊緊緊地鎖著。
這場雙人但並不公平的交談持續的太久，以至於士兵們都開始煩躁不安。直到凱厄斯嚴厲的咆哮著讓他們安靜，對方陣線裏貫穿的竊竊私語聲才停止。簡不能自已般緩慢地在一旁走動著，勒娜特的表情由於苦惱而僵硬著。有那麽一會，我檢測到勒娜特那強大的保護盾似乎是那麽的戰戰兢兢和無力，雖然她對阿羅很重要，但我保證她絕不是個戰士。她的工作只是保護而不是戰鬥，她根本不喜歡血腥。我知道雖然我是個新手，但如果與她對峙的話，我會擊敗她。
我重新註意到阿羅突然挺直了身體，眼睛猝然睜開。他們倆的表情都驚惶而謹慎。阿羅沒有松開愛德華的手。
愛德華的肌肉非常輕柔地放松下來。
“明白了嗎？”愛德華問道，他那天鵝絨一般的嗓音如此平靜。
“是的，我確實明白了，”阿羅應允著，令人驚詫的是他聽上去好像被逗笑了，“我懷疑從神到人都沒有哪兩個能彼此明白的如此透徹了。”
那些一絲不茍恪守紀律的士兵們與我一樣帶著懷疑的表情。他仍沒放開愛德華的手。愛德華緊張的站姿多半是由於阿羅依舊在讀取他的思想。
愛德華沒回應。
“我能見見她嗎？”阿羅懇切的問——帶著突如其來的熱忱和興趣，“我在過去的幾百年裏從來沒想象過有這種事存在，這將為我們的歷史添上多麽光輝的一筆啊！”
“這是什麽意思，阿羅？”凱厄斯在愛德華沒來得及回答前就怒氣沖沖的問。這個問題使我迅速地把蕾妮斯梅拉進懷中，充滿防護性地把她抱在胸前。
“某些你難以想象的東西，我能幹的朋友。考慮一下吧，我們想要發表的評判不能適用啦。”
凱厄斯對他的話發出了詫異的噓聲。
“平靜，兄弟。”阿羅溫和的告誡他。
這本該是好消息——這是我們一直期待的話，我們一直認為不可能出現的暫時緩解——阿羅聽取了真相，他承認沒有人破壞法律了。
我的目光牢牢的盯著愛德華，看見他背上的肌肉繃緊了。我在腦海中重放了阿羅讓凱厄斯考慮的指示，明白了這其中的暗示。
“你能介紹我和你女兒認識嗎？”阿羅又問了愛德華一遍。
凱厄斯不是唯一一個輕聲反對這意想不到的要求的人。
愛德華不情願的點了點頭。蕾妮斯梅已經爭取過來那麽多人喜歡她了，阿羅總是表現得如長老中的領袖，如果他支持她，其他人還怎可能與我們作對？
阿羅仍緊握著愛德華的手，回答了一個我們所有人都沒聽到的問題。
“我認為在這種情形下，這樣一個妥協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我們在中間見面。”
阿羅松開了他的手。愛德華回頭向我們走來。阿羅跟著他，一只胳膊隨意的搭在愛德華的肩膀上，就像他們是最要好的朋友——時刻與愛德華的皮膚保持著接觸。他們穿過草地走向我們這邊。
全部的士兵都預備起步跟在他們後面，阿羅看也沒看就擡起一只手。
“停下，我親愛的夥伴們，實際上如果我們和平一些，他們根本就沒打算傷害我們。”
士兵們比之前更公然地做出了反應，他們咆哮著，嘶嘶的表示著抗議，但仍留在原地。勒娜特向阿羅貼得更緊了，她緊張的嗚咽著。
“主人。”她咕噥著。
“別擔心，親愛的，”他回答說，“一切都很好。”
“也許你該帶幾個侍衛過來，”愛德華建議，“這樣他們會更放心一點。”
阿羅點點頭，好像他自己本該想到這個聰明的想法似的。他打了兩個響指：“費力克斯！德米特裏！”
這兩個吸血鬼立刻出現在他身旁，看上去與我上次見到他們時一模一樣，都有著高大的身軀和深色的頭發。德米特裏像劍舌一樣結實而瘦削，費力克斯像鐵棍一樣笨重而充滿威脅。
他們五個停在雪地正中。
“貝拉，”愛德華呼喚道，“把蕾妮斯梅帶來……再加幾個朋友。”
我深吸了一口氣，由於不情願而身體發緊。對於把蕾妮斯梅帶去沖突中心這個意見……但我相信愛德華，即使阿羅想對此策劃任何陰謀詭計，愛德華都會知道的。
“雅各布？埃美特？”我平靜的問。埃美特，因為他萬死不辭；雅各布，因為他絕不能容忍留下來。
他倆都點了點頭，埃美特笑了笑。
我在他倆的伴隨下穿過了場地。我聽到對面的士兵們對我的選擇發出怨言——很明顯，他們不相信狼人。阿羅擡起手，又一次揮手平息了他們的抗議。
“你的同伴很有意思嘛。”德米特裏對愛德華咕噥著。
愛德華沒理他。但是雅各布牙齒間迸發出一聲低吼。
我們在離阿羅還有幾碼遠的地方停下來。愛德華敏捷的從阿羅胳膊下鉆出來，飛快的來到我們中間，拉起了我的手。
雙方面對面沈默的站了一會兒，然後費力克斯低聲向我打了個招呼。
“又見面了，貝拉。”他一邊趾高氣揚的笑著，一邊用餘光緊緊追隨著雅各布的一舉一動。
我不自然的向這個如山一般高大的男人笑了笑，“嗨，費力克斯。”
費力克斯輕聲笑了笑，“你看起來不錯，挺適合作吸血鬼的。”
“謝謝恭維。”
“不客氣，不過很遺憾……”
他漸漸打住了話頭，但我不需要像愛德華那樣，就能猜出他想說的——很遺憾我們馬上就要殺死你了。
“是的，很遺憾，不是嗎？”我呢喃著。
費力克斯眨眨眼。
阿羅對我們的交談沒放在心上，他入迷的歪著頭：“我聽得見她奇特的心跳，”他用音樂般抑揚頓挫的音調說，“我聞得到她奇特的氣味，”然後他迷蒙的目光轉向我：“實際上，貝拉，你是非人類中最不平凡的一個，”他說，“仿佛你天生就是這塊料。”
我點點頭，作為對他的奉承的感謝。
“喜歡我的禮物嗎？”他盯著我脖子上的項鏈問。
“很漂亮，謝謝你如此慷慨。也許我早該回一封致謝信。”
阿羅輕輕笑了笑，“那只是我的一點小意思，我認為它也許會很稱你的新面孔。看來確實如此。”
聽到沃爾圖裏軍隊中心傳來一聲低吼，我隔著阿羅的肩頭掃了一眼。
嗯，看上去簡對於阿羅送我禮物這件事不太高興。
阿羅清了清喉嚨，重新拉回了我的註意。“我能見見您的女兒嗎，親愛的貝拉？”他甜甜的問。
我提醒自己，這是我們一直希望的。我由於內心過於掙紮是否該把蕾妮斯梅帶過去，只慢慢向前走了幾步。我的保護盾像鬥篷一樣飄在身後，繼續保護著剩下的親人，但蕾妮斯梅現在卻暴露在危險中。這令我恐懼，似乎做了錯事。
阿羅見到我們，臉上閃爍著光芒。
“她真的很完美，”他呢喃著，“與你和愛德華那麽相像，”又突然提高了嗓音：“你好，蕾妮斯梅。”
蕾妮斯梅迅速看了看我，我點點頭。
“你好，阿羅。”她用銀鈴般的高音彬彬有禮的回答。
阿羅的眼睛出神的盯著。
“怎麽回事？”凱厄斯從後面低聲問。他似乎為沒有被主動告知原委而發怒了。
“半人半吸血鬼，”阿羅一邊仍然癡迷的註視著蕾妮斯梅，一邊向凱厄斯和其他士兵宣告，“她是這個新生吸血鬼仍是人類之軀時孕育並產下的。”
“不可能。”凱厄斯嘲笑的說。
“那你認為他們能愚弄得了我嘍，兄弟？”盡管阿羅的表情帶著十足的戲謔，但凱厄斯還是畏縮了一下。“你聽到的心跳聲也是騙局嗎？”凱厄斯眉頭緊蹙，仿佛阿羅紳士般的問題給了他沈重的打擊。
“鎮靜下來，認真點兒，兄弟。”阿羅告誡他，仍滿臉堆笑的望著蕾妮斯梅。“我知道你喜歡自己所謂的判斷，然而對於這個出身獨特的小家夥，沒什麽評判可言。學無止境啊，學無止境！我知道你不像我一樣熱衷於收集史料，但是容我把這樣一個令我驚奇萬分的不可能載入史冊吧。我們來這兒只是為了審判，並懷著對背信的朋友們的傷心——但是看看吧，相反，我們得到了什麽？一個關於我們自身和我們能力的一個新的重大了解。”
他向蕾妮斯梅伸出一只手發出邀請，但這並非她想要的。她從我懷裏向外靠去，盡力向上夠，想讓指尖觸碰到阿羅的臉。
阿羅沒有像其他大部分人一樣對蕾妮斯梅的行為表現出過分震驚。他已經習慣於接受來自他人，比如愛德華的思想與記憶的流入了。
他笑意更濃了，滿意的驚嘆著。“太棒了。”他輕聲說。
蕾妮斯梅重新趴進我懷裏。她的小臉上布滿了嚴肅。
“可以嗎？”她問他。
他露出了紳士般的笑容，“我當然根本不想傷害你的親朋好友們，蕾妮斯梅寶貝。”
阿羅的聲音如此充滿深情且令人安慰，甚至連我也暫時被欺騙了。不過我立刻聽到愛德華牙關緊咬，更遠的後面，瑪吉對這謊言也發出了憤怒的噓聲。
“我懷疑…”阿羅突然深思熟慮的說，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大家對他前一句話的那些反應。
“不是那樣的。”愛德華說道。之前那謹慎的中立態度在他嚴厲的語調中蕩然無存。
“只是隨便的一個想法。”阿羅邊公然地打量著雅各布邊說。接著，他的目光緩緩地移向在我們身後的兩排狼人。無論蕾妮斯梅給他看過了什麽，可以肯定的是，他突然開始對狼人感興趣了。
“他們不屬於我們，阿羅。他們並不像你認為的那樣服從我們的命令。他們之所以在這兒是出於他們自願的。”
雅各布充滿威脅的咆哮著。
“但他們看上去與你非常親近，”阿羅說，“甚至對你的伴侶和家人都是那麽的，忠誠。”他輕輕地吐出了這個詞。
“他們的使命是保護人類，阿羅，那使得我們彼此可以和平共處，但與你們很難。除非你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方式。”
阿羅輕聲笑了笑，“只是隨便的一想，”他重覆道，“你完全明白那是怎麽回事，我們當中沒人能完全控制自己潛意識的欲望。”
愛德華不以為然的做了個鬼臉，“這些我當然明白，同時，我也很清楚那些純粹的和有背後目的的想法之間的區別。你想的那件事永遠不可能，阿羅。”
雅各布巨大的頭顱轉向愛德華，從齒縫間傳出一聲輕微的哀嚎。
“他想怎麽讓你們成為……看門狗。”愛德華輕聲回答。
短暫的死寂後，從整個狼群傳出的撕心裂肺的怒吼響徹廣闊的空地。
一聲命令口吻的急促咆哮——我想是山姆發出的，雖然沒回頭看——使這些抱怨聲戛然而止，陷入一種不祥的平靜。
“我認為那回答了我的問題，”阿羅又一次大笑起來，“這群家夥已經做出了選擇。”
愛德華低吼著向前傾，我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疑慮著到底阿羅怎樣的想法會使愛德華反應如此憤怒。與此同時，費力克斯和德米特裏一起擺出了伏擊的姿勢。阿羅又一次擺手阻止了他們。於是他們三人，包括愛德華，又全部恢覆了之前的站姿。
“太多問題要討論了，”阿羅帶著一種商人氣十足的語調，“太多東西需要決定了，如果你們和那些狼人士兵們能準許的話——我親愛的卡倫夥伴們——，我得與我的兄弟們商議一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