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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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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伐

“沈先生?您怎麽在這裏?”宋清夢連忙扶沈容起身。

“張少卿真不愧為武狀元,這手勁兒和反應力真不是一般的大,我也是老了,差點沒撐住廢了個腰。”

宋清夢略有些愧疚地道歉道:“在下剛剛不知道是什麽人,下手有些重,對不住沈先生,不過先生怎得在這裏?如果我沒記錯,禦史臺應該在反方向。”

沈容聞聲直起腰桿,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擠出些笑意,然而這般略有奸詐之意的笑並不適合他,要知道,他有著一張和常罄恩極其相似的臉,見過這兩張臉便該清楚,唯有那般豪爽風流又或大殿上嚴肅矜持的表情,才最適合這張臉,而不是岌岌可危的虛偽。

“少卿,實不相瞞,我一路尾隨你過來,也帶有一些目的,知道你拒絕了四殿下,但可否聽我一言?”

宋清夢眨了眨眼,淺笑道:“先生直說便是。”

“我便不分場合了。”沈容向他作了一輯:“其實當日我聽見陛下要封你為大理寺少卿之時,就有些擔憂,可能少卿從官晚,不知上任大理寺少卿是我那不爭氣的侄子雲潺,年紀輕輕就郁結而死,一心擔憂少卿你的處境,後又在宴會上看見裴公公把您帶走,所以...”

“先生這是想問我,有沒有和陛下發生關系,還是向我探探口風,為此替殿下再說服我一通呢?在下實在擔不起先生的一個‘您’,另有事,安國公府今日便不招待了,我的話已經向四殿下說的很清楚,如果先生不清楚,可以向四殿下請教。”宋清夢還禮道,而後想到了什麽,補充道:“當然,屏風後面的太子殿下也能指教一二,有這二人在,在下那便不在此引人註目了,就此告別,別來無恙。”

沈容也知勸不了宋清夢,想攔又覺得身份不對,立場也不配,他那位置上的人就好如此,每個布衣在考舉重臣之前都曾經一心報國,想做那以人為鏡的魏征,所以如今因為種種原因和當初自己厭惡的群體站在一處時,還總想給自己找各種能欺騙自己的理由,告訴自己你其實不壞,只是換了一種方式。

人要麽就壞的徹底唄,為了自己所想所求,不擇手段一些。

要麽就幹脆正直的無所畏懼,像宋清夢那樣。

可是他又做不到,他畏懼那些正直的人,又在心裏希望自己仍舊是那個正直的人。

四皇子和太子把證據處理的很好,都徹查起來只覺得無從下手,平白忙活了一個多月,想著先要幫徐麟平案,結果不知誰對徐麟說了什麽,他在典獄竟突然說想見陛下,陛下說那見就見吧,點了十幾個護衛把他帶上來,就見徐麟“騰——”一聲跪下,磕了幾個頭說什麽對不起聖上,請求給他個贖罪的機會,幫郁孤平定西沙。

要知道自從宋清夢和褚星河從西沙回來之後,消息不通山高水遠,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那邊的動向了。

不日之後常罄恩回來,與褚星河說了幾句話,傳到宋清夢這裏,聽了個大概。

“所以說,臧北途徑西沙的時候,正好趕上郁孤鎮不住三十六部,西沙討伐將軍府?”

“正是,你記不記得那日的盜賊?偷空畫卷的那個。”褚星河問。

宋清夢點點頭:“那人有下落嗎?”

褚星河搖搖頭說道:“我嘗試向父皇提過好幾次這件事,但他忙於臧北的議和,說這事兒既然發生在西沙,理應將軍府管,又派徐麟去戴罪立功,中原的事尚且沒處理明白,焦頭爛額的很,再三勸說也只是派了大理寺幾個不重要的侍郎去辦,只怕是萬分艱難啊。”

宋清夢微微蹙眉:“這麽說,陛下也力不從心?”

“可是西沙乃邊境第一關,如果樓蘭倒下了,哪怕議和成功,臧北也有了充足的人力可以勾結內部,甚至可以先瓦解西沙,再逐步瓦解中原。”他搖了搖頭道,“又不知四殿下和太子殿下安的什麽心,只怕是步履維艱。”

褚星河聽了這話,思忖片刻道:“那兩位哥哥倒不會做出叛國的舉動,只怕這朝上的奸細另有其人,我暫時沒有懷疑的對象,只是猜測,臧北勾結的這位,一定能隨時上朝,也是個位高權重的人物。”

宋清夢點點頭:“話說回來,西沙是因為那賊才亂的嗎?”

“與其說是少將軍被栽贓殺的人,不如說是老將軍的死才是壓倒西沙忠誠的最後一根稻草,又逢今年大旱,農民顆粒無收,西沙雖是游牧民族,但土地不生草,畜生吃不飽,瘦骨嶙峋賣不出什麽價格不說,都不夠養活自己的,一來二去的,已經分部打了好幾場戰了。”褚星河解釋道。

宋清夢理解他所說的話,西沙三十六部本就分裂,由郁老將軍統一起來,那他就是維護西沙的唯一樞紐,少將軍是女子,年紀又小,在西沙能不能立足,能將西沙管成什麽樣,這些朝廷不知,百姓也不知。

與她對比的,那些民族部落的首領往往都是德高望重的角色,哪怕臣服於郁老將軍,一部分也是為了養精蓄銳,並不甘心為人臣,畢竟他們沒有中原的血統也沒有對大楚的歸屬感,說到底,自己人還是不想要外人管。

“小舅舅覺得,郁孤能穩住西沙嗎?”褚星河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沈思,忽然調侃了一句。

“不見得不能,”宋清夢嚴肅道:“郁孤雖為女子,但是巾幗不讓須眉,一身本領正恐無處施展,更何況依我所見,徐麟將軍必將助她一臂之力。”

與此同時,西沙邊境長沙席卷,大風呼嘯直迷人眼,郁孤正打完一場戰,常年用劍,郁家輕功了得,所以身上自然是越輕越好,她不喜歡戴頭盔,只是圍了一層薄薄的面紗以防吸入太多的沙塵,劍被隨手扔在一邊,面前是受了重傷的徐麟。

“徐叔叔,我父親去世之前曾跟我說,如果不知道怎麽辦了,就去請南海的徐麟將軍,前不久我聽說朝廷上的那些話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考量,現在來請問您,”郁孤說話一向直來直去,不愛分場合:“您到底有沒有害過我父親。”

徐麟一只胳膊耷拉在身旁,沙子糊住傷口,一只眼睛血肉模糊,另一只眼睛艱難的睜開,看向郁孤。

“咳...咳咳...郁孤啊,我...有愧於你父親,但我從來...從來沒有害過他,我確實...恨過他...”徐麟喘著粗氣道,語氣很急,但因為受了傷,斷斷續續的:“但是師兄對我來說...是救命之恩,沒有他...我就是個、是個廢人,怎麽會想要害他...”

“我知道了。”郁孤點點頭,剛要就地坐著歇會兒,一個傳令兵便急忙跑了進來。

“將軍!將軍,烏孫部圍過來了,帶了,十萬人!”

“什麽?!”

說起來,懷箏本是決定堅決不參與紛爭的,但是西沙三十六部聯合起來之後,他又是第一個請求覆職回到驃騎營的老將,比起其他人,他是最熟悉如何利用荒漠地帶和荊棘邊打仗的人,於是郁孤力排眾議,甚至沒有什麽議論,將懷箏提為軍師,也正是他的決策,讓驃騎營打贏了好幾場勝仗。

這會兒聽到烏孫部包過來,許是連夜作戰體力不支,他竟有些暈厥,差點沒站住。

郁孤連忙跑過去扶住他,看向傳令兵。

“我們還剩多少人?”

“回...回將軍,傷亡不算,粗略統計了一下,還有五萬多人。”士兵小心翼翼道。

郁孤深吸一口氣,咬了咬下唇:“精銳呢?還有多少精銳?”

“八百人。”

“夠了,”郁孤擡手,抄起地上的劍,走到自己的鎧甲面前,將那頭盔摘下,套在了自己的頭上。

熟悉驃騎營的人都知道,那並不是別的,正是郁騁年輕時平定西沙用的頭盔,郁孤這次上戰場拿的劍,也是當年郁騁的那把定闐(tian),出鞘見血,定天下而存。

“八百精銳,隨我一舉拿下烏孫部!敵人欺我疲憊,妄想就此攻陷我樓蘭,毀將軍心血,毀我大楚的江山,我等義不容辭,無可忍耐!今日!便要這天下知道,我大楚的驃騎營是何等威風!為將軍明鑒!為百姓安康!”

“速戰速決!上馬!”

這一戰,郁孤第一次拒絕了懷箏先咽下一口氣讓一城的提議,自己定奪,敵軍來的突然,很多人正在休息,等聽說有人從糧草後部資源的地方繞過來時,她正正面與敵方將領抗衡,忽地聽說內部進了許多敵人,以糧草威脅她投降,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劍將那人劈飛,問道。

“朝廷的支援還有多久到?”

“回將軍,半月以上。”

眼下事態緊急,如果就此投降,必然會一敗到底,如果不投降,糧草被燒,又等不到朝廷的支援,戰士們吃不飽,又死傷慘烈,不免得日後的戰爭還能不能打下去,但是士可殺不可辱,郁騁打小就教她,就算是那刀抵在了脖子上,寧可自刎,也不可認輸。

當即,她咬咬牙,向身後喊道。

“將士們!如果同我一起受苦,可能忍耐?!”

“將軍說的什麽話,這點小事兒要是忍不了,我怎配在驃騎營立功!”一個將領剛將敵方捅成了一串兒,抽出手中的劍,喊道。

“就是的,將軍說笑了,當年可比現在苦多了,要是怕,我哪還有臉待在驃騎營?!幹就完了!”另一個將領將身躲過敵方暗箭,反手踹飛了一個近身想砍他的人。

“好!”郁孤笑道:“那便讓他們燒!燒不盡我自添上一把火!我要這西沙的狼煙燒到中原!要忠臣之心雪昭於世!燒遍野草,定我樓蘭!”

那場戰役郁將軍帶領八百精銳殊死搏鬥,最終以折損四百餘人,糧草傾盡,大敗烏孫部十萬人告終。

自此,郁騁嫌疑盡數洗清,郁孤一戰成名,八百精銳大戰十萬騎兵的消息傳遍中原,人們於中秋開設宴席,慶祝了整整三天三夜。

再沒有人以女子之名,不認郁孤這個西沙驃騎營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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