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參陽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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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參陽仙君
雲洛山的濃重霧霭被漸午的陽光照散, 萬丈雲階方顯全貌。
半山腰一道人影順著階梯緩步而上，飛澗玉練與蔥翠綠樹被遺留身後。那人如一只野鶴穿雲而過，太微宗稀松平常的白色道袍, 被他穿出玉質仙姿的氣韻來。
眾人趴著臺邊的石欄爭先恐後朝下張望。
“真的是參陽仙君！”
“百聞不如一見，這李無疏果真生得毓秀不凡。”
“登階的是李無疏, 那上邊這個怎麽說？莫非真是妖物？”
……
聽欄邊的人議論不止，各宗派要人卻礙於身份不好擠過去看，只能端著架子站在原地。
原本大家篤定眼前的少年就是李無疏, 卻不防國師來這麽一出, 當真讓李無疏親登階而來, 一舉推翻眾人心中的猜測。
此時此刻, 就連李刻霜和凈緣心中都產生了些許動搖，不停將視線投向場上的李半初。
無論如何，李半初都不算騙過他們, 他自始至終沒有承認過自己是李無疏, 一切都只是他們的猜測而已。
然而一道道窺探的視線中心，李半初臉色開始變得難看。
他不懼天心宗的酷寒與兇獸，也不懼深入欽天監重重艱險, 更不懼刀劍相決戰無止境, 但他竟應對不來此局。
司徒衍如此設局，殺人誅心。
誅的卻不是他李無疏的心，而是阮柒。
一張張布滿懷疑的面孔後方，司徒衍輕搖羽扇, 神色從容回望著他, 上半張臉隱在晦暗當中。
他藏頭蓋臉, 不露真容，出手卻俱是陽謀, 讓人能夠識破而無從破解。
九儀宗不愧為大梁的鷹犬，上官樞立刻把握住風向，朝李半初怒斥道：“竟敢化作李無疏的模樣蠱惑步虛判官，你是個什麽精怪？！”
——你是個什麽精怪？
阮柒也曾如此問過，只是他當時語調溫柔，純是問他來歷，毫無上官樞那高高在上的鄙夷。
精怪鬼魅難道低賤？身為人又哪處高貴？
隨著上官樞大聲質問出聲，人們紛紛開始對李半初出言聲討。
司徒衍站在人群之後，幽幽地道：“我聽說潁川百草生寫過一篇話本。”
眾人聽他忽然開口，說的話是風馬牛不相及，紛紛摸不著頭腦，靜候下文。
他又繼續道：“這書說的是這參陽仙君死後，步虛判官偶遇一名少年，與他死去的道侶相貌一樣，他便收為弟子。兩人朝夕相處，漸生情愫……”
說到這裏，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
“哈哈，這後面的內容就不便贅述。稀奇的是，這潁川百草生幾個月前，遇上一串離奇之事——他筆下子虛烏有的事情竟一一應驗，當真發生在現世。甚麽山鬼狐妖，憑空出現。他還上無相宮請人幫忙驅邪呢！諸位可問詢凈緣禪師，可有此事？”
“……”凈緣啞然無法應對。
上官樞詫然道：“國師的意思，莫非……”
司徒衍擺扇道：“不過是不知從哪聽來的怪談，不必當真。”
眾人俱都明白過來。
“那個李半初是書裏的精怪！”
“原來如此！當真與書中所寫一致！”
“想不到步虛判官當真是朝三暮四之徒。參陽仙君可還沒死呢！”
“阮仙師真是糊塗！”
“此等妖孽，怎能留他！”
……
高風亮節無人傳頌，悖德逆倫有人興討。
自李半初和阮柒上山後，司徒衍說話不多，寥寥幾句，都在最關鍵的節點推波助瀾，影響全場風向，令他師徒二人一步步成為眾矢之的。
莫璇璣道：“阮道長，我勸你別與那妖物站得太近，免得又遭他魅惑。”
“這是我親傳弟子，還請諸位口下留德。”阮柒的語氣似是忍到了極致。
“果然是中毒不淺！”莫璇璣看向李半初，“江宗主這樣的男子瞧不出來，可別想瞞過女人的眼睛。李半初，你可敢對李無疏、對你腳下的太微宗發誓，你與你師尊清清白白，沒有半點糾纏不清？”
李半初竟一時語塞。
他並不是沒有過……
過去看得見摸不著，阮柒的痛苦他能夠感知卻無能為力。但重獲人身，成為阮柒的弟子之後，他以為自己會知足，卻是高估了自己。
他心中有情，有欲望，有憐惜，有眷戀，咫尺天涯的距離讓他的思念與日俱增，他無法對阮柒的哀痛坐視不理。
是他有非分之想，是他逾矩。
見他一直不答，上官樞冷笑了一聲：“好哇！國師果然是明察秋毫。”他朝隨行弟子一擺手，“將那妖物拿下，不論死活！”
“住手！”
李刻霜原本還在發楞，此時回過神來立刻沖出攔著那群九儀宗弟子，然而其他各宗派弟子也都湧上過去，將李半初和阮柒團團圍住。
現場只太微宗、劍宗與無相宮的人原地不動，雙方立場分明。
李半初一把提起覆水劍，與眾人對峙。方才見識過這少年的精絕劍技，沒人敢率先上前。
“半初。”
阮柒將右手伸向李半初，與以往一樣，總是摸不準方向。
李半初想也不想就握住他摸偏的指尖，將他拉到自己這邊：“師尊，我在這裏。你不要妄動靈力，不要說話。”
阮柒傷勢未愈，身上冰魄蓮藥性又與太微宗地氣相克，能強撐到現在已屬不易。
他撩開李半初那半截帷帽，輕聲道：“一會兒我若無法護住你，你想辦法自行逃走。”
“我們一起走。我現在就帶你走！”
“你聽我說，”阮柒緩緩道，“這十年，是我一生最平靜安寧的時光……咳！”
他說著，忽然咳出一大口血來。
“師尊！”李半初這才恍然察覺，他的手驟冷驟熱，無時無刻不在承受靈氣相沖的折磨，“你把靈氣渡給我，我替你分擔。”
血掛滿半張唇，他膚色玉白，襯得那抹朱紅觸目驚心。
他對李半初繼續道：“我這一生，已十分圓滿。”
“你、你在說什麽……”李半初瞳孔劇震，盯著他道，“你是不是……是不是算到了什麽？”
阮柒能夠未蔔先知，他身為天道卻並沒有這種能力。
一種失控感攫住他的心臟，他死死盯著阮柒，想要一個說法，對方卻安然藏在一條黑綾後面，像藏在無懈可擊的偽裝之下——那還是他出門前給阮柒親手系上的黑綾。
“阮柒？”
“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同你說，我……希望能有那一天。”
李半初心神俱亂，這時有人試探著攻上來，他擡劍將人擊退，不慎松開了手。
再回頭時，阮柒已與他離開幾步遠了。
“來了來了！”
“李無疏出現了！”
“參陽仙君登上雲階了。”
眾人看向雲階盡頭，那裏被正午的陽光炙烤得泛起一層熱浪，臺階邊沿的形狀仿佛融化扭曲。
正在那熱浪當中，一條人影緩步而上，長發高豎於腦後，因長期臥床面容清臒，秀骨棱立，道袍掛在肩上隨風飄展更顯清瘦。
那雙據說動人心魄的眼眸被額前碎發遮住，顯得整個人陰郁而冷漠，像一個器物，一柄刀劍。
他竟是從山腳一步步登階而上。
這雲洛山的萬丈雲階，李無疏年輕時親自爬過，一階階數上來，當真有一萬階。
那道人影才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阮柒雖看不見，也轉向那個方向，像不可避免地被那道人影吸引了一樣。
李半初知道，阮柒雖然眼盲，卻可以看見人的魂火。李無疏的三道魂火跟在那具肉身之上，並不與李半初相伴。
阮柒親眼見李無疏活著登上雲階，會如何猜想？
還會信任自己嗎？
他是精怪，是怪談，是沒有魂火之人。
一場大夢，電光朝露，夢醒時分，緣盡之刻。
他本以為自己是電光朝露，指不定哪天又要消散，然則於他來說，阮柒才是——是他短暫擁有過，甚至不曾擁有的，是一場大夢。
見李無疏現身，眾人竟然都不敢說話，默默讓開了道。
擠擠攘攘的人群像退潮的海水一樣分開，參陽仙君與步虛判官分立兩邊，就這麽猝不及防相見了。
整個停雲閣擠滿了人，卻靜可聞針。
參陽仙君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順著人群分出的那條道步步邁進，步伐並沒有因為與阮柒的相遇產生半點動搖。
噠——噠——噠——
單調的腳步聲每一步間距、間隔時間，都分毫不差，仿佛經過精準算計。
直到走到阮柒面前，他的步伐都不曾動搖。
終於近到一步之遙，阮柒不得已，側身給他讓開了路。而他錯身而過，未作任何停留。
參陽仙君確實醒過來了，但一副魂靈未醒的模樣。
“無疏？”阮柒輕念他的名字，緊跟上去。
參陽仙君毫無響應，安靜得可怕。旁人來看，只以為他在與道侶置氣，不願搭理對方。只有近處的阮柒看得出他的異常。
“無疏！”阮柒想也不想劈手將他攬住。後者清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整個人陷入他懷中，微渺得看不見。
他詭異的步伐終於中斷。
正在這時，場上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石破驚天的琴弦顫響，令所有人猛地一震。
弦聲一響，場中央忽生異變。
阮柒懷裏的參陽仙君並指為決，腕子一轉，原本懸立半空的裂冰劍隨之一動。
劍身一轉，飛向阮柒身後，在空中曳出一道優美的冰藍色尾跡。
“阮柒，閃開——”李半初驚叫出聲。
參陽仙君要殺他！
阮柒自然察覺這一異動，但他不能閃躲。
一旦閃開，身前的李無疏便暴露在劍刃之下。
又接連幾聲弦動，金戈鐵馬，鏗金戛玉。
噗呲——
李半初已來不及阻攔。
裂冰劍一劍刺出，勢如破竹，從背後將阮柒貫胸而過。
“無疏！”
阮柒顧不上自己的情況，他垂手摸向李無疏的胸口，頓時心神震蕩，肝膽俱裂。
懷中之人同樣被裂冰貫穿，鮮血沾濕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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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一道人影順著階梯緩步而上，飛澗玉練與蔥翠綠樹被遺留身後。那人如一只野鶴穿雲而過，太微宗稀松平常的白色道袍, 被他穿出玉質仙姿的氣韻來。
眾人趴著臺邊的石欄爭先恐後朝下張望。
“真的是參陽仙君！”
“百聞不如一見，這李無疏果真生得毓秀不凡。”
“登階的是李無疏, 那上邊這個怎麽說？莫非真是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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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欄邊的人議論不止，各宗派要人卻礙於身份不好擠過去看，只能端著架子站在原地。
原本大家篤定眼前的少年就是李無疏, 卻不防國師來這麽一出, 當真讓李無疏親登階而來, 一舉推翻眾人心中的猜測。
此時此刻, 就連李刻霜和凈緣心中都產生了些許動搖，不停將視線投向場上的李半初。
無論如何，李半初都不算騙過他們, 他自始至終沒有承認過自己是李無疏, 一切都只是他們的猜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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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懼天心宗的酷寒與兇獸，也不懼深入欽天監重重艱險, 更不懼刀劍相決戰無止境, 但他竟應對不來此局。
司徒衍如此設局，殺人誅心。
誅的卻不是他李無疏的心，而是阮柒。
一張張布滿懷疑的面孔後方，司徒衍輕搖羽扇, 神色從容回望著他, 上半張臉隱在晦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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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什麽精怪？
阮柒也曾如此問過，只是他當時語調溫柔，純是問他來歷，毫無上官樞那高高在上的鄙夷。
精怪鬼魅難道低賤？身為人又哪處高貴？
隨著上官樞大聲質問出聲，人們紛紛開始對李半初出言聲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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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繼續道：“這書說的是這參陽仙君死後，步虛判官偶遇一名少年，與他死去的道侶相貌一樣，他便收為弟子。兩人朝夕相處，漸生情愫……”
說到這裏，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
“哈哈，這後面的內容就不便贅述。稀奇的是，這潁川百草生幾個月前，遇上一串離奇之事——他筆下子虛烏有的事情竟一一應驗，當真發生在現世。甚麽山鬼狐妖，憑空出現。他還上無相宮請人幫忙驅邪呢！諸位可問詢凈緣禪師，可有此事？”
“……”凈緣啞然無法應對。
上官樞詫然道：“國師的意思，莫非……”
司徒衍擺扇道：“不過是不知從哪聽來的怪談，不必當真。”
眾人俱都明白過來。
“那個李半初是書裏的精怪！”
“原來如此！當真與書中所寫一致！”
“想不到步虛判官當真是朝三暮四之徒。參陽仙君可還沒死呢！”
“阮仙師真是糊塗！”
“此等妖孽，怎能留他！”
……
高風亮節無人傳頌，悖德逆倫有人興討。
自李半初和阮柒上山後，司徒衍說話不多，寥寥幾句，都在最關鍵的節點推波助瀾，影響全場風向，令他師徒二人一步步成為眾矢之的。
莫璇璣道：“阮道長，我勸你別與那妖物站得太近，免得又遭他魅惑。”
“這是我親傳弟子，還請諸位口下留德。”阮柒的語氣似是忍到了極致。
“果然是中毒不淺！”莫璇璣看向李半初，“江宗主這樣的男子瞧不出來，可別想瞞過女人的眼睛。李半初，你可敢對李無疏、對你腳下的太微宗發誓，你與你師尊清清白白，沒有半點糾纏不清？”
李半初竟一時語塞。
他並不是沒有過……
過去看得見摸不著，阮柒的痛苦他能夠感知卻無能為力。但重獲人身，成為阮柒的弟子之後，他以為自己會知足，卻是高估了自己。
他心中有情，有欲望，有憐惜，有眷戀，咫尺天涯的距離讓他的思念與日俱增，他無法對阮柒的哀痛坐視不理。
是他有非分之想，是他逾矩。
見他一直不答，上官樞冷笑了一聲：“好哇！國師果然是明察秋毫。”他朝隨行弟子一擺手，“將那妖物拿下，不論死活！”
“住手！”
李刻霜原本還在發楞，此時回過神來立刻沖出攔著那群九儀宗弟子，然而其他各宗派弟子也都湧上過去，將李半初和阮柒團團圍住。
現場只太微宗、劍宗與無相宮的人原地不動，雙方立場分明。
李半初一把提起覆水劍，與眾人對峙。方才見識過這少年的精絕劍技，沒人敢率先上前。
“半初。”
阮柒將右手伸向李半初，與以往一樣，總是摸不準方向。
李半初想也不想就握住他摸偏的指尖，將他拉到自己這邊：“師尊，我在這裏。你不要妄動靈力，不要說話。”
阮柒傷勢未愈，身上冰魄蓮藥性又與太微宗地氣相克，能強撐到現在已屬不易。
他撩開李半初那半截帷帽，輕聲道：“一會兒我若無法護住你，你想辦法自行逃走。”
“我們一起走。我現在就帶你走！”
“你聽我說，”阮柒緩緩道，“這十年，是我一生最平靜安寧的時光……咳！”
他說著，忽然咳出一大口血來。
“師尊！”李半初這才恍然察覺，他的手驟冷驟熱，無時無刻不在承受靈氣相沖的折磨，“你把靈氣渡給我，我替你分擔。”
血掛滿半張唇，他膚色玉白，襯得那抹朱紅觸目驚心。
他對李半初繼續道：“我這一生，已十分圓滿。”
“你、你在說什麽……”李半初瞳孔劇震，盯著他道，“你是不是……是不是算到了什麽？”
阮柒能夠未蔔先知，他身為天道卻並沒有這種能力。
一種失控感攫住他的心臟，他死死盯著阮柒，想要一個說法，對方卻安然藏在一條黑綾後面，像藏在無懈可擊的偽裝之下——那還是他出門前給阮柒親手系上的黑綾。
“阮柒？”
“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同你說，我……希望能有那一天。”
李半初心神俱亂，這時有人試探著攻上來，他擡劍將人擊退，不慎松開了手。
再回頭時，阮柒已與他離開幾步遠了。
“來了來了！”
“李無疏出現了！”
“參陽仙君登上雲階了。”
眾人看向雲階盡頭，那裏被正午的陽光炙烤得泛起一層熱浪，臺階邊沿的形狀仿佛融化扭曲。
正在那熱浪當中，一條人影緩步而上，長發高豎於腦後，因長期臥床面容清臒，秀骨棱立，道袍掛在肩上隨風飄展更顯清瘦。
那雙據說動人心魄的眼眸被額前碎發遮住，顯得整個人陰郁而冷漠，像一個器物，一柄刀劍。
他竟是從山腳一步步登階而上。
這雲洛山的萬丈雲階，李無疏年輕時親自爬過，一階階數上來，當真有一萬階。
那道人影才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阮柒雖看不見，也轉向那個方向，像不可避免地被那道人影吸引了一樣。
李半初知道，阮柒雖然眼盲，卻可以看見人的魂火。李無疏的三道魂火跟在那具肉身之上，並不與李半初相伴。
阮柒親眼見李無疏活著登上雲階，會如何猜想？
還會信任自己嗎？
他是精怪，是怪談，是沒有魂火之人。
一場大夢，電光朝露，夢醒時分，緣盡之刻。
他本以為自己是電光朝露，指不定哪天又要消散，然則於他來說，阮柒才是——是他短暫擁有過，甚至不曾擁有的，是一場大夢。
見李無疏現身，眾人竟然都不敢說話，默默讓開了道。
擠擠攘攘的人群像退潮的海水一樣分開，參陽仙君與步虛判官分立兩邊，就這麽猝不及防相見了。
整個停雲閣擠滿了人，卻靜可聞針。
參陽仙君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順著人群分出的那條道步步邁進，步伐並沒有因為與阮柒的相遇產生半點動搖。
噠——噠——噠——
單調的腳步聲每一步間距、間隔時間，都分毫不差，仿佛經過精準算計。
直到走到阮柒面前，他的步伐都不曾動搖。
終於近到一步之遙，阮柒不得已，側身給他讓開了路。而他錯身而過，未作任何停留。
參陽仙君確實醒過來了，但一副魂靈未醒的模樣。
“無疏？”阮柒輕念他的名字，緊跟上去。
參陽仙君毫無響應，安靜得可怕。旁人來看，只以為他在與道侶置氣，不願搭理對方。只有近處的阮柒看得出他的異常。
“無疏！”阮柒想也不想劈手將他攬住。後者清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整個人陷入他懷中，微渺得看不見。
他詭異的步伐終於中斷。
正在這時，場上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石破驚天的琴弦顫響，令所有人猛地一震。
弦聲一響，場中央忽生異變。
阮柒懷裏的參陽仙君並指為決，腕子一轉，原本懸立半空的裂冰劍隨之一動。
劍身一轉，飛向阮柒身後，在空中曳出一道優美的冰藍色尾跡。
“阮柒，閃開——”李半初驚叫出聲。
參陽仙君要殺他！
阮柒自然察覺這一異動，但他不能閃躲。
一旦閃開，身前的李無疏便暴露在劍刃之下。
又接連幾聲弦動，金戈鐵馬，鏗金戛玉。
噗呲——
李半初已來不及阻攔。
裂冰劍一劍刺出，勢如破竹，從背後將阮柒貫胸而過。
“無疏！”
阮柒顧不上自己的情況，他垂手摸向李無疏的胸口，頓時心神震蕩，肝膽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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