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輿圖問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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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輿圖問秦
摘星這人, 果然是生性多疑，萬般謹慎。
李半初他們三人本以為僥幸蒙混過關，卻忽然被他叫住了。
“趙家公子是關押在哪間房？”
誰也沒想到, 他分明已經走出十幾步遠，竟還殺了個回馬槍。
廿七暗暗攥住李刻霜的袖子, 額角不知不覺被汗沁濕。就連耳室裏的拾月，此時也不禁身體緊繃，凝神傾聽這邊的動靜。
“回統領, 是丙字房。”廿七道。
“我與你們同去。”摘星道。
丙字房與甲字房挨著, 摘星如此謹慎行事, 親自押送, 也屬正常。
與拾月擦肩而過時，廿七直往那邊使眼色，讓自家大人趕緊想想辦法。拾月也無計可施, 故作滿不在乎, 實則餘光緊緊盯住這邊。
摘星沒走兩步，回頭朝那弱柳扶風的“趙家公子”瞥了一眼，眉頭一皺, 忽然伸手去撩他額前的碎發：“這趙家公子怎麽……”
不等他碰到李半初, 李刻霜手中克己劍已然出鞘。
他這一路提心吊膽，按著劍柄將發未發，突發這一招時險因手汗打滑將劍脫手而出。
摘星沒有防備這一手，被他一劍削到肩膀, 一股血舞噴灑而出。
他立刻捂住脖子, 難以置信地看著兩人, 又看向拾月，咬牙切齒。
“好！好啊！好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只見他將手一翻, 一柄長劍立現手中。那劍劍身細長，易於揮舞。劍柄上刻有摘星二字。
摘星的劍身在空中晃了幾下，劍光映在墻壁上如同泠泉浮動，劍鋒堅定無移，直向李半初面門刺去。
太息宗的《抱一劍法》渾厚樸實，但摘星對劍法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這套劍法經他之手使出，竟有別樣的淩厲和咄咄逼人。
李半初與李刻霜一樣，早就全身戒備，只防對方突然發難。
見摘星一劍刺來，他便猛地將李刻霜推開，各自向兩邊散開。
“果然是你！”
摘星終於看清這名階下囚的面容，哪裏是什麽“趙家公子”，分明是步虛判官那便宜徒弟。
百聞不如一見，這李半初當真與李無疏模樣肖似！
雖然國師並未透露全部計劃，但無心苑那枚避塵符是他親手送去，這李半初的來歷，他靠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李刻霜難得在危機之刻聰明了一回。
他狠狠一腳將廿七踹飛進池子裏，激得水花四濺。隨即又對李半初喊道：“你來對付拾月，這兩個交我！”
李半初怎會不知他的意思，攔住疾步追過來的拾月，一腳橫掃過去。拾月與他相看一眼，兩人假模假樣地對起招來。
眼下的局面頓時讓摘星拿不定主意了。
廿七究竟是被兩人脅迫？還是在拾月的授意之下，裏通外敵？
這裏的動靜引來了欽天監地宮裏裏外外的守衛，幾人頓時被團團包圍住。
摘星劍風狠戾，每一招都往李刻霜身上要害處招呼。
偏生李刻霜是個只攻不守、不講章法的。沒過幾招，兩人都渾身見紅。
“憑你這樣，也想劫人？”他嘲笑道。
李刻霜哼了一聲：“是麽？那憑我小師叔夠麽？你們兩個可都是他手下敗將！”
這話反倒提醒了摘星，他朝旁看去，頓時氣得鼻子冒煙——拾月和李半初都沒有兵器在身，兩人拳腳交鋒，打得不分上下。
“你們在打太極嗎？！拾月，你連一個身無修為之人都打不過麽？”
太息宗武學兵器拳腳兼修。
李半初沒有修為，更無劍在手，竟能和拾月打個平手，著實沒有說服力。
摘星頓時洞悉拾月放水的心思，惱火不堪。
不顧李刻霜纏鬥，一招“白虹貫日”爆發出劍氣，將對方掀翻在地。
隨即他插入另一戰圈，一劍將兩人挑開。
李半初被他一通疾刺逼得連番後退，左支右絀，最後貼在墻壁之上。
他手下卻沒有半點留情，立刻接上一式“抱元守一”，劍氣渾然，重若千鈞砸來。李半初退無可退，朝旁滾去，仍被劍氣掃中後背。
重創之下，這一副凡人之軀立刻身受內傷，口中頓時噴出一條血箭來。
“李無疏！”
李刻霜早和趕來的守衛戰作一團，無暇他顧，見狀驚叫出聲。
摘星朝李半初笑道：“怎樣，國師送你的這副身體好用麽？”
“……”
李半初半跪在地，用力揩去嘴角的血，捱這一下讓他眼前發黑，痛得說不出話。
但他深知，如果沒有這幅凡人之軀，他甚至不能靠自己走到這裏，走到離阮柒這麽近的地方。
地宮狹小，李刻霜施展不開，不能發大招，怕地宮坍塌，更怕傷及李半初。
更何況他即便發了大招，摘星也未必不能擋住。
他上前一把挾住拾月，將劍橫在他脖子上：“住手！不然我殺了他！”
周圍的守衛立刻被唬住，不知如何是好，視線來回求助於兩位統領。摘星掃了他們一眼：“廢物！”
他又看向被李刻霜挾持的拾月，毫不留情道：“你也是。”
說罷，他又發一道劍氣挑向李半初。後者還未從上一招的餘震中緩過來，頓時像個棉花枕頭一樣，被這一劍挑飛到墻上，又摔落在地。
“李無疏——”
李刻霜劍下用力，在拾月頸邊割出一道血痕來。
摘星望向拾月，冷聲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從不受人挾制。就算是你被抓了，也一樣。”
他當真和蛇一樣冷血，即便共事這麽多年，也不把同伴的命當一回事。
眾目睽睽之下，拾月縱使有心相幫，也不能當眾與摘星動手。
局面已定，深入虎穴的李半初和李刻霜現在只是俎上魚肉而已。
摘星在李半初面前緩緩踱步，步伐閑散得像是飯後漫步，說話時也不急不慢，仿佛與友人閑談。
“其實那避塵符並不是什麽澤蘭君遺留的寶物。澤蘭君若當真有這種寶物，又何至於命隕天劫當中？”
李半初半跪在地，胸中氣血淤堵講不出話來，只擡起泛紅的雙眼看向摘星。
摘星又道：“你也不必懷疑我說的話是真是假。你比我了解澤蘭君，若他真的靠避塵符遁身於劫雷，改名易姓茍活於世，又豈會任由太素宗散宗而坐視不理？這避塵符，確實是國師特意為你準備的大禮。”
“……”李半初捂著胸口，好半晌才擠出一句破碎話語，“他想……做什麽？”
司徒衍大費周章將這避塵符送給李無疏，總不可能只是為了讓他回到阮柒身邊卻不能與之相認？看一場有情人咫尺天涯的爛戲？
從剛才起，李刻霜就開始腦子迷糊，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他……”李半初終於理順一口氣，“……他是如何做到？”
摘星不答反問：“你不是見過那支筆？”
潁川百草生寫出上百本讖書的禿毛筆——“別滄海”的仿品。
“他想要‘別滄海’？！”
摘星糾正道：“不是想要，而是已經得到了。”
“別滄海”被植入李無疏肉身，代替他斷裂的脊骨而存在。
司徒衍派人奪走了他的肉身，也就是說，他早就得到了“別滄海”。
再加上漱玉真人的“攬秦淮”。道祖遺留三大仙器，已有兩件落入司徒衍的手中。
第三件，就是阮柒的《衍天遺冊》。
只要他得到這三件東西，就能主宰因果時運，覆辟舊天道，掌控天地眾生運轉。
司徒衍想要成為天道。
籌謀多時，機關算盡，竟是為了這個。
李半初伏在地上一聲冷笑：“哈……真是癡心妄想……”
消滅了一個陸辭，消不去人性中的貪婪和欲望。
世道如此，有黑有白，此消彼長。縱使天道公允，玉宇澄清，也按不住人性之惡在暗處滋生蔓延。
只可憐阮柒好容易從無盡的苦難中解脫出來，又要被牽扯進這些是非當中。
李半初牙關緊咬，都已經到了這裏，就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他就能將阮柒救出。
“你們都落入我們手中，現在是誰在癡心妄想？”摘星手裏的劍指著李半初眉心。
縱使李刻霜挾持著拾月，也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
眾多守衛將他們團團包圍，因摘心統領占得上風而重新穩固士氣，不再驚惶失措。
“拾月，你若戰死，我會向公子稟明，對你追封進爵。”
他微微偏過頭，只給拾月留下一個看不到眼神的側影。
摘星拾月是孟宸極手下兩名強將，這兩個名字被人提及時，往往是連在一起，緊密不分。
他們雖然理念不合，行事迥異，但都是一心侍奉同一個主子。
多年同袍情誼，竟如同朝露一般，輕易便蒸發消散，無影無蹤了。
——我爹。我在家行十，大哥叫壹月，二姐叫貳月，三姐叫叁月，四哥叫肆月，五姐叫……
——摘星當年受傷失憶，被宗主救回養傷，此後便留在宗內。隨身攜帶的劍上刻著摘星二字，所以大家就叫他摘星。我還是因名字與他登對，才有幸被提拔為公子的隨侍。
拾月原本還在內心掙紮，情誼與情義，忠心和良心……這麽多年來的助紂為虐，已經讓他苦不堪言，此刻摘星決絕的態度更是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刻起，他不再搖擺不定，只是看著同伴決絕的背影，兩眼微黯。
隨後他側頭在李刻霜耳邊輕聲提點了一句。
“什麽？”李刻霜一時沒能聽清。
“我說……”拾月看了眼不遠處滿臉不甘的李半初，“給他劍。”
摘星上前一步，打算先將李半初手筋腳筋挑斷，再讓人將他拿下。
這時後方傳來一聲爆喝：“接劍！”
李刻霜將自己的克己劍拋了過來。
長劍入手，李半初橫劍格開刺向手腕的利刃。
摘星被他以巧勁化去劍式，臉色一凜，然而根本來不及分神斥責拾月。
只見李半初將劍尖調轉，劍勢奇險，由下而上，是一式絕處逢生，險中求勝之招——“輿圖問秦”。
劍穿透他的喉嚨，源源不斷的鮮血在黑色劍身上凝成一股，流淌而下。
這時他才想起司徒衍對他的叮囑。
李無疏是世所罕有的劍修天才，年少時更是游學各宗，通習道門武學。
他不但能以靈力驅動龐大劍招，使出《靈微絕劍》《刪字決》《無盡劍陣》《天問九式》等絕頂劍法。
還能靈巧變通諸如《參陽劍法》《馮虛劍法》這樣基礎劍式和《幽冥之章》之類不需靈力加持的殺招。
他是普天之下，為數不多可以單憑劍技對陣大乘高手的人。
司徒衍告訴他——絕對！不要！讓李無疏拿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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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這人, 果然是生性多疑，萬般謹慎。
李半初他們三人本以為僥幸蒙混過關，卻忽然被他叫住了。
“趙家公子是關押在哪間房？”
誰也沒想到, 他分明已經走出十幾步遠，竟還殺了個回馬槍。
廿七暗暗攥住李刻霜的袖子, 額角不知不覺被汗沁濕。就連耳室裏的拾月，此時也不禁身體緊繃，凝神傾聽這邊的動靜。
“回統領, 是丙字房。”廿七道。
“我與你們同去。”摘星道。
丙字房與甲字房挨著, 摘星如此謹慎行事, 親自押送, 也屬正常。
與拾月擦肩而過時，廿七直往那邊使眼色，讓自家大人趕緊想想辦法。拾月也無計可施, 故作滿不在乎, 實則餘光緊緊盯住這邊。
摘星沒走兩步，回頭朝那弱柳扶風的“趙家公子”瞥了一眼，眉頭一皺, 忽然伸手去撩他額前的碎發：“這趙家公子怎麽……”
不等他碰到李半初, 李刻霜手中克己劍已然出鞘。
他這一路提心吊膽，按著劍柄將發未發，突發這一招時險因手汗打滑將劍脫手而出。
摘星沒有防備這一手，被他一劍削到肩膀, 一股血舞噴灑而出。
他立刻捂住脖子, 難以置信地看著兩人, 又看向拾月，咬牙切齒。
“好！好啊！好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只見他將手一翻, 一柄長劍立現手中。那劍劍身細長，易於揮舞。劍柄上刻有摘星二字。
摘星的劍身在空中晃了幾下，劍光映在墻壁上如同泠泉浮動，劍鋒堅定無移，直向李半初面門刺去。
太息宗的《抱一劍法》渾厚樸實，但摘星對劍法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這套劍法經他之手使出，竟有別樣的淩厲和咄咄逼人。
李半初與李刻霜一樣，早就全身戒備，只防對方突然發難。
見摘星一劍刺來，他便猛地將李刻霜推開，各自向兩邊散開。
“果然是你！”
摘星終於看清這名階下囚的面容，哪裏是什麽“趙家公子”，分明是步虛判官那便宜徒弟。
百聞不如一見，這李半初當真與李無疏模樣肖似！
雖然國師並未透露全部計劃，但無心苑那枚避塵符是他親手送去，這李半初的來歷，他靠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李刻霜難得在危機之刻聰明了一回。
他狠狠一腳將廿七踹飛進池子裏，激得水花四濺。隨即又對李半初喊道：“你來對付拾月，這兩個交我！”
李半初怎會不知他的意思，攔住疾步追過來的拾月，一腳橫掃過去。拾月與他相看一眼，兩人假模假樣地對起招來。
眼下的局面頓時讓摘星拿不定主意了。
廿七究竟是被兩人脅迫？還是在拾月的授意之下，裏通外敵？
這裏的動靜引來了欽天監地宮裏裏外外的守衛，幾人頓時被團團包圍住。
摘星劍風狠戾，每一招都往李刻霜身上要害處招呼。
偏生李刻霜是個只攻不守、不講章法的。沒過幾招，兩人都渾身見紅。
“憑你這樣，也想劫人？”他嘲笑道。
李刻霜哼了一聲：“是麽？那憑我小師叔夠麽？你們兩個可都是他手下敗將！”
這話反倒提醒了摘星，他朝旁看去，頓時氣得鼻子冒煙——拾月和李半初都沒有兵器在身，兩人拳腳交鋒，打得不分上下。
“你們在打太極嗎？！拾月，你連一個身無修為之人都打不過麽？”
太息宗武學兵器拳腳兼修。
李半初沒有修為，更無劍在手，竟能和拾月打個平手，著實沒有說服力。
摘星頓時洞悉拾月放水的心思，惱火不堪。
不顧李刻霜纏鬥，一招“白虹貫日”爆發出劍氣，將對方掀翻在地。
隨即他插入另一戰圈，一劍將兩人挑開。
李半初被他一通疾刺逼得連番後退，左支右絀，最後貼在墻壁之上。
他手下卻沒有半點留情，立刻接上一式“抱元守一”，劍氣渾然，重若千鈞砸來。李半初退無可退，朝旁滾去，仍被劍氣掃中後背。
重創之下，這一副凡人之軀立刻身受內傷，口中頓時噴出一條血箭來。
“李無疏！”
李刻霜早和趕來的守衛戰作一團，無暇他顧，見狀驚叫出聲。
摘星朝李半初笑道：“怎樣，國師送你的這副身體好用麽？”
“……”
李半初半跪在地，用力揩去嘴角的血，捱這一下讓他眼前發黑，痛得說不出話。
但他深知，如果沒有這幅凡人之軀，他甚至不能靠自己走到這裏，走到離阮柒這麽近的地方。
地宮狹小，李刻霜施展不開，不能發大招，怕地宮坍塌，更怕傷及李半初。
更何況他即便發了大招，摘星也未必不能擋住。
他上前一把挾住拾月，將劍橫在他脖子上：“住手！不然我殺了他！”
周圍的守衛立刻被唬住，不知如何是好，視線來回求助於兩位統領。摘星掃了他們一眼：“廢物！”
他又看向被李刻霜挾持的拾月，毫不留情道：“你也是。”
說罷，他又發一道劍氣挑向李半初。後者還未從上一招的餘震中緩過來，頓時像個棉花枕頭一樣，被這一劍挑飛到墻上，又摔落在地。
“李無疏——”
李刻霜劍下用力，在拾月頸邊割出一道血痕來。
摘星望向拾月，冷聲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從不受人挾制。就算是你被抓了，也一樣。”
他當真和蛇一樣冷血，即便共事這麽多年，也不把同伴的命當一回事。
眾目睽睽之下，拾月縱使有心相幫，也不能當眾與摘星動手。
局面已定，深入虎穴的李半初和李刻霜現在只是俎上魚肉而已。
摘星在李半初面前緩緩踱步，步伐閑散得像是飯後漫步，說話時也不急不慢，仿佛與友人閑談。
“其實那避塵符並不是什麽澤蘭君遺留的寶物。澤蘭君若當真有這種寶物，又何至於命隕天劫當中？”
李半初半跪在地，胸中氣血淤堵講不出話來，只擡起泛紅的雙眼看向摘星。
摘星又道：“你也不必懷疑我說的話是真是假。你比我了解澤蘭君，若他真的靠避塵符遁身於劫雷，改名易姓茍活於世，又豈會任由太素宗散宗而坐視不理？這避塵符，確實是國師特意為你準備的大禮。”
“……”李半初捂著胸口，好半晌才擠出一句破碎話語，“他想……做什麽？”
司徒衍大費周章將這避塵符送給李無疏，總不可能只是為了讓他回到阮柒身邊卻不能與之相認？看一場有情人咫尺天涯的爛戲？
從剛才起，李刻霜就開始腦子迷糊，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他……”李半初終於理順一口氣，“……他是如何做到？”
摘星不答反問：“你不是見過那支筆？”
潁川百草生寫出上百本讖書的禿毛筆——“別滄海”的仿品。
“他想要‘別滄海’？！”
摘星糾正道：“不是想要，而是已經得到了。”
“別滄海”被植入李無疏肉身，代替他斷裂的脊骨而存在。
司徒衍派人奪走了他的肉身，也就是說，他早就得到了“別滄海”。
再加上漱玉真人的“攬秦淮”。道祖遺留三大仙器，已有兩件落入司徒衍的手中。
第三件，就是阮柒的《衍天遺冊》。
只要他得到這三件東西，就能主宰因果時運，覆辟舊天道，掌控天地眾生運轉。
司徒衍想要成為天道。
籌謀多時，機關算盡，竟是為了這個。
李半初伏在地上一聲冷笑：“哈……真是癡心妄想……”
消滅了一個陸辭，消不去人性中的貪婪和欲望。
世道如此，有黑有白，此消彼長。縱使天道公允，玉宇澄清，也按不住人性之惡在暗處滋生蔓延。
只可憐阮柒好容易從無盡的苦難中解脫出來，又要被牽扯進這些是非當中。
李半初牙關緊咬，都已經到了這裏，就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他就能將阮柒救出。
“你們都落入我們手中，現在是誰在癡心妄想？”摘星手裏的劍指著李半初眉心。
縱使李刻霜挾持著拾月，也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
眾多守衛將他們團團包圍，因摘心統領占得上風而重新穩固士氣，不再驚惶失措。
“拾月，你若戰死，我會向公子稟明，對你追封進爵。”
他微微偏過頭，只給拾月留下一個看不到眼神的側影。
摘星拾月是孟宸極手下兩名強將，這兩個名字被人提及時，往往是連在一起，緊密不分。
他們雖然理念不合，行事迥異，但都是一心侍奉同一個主子。
多年同袍情誼，竟如同朝露一般，輕易便蒸發消散，無影無蹤了。
——我爹。我在家行十，大哥叫壹月，二姐叫貳月，三姐叫叁月，四哥叫肆月，五姐叫……
——摘星當年受傷失憶，被宗主救回養傷，此後便留在宗內。隨身攜帶的劍上刻著摘星二字，所以大家就叫他摘星。我還是因名字與他登對，才有幸被提拔為公子的隨侍。
拾月原本還在內心掙紮，情誼與情義，忠心和良心……這麽多年來的助紂為虐，已經讓他苦不堪言，此刻摘星決絕的態度更是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刻起，他不再搖擺不定，只是看著同伴決絕的背影，兩眼微黯。
隨後他側頭在李刻霜耳邊輕聲提點了一句。
“什麽？”李刻霜一時沒能聽清。
“我說……”拾月看了眼不遠處滿臉不甘的李半初，“給他劍。”
摘星上前一步，打算先將李半初手筋腳筋挑斷，再讓人將他拿下。
這時後方傳來一聲爆喝：“接劍！”
李刻霜將自己的克己劍拋了過來。
長劍入手，李半初橫劍格開刺向手腕的利刃。
摘星被他以巧勁化去劍式，臉色一凜，然而根本來不及分神斥責拾月。
只見李半初將劍尖調轉，劍勢奇險，由下而上，是一式絕處逢生，險中求勝之招——“輿圖問秦”。
劍穿透他的喉嚨，源源不斷的鮮血在黑色劍身上凝成一股，流淌而下。
這時他才想起司徒衍對他的叮囑。
李無疏是世所罕有的劍修天才，年少時更是游學各宗，通習道門武學。
他不但能以靈力驅動龐大劍招，使出《靈微絕劍》《刪字決》《無盡劍陣》《天問九式》等絕頂劍法。
還能靈巧變通諸如《參陽劍法》《馮虛劍法》這樣基礎劍式和《幽冥之章》之類不需靈力加持的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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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衍告訴他——絕對！不要！讓李無疏拿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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