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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蟬鳴，烈日炎炎。
林以玖雙手卷著書頁，偏頭看了一眼窗外，窗外枝椏上的小鳥叫得急躁，給悶熱的夏日奏了一段沈悶冗長的歌。
他皺了皺眉，眼神聚焦到窗子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冷臉，他頓了一下，垂下眼，而後看到窗子旁空出的書桌上雜亂的書籍，玻璃上映出的臉更冷了。
“下課！起立——”
林以玖慢騰騰地洗著手，廁所裏刺鼻難聞的味道還夾雜著煙味，他有些不適應，加快了洗手的速度。
“穆厘，今兒個又逃課了啊？”身後傳來聲音。
“嗯？嗯……睡過頭了。”
那位叫穆厘的男生站到了水池前，擰開水龍頭，瞥見旁邊有位同學擡著手一動不動，水龍頭裏的水嘩啦啦地往下流，水池裏一下就積了薄薄一層水。
穆厘壓了下眉頭，看樣子想說點什麽，但不知為何沒說。他快速洗了手，十指在水池裏彈了彈水滴，出廁所前，餘光瞟到那位不愛惜水資源的同學終於關了水龍頭，正對著水池似乎在面水思過。
林以玖走出廁所，從口袋裏掏出一條帕子，一邊擦手，一邊跟在紅發少年的身後，目光從少年張揚的頭發游到兩條大長腿，步伐不徐不緩。
紅發的少年進教室前，偏身瞥了他一眼，眼裏有警惕還有疑惑，等到他站在少年面前，那位少年眼裏的警惕和疑惑簡直要跟著瞪大的雙眼溢出來。
“你好，我是今天剛剛轉學過來的，你的新同桌，我叫林以玖。”
用帕子擦幹的手，上面一點水滴也沒有，修長的四指並攏，只有拇指微微擡起，斜斜的角度似乎想拉近彼此的距離。
“……我是穆厘。”
穆厘猶豫著伸出了手，握上去，他的手半濕，掌心相貼，碰了一下就松開了手，新同桌剛用帕子仔細擦幹的手只有一丟丟被碰濕，他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讚。
只是新同桌似乎有些不太滿意，他好像從新同桌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了失望。
林以玖隨手把帕子塞進口袋，然後攥起拳頭垂在身側，只要收起來，掌心裏那點水，更難被風帶走了。
穆厘挑了挑眉。
“穆厘，梅梅姐說下了課讓你去一趟辦公室。”穆厘的前桌叫饅頭，鍋蓋頭，人如其名，長得白白胖胖的小男生，“牛逼的穆大佬，這個星期第四次逃課，初三了梅梅姐抓得嚴，你……小心點啊。”
梅梅姐是他們七班的班主任，和英語課本上的張梅梅簡直一模一樣。
饅頭的同桌叫周天，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每次說話前，都要用食指推一下，“放心去吧穆大佬，我們一會去醫務室給你掛個號，保證你出了辦公室就能立馬去醫務室報道。”
“嘿！單押！”饅頭說。
穆厘：“……”
“操什麽心，看你們的書去。”穆厘靠著墻抽了一本書，一人一下，把前面兩個人拍回去了。
他側頭瞟到一旁站著發呆的新同桌身上，頓了一下，心想不就弄濕了一點點麽？至於糾結這麽久？而且還是你先伸過來的手，這不能怪我吧？
要怪得怪你自己。
“喏，擦吧。”穆厘掏出一包紙巾丟到新同桌的桌上，紙巾是為了上廁所買的，隨手抓了兩包，還有一包沒開封。
林以玖雖然不明所以，但他還是松開了那只緊攥的手，然後拿起那包紙巾，塞進了口袋裏，“謝謝。”
穆厘：“……”
不擦就還我，一塊五一包呢，可貴了。
這一節是語文課，穆厘壓著頭睡著之前，聽到了語文老師用粉筆在黑板上板書的聲音。
“上課前先來賞析一首詩經……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這首詩講的是……”
“講的是……救命……”
“救命……喵！救命！”
“快開！快點開！快！就快追上了……別吵！這一局賽車我肯定能贏你！少來了，你肯定贏不了……快點！過不去了！快快快！”
“這已經是最快的了！再吵就……看！撞車了吧？”
“嘭”的一聲，緊接著又是一聲刺耳的滋滋聲，朗讀聲戛然而止，教室一片寂靜。
幾十雙眼睛齊齊望向角落裏站起來的人，這人腦袋低垂，眾人只看到了他那一頭紅發和他身後倒下的椅子。
“穆厘！你在幹——”
擡起頭的少年額上全是汗，平時張揚帶笑的雙瞳縮成一點，就像黑板上，點在最中央的那一點孤獨的粉筆點，驚恐不安。
盛怒的語文老師像是被卡住了喉嚨，後面的話一句也說不出。
穆厘抖動的雙瞳側移，他微微顫抖的拳頭正被人用手包裹著，掌心微涼，蓋在發燙的手背上，溫度剛剛好。他順著那只微涼的手，一路向上，停在了那雙帶著擔憂的雙眸上。
原來新同桌也不盡然是面無表情的。
“做噩夢了？”新同桌問得很輕。
輕得像是害怕嚇到了他。
穆厘拂開新同桌的手，想說關你什麽事，觸及新同桌蹙起的眉頭，他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不是夢。”
“穆厘。”語文老師走下來了，“你去廁所洗把臉，語文課不愛聽，也不要睡覺。”
穆厘胡亂地點了一下頭，“對不起老師。”
林以玖起身想跟著去，被語文老師拉住了，語文老師問：“你是今天新轉來的學生？”
“是。”林以玖點了點頭，“請問……”
“沒事，你好好上課。”語文老師對他說，轉身回到講臺上，重申了一遍，“都醒醒，好好上課，犯困的到後面站著醒醒神。”
饅頭側身，立起語文書放在課桌上，然後背靠著墻往穆厘的空桌位看了一眼，和新來的同學解釋道：“嗐，習慣就好，穆厘可是我們班的一哥，他上課睡覺，沒有老師敢管。”
“很牛逼。”饅頭說。
林以玖看了一眼穆厘桌上壓出褶皺的書，問道：“他一直，都這樣上課睡覺麽？”
“以前沒這樣，好像是這個學期開始的，不過老師都習慣了。”周天擡了一下鏡框，“之前好歹拿本書遮擋一下，現在……”
現在直接摔椅子。
很牛逼。
要麽說是一哥呢。
一哥穆厘去了趟廁所後沒再回來，直到放學，林以玖都沒等到人，最後一節是班主任的課，班主任對著空空如也桌位沒有任何反應，翻開書，照常上課。
林以玖拿過穆厘桌上的書，撫平書上的褶皺，然後把那本書放到其他書下壓著。壓久了，褶皺就沒了。
下課鈴一響，同班的學生要趕去食堂搶飯，坐在前面的饅頭邊起身邊快速和林以玖說：“帥哥，要不要一起？”
林以玖楞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這話是跟他說的，“謝謝，不用了，我回家吃。”
周天問：“你走讀啊？”
“是，離得近，走讀方便一點。”林以玖說。
饅頭豎起拇指，“厲害啊，換我打死都不要走讀，好不容易自由了，絕對不能自投羅網。”
林以玖笑了笑沒說話，周天扯著還要說的饅頭趕緊跑，再晚食堂就沒有好菜了。
“急什麽啊！我還想叫帥哥明天幫我帶個早餐呢！”饅頭喊。
周天鏡框都沒推，拎著人出教室，“閉嘴吧你，帥哥一看就是在家裏用刀叉吃麥片的人，給你帶早餐多磕磣啊！”
……
出了校門，林以玖接了個電話，搬家公司到了。他剛轉到這個城市，人生地不熟，住了好幾天的酒店，前天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房子出租，今天就迫不及待要搬過去。
新租的房子是個挺高檔的小區，離學校不遠，走路也就七八分鐘，而他住的酒店更近，就在小區隔壁。
路雖近，但他東西不少，等全部搬完，也將近晚上八點了。
結完款，林以玖在門口站了一會，對門安安靜靜，沒有任何聲響，等到聲控燈撐不住暗下後，他轉身正要回去，這時電梯忽然叮了一聲。
這一層只有兩戶。
林以玖快速踩了一腳，電梯門開了，聲控燈也亮了，暗紅色的紅發變回了原本的酒紅色。
穆厘壓根沒想到會有人站在樓道裏，那一腳踩得整個樓道都起了回聲，他懵了一下，在電梯門快要關上時，趕忙走了出來。
“你……怎麽在這？”白天第一次見的新同桌，大晚上站在他家門口？
穆厘停下腳步，“你跟蹤我？”
“這是我新租的房子，今天剛剛搬過來。”林以玖說。
新同桌身後的門確實開著，看樣子沒說慌，穆厘緩和了表情，走過去，“哦……挺巧的。”
林以玖偏開頭，沒看穆厘按密碼，“你吃晚飯了麽？”
“嗯？”穆厘回過頭 ，“你沒吃？”
“沒有，剛搬過來，忙忘了，而且我也忘了這裏的地址是多少了，外賣叫不進來。”
穆厘覺得林以玖這話不對勁，“你自己住？你家人呢？”
林以玖頓了一下，低聲說：“我沒有家人，我一個人。”
穆厘揚起的眉頭輕顫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這一瞬間，垂下頭的林以玖站在他面前，仿佛是他自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緊緊抓著門，五指扣緊，“那你——”
“可以加個微信麽？”林以玖問。
加微信？剛剛聊的不是吃飯？
“加個微信，發地址，可以麽？”林以玖眉尾耷拉，問得小心翼翼。
“啊。”
關上門，穆厘打開手機，一個小紅點彈了出來。
【019】我是林以玖。
【019】轉圈圈.gif
原來新同桌的名字是這兩個字……穆厘低頭把地址發過去，對面立即回了信。
【019】謝謝！
【019】瘋狂發射飛吻.gif
？？？
【“019”撤回一條信息】
【019】抱歉，點錯了……
【019】求原諒.gif
穆厘嘖一聲，點了點手機。
【ML】趕緊點外賣吃飯吧。
【019】嗯嗯！乖巧.gif
穆厘沒再回覆，手機丟到桌上，整個人砸進沙發裏，他看著天花板楞了一會，從沙發縫隙裏挖出遙控器，挑了部電影，簡介都沒看，直接點開。
空蕩蕩的客廳裏充斥著各種鬼叫聲和刺耳的尖叫聲，他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點了個鬼片看。
鬼片好。
聲音夠大。
晚上睡不著，有點聲音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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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今天剛剛轉學過來的，你的新同桌，我叫林以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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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玖隨手把帕子塞進口袋，然後攥起拳頭垂在身側，只要收起來，掌心裏那點水，更難被風帶走了。
穆厘挑了挑眉。
“穆厘，梅梅姐說下了課讓你去一趟辦公室。”穆厘的前桌叫饅頭，鍋蓋頭，人如其名，長得白白胖胖的小男生，“牛逼的穆大佬，這個星期第四次逃課，初三了梅梅姐抓得嚴，你……小心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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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單押！”饅頭說。
穆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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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頭瞟到一旁站著發呆的新同桌身上，頓了一下，心想不就弄濕了一點點麽？至於糾結這麽久？而且還是你先伸過來的手，這不能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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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擦就還我，一塊五一包呢，可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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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前先來賞析一首詩經……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這首詩講的是……”
“講的是……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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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厘。”語文老師走下來了，“你去廁所洗把臉，語文課不愛聽，也不要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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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玖起身想跟著去，被語文老師拉住了，語文老師問：“你是今天新轉來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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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玖看了一眼穆厘桌上壓出褶皺的書，問道：“他一直，都這樣上課睡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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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麽說是一哥呢。
一哥穆厘去了趟廁所後沒再回來，直到放學，林以玖都沒等到人，最後一節是班主任的課，班主任對著空空如也桌位沒有任何反應，翻開書，照常上課。
林以玖拿過穆厘桌上的書，撫平書上的褶皺，然後把那本書放到其他書下壓著。壓久了，褶皺就沒了。
下課鈴一響，同班的學生要趕去食堂搶飯，坐在前面的饅頭邊起身邊快速和林以玖說：“帥哥，要不要一起？”
林以玖楞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這話是跟他說的，“謝謝，不用了，我回家吃。”
周天問：“你走讀啊？”
“是，離得近，走讀方便一點。”林以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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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厘壓根沒想到會有人站在樓道裏，那一腳踩得整個樓道都起了回聲，他懵了一下，在電梯門快要關上時，趕忙走了出來。
“你……怎麽在這？”白天第一次見的新同桌，大晚上站在他家門口？
穆厘停下腳步，“你跟蹤我？”
“這是我新租的房子，今天剛剛搬過來。”林以玖說。
新同桌身後的門確實開著，看樣子沒說慌，穆厘緩和了表情，走過去，“哦……挺巧的。”
林以玖偏開頭，沒看穆厘按密碼，“你吃晚飯了麽？”
“嗯？”穆厘回過頭 ，“你沒吃？”
“沒有，剛搬過來，忙忘了，而且我也忘了這裏的地址是多少了，外賣叫不進來。”
穆厘覺得林以玖這話不對勁，“你自己住？你家人呢？”
林以玖頓了一下，低聲說：“我沒有家人，我一個人。”
穆厘揚起的眉頭輕顫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這一瞬間，垂下頭的林以玖站在他面前，仿佛是他自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緊緊抓著門，五指扣緊，“那你——”
“可以加個微信麽？”林以玖問。
加微信？剛剛聊的不是吃飯？
“加個微信，發地址，可以麽？”林以玖眉尾耷拉，問得小心翼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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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客廳裏充斥著各種鬼叫聲和刺耳的尖叫聲，他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點了個鬼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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