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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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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情

穆厘和林以玖下船的時候,半亮的夜空突然升起一道花火,帶著火光尾巴的花火飛速升天,炸出新春第一響,一朵瑰麗絢爛的煙花便在夜空綻放。

無比璀璨。

江邊岸上人擠人,每個人動作整齊地往天上看,這時花街游行也開始了。

寬敞的大街兩旁人擠人,一排纏滿五顏六色花朵的花車從遠處駛來,打頭的花車前方站著四位妙齡女子,每一位女子手臂上都挎著一個花籃,花籃裏盛滿了花瓣,手一揮,花瓣灑滿整條花街。

花車後面便是幾名男子揮扇吟詩,舞刀弄劍,好不熱鬧。

穆厘和林以玖站牽著手在人群後方看了一會,花車駛過,周圍的人自覺跟了上去,穆厘和林以玖趁機避開這擁擠的人潮,逆著方向往巷子裏走。

拐過巷子,便來到了小吃街。

穆厘買了好幾樣熱乎的小吃拿在手上吃,吃到好吃的就給林以玖遞過去,“嘗嘗這個,這個吃起來挺脆的。”

林以玖沒有當街吃過東西,不過這是穆厘遞過來的,他低頭咬了一口,哢嚓哢嚓的聲音在口中炸響,確實很脆口。

“是不是沒吃過?”穆厘問。

林以玖點頭說:“是,很香。”

“我們那有個東西叫炸蝦酥,和這個很像,只是這個少了蝦,我媽媽很愛吃,後來她特意去學了,很逗,她做得好吃的留給我和妹妹吃,做失敗的全給我爸爸吃,我爸爸那時候吃得每天上火。”

“阿厘一家都很可愛。”

穆厘非常讚同地狂點頭,“最可愛還是我妹妹,她小的時候肉嘟嘟得像個小炮彈,每天不好好走路就跟在我後面滾來滾去。”

這畫面,一想就能笑出聲。

穆厘吃完這個,又遇到了沒見過的吃食,他拉著林以玖就擠過去,那小攤圍的人多,兩個人不好擠進去,穆厘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進去買。”

說完,穆厘就憑借著自己兩個月的買菜經驗順利擠了進去。

即使隔了這麽久,林以玖再一次看到時,還是會驚嘆穆厘人擠人的好身手。

“爹爹!我要吃糖葫蘆!”

“好,爹爹給你買,要吃哪一種啊?個頭大的,還是多的?”

這個聲音……林以玖下意識地轉過頭,隨即楞住。

“個頭大的!嗯……不不,我要多的!不行不行,我要大的!”那小女孩看著也就七八歲的年紀,她拉著邊上大人的手,小手指指著木架子上的冰糖葫蘆搖擺不定。

站在小女孩旁邊的紫衣公子上前半蹲下,點了點那小女孩的鼻尖,笑說:“貪吃鬼,哥哥都給你買。”

那小女孩聞言,撅著嘴哼了一聲,稚氣道:“不要!哥哥罵我,我不要哥哥買,我要爹爹買!”

“爹爹最好啦,爹爹給我買!”小女孩抱著她爹爹的大腿,左右搖了好幾下,“爹爹最好了!”

“好好,爹爹給你買!”那男子說完,便對小販說:“來三串冰糖葫蘆。”

“怎麽買這麽多?”他邊上那位美艷的夫人,輕輕拍了一下那男子的手臂,說:“老爺怕是要把閨女寵壞了。”

“過年嘛,就要開心些。”男子接過糖葫蘆,遞了一串給那夫人,笑說:“夫人也當高興高興。”

夫人嬌嗔道:“你可真是,都一把年紀了……”

“誰說娘一把年紀了?”紫衣公子笑說:“娘永遠年輕!”

一家四口,拿著三串冰糖葫蘆,有說有笑地往前走,林以玖定在原地,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四人的背影,就在那四人的背影消失前,他移步跟了上去。

那四人走得不快,時不時有小女孩稚嫩又俏皮的聲音響起,她哥哥會討嫌逗她一下,氣得小女孩直跺腳,二人的逗趣,換來的是其他兩人善意的笑。

其樂融融,溫馨美好。

林以玖不遠不近地綴在四人後面,就這麽看著他們嬉鬧暢笑。

原來他父親說話也不盡是訓誡,語氣溫和,會笑,會故意討歡心,還會打趣。

林以玖像是第一次認識他的父親一般,努力在腦海中拼合記憶裏的父親與眼前這個男子的模樣,他想得眉中開始發疼,都無法對上。

五歲前,他記得他父親還會和他一起吃年夜飯,每個月來府裏的次數也比現在多,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少的?

林以玖不記得了。

次數不是突然減少的,是慢慢的,慢慢的,在他不知不覺中,就習慣了父親每個月只來三四次的規律。

林以玖停住腳步,不再往前。

等他心裏那點波瀾歸於寧靜時,才發覺自己跟著走了好遠,遠到他回頭,已經不見了穆厘擠的小攤,身後熙熙攘攘,身前吵吵鬧鬧。

而他站在中間,手心一片寒涼。

穆厘買完東西擠出來,林以玖已經不在剛剛的位置,他左右找了一圈都不見人,這麽大個人,不至於走丟,只可能是被人群沖散了,只是不知道被沖哪裏去了。

他擔心林以玖回來時找不到他,就一直在原地不動,等了許久,手中的吃食都涼了才等到匆匆跑回來的林以玖。

穆厘一見到他,連忙走過去,“你去哪——”話沒說完,就被林以玖抱了個滿懷,穆厘楞了楞,問:“怎麽了?”

“想阿厘了。”林以玖在穆厘的項間親了一下又舔了一下,他明顯感覺到穆厘一那瞬間的無措,但是穆厘沒有推開他,甚至抱了抱他。

林以玖眼眸裏的冷意瞬間被沖散。

“你剛去哪了?發生什麽事了?”穆厘問。

林以玖放開穆厘,拉起他的手,邊走邊說:“方才人多,不小心被擠散了,回來時我買了個蓮花燈,阿厘再同我放一次蓮花燈吧。”

他們又回到了江邊碼頭,這回沒有坐船,只是在岸邊把蓮花燈點燃,林以玖把蓮花燈放下去之前牽著穆厘的手,染著笑意的眼眸定定看著穆厘。

“阿厘,我想許個願。”

“什麽願?”

“希望此後年年,都有阿厘陪我,一起吃年夜飯,一起游船,一起游花街,一起放花燈,還要一起吃同一串冰糖葫蘆。”

林以玖輕輕攥了一下穆厘的手,穆厘的手心很熱,很舒服,就連手上的繭子都是柔軟的,“我不向上天、不向道祖、不向萬物祈禱,我只向我的阿厘祈願。”

一朵煙花在夜空驀地盛開,照亮了在岸邊面對面蹲著的兩人,此時一陣清風吹過,街邊的花瓣隨風飄起,花瓣飄飄蕩蕩落在身邊,落在林以玖認真的雙眸裏。

周圍全是人,嘈雜的聲音很近,無數個行人路過他們身邊,無數道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穆厘定了定神,湊上去,重重地嘬了一口。

“穆厘大仙說他聽到了,這個願望他準了!”

林以玖把蓮花燈放下江,蓮花燈閃著最耀眼的光飄向未知的遠方。

他收回目光,從懷裏掏出一件物什,“這個,阿厘一個,我一個。”

是兩個玉墜,淺碧色,造型很獨特,半橢圓體,旁邊雕著一朵花,只看中間像一個剝開的花生,仔細一看又不是,玉墜闔上就是圓潤的一顆豆,兩朵小花長在豆豆上,精巧又可愛。

穆厘接過來,捏著看了半天沒看出來這是什麽東西,“花生?蠶豆?”

“木瓜。”林以玖說。

???

穆厘難以置信地看著林以玖,“我沒有聽錯?”

“阿厘沒有聽錯,就是木瓜,合起來是一個木瓜。”林以玖指著玉墜上的小花說:“這個,是木李花。”

“……”穆厘捏著那半邊木瓜,還是有點不可置信,他心想這東西一人一個,算是定情信物?但是,誰家男朋友的定情信物是送木瓜啊?

雖然是個玉墜木瓜,但它也是個木瓜啊!

穆厘看了半天,又覺得這和他現代吃過的木瓜不是同一種東西,“這為什麽和我印象裏的木瓜,不太一樣?”

“這是我前陣子在玉式坊訂做的,本想明日再給阿厘,但是我等不及了,我想給阿厘戴上。”

他們鄭重地像在交接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玉墜掛在脖子上,然後放進衣裳裏,冰冷的玉石貼上溫熱的皮膚,引得皮膚彈起一粒粒小疙瘩,沒一會,冰冷的玉墜就變得溫熱。

穆厘拉著林以玖小跑回鏢局,路上的冷風都吹不滅他渾身滾燙。

回到房間,關上門,他們就在這小天地裏親著咬著黏著,兩顆玉墜時不時碰撞,發出清脆的叮鈴。

新春過後,鏢局裏的鏢師陸續歸來,擠壓的鏢單一件件分出去,三隊領了個長途鏢,來回一個月,等他們回錦城,便是二月春,萬物開始覆蘇。

這趟鏢一路往南走,越接近目的地,越是能看到新長出的嫩草,身上的袍子也越來越薄,直至最後袍子卸下,他們也來到了寧城。

“厘哥!信!”

所有鏢師都已經淡定了,他們不會驚訝穆厘收信,只會驚訝穆厘怎麽不收信。

一封封寫盡思念的家書從錦城飛來,讓穆厘恨不得拉著飛鴿的爪子,讓飛鴿一並把他帶回去。

他想念千裏之外的林以玖,千裏之外的林以玖也同樣想念他的阿厘,特別是當查來的信息一一攤在桌上那一刻,他無比希望穆厘能在身邊。

同時,他又慶幸穆厘不在。

他想要穆厘心疼他,又不想穆厘真的心疼他,穆厘這樣的小陽光,高高興興,熱熱乎乎的就好了。

林以玖收起那幾張紙,捏在手裏皺成團,他低頭冷冷地看著手中的紙,靜默片刻後,他把紙撕成細條,隨手丟進火盆裏,火盆瞬間燃起猛火,所有信息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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