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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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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 一掃前幾日的陰雲遍布,月光毫不吝嗇地照耀大地,除去了所有陰霾。

這樣美好的月色, 左白梅卻根本無心欣賞。

她在狹小的房間中一刻不停地走動著,焦慮不安的表情中又隱隱帶著幾分期待。

那個黑袍女人……真的能像她說的那樣,拿到錄影石嗎?

明天上午就是丁長老的受任儀式了, 如果今晚再拿不到——

左白梅用力咬了一下下唇, 根本不敢想象這個後果會帶來的結果。

她們的日子已經夠苦了……一旦丁長老成功當上副掌門, 她只會更加變本加厲地逼她們做出結果——來彌補支菀留下的漏洞。

左白梅控制不住地咬著自己的指甲,焦躁地想,她本來兩年前就該離開這裏的, 硬生生拖到了現在……丁長老一定會繼續用手段讓她留下來,直到做出結果的那一天。

不, 也許她這輩子都會無法逃離。

這種沒日沒夜的煎熬生活, 她真的一天都過——

腦海中各種混亂的思緒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短促的尖叫:

“……啊!你!”

大敞的窗戶猛地沖進了道黑影,有道綠光一閃而過, 熟悉又恐怖的寒意頓時將她整個人徹底包圍。

左白梅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 一動也不敢動, 顫聲道:“聞……聞師妹,你怎麽來了?”

濃郁的血腥味直沖鼻尖, 借著月光, 左白梅瞧清了面前人的臉,不禁又是一聲驚呼:“你、你的眼睛!”

聞松月的一張臉已被血色覆蓋完全, 她緊緊閉著眼睛, 卻依舊有滾滾鮮血自她的眼角冒出,順著她的臉頰往下落, 滲透衣物,流下道道驚心動魄的血痕。

左白梅不敢亂動,只微微將眼珠往下轉,看到了在她腳下,一小汪在月光下宛如晶瑩剔透的血色寶石。

她流了如此多的血嗎……

左白梅嘴唇都在微微顫抖,道:“聞師妹,你這是怎麽了?你的眼睛……需不需要處理一下?”

聞松月將頭轉到了她的方向——她雖然緊閉著眼,但左白梅卻總覺得那雙黑眸正緊盯著她。

冰冷、毫無溫度的一雙眼眸。

“告訴我,這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聞松月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極其沙啞,左白梅都疑心她的嗓子是不是和眼睛一起受的傷。

“告訴我——”

聞松月又重覆了一遍,比先前都要黯淡的綠色光球圍繞著她們二人瘋狂地盤旋飛舞,左白梅卻猛然一抖,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我、我說……”

她隱隱有種感覺,這些黯淡的綠色光球比之前閃耀的綠色光球更加恐怖。

“……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等到明天受任儀式開始後,聞師妹你拿出那塊錄影石,就可以將一切都公之於眾了。”

左白梅說完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聞松月的神情,道:“聞師妹,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面前的少女沈默了很久,突然低低笑了幾聲:“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怪不得,拿到錄影石必須要用一條人命來換。”

“我明白了。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那雙沾滿了血色的眼睛倏然睜開,暗沈血眸盯緊了左白梅的方向。

不知怎的,左白眉心口猛地一跳,她下意識朝後退了幾步,結巴道:“聞、聞師妹你說……”

“她的屍體……我沒有看到她的屍體。”聞松月斂眸。

月光下,聞松月臉上的道道幹涸亦或是新鮮的血跡交錯在一起,令人觸目驚心,她道:“等明天受任儀式結束之後,我能看到她的屍體嗎?”

“我想……替她收屍。”

左白梅小聲道:“……會的。事實上,她的屍體必然會趕在丁長老的受任儀式前被人發現。”

“畢竟……只有被發現,才能引起……註意。”

“我知道了,謝謝。”

那雙血眸再度闔上,恍惚間,左白梅仿佛看到了有晶瑩在她眼角劃過,但也只不過是一瞬間,便立刻染上了血色,同鮮血一道,順著她的臉頰滾滾而落。

望著聞松月離去的背影,左白梅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道:“聞師妹……人死不能覆生,節哀。”

那道身影頓了頓,又很快恢覆如初,繼續朝前行,直到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聞松月全程都看著非常的平靜,但不知怎的,左白梅總覺得她瀕臨崩潰的邊緣。

亦或者,她已經崩潰了,只是在維持搖搖欲墜的平靜假象。

……

俗話說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大清早,丁長老自蘇醒後,便沈浸在一種難言的興奮中。

時間還早,他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又到院子中走來走去,一分鐘看無數次表,從未像今日如此,期盼著時針能盡快轉到九。

等到受任儀式結束後,他就能成為歸元派的副掌門了。

副掌門……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啊。

自他進入歸元門的那一刻起,丁長老就曾幻想過這一天的到來。而現在,終於讓他等到了。

只有一點——

雖說秘籍受到了天道的認可,但終究不可細查,更何況他們三峰山至今都無法覆刻出支菀的操作,一旦時間久了,新入門的弟子變多,那本秘籍的傳播受眾變廣……遲早會有人發覺到不對的。

所以,趕在這之前,他必須要盡快找到支菀留下來的正確秘籍,亦或是……讓他門內的那些弟子們研究出正確的方法。

前者,丁長老在這些天已經試驗過無數次了。

他翻來覆去地將支菀留下來的遺物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甚至包括她從入門到現在每一次提交的結果以及匯報內容……但均一無所獲。

後者……就他那些弟子們的天賦,沒有一人可以跟支菀相比。

招他們進來簡直就是吃白飯的!一天天不知道幹正事,就知道空度光陰!

拿錢不幹事的懶蛋,說得就是他們!

在心裏怒罵了那些不爭氣的弟子一會兒,時間已然來到了早上七點,丁長老趕緊整理了一下自身的穿著打扮,清清嗓子,又背誦了幾遍早已準備好的文稿,信心滿滿地向著會場出發。

屬於他的榮光,他的時代,馬上就要到來了!

……

因為消息早早被放了出去,再加上算得上是半強迫制參加,會場上早已坐滿了弟子。

他們擠擠嚷嚷,交頭接耳,有的臉上還帶著稚嫩以及對未來的憧憬,但有的臉上空餘一片疲憊與麻木。

趕緊結束吧,回去還有著幹不完的活再等著他們。

實驗、分析結果、處理數據、做ppt、查文獻、寫綜述,準備組會內容……

日覆一日,年覆一年。不同的內容,卻好像每天都在做同樣的事。

伴隨著幾道刺耳尖銳的電流聲後,擴音器中傳來了一道喜氣洋洋的聲音:“各位同學們,大家早上好!”

“我們歡聚在這裏,是為了慶祝同一件事——”

主持人興高采烈地分享著喜事:“這是跨時代的發現,是醫學界的一小步,卻是我們學校的一大步。”

“讓我們恭喜丁老師,他帶領他的課題組發現了如此偉大的實驗結果,同時還在世界上最頂尖的期刊上成功發表了論文!”

本來臺下非常安靜地聽著主持人的發表,但不知從何時起,底下突然變得嘈雜起來。

學生們竊竊私語,每個人手中的手機上都在瘋狂地劃過無數條消息。

“……聽說了嗎?養心湖那邊發現了一具屍體!”

“據說是有人壓力過大跳湖了……跟前幾個月跳湖的那個師姐一樣,這個人也是丁老師課題組的。”

“你們看!岸邊有她的遺書!還有一小段錄像——”

“錄像是什麽內容?什麽內容?!”

臺上的主持人也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她試圖用更加激昂的語氣喚回大家的註意力,最終卻註意到,側面的舞臺上有人焦急地沖她招手:

“……別念了,出大事了!”

主持人微微瞪大眼睛,匆匆結尾後,便退到了幕後:“怎麽回事兒?出什麽事了?”

她的朋友握著手機給她看,上面是一段正在播放的視頻。

視頻的兩位主角都非常眼熟。

一位,是他們今天這場受任儀式如果能順利進行下去,變會當上副校長的丁老師。另一位,則是前幾個月鬧的滿校風雲的支菀。

據說,當初這位支菀師姐自實驗樓頂一躍而下,當場便咽氣了。

後來學校給出的解釋是,她的博士答辯課題做不出來,畢業壓力太大,才會導致想不開自殺。

再然後,就出了丁老師課題組發現了跨時代的實驗結果,並且在頂尖的期刊上發表了論文這件事。

沒多少人會再去在意支菀的死因,直到今天——

會場的大屏幕上原本正播放著丁老師的實驗結果,他的證件照在白熾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慈眉善目,又在下一瞬間,切換成了一張猙獰的面龐。

“……這就是你這一周的實驗結果?你都幹了些什麽啊!”桌子被拍得啪啪作響,丁老師怒吼道,“讓你畢業你就只做你自己的課題對吧?我教給你的其餘幾個課題你都壓根不做,你幾個意思啊?”

“你到底還想不想畢業了?!就你這種態度,信不信我讓你再延畢兩年!”

對面白著一張臉的女生顫抖著道:“丁老師,可是我馬上就要中期了,我課題的一半實驗都沒有做完,動物實驗還沒有開始,別說驗證了……我現在的實驗結果只有簡單的體外實驗,體內實驗還是空白……”

“您讓我寫的幾篇文章我都已經修改好投出去了,該加的名字我也都加上了……我現在只想好好的把我的課題做完,能讓我畢業……”

“畢業?你不把這幾個課題給我做完,你想都不要想!”

丁老師站了起來,輕飄飄地道:“信不信我讓人把你的中期題目閉了,等明年再重新開始。”

“你不聽我的話,就算畢業了我也能讓你沒有地方去。”

畫面一轉,支菀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態度堅決地道:“丁老師,這個課題是我一手負責的,所有的實驗結果都是我一人完成,原始數據在我的電腦上都有存檔。您不能直接拿走,還加別人的名字!”

“我需要這篇文章畢業,找工作……您不能這麽做——”

丁老師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他振振有詞地道:“小支啊,你還年輕,沒了這份文章還能有別的。再說了,你可以繼續留在我的課題組做別的課題啊。”

“以你的天賦,遲早能寫出一遍新的文章發表在同樣頂尖的雜志上。”

“老師需要這篇文章評職稱,你師兄也需要這篇文章去評國自然拿課題……你跟你師兄同門這麽久了,怎麽說也得幫幫他吧。”

說是勸,丁長老的話語中卻帶著幾分威脅:“你好好想想吧,盡快給我答覆。畢竟你現在離畢業還早,有很多文字啊,手續啊,都需要我這個導師來簽名……”

“你自己好好斟酌一下。”

鏡頭中,支菀深深地垂著頭,良久才應了一聲。

……

大屏幕上的內容不知疲倦地反覆播放,無數穿著西裝革履,胸前掛著標識牌的人沖上臺,試圖阻止這一切,卻徒勞無功。

電源線被拔掉,電腦被關機……但大屏幕依舊像中了邪似的,各種各樣有關丁老師壓迫學生的視頻被輪番播出,嘈雜吵鬧聲幾乎掀翻整個會場。

直到——

角落中,有人站了起來。

她舉起了手,堅決又緩慢地道:

“我是左白梅,我實名舉報丁老師逼死了支菀,並始終壓迫我們這些學生。”

“他偽造實驗記錄,克扣補貼,辱罵學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符合一個導師的要求。”

眾目睽睽之下,左白梅一字一句地道:“我所說的這些都有證據,希望校方可以嚴查。”

短暫的沈寂後,她的旁邊有好幾人同時站了起來:“我也是丁老師課題組的,我實名舉報——”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他們認真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和大屏幕上的那些怒罵聲交錯,走向了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會場最高階梯的陰影中,有道始終站在那裏的身影突兀地動了動。

她的腳下,一小片淋漓散亂的鮮血。而她的身旁,悄無聲息地浮動著無數顏色暗沈的綠色光球。

或者,現在應該稱作暗綠霧氣。

大片大片的暗綠霧氣將聞松月包裹起來,她隨手擦了擦臉上的血,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又很快垂了下去。

現在,只剩下一件事情需要她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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