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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囚徒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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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囚徒對談

該辦的事都辦得差不多,回到宿舍後,卿言一整晚都在想著即將到來的探監日。

“喬可颯的資料沒什麽問題。關於探監,最需要註意的人是田小萌。”她回憶何夢露說:“她原本是李富強某個邊緣產業裏的一個帶貨女主播,後被李富強看中,成了李富強包養的情婦之一。在李富強伏法後,她因組織賣淫罪和洗錢罪被判有期徒刑九年。作為直接和李富強有關系的人,和王贇才之間有聯系也不奇怪。”

“只不過,”何夢露又補充道:“她服刑這一年以來,都沒有家裏人來探監過。”

如果下次的探監日有人來見田小萌,那麽實際上是王贇才給她安排任務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也不能排除是其他人——任何被探監的人都有可能。甚至被探監的人只起到傳遞消息的作用,實際動手的是監獄裏的其他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範圍太大了,卿言想。

唯一的優勢,就是王贇才不知道何夢露和卿言的實際關系。田小萌這個信息點已經是卿言不通過何夢露很難自己打聽清楚的消息,更別提查喬可颯這個監獄第二大信息來源的底。如果王贇才沒有用田小萌殺人的打算,卿言就連這一步優勢都失去了。

只要是王贇才在背後操弄的事,就不太可能按照卿言的期望發展。對此卿言已經吃到過深痛的教訓。也許她和年輕的王贇才思維方式真的很像也說不定,所以王贇才總能把卿言的每一步防備都看得透徹。這足以把卿言的每次以命相搏都碾成垂死掙紮。

她迫切地需要走出王贇才絕對想不到的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喬可颯剛見到卿言,就上前盤問:“還真是何監獄長要你過去?”

卿言反問道:“你不是監獄百事通嗎?怎麽這種事還要問我。”

喬可颯一臉心急:“哎呀快說,我和芳姐打賭了一桶泡面呢!”

泡面可是監獄硬通貨,雖然比不得很難搞到又很容易被搜查的違禁品,但吃久了監獄的飯菜,誰都想嘗嘗別的味道。而女監還有一個特殊情況,就是如果外面的家人送的物資不及時,衛生巾這樣的衛生用品是需要自己花分數去買的,誰都怕遇上緊急的時候,所以泡面這種能在小賣部用分數買到的東西,如果能不花自己的分數就更好了。

卿言回答:“就是何監獄長想見我。”話說出口,她的心情變好不少。

喬可颯卻糗著一張臉,想必是賭輸了:“什麽呀,我還以為你是覺得這樣就能被關進單間,躲過文秀姍呢。”

電視看多了吧你。卿言笑:“我躲她幹什麽?”

“牛啊卿言。”喬可颯對卿言的雲淡風輕一臉不信,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裏。

卿言也不算吹牛。

她特意問了問文秀姍和她的兩個跟班放出來的時間,何夢露答早上晚上都行。

然後又重點提到,為了卿言的安全著想,監獄裏的所有老式攝像頭都更新成360度無死角的新款式了,還帶夜視功能。

“如果再發生鬥毆事件,可就不能以監視器沒拍到為由免除禁閉了。”何夢露說。像是辦公室、禁閉室、對談室這樣經常獨處的地方,監控關掉還有辦法糊弄過去,監獄內部的監控就不能隨意關閉了,即使何夢露有這個權限,也需要通知在監控室值班的下屬,容易引起警覺。

卿言點頭,她本來也沒打算打服文秀姍,再怎麽說這也太過分了,又不是香港電影。

文秀姍估計也挺驚訝的。她和兩個跟班剛被放出來,還沒來得及作威作福,就被領到一個小對談室。

她對這裏可不算陌生。

小對談室通常被用於對特定犯人的信息通知,比如家裏傳來了什麽消息,或是當下有什麽案件需要犯人配合,又或是回覆在《新生報》上的投稿結果之類的。

當然,被獄警認定不配合改造的人也會是這裏的常客,她們會在這裏進行一些一對一的溝通,直到犯人能夠寫出一篇思想進步、態度誠懇的悔過書為止。

對於文秀姍來說,這是僅次於禁閉室的可怕地方。以她的文化水平,沒有半天時間她寫不出什麽像樣的文章,可偏偏她又作為不積極改造的典型分子,隔三差五的被叫進來對談。

在沒病沒災的時候,對談室尚且讓她憋屈不已,更別提現在。

她後槽牙被卿言打掉,臉上的腫還沒消、張嘴都費勁,絲毫看不出監獄大姐頭的威嚴。一路上與她打照面的犯人和獄警都忍不住笑她,只不過犯人都在偷笑,而獄警笑得比較明目張膽。

文秀姍早在心裏把卿言殺了一百遍。可無奈的是,她發現在小對談室裏等她的,就是這個煞星。

她緊瞪著卿言,恨不得撲上去把她掐死。但她又顧及著卿言身後的攝像頭,以及門邊跨立的獄警,只得作罷。

“你想幹什麽。”她嘴都張不開,只能哼哼唧唧,勉強吐露出只言片語。

“三位坐坐坐,別客氣。”對面的卿言倒是一臉假笑,聲音誠懇得令人不適,熱情得跟請人吃飯似的:“文姐,我覺得咱倆之間有點誤會。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又分什麽拐賣犯還是殺人犯呢?前幾天是我沖動了,我向文姐賠罪。”

文秀姍牙疼得厲害,揮揮手讓左邊的跟班替她回應:“卿警官啊,您這又是在唱哪出啊?”

卿言與何夢露達成統一戰線之後,心裏裝了些正向情緒,暫時的低頭也不再像是孤軍奮戰時被強逼著跨過底線的感覺了。她又有了些許底氣在底線的邊緣反覆橫跳,不再為了證明自己還能撐下去而冷硬的與外部環境對峙。

“哎。”卿言做作地嘆氣,一副痛定思痛的表情:“前些天的事,我也有反思過。監獄長還找我談了話,讓我深切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能抱著僥幸心理,以為自己是死刑犯就可以不和獄友保持健康向上的關系。監獄長一番話深深地觸動了我的內心,所以我特意向監獄長申請,和三位提出和解,並且與三位一起深刻反思自己的錯誤,共同進步。”

這人,想減刑想瘋了吧。文秀姍捂著腮幫子在心裏罵道,你媽的,誰跟你丫共同進步?!

卿言又說:“為此,我熬夜寫了一份深刻的檢討,很深刻。當然也希望三位獄友能夠對我進行批評和指正。”

說完,她就從獄服兜裏掏出一塊跟煙盒差不多厚的對折信紙,清了清嗓子。

“你這……一共幾頁啊?”負責發言的跟班都驚了,她看著卿言展開手上的信紙,但那摞信紙好像沒有變薄多少,厚度依舊很驚人。

更可怕的是,信紙上的字密密麻麻,還是正反面的。

“二十八頁,正反都有。”卿言說,“我都說了,很深刻。”

其實只有最初的兩頁和最後那頁內容是她自己亂寫的,其它信紙都是自習室撿來的廢紙。

她昨天特意向何夢露問過了文秀姍的事,知道她文化水平低,卻極度自負,且性格暴躁、沒有耐心。最折磨她的事不是單獨關禁閉,而是對談和寫檢討。

當然,這也主要是因為普通的關禁閉只是將犯人和其他犯人隔開,單獨關進水飯房,不出意外並沒有諸如挨打三天還不給飯吃的特殊待遇。

果然,文秀姍的臉色更難看了。

文秀姍這種帶著傷的情況,本應該禁閉結束後就帶回醫務室覆查,可卿言特意要何夢露將她放出來後就立刻送到對談室來,意在繼續增加她難以忍受的程度。

“文姐,你……還好吧?”卿言慢條斯理地讀了幾段之後,又故作關心狀皺眉問。那語氣假得要命,恨不得每個字都能點燃文秀姍成倍的憤怒。

“廢話!我打掉你的牙試試!”文秀姍也顧不上疼,站起來對卿言吼道。

當然,這次失控加重了她的傷勢,幾乎疼得她眼淚掉下來。

死丫頭,別太囂張!她捂著腮幫子心裏罵,等老娘養好傷,有你好果子吃!

卿言做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其實吧……”

“我也有考慮過文姐的情況。”她說得很真誠,自己都要起雞皮疙瘩:“所以對監獄長提出過,希望能夠照顧一下文姐的傷勢。”

說的好像不是自己打的一樣。文秀姍瞪視她,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擠出來。

卿言刻意地拿腔拿調,每句話都撩撥著文秀珊的火氣:“可是這何監獄長說啊……檢討書是少不了的。特別是文姐這種、常寫檢討書的犯人,寫出比我這篇更長更深刻的檢討應該不是難事吧?所以何監獄長下了最後通牒了,要文姐您三位各交上一篇不少於二十八頁的檢討……”

“正反面。”她又補充道,“何監獄長要親自看。”

文秀姍差點吐血了。

二十八頁檢討,還正反面!何監獄長知不知道什麽叫牙疼不是病疼起來不要命啊?最可恨的就是這個卿言!看著老實巴交,倒挺會巴結監獄長的!二十八頁,也虧她寫的出來!

卿言又說:“所以我想啊,我這不是……對文姐有愧嗎?所以我替文姐打點了獄警。只要您三個人留一個人在這寫完這三份檢討,其他兩個人走了,獄警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咱們權當這事兒就過去了,怎麽樣?”

文秀姍狠狠盯著卿言手上的信紙,憤怒的火焰幾乎要在信紙上燒出個洞來。卿言的狗腿模樣固然可惡,可這話是在明示她有機會趕緊離開這個屋子……

她又一揮手。負責發言的那個跟班立刻心領神會,對一直沒吭聲的跟班說道:“你留下。”

兩人轉身離開,走前還不忘瞪一眼卿言。

卿言見她們離開,這才扔了那一摞廢紙,將諂媚的笑收了個幹凈:“所以……你就是文秀姍的兩個跟班裏不受重視的那位。我們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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