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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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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應蒼山。

剛過午時, 墨綠山體卻掩在濃濃白霧中,野草叢生的僻靜小路一片死寂。

由遠及近的車輪聲伴隨斷斷續續的童謠響起,似無形大手突兀推開濃霧, 逐漸露出刺出一個馬頭、油黑健壯的馬身和它身後拉著的車。

小祭司單腳踩在車前,另一腿垂在下方搖晃, 時不時側過身去掀車簾借稀薄日光瞥視車廂內昏睡的人。

——那人枕著領口白軟的毛,亂洩的長發被誰規規矩矩順到身後, 完整露出那張淺淡漂亮的臉。

四周陰郁沈寂的霧能將世間喧鬧吞沒, 木輪碾碎草葉的聲響取代蟲鳴,好像只有活物死去才能留下動靜。

這種遺失方向、遭天地拋棄的靜足以摧毀理智,少女輕靈愉悅的歌謠更添幾分妖異, 仿佛在召喚什麽、預示什麽, 叫人恐懼到極致的同時又不得不提防可能從霧中竄出來的怪物。

但奇怪的是,一旦凝視那人的眉眼, 就會不自覺跟從她微弱的呼吸聲去活著, 明明她一身病骨且尚在昏迷, 卻有種一切按照她的謀劃發展的錯覺。

她也靜,她能把所有人都拉入她的靜。

可她也弱得要命。不說那條毒蛇,僅僅沒收她的狐裘她也會喪命。

反差極其強烈的矛盾感深深吸引著玄月, 她都開始擔心玩透了這人卻不舍得殺死怎麽辦?

不過——她知道有種吃.人血的蠱, 給人餵食後,那蠱便借著人血繁衍生長, 七日不到就能吃空皮內血肉,剩套完美無缺的皮。

最妙的是那些新長出來的蟲子能將人皮撐起,除了表情動作略有僵硬以外, 外表看起來和人沒什麽區別。

誰也不知道皮下滿滿當當全是蟲。



南族人一臉驚恐看著小祭司心情不錯地駕車回來,幾個眼神交換, 對車廂內的人肅然起敬。

黑馬慢慢停在木樓前,小祭司半彎的眸含笑掃視一圈,那群想湊上來幫忙的青年頓時紛紛低下頭,腳下不自覺後退。

玄月滿意點頭,隨手指了個南族少女:“你去扶裏面的人下來,要輕輕的。”

“……好。”

應聲的少女嗓音細柔,小心翼翼爬上馬車,卷好車簾,確認外面的小祭司可以看見車廂內部。▃

阿鵲知道祭司大人一直在盯她的動作,她跪在這人身邊,輕顫的手慢慢朝這人伸去——

當她碰到質地綿軟的狐裘,唇悄悄咬住,盡量遮掩眸中的新奇羨慕。她從未摸過這樣軟這樣滑的衣服。

就在這時,這人醒了。

阿鵲的手呆呆凝在離這人很近的地方,表情空白,極度緊張與驚懼下不知作何反應。

正如這人身上淡淡的顏色一樣,她睜眼的動作也是淡淡的。睜開後看見一個陌生人跪在身邊要摸她,她也淡淡地沒什麽反應。

這人好像沒有麻煩人的意思,單手撐著矮榻起身,柔順長發頃刻間滑落身前。

令阿鵲震驚的是,這人擡眸與祭司對視,絲毫不畏懼——然後微微垂眼,將手遞到了她面前,很輕地說:“扶我。”

怎麽又讓人扶了呢?阿鵲沒有第一時間托住這只手,導致手的主人忽而收回去、抵在唇邊蓋住悶悶的咳嗽。

玄月祭司微涼的目光刺過來,阿鵲臉一抖,忙伸手去碰這人兩肩,堪稱粗魯地推著這人下去。

睡了一覺頭更暈的楚纖下車時沒站穩,踉蹌著朝地上摔去,就站在面前的玄月卻是倒退一步,笑瞇瞇看長公主殿下的狐裘被泥灰弄臟。

玄月那雙漂亮的布鞋抵在楚纖面前,與此同時是身邊跪下的阿鵲。

她沒有做好祭司安排的任務,必須領受懲罰。哪怕她的二位兄長在人群中,也是一聲不敢吭的。

“摔得真狼狽。”

擡手讓人拖走跪地不起的阿鵲,玄月笑嘻嘻蹲下來,戴著鈴鐺串的手在長公主側臉輕拍兩下:“怎麽辦?現在是爬進我的木樓,還是再請個人扶你進去?”

“先說好,請我的人要付出代價哦。”

清脆的鈴鐺聲清心凝神,分明是個好東西,用在玄月手中總多兩分邪性,聽了後背發涼。

地上這人沒有立即回答她,狐裘底下伸出一只蒼白消瘦的手,緩緩圈住祭司的小腿、緩緩收緊。

她聽見這人喘了口氣,另一只手搭在她膝蓋,沈甸甸的狐裘壓著這人胳膊,似乎為她增添不少壓力。

長公主一生也沒有這樣狼狽過,此刻必須屈膝半跪、雙手撐扶著眼前看她笑話的外族人,以相當孱弱的身軀一點點使勁、一點點站起來。

虛汗濡濕了裏衣,碎發緊緊貼在額角、臉側,黏得呼吸都難受許多。

玄月看著個頭小,但長公主將全身力氣壓在她曲著的腿上時,她蹲著的姿勢四平八穩,連面上的笑都更深了。

——長公主沒能撐起來。

從側面看,她近乎虔誠地趴伏在祭司膝上,柔白美麗的狐裘臟汙一片。

“我是不是說過別死在我身上?”玄月癟癟嘴,“我可不希望死在我身上的是你。”

似是聽從她的話,長公主手上一洩力,整個人一下側倒回地下,沾滿血色的唇就這樣露了出來。

玄月笑意凝滯。

她聽見要死不活的長公主低笑幾聲,淡漠不屑的眼神滑過玄月滿是血汙的褲子,笑:“你……弄臟了我的,衣服,你也別想幹凈。”

玄月眼珠微動,看向自己被吐了好幾口血的褲子,再看領口白毛一片鮮紅、臟到不能看了的狐裘下擺。

她嘴角像是被什麽牽著往上揚,笑容僵硬又詭異,口裏發出的嘻嘻笑聲尖利又陰森。

——原來這人根本不是要自己爬回去,而是故意要吐她一身血。

尚未失去理智的長公主大抵嫌她笑得難聽,又或許是身體不適感加重,疲累厭惡地合上眼,像是不打算再睜開。

然而玄月怎會讓她如願?

只覺左臉頰輕微刺痛,雙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強硬睜開。身體累到一根手指也不想動,精神卻振奮不已,酸澀的眼一觸及不知何時出來的烈陽就痛得不住流淚。

“你……”

“吐呀,來~”玄月蹲近了些,指尖玩著一只黑殼小蟲,“在吐滿我這身衣服前,你千萬不能睡哦。”

“一身衣服不夠對不對?我有辦法哦。”

玄月驟然趴伏下來,微微發紫的瞳仁不正常地抖著:“我讓應蒼山所有的族人過來,讓你一個一個吐,怎麽樣?我對你好吧?”

她亢奮地笑著。

“別睡。”

見這人眼眸漸漸渙散,玄月嬉笑著一個巴掌扇過去:“別睡呀,繼續起來陪我玩兒呀。”

——皇族最看重的就是臉面,身子入黃土半截也得笑著說是閻王殿請去做客。

去過京城的玄月怎會不知?若是族人犯罪,她可以用他們畏懼的蠱蟲懲戒,若是京城人士犯罪,有權的用權壓,有錢的用錢砸,像皇族這種,玄月學了一招往臉打。

這還是第一次打人臉呢,第一下沒控好力,躺在地上的長公主差點兒命歸西天。

第二下第三下就有經驗多了,殘暴血腥的場景令玄月眸色也成了越來越妖媚的紫——

她實在喜歡這種親手把人弄死的感覺,先前都是用蟲子,第一次用自己的手。

痛的時候看別人更痛,像是在報覆別人讓自己痛的行為,筷感翻倍。

快要把人打死前——長公主動了。

她直接拽住玄月的衣領想將她頭拽低,玄月咧嘴一笑,嘻嘻不動:“不想讓你吐我臉上,自己想辦法吧~”

下一秒。

帶著血腥味的唇猛地貼了上來,趁她楞怔撬開她的牙關,屬於另一人的氣息蠻橫亂闖進來。



幾秒後,這人重新倒了回去,徹底暈死過去。

玄月瞳孔緊縮,摸著仍帶濕意的唇,難以置信去瞪地上人事不省的長公主。

笑不出來了。

-

主系統:‘這個世界我本不該發布任務,但考慮到您目前積分較少,所以……別擔心,這個任務您一定可以完成,且只有您能完成。’

楚纖:‘好。’

她答應了之後,系統提示音才響起:[主線任務:消除目標執念。]

楚纖醒在木樓二層某間臥房內。

這間房一看是臨時收拾出來住人的,墻角隨處可見蛛網,不懼陽光的小蟲在縫隙裏制造小動靜,半空中浮著無數細小顆粒。

僅鋪了層布的破木板哪裏適合睡覺?她甚至能感受到缺漏處在身上留下了印子。

臟兮兮的狐裘被當做被子蓋在她身上,頸部幹涸的血也沒擦去……光是想到身上的血汙,長公主就不忍接受現實般重新閉上眼,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

沒過一會,調整好呼吸的她再度起身,她很想看看痛到麻木的臉是否毀容。

一坐起來,披在身上的狐裘就掉在地上,她沒什麽力氣彎腰去撿,幹脆攢點力全留在起身。

屋內沒有鏡子,厚厚一沓灰塵的木桌上擱著一套茶具。很想直接拿起杯子而不沾到桌面,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來說是不可能的。

所以,雙手無奈地撐住桌面,另一只手顫唞著碰到杯子,狠狠往旁邊一撞。



進來的兩個女孩年紀不大,一看人倒在滿是碎片的地上就驚了,手忙腳亂過來扶她——

跟在身後的玄月不說話,只笑了聲,那兩個女孩立即不敢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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