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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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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雖然鬼很聽話地‘閉上眼’‘保持沈默’, 但虞驚棠洗漱時間仍比往常短了一倍不止。

她匆匆帶著一身潮意出了浴室,在換衣時因動作慌亂而不幸踩中過長的睡衣袍,眼看著要撞到床角——

眼前一花, 替代鬼接手了這具身體,虞驚棠什麽痛苦都沒感受到。

她看著替代鬼倒吸一口涼氣揉揉額角, 咕噥著什麽:“要腫好幾天了……”邊系衣帶邊緩緩起身,磕破的膝蓋拉扯著綻開的皮.肉, 很快滲出血絲。

虞驚棠膚色是種陰森森的白, 青紅傷口在瘦弱膝蓋上格外顯眼,不嚴重的擦傷都像傷及骨頭的重傷,看得這只替身鬼翹著唇角無奈笑了笑。

‘……誰允許你隨意轉換的?!’虞驚棠不肯細想心跳亂了一拍的原因, 將其歸結為身體被奪的憤怒與這麽大人了還摔倒的難堪。

如果不是這只鬼隨時隨地都能看見她的舉動, 她怎麽可能連這麽小的事都做不好?!

這具身體又因盛怒輕輕顫唞,楚纖明白主人格對這具身體的權限比她大得多, 至少在操控權被奪之後仍能表現出一些生理反應。

房間備著一只沒用過的醫藥箱, 楚纖提起睡衣衣擺露出傷處, 再熟稔地擰開小藥瓶倒藥粉出來。

“啊,抱歉。”手抖成秋風中顫顫巍巍的葉片,楚纖勉強用藥粉覆蓋傷處後輕聲說, “看見疼痛就不由自主迎上來了。”

藥粉鋪住傷口的感覺非常陌生, 虞驚棠忍住這股小小的戰栗,聲音也跟著顫:‘誰會喜歡痛?’

楚纖收好醫藥箱, 端端正正躺倒床上:“我啊。”

虞驚棠:。

這只鬼用她的身體笑得溫婉:“我其實不是鬼,唔,用科學一點的方法來說, 我是你的第二人格。”

“因為主人格承受的壓力痛苦太多了,再不找個人分擔她真的會死掉——所以我就出現了。”

“我被塑造的原因是你的痛, 以後這些痛啊什麽的可以交給我,你不適合。”

一個人真的可以分成兩半,一半享受一半用來承擔?

荒謬。有形的痛苦尚且不論,腦子裏無形的痛苦你怎樣挖出來承擔?

她的情緒波動卻可被這人同步感知,只見疊在腹部的左手輕輕拍了拍右手手背,似是安撫。

‘!’

虞驚棠默了一會,小聲說:‘有病。’

“啊對,”這人讚同道,“就是主人格有病才有我嘛。”

虞驚棠:。

“可惜沒有酒,不然我一定要敬有病的主人格,感謝她創造了我。”

虞驚棠羞恨交加:‘閉嘴!’

“好哦。”

副人格心情很好地深彎唇角:“午安,我們都會有個好夢。”

說完真就再不開口,認認真真扮演睡去的人。

沒一會——真的睡著了。

虞驚棠瞪著床上合眼呼吸平緩的人,又是一陣氣煩。

我說要睡覺了嗎?你這個自作主張的副人格!還說什麽聽我的話,根本就……

幾分鐘後,眼睛瞪酸了的虞驚棠來了點困意。

不知是不是目前身體的操控者不是她,她的精神也有點被副人格影響,莫名舒緩下來,安逸得想睡一覺。

失去意識前,她幽幽說:‘你說以後不讓我痛……這是你說的。’

-

靈感枯竭令虞驚棠的精神世界充滿易躁易怒的情緒炸.彈,她的世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楚纖無法掌控身體時必須暫存她的這片黑裏。

難以想象她以這樣的精神狀態怎樣畫出燦爛耀眼的向日葵花田?

還有彩虹下的玫瑰古堡、年輕貌美的少女、身處春日花園渾身戴滿珠寶的貴婦……

而副人格的精神世界很漂亮,綠草地與湛藍天空色彩飽滿,雅白古典的莊園靜立山坡,隨時可看見後面一大片瑩瑩森林,蜿蜒柔美的小路仿佛是被林中精靈踩出來的。

由副人格操控身體時,虞驚棠的靈魂就暫且安置在這如畫美景中。

屋頂停著白鴿,籬笆圍著大鵝,還有跟在老仆人腳邊轉圈圈的小狗,他們不會刻意同虞驚棠打招呼,似乎能看穿她的怯懦與抗拒,僅僅給一個不需要回應的微笑。

笑容輕易融進暖融融的陽光裏,虞驚棠恍惚想,如果她手上有一把刀,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刺穿這些虛偽惡心的善意……

下一秒,她手上真的出現了刀,虞驚棠也真的撲了上去。

她像一個終於得到自由的瘋子,她不渴望外面世界的溫暖,她只想把所有人拖到自己身處的地獄中。

泛著寒光的刀尖刺爛人.體的柔軟與堅硬,虞驚棠難得暢意地開懷大笑,她死死盯著掌心的血腥,並不希望它們那麽快消失。

癡癡將掌心遞到鼻下,想要聞一聞血腥的香氣。

——然而這個世界沒有血,她越聞越清醒地知道手上是番茄醬。她低頭的動作致使鼻尖沾上了酸甜黏膩的醬,這令她一下子非常崩潰。

剛剛死掉的老仆人又活了過來,依舊用那張無可挑剔的、溫柔的笑臉遞給她潔白絲帕。

漂亮的桃花眸中殺意乍起,虞驚棠再一握緊刀柄,對沒有反抗之意的老仆人下手。

最後的最後,她手中的刀具竟然變成了棉花糖,黏得她滿手都是。

好潔的她像個被踩到尾巴的貓,頭發也該一根根炸了起來……老仆人第n次遞來的手帕終於被不友善的客人接納,她被邀請到莊園整理衣著,沒一會又變得幹幹凈凈。

那種如噩夢般籠罩她全身的黏膩感讓虞驚棠再沒拿起刀具,她面無表情坐在屋頂,眺望遠處的森林,接著閉眼直接倒了下去。

虞驚棠在這裏是不會死的,只要她願意,她能以主人身份活得很好。

但她偏要折騰所有人,包括自己。

她扯爛花圃裏的花,瞇著眼看山坡下被陽光暈成銀白綢子的石子路,希望有一場隕石雨把它們統統砸爛,或者從森林裏鉆出來一大堆咋咋呼呼的魔怪……什麽都好,毀了這一切。

難以想象,副人格以這樣的精神狀態怎樣畫出充斥貧窮、疾病與死亡的陰暗畫作?

-

與楚纖一起圍觀了主人格的瘋批,主系統說:‘如果有個能毀滅世界的按鈕放在虞驚棠面前,她一定會摁下。’

楚纖:‘是。她聽不見我們說話?’

主系統:‘放心,我們對話走的秘密通道。’

楚纖:‘很神奇的發明。’

主系統:‘謝謝您的稱讚,您的精神世界很美麗,您是個了不起的人。’

楚纖:‘共勉。’

楚纖對精神世界中仍在死與生之間反覆橫跳的主人格說:‘你想掌控身體只需告訴我一聲即可,不必用這種方式傷害自己。’

‘我不想。’

在這個世界裏,虞驚棠本就標致漂亮的五官變得越發美麗,她黑白分明的眼被光照得亮亮的,看向虛空中一點,像是與不會存在此處的副人格對視:‘身體的傷口還痛著,你不是要代我痛嗎?等不痛了你再還給我。’

‘好哦。’

虞驚棠歪頭問:‘我在這裏死亡你會痛嗎?’

‘會。’

‘真好。’說著,她咯咯笑著,用刀刺穿自己的心臟。

-

虞驚棠醒來又能操控身體了,她不急著起床,反而跟個神經病似的唇邊掛著陰冷的笑:“你很累?”

副人格答應她傷好前不會把身體還給她,她感受到副人格目前狀況特別不好,所以無法占有身體,使用權自動轉讓給虞驚棠。

副人格聲音的確虛弱得要命:‘是啊,睡的這兩個小時你居然死了五十七次……我需要休息。’

精神世界被破壞與不停重塑需要精力,更何況這兩個小時是由副人格操縱著身體,非常耗精神。

如果不是楚纖靈魂夠強大,一般人這麽搞早就瘋了,哪還能維持精神世界的鳥語花香?

“不行。”

虞驚棠帶著一定要毀滅什麽的惡意說:“等會你要下樓吃飯,我不想面對他們。”

‘你可以在房間吃。’

“不行。”

‘……’副人格沈默。

虞驚棠極少下樓與家人共餐,她孤僻到連口味都得跟家裏人不同,吃的東西寡淡且難吃。

她自己吃不下多少,偏要看別人吃不進卻顧忌她不得不吃的樣子。

虞驚棠輕輕哼了聲:“洗漱完畢後你要接手身體,我還沒在你的世界玩夠。”

直到她給浴缸放滿水,副人格也沒再出聲。

她既滿意自己能挾制住擁有天才般繪畫天賦的副人格,又不滿對方的沈默。

口頭承諾不能保證任何事,她只有真切地刺痛對方、了解對方的缺點、知道對方底線在哪,她才能放心與其共存。

一開始踏入副人格漂亮的精神世界,看著這些美好無論用什麽都無法破壞,她心生恐懼,唯恐自己這個主人格比副人格脆弱。

如果她的不斷死亡能換來副人格的妥協甚至忠誠,她沒有道理繼續活下去呢。

-

這次洗澡時間慢得多,她宛若即將行刑的劊子手,蔥白美麗的指尖慢慢劃過溫涼細膩的皮膚,仿佛在輕拭刀鋒——

她的確在拿自身做刃,稍不順心就讓自己鮮血直流。

反正現在有更在乎她受傷的人了。

主系統:‘你像她的新玩具。劇情中倒沒有這種熱忱,是因為你的靈魂有特殊吸引力、喚醒了她的變.態能力?’

楚纖:‘笑。’

主系統沒有終結話題,它似乎好奇已久:‘想來是有幾分這種跡象。你的愛慕者都不太正常。’

楚纖:‘我傾向她們本就不正常,我只是一個不輕不重的契機。’

主系統:‘你很謙虛。’

泡完澡,虞驚棠慢慢撚起修眉刀抵住手腕,她眼睛眨也不眨盯著鏡子,好似不願錯過這張臉上的每一分情緒變化。

她期待副人格給這張臉帶來的轉變。

“出來呀,你還沒考慮好嗎?”

——她得讓副人格聽她的話。她叫她出來就出來,叫她做什麽就做什麽,沒有反駁餘地。

腕一偏,銳利刀刃瞬間劃破薄皮,帶來刺痛。

虞驚棠卻對這種痛感很是享受。肉.體的疼痛哪裏比得上畫不出畫的難受?前者隨時可以了結,後者或許會隨她入地獄。

下一次眨眼,這張陰柔美麗的臉上表情漸漸變了,眼神不再偏激瘋狂,如狂風暴雨後的平靜。

楚纖一出現就將修眉刀放回洗手臺,用紙巾在傷口處沾了沾。傷得不深,紙巾點兩下就不冒血了,但手腕一動會痛。

“你瘋了?”

副人格生氣又拿她無可奈何:“你怎麽敢傷手?你要畫畫的。”

‘那你下次早點出來不就好了?為什麽要我逼你?’主人格柔柔問。

“你不讓我同別人講話,現在又要我去應付家人的晚餐,你不擔心我會露餡?”

默了幾秒,主人格陰森森說:‘晚餐的主角不是我。’

如往常一樣,扶瑤一來就得住三四天,飯桌上虞驚棠的父母、弟弟、甚至仆人,都會對那個小太陽和顏悅色,拼命在扶瑤小小的身體裏找說不完的話題,好似她是世界中心——不圍著她轉的虞驚棠就是異類。

‘你只需要少吃幾口,讓他們吃不下去……’

“抱歉。”副人格打斷,“我會多吃幾口,因為你弄得我很累。”

主人格冷笑兩聲:‘多吃也可以,他們也會吃不下去。’

虞驚棠在她這個副人格面前倒不用孤僻寡言的偽裝來掩飾內裏濃濃的邪念。

-

出房門前,楚纖挑了個運動手表戴在腕上。

虞驚棠:‘為什麽戴這個?我從不戴。’

“免得需要向家人解釋傷口的事。”

‘他們不會註意到我,’虞驚棠忽然有點生氣,‘你要我說幾遍?晚餐的重點不是我!’

“是呢。”楚纖扣好表帶,“晚餐的重點是食物,我是去吃飯的,我不想被不小心看見傷口的人追問。”

虞驚棠安靜一會,楚纖聽見她小聲嘟囔:‘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但下次再違逆我的意願,我就劃傷手指。’

拉開門,楚纖想到什麽,問:“你怎麽不死了?”

從浴室一直到房間門口,虞驚棠都乖乖坐在精神世界的莊園屋頂晃悠雙腿,姣好柔美的容顏與美景十分適配,看得人心曠神怡。

‘……’

虞驚棠惱怒道:‘你少管我!吃你的飯去!’

說完她就跳下來了。

主系統:‘您不該提醒她的。’

楚纖:‘您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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