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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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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夜深。

青色紗幔在眼前垂落, 將亮堂的燭臺朦朧成一圈光影。

床榻間卻並不幽暗。

那人單手支著下巴,看過來的眸清冽淺淡,清晰映著這張妖媚艷絕的臉。

一聲一聲應下狐妖提出來的要求, 不管摻雜了多少任性懵懂的占有欲——只在最後無聲彎了食指、輕輕纏著那縷發絲作為回報。

蠟燭燒出的輕響像是嫌時辰過得還不夠快,一下一下催促著什麽, 不停撥弄心底那根沈寂下來的弦。

狐妖竟覺得吵,雙手捂住頭頂實在收不回去的耳朵, 被子蒙過頭一個勁兒朝國師懷裏鉆。

“其他人摸尾巴, 也,也這麽舒服嗎?”悶在被子裏的聲音軟軟的。

無人註意到的地方,白衣女子表情冷漠, 開口卻是溫和嗓音:“你可以試試。”

狐妖:“!”

這句話和‘我把你送人也不可惜’有什麽區別!別以為她是只什麽都不懂的狐貍!

“不準!”今酒一炸毛, 好不容易隱去的尾巴又爭先恐後冒了出來。

她踢開被子,很生氣地強調:“你不準讓別人摸我的尾巴!”

“……”

漂亮的九條尾巴因主人動怒而舞動得更快, 小狐貍拉長調子,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國師耐著性子與她說:“尾巴在你身上, 你的意願比我的準不準更有用。世間多的是血好喝的人,你自然也會忍不住主動塞尾巴到對方手中。”

狐妖想說‘我不會’,但國師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閉緊了嘴:“我沒多久可活了, 你會一直守在這裏麽?”

幽暗終於降臨在這片小小空間, 狐妖坐在床中間,鮮活的尾巴齊齊焉了下去, 像被誰狠狠踹了一腳。

——她開始怪這人了。本來只是一個小問題呀,你跟先前一樣隨口答個‘好’不就沒事了嗎?為什麽要讓她想沒血喝的日子?

還要她想尾巴塞到陌生人懷裏……想想就有點惡心。

這人嘆了口氣,撐著手肘起身, 將快要哭的小狐貍抱入懷中。

“抱歉,我不該要求你守在這裏, 你是自由的。”她說,“在你享受夠我之前,我不會離開。”

——享受?

狐妖覺得這詞用得真好,不愧是住在書房裏的人。國師的血的確讓她很享受,還有摸尾巴也是!她喜歡讓國師摸尾巴!

若狐妖願意讀一讀書架上的幾本書,便能感知到這句話的用心險惡。

“吶,這可是你說的。”

狐妖一趴到國師肩上就暗道不好,她的尖牙暗搓搓磨著那層薄薄的皮,總覺得鼻尖嗅到了一股清甜的果實香氣。

好想咬開啊……

-

次日。

紗幔外站的影子聽見床內動靜,輕聲問:“大人,現在起來麽?”

是沙棠。

“嗯。”

國師剛一起身,頭頂傳來拉扯感,側眸看去,原來是小狐貍壓住了她的頭發。

小狐貍睡姿多變,總是滾到墻角又自己滾回國師懷中,時而將手搭在她腰間,時而一口啃到她肩上薄衫……嘴裏含糊著說什麽‘血啊’‘摸尾巴’的,片刻不消停。

將發尾輕拽出來的這幾秒,沙棠已習慣性拉起紗幔,目光柔和地看過來:“大人,您……”話未說完就變了面色,手立刻摸上刀柄。

雙腿垂至床沿的白衣女子淺笑搖頭,擡手摁住沙棠緊繃著的胳膊,一個字也沒說。

——這是不想打擾床上人休息。

沙棠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氣。她抿唇彎腰,熟練地扶起國師,慢慢朝輪椅方向走。

之後蹲下來替國師理好衣擺,掌心輕拂過柔軟順滑的布料,卻是半天沒起來。

國師:“沙棠?”

“……在。”她聲音很低,“屬下失職,不知她什麽時候……”

國師:“是我抱她進來,與你無關。”

沙棠瞳孔微縮,她猛地擡頭,對上國師過分平靜的眸。

抱?國師昨晚只抱了一只狐貍……

那只半妖、那只半妖化形了?!

她剛想說什麽,餘光瞥見那道紅影無聲無息跳下床——手再度碰上刀柄,這回可是很不客氣地抽出半截刀身。

今酒一把摟住國師脖頸,微微發燙的臉頰貼著國師摩挲,語氣撒嬌:“嗚,你起得好早!”

“你可以再睡會。”

小狐貍壓得太用力,國師沒辦法轉頭看她,只好就這種姿態拍拍小狐貍的胳膊,示意她放松些。

“不嘛,不嘛,我要跟你一起。”今酒像是這才看見地上蹲著的沙棠,她先是甜甜一笑,“你好呀。”

過幾秒,眼珠往下一動,看見森白刀身。

那雙金眸瞬間變成狐貍眼,中間豎著一抹深色,直勾勾盯住沙棠的臉。

“!”沙棠倒吸一口涼氣,險些被這突然轉變驚得倒在地上。

今酒卻已移開眼神,黏著國師說誰也聽不見的悄悄話。

-

沙棠一踏出殿門,腰間那把跟隨她多年的刀忽而碎了,嘩嘩啦啦掉了一地。

她沈默地站住不動,面無表情望著這堆廢物。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見紅衣女子的臉在這些碎片上一閃而過。

笑得又可愛又俏皮。

-

沙棠再見國師是在午時。

對方註意到她腰間少了的東西,皺眉問她:“你的刀呢?”

今酒也跟著看過來,妖異的眼眨呀眨,無辜又美麗。

沙棠喉間幹澀:“……屬下想換一把刀。”

“可以。”國師沒問緣由,笑說,“清微樓有一把備用刀,特地為你留的。”

在外出任務,刀是她們的命,沒有人喜歡隔三差五換條命玩玩,刀自然也是用久了才趁手。

清微樓只是她們學習的地方,刀劍不儲存在這,有需求得自己去宮外找熟悉的師傅鍛造。

備用刀,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三個字。

沙棠心裏一暖,低低應了聲。

當蘭枻得知半妖變人,她沖到小狐貍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好半天,越看越驚喜道:“大,大變活人??”

哎呀小話本上說得沒錯,小狐貍精……啊不,小狐妖是真好看啊!瞧瞧這漂亮的小臉蛋,嘖嘖……

今酒也出奇地乖,一開口就是‘姐姐’,甜得蘭枻在原地蹦了好幾下。

沙棠摸著新刀,冷冷說:“半妖當然會化作人形,你不是早就知道?”

“你的話好像有點酸,哦我知道了,你也想到大人床上——唔唔!”

蘭枻瞪著一雙大眼睛控訴她。說不過就捂嘴!你好幼稚!

轉過頭,沙棠問得正經:“既然妖狐……今酒,今酒傷好了,也能變成人了,是否不必再用您的血?”

要不是這幾碗血,大人的臉色怎會越養越差?往日能撐扶著走兩步,如今幾乎離不得人了。

偏偏這妖物還性情乖張,叫人……

今酒抱著國師一條胳膊,搶話道:“我要喝的,月月說了欠我三碗呢!今天還沒給,哼。”

沙棠震驚地看向國師,看見這人臉上的淡淡縱容,想得到否定答覆的心死了。

她閉了閉眼,覺得自己不能再留此地,唯恐抑制不住心底冒出來的層層殺氣。大人敏銳,一定會看出來。

“哎哎,我還沒跟小狐貍……”

蘭枻被拉拽著往外走,匆匆忙忙與國師再見、扯著嗓子與小狐貍約好下次一起吃糖葫蘆,這才空出嘴問沙棠你怎麽了。

沙棠一言不發,親手合上門,轉身停在上把刀斷裂的地方,眸中醞釀著風暴。

就在她要開口說明刀碎一事,忽然聽見屋內動靜,兩人瞬間屏息。

大人輕柔著話音說了什麽,那只狐妖迷迷糊糊答:“親,親一下也可以晚點喝血……”

接著一聲甜膩的口申口今,短促尖銳,似痛似樂。

隔著厚重的殿門,隱約聽見誰的氣息淩亂,嗚咽著纏著另一人要更多。

蘭枻小聲:“這,這聽起來怎麽像大人……”在哄騙不谙世事的小狐貍?

沙棠堅定道:“不可能。這狐貍少說也長了百年,不可能什麽都不懂,她必定是裝成這樣欺騙大人,居心叵測。”

蘭枻瞄了瞄沙棠的表情,癟嘴不說了。

無奈沙棠還要推推蘭枻,試圖獲得讚同:“是不是?”

蘭枻:“……”

蘭枻:“是是是!”

-

稍晚時分,國師放了碗血讓蘭枻給小狐貍送去。

她虛弱時不喜有人在身邊陪侍,沙棠也很懂事地先退下去。

一邊揉捏著腕上纏繞幾圈的白布,一邊操控輪椅沿著石子路往前滑。

皇後宮中種了不少奇花異草,在國師搬來後更是了不得,日日都有花房的人來景儀宮送稀奇玩意。她們大多不敢與景儀宮的管事嬤嬤搭話,來前甚至心中祈求能遇見那位白衣國師。

國師大人待人溫和有禮,既不體.罰也不克扣月錢,犯錯改了就是,簡直神仙一般的人物,人人都愛替她辦事。

路邊清新好聞的草木香總比殿內堆砌的熏香好聞一些,眉心聚久了的痕跡終是展開。

寬袖遮掩著手腕,白布在她的折磨下被血浸濕。

前幾條傷口尚未痊愈,有的剛剛結痂,有的還在滲血,她的自愈能力太差,藥粉上了又上,只能恢覆成這樣。

輪椅漸漸滑出景儀宮,繞過小道停到一處偏僻的蓮花池旁。

系統:‘這裏陰氣似乎有點重……’

楚纖:‘嗯,死過很多人。’

系統:‘!!’怪不得大白天就涼颼颼的!它一個系統都感覺到了!

沒過多久,撐著一把油紙傘的白衣青年出現。

他身姿飄逸,比尋常男子多了幾分輕盈。衣擺仍刺了幾根翠竹,與他修長單薄的身形倒也相襯。

看見白衣國師的那一刻,他並不馬上擡腿過來,而是駐足半晌,手指攥緊,重重握著傘柄。

傘面擋住大半陽光,令白凈的臉染上些許陰沈。

蓮花池邊涼風習習,白衣青年望見那風多次牽起那人衣袖,露出裏面包紮的紗布。

他大步流星過來,堪稱失禮拽起國師的手,驚疑不定看了半晌,最終艱難啟唇:“——是皇後?”

國師剛要開口,白衣青年卻已轉過身。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松,又緊又松,末了一句微啞的:“我知道了。”便擡腿離開。

國師:。

系統:‘誒,咋不聽人解釋呢!’

楚纖:‘她脾性如此。’

系統:‘像個硬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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