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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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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送走公主, 蘭枻轉身回殿。

關著的殿門依舊關著,只是門口多了兩位面生的嬤嬤。蘭枻低眼一掃,看見她們腰間掛的宮牌, 知道是皇後的人。

她心下一緊,快步到跟前, 以為會被兩嬤嬤阻攔。

兩嬤嬤卻只斜眼瞟她,一左一右開了殿門, 反而請她進去。

蘭枻這口氣並未松懈, 她明白最要緊的人不是嬤嬤,是裏頭那位主子。

國師喜凈,臨時住所也一塵不染。殿內斷斷續續飄了些發甜的藥味, 並不難聞, 因為靠門的兩扇窗開著,木桌上還擺了應季花束。

隨風輕動的珠簾、肆意生長的植物枝丫、顏色不單調的茶具, 若再加上屋頂嘰嘰喳喳的鳥叫, 即使知道是個病人的屋子也難免.流連駐足。

“本宮不能進去, 這只狐貍倒是來去自如?”

不怒自威的女聲仿佛一柄長□□.穿游離在空氣中的閑適自然,將這幅美麗畫卷生生拉回現實,言語中的居高臨下似要逼得每個人‘磕頭聽旨’。

轉進內殿, 擺設只多不少。

純金打造的孔雀羽毛片片栩栩如生, 一雙眼以紅寶石點綴,光還未照上去便耀眼奪目, 更別提今日陽光正好,給這只半人高的孔雀揉了一層金色光暈,華美無比。

然而哪裏比得過旁邊站著的女人呢——

皇後一身黑底金線的鶴袍, 刺繡厚重,布料並不柔軟。上面刺的仙鶴透出一股極富極貴的人間意, 不是那種仙人騎的鶴,是萬鳥朝鳳的鶴。

她表情寡淡得很,眼中卻無聲無息醞釀著風暴,彰顯她已不耐到極點,若再不能如願就得見血了。

黑衣女侍與她對峙。

明明站在這裏就能隔著珠簾看見裏面床榻一角,明明只有幾步之遙,偏偏黑衣女侍忠誠又恭敬地擋住皇後去路,說國師不便見客。

皇後的眼一直盯著床榻,有時看見被褥動了,垂在身側的寬袖子也是一動,不知掩著的手是握拳還是松懈。

沙棠沒見過這位娘娘的手段,蘭枻卻是偶然見過兩回,每回都印象深刻。

她吞咽兩下,硬著頭皮上前行禮,然後道:“娘娘哪兒能跟一只不通人性的四腳獸比。”

這話被走得很慢的紅狐聽見,豎起的耳朵一動,陰惻惻轉回來一張狐貍臉,金色獸瞳映著蘭枻身影,妖異非常。

蘭枻莫名感覺後背被一股涼氣纏繞,應當是離窗戶太近從縫裏吹進來的風……? 本 作 品 由

皇後認識蘭枻,靜默一會,紅唇微動:“她傷得怎樣?”

蘭枻恭敬答:“大人是戰場上留下的傷,她……”

皇後嗤笑一聲。

“……”

蘭枻腰低了點,不敢再說。

深色眼珠終於從珠簾挪開,極其滲人地落到蘭枻臉上。皇後往前一步,拖曳到地上的黑袍與地板摩攃出聲響,像極了某類冷血動物腹部壓住草葉前行的動靜。

艷麗漂亮的深紫色指甲輕撚起蘭枻的下巴,使年輕的黑衣女侍不得不直面皇後尊容。

傳言皇後是族內最美麗的女子,擅駐顏之術。的確,她皮相保養極好,眉頭眼周不見一絲細紋。她又偏好顏色略重的妝容,乍一眼倒還真看不出年紀。

這張極其貴重、極其好看的臉緩緩逼近,蘭枻心中無半點欣賞之意,額上漸漸冒出點點冷汗。

“本宮今日不殺這狐貍,是想讓她心情好些,不是殺不成。”皇後唇瓣開合的幅度極小,一字一句卻要砸進在場每個人的內心深處,“她若再被這只狐貍牽連,本宮拔了它的毛,剁成小塊,當著國師的面煮了它。”

皇後輕輕笑了:“自然,煮熟了本宮不舍得讓她吃下。”

下巴上的手松了,袖子甩出響,女人的聲音漸行漸遠:“但一定會讓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喝湯。”

宮門關上。

蘭枻大大呼吸幾口氣,在同伴的攙扶下靠在一旁的柱子邊,抹了把臉。

“……我還是第一次見皇後娘娘呢,真的跟傳聞一樣……”黑衣女侍不由自主地垮下肩膀,“這壓迫,不愧是‘皇後家族’出來的人。”

“誰說不是呢,狠起來連半妖都敢煮……”

像她們這種碰都不想碰、有多遠避多遠的凡人,果然是弱爆了。

-

屋內跪了幾位黑衣女侍,為首正是沙棠。

皇後的話清清楚楚傳進來,那只大搖大擺進來的狐貍一跳上床榻便顯得可憐兮兮——它發出弱唧唧的‘嗚’‘哇’聲,腦袋不斷蹭著那人袖口,九條尾巴齊齊上陣,裹住那人伸過來的手纏著不放。

金色獸瞳仿佛也濕漉漉的,不至於多叫人憐憫,只是任誰都看得出它在示弱、在討好,哪有先前一口咬斷女侍手指的狠戾?乖得像換了只狐貍。

國師外衫敞開,能看見裏頭綁得厚厚的白布。桌面堆積的藥物也以治外傷為主,所以清涼微甜,聞不出苦味。

國師揉著紅狐送上門的腦袋,氣息略微弱:“不是告訴你不能隨意上床?臟不臟。”

紅狐聽懂了,它做出認錯模樣,四肢一彎,直接跪趴著,看起來乖順極了。

國師對它要求也低,見狀便不說了,神色溫和地替它順毛。

下方的沙棠卻道:“請大人處決半妖。”

旁人不知道,她們卻是親眼所見。

半妖越來越頻繁地引來天雷,往常只是劈斷樹幹、劈裂瓦片,這回追著半妖狂劈,足有一刻鐘。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半妖躲避到大人身上,劈下來的天雷雖顧忌大人減弱幾分,可也劈碎了大人身.下輪椅,令大人好不狼狽地倒在一堆碎屑裏。

那死狐貍還一個勁兒鉆大人衣襟,唯恐天雷不能劈到大人身上,絲毫不顧念這半個多月的救助餵養。

半妖帶煞,常人壓不住,國師命格再硬也遲早有天會被害死。

沙棠實在不能接受大人從無盡戰場死裏逃生最終竟要因一時憐憫白白折在一頭白眼狼手中,太冤了。

皇後那番話是警告紅狐,亦是提醒國師——她的忍耐只到這裏,半妖惹禍弄壞宮裏多少死物都無事,觸及國師性命那就決不能容。

“我時常在想,半妖憑什麽不容於世。”

這問題每個人都會回答:因為半妖不為天道所容,天道要殺,陰陽兩界就該配合。任何人不能逆天而存。

沙棠抿抿唇,她看向清瘦些許的國師,默然不言。

“若萬物依存天道而生,那麽煞氣也應天道而來,與陰氣陽氣沒有區別。”國師,“半妖帶煞,是天道促成的結果。它今日因‘煞氣’殺半妖,往後自然也會因‘陽氣’滅人族。”

細白手指輕輕撓著狐貍,確實是將它撓舒服了,喉嚨裏發出享受般的‘咕嚕咕嚕’聲。

“誕生時,它什麽也不懂。無人教它,它是半妖,有人教它,它便是人。”

沙棠溫聲說:“可它一來就咬人手指,實在不是善類,如今也必須以您的血為生,這……”

國師搖頭:“它來時一身傷,燙傷、刀傷,以及不計其數的其他傷口,皆來自於人。按理說冤有頭債有主,可它先前並未欠誰的債,所以這話放它身上是不公平的。”

“它可以贖罪,卻不能再領罰了。”國師頓了頓,“它比我活的壽命長,我這點血若能將它養成一個人,死不足惜。”

[目標信任值 5]

[目標好感度 10]

系統:‘誒!這小狐貍好感度還挺好刷的耶!’

楚纖:‘她可能是喜歡我為她死不足惜。’

系統:‘orz’真相怎會如此殘忍!

沙棠面上無奈,或許是真被國師這些話說服了,也或許是不想她再為此煩心,領著女侍們起身。

沙棠猶豫著說:“娘娘很擔心您,下次來怕是……攔不住了。”

國師微微笑:“那就不攔。”

這次傷口看得猙獰,怕皇後一氣之下真派人滅了半妖。畢竟半妖還未長成劇情中睥睨天下、超脫三界六道的模樣,只是個普通半妖,總有道長仙人能收了它。

過幾天傷口好些了再來看,那時尚有斡旋餘地。

沙棠出門前又瞄了窩在國師懷中裝乖巧的狐貍一眼,手握住刀柄。

不等她轉身,紅狐卻是先沖著她齜了齜牙,金色獸瞳陰冷極了。

-

皇後的第二次造訪的確攔不住,也幸好沒人攔,免得平添傷亡。

她帶了只花色斑斕的蛇。

黑衣女侍一看那紅彤彤的蛇眼便紛紛後退警戒,唯恐它蛇信子吐露出毒水。

皇後冷冷地掃她們一圈,更是不滿:“你們就這樣保護國師?”

“……”沙棠回,“國師請娘娘進去,所以屬下不敢造次。”

聞言,皇後愉悅地提了提唇角,命人將蛇關起,快步進了內殿。

紅狐不喜囚籠,故而一般睡在國師床上。它也不喜旁人碰它,唯有國師的手能觸摸它的身體。

說來好笑——誰都想不到武能提劍殺敵文能素手丹青的國師大人也有挽起袖子給紅狐洗澡的一天。她身上傷甚至沒好全。

昨晚國師讀到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為紅狐取名今酒。

系統:‘劇情中反派的確莫得名字,從頭到尾都被人喊著妖妃、妖狐什麽的。這名字她會用到以後咩?’

楚纖:‘改與不改都隨她,只是個臨時代號。’

系統看著昨晚取名漲的10點好感度,覺得紅狐怕是沒想得如此簡單哦。

皇後掀簾進來,正遇國師雙手捧杯抿著熱茶。九條尾巴大咧咧蓋在她面前,似是為她取暖,又小小晃悠著似在逗樂。總之好好一只半妖兇性全無,倒真像家養小寵物了。

熱氣氤氳了如畫眉眼,留一抹冷白。國師常穿淡色常服,以白與淺綠為主,她對黃金沒什麽興趣,但很樂意在屋內看見一段青竹做的筆筒。

分明是從吃.人地方爬出來的惡鬼,卻愛極了人間恬靜美好的平淡。

“不必起身,你我之間不準做這些假客氣。”

皇後見她無大恙,笑意愈濃:“氣色竟比從前好了,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扶月。”

不提半妖,不提天雷,射出來的箭不偏不倚中了另一靶子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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