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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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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唇上輕癢, 好似殘留眼球炸出來的血點。

五感沈浸在一場逼真血腥的幻覺裏,她身處其中,看不見現實的分界線。

理智告訴她不過是護士長輕輕又拍了一下她的肩, 催她回神,可尖牙抵住薄皮狠狠往下一刺的劇痛, 如此真實。

她甚至能感覺牙齒尖端的短小彎鉤粘連了皮下最深最稠的那塊碎肉緩慢往上提,血液爭先恐後自擁擠的傷口流出, 未至胳膊就成了掛在她身上的血蚯蚓。

其餘無數顆牙齒壓在別處, 研磨著脆弱而極好突破的食物外殼。

痛,渾身都在痛。

怪物大半個身子爬到她身上,巨大醜陋的身體仿佛要就此吞噬她。流下的每一條血痕都成了會動的血蚯蚓, 長長短短支起身體——

因她忍不住痛彎了腰而觸到了她的臉。

真實的, 黏膩的,惡心的。

遠遠看去, 她已不算個人了, 白軟鮮活的生機被逐漸蠶食, 耳邊還有護士長時而模糊時而刺耳逼她清醒的尖叫。

清醒?她明明痛得很清醒。

她應該用力揮開護士長的觸碰,甩開纏繞在身體的怪物,再毫不猶豫離開這裏。

……如果現實是護士長關切詢問她是否安好, 而她一聲不吭暴起傷人呢?那誰還會覺得她是外面的人?

她進入精神病院的記憶不會是假的。

-

護士長震驚看向櫃臺上那只用力過度、指甲都生生翹起的手, 聲音發顫:“你,你咋了啊?”

大廳為數不多的視線統統朝這邊看來, 齊齊盯著這位陌生病人家屬。

只見她面色慘白,冷汗爬了一臉,光是鼻尖滑落的水滴都在地上砸成一小灘。

單手死死捂住胸口, 像是一個勁地往骨頭裏面摁,非得摁出內傷來不可。不斷顫唞的脊背佝僂著, 神似某位老者。

護士長認定她發病,正要去叫人的時候——

手腕忽然被拽住了。

這位奇怪的家屬深深喘了幾口氣,側靠著櫃臺,用那只受傷嚴重的手哆嗦著去摸口袋。

摸出便簽本和一根筆。

【抱歉,低血糖。414是往哪邊走?我喉嚨出了些問題無法說話。】

看完這行字,護士長松懈下來:“哦哦,那,那邊……我給你倒杯水吧?小張!你剛沒吃完的巧克力餅幹呢!”

護士長看她幾眼,聲音小了點:“你這手要包紮一下吧?你低血糖能難受成這樣?那肯定不行啊,嚇死個人。”

話裏的疑惑楚纖沒有回答,她從容接受護士長的臨時包紮、水和食物,平靜得好像她入口的真是這些。

若是能借她的眼睛看——這水分明是滿杯的血,這餅幹分明爬滿了血蚯蚓,護士長的手更不必說,拿著的白紗布成了怪物的舌,惡心巴拉沖她蠕動。

離開大廳,越靠近電梯,反胃感越嚴重。

一般情況下她會相信自己的直覺,但現在可不一般。

所以步伐片刻都未有停頓,直接進了電梯,摁下4樓。

系統聲音有些朦朧:‘宿主你咋啦?’

楚纖:‘你看不到?’

系統:‘啊??’

楚纖:‘沒事。’

系統‘唔’了聲,罕見地沒有多問。

-

比預想中好些,414是真實存在的房間號,沒讓她轉著圈圈鬼打墻。

如果走樓梯,會不會因為躲避幻覺而踩錯臺階?接著滾下去撞成真病人?

推門前,楚纖竟有閑心編造一幅‘怪物同化圖’來猜測自己的下場。她若變成面目全非的龐然大物,一定不到處吐舌頭,太不衛生了。

門開了。

她的腳踩上一片柔軟。

低頭看,是幾截輕微呼吸的臟器。這一腳輕得很,沒踩碎它,只把它踩疼了,血管報覆性卷上來,攀住她的鞋想順勢爬上她的腿,學著水蛭去吸她的血。

整座屋子像一個巨大蒸籠,血氣幾乎凝成實質漂浮在半空中,該有一雙雙藏匿著的眼球審視進來的每一個人。

或是被血浸透的雜毛,或是青紫扭曲的內臟,或是靜靜流著粘稠液體的殘肢斷臂。

它們如此和諧地擠在一塊,並不覺得對方是異類,甚至有的首.尾相接,拼湊成辨不出形狀的東西。

唯有那張垂了幾塊白色帷幔的床幹凈得詭異。

窗戶似被封死,一點風也沒透進來,那帷幔直直垂到地面,竟不沾纖塵。細細看去,那些血糊糊繞著它走,不是忌憚恐懼,純粹是一種自然行為。

仿佛自它們誕生起就刻進了DNA。

在如此混亂怪誕的屋子存在這樣烏托邦式救贖,當是毒草旁就長了叢叢解藥,需要一些絕對自信的膽量。

半只腳陷進了血糊裏,無法擡起,無法感知。

忽而送來一道散漫女聲,瓷白手指輕挑起紗幔,露出張美人臉。

“楚纖?”

-

霎那間,鞋面一輕。

楚纖看著那坨肉慢悠悠壓著同類或非同類的軟身體往旁邊爬去,陷入血泥的腿逐漸恢覆氣力——畢竟那堆‘泥’像是被抽幹一般緩緩下塌。

底下的某些東西跟睡醒了似的拒絕被壓,輾轉著、翻滾著,發出叫人牙酸的黏.膩聲。

不知何時,雜亂無序的房間開出一條血道,從楚纖腳下通往那張床。

連悶臭到快要人窒息的空氣也驟然一清,熟悉的木質香自床榻裏散來,勾著歸來的人回溫柔鄉。

琥珀眸比往日淺淡些,有種易碎的玻璃質感,漠然且冷。

艷色的唇像不小心潑翻在素描上的一抹亮色,本該與畫外的鮮血淋漓融為一體,偏又不費吹灰之力落進畫裏,肆意張揚自己的美麗。

無藥可救的無理取鬧。

孟秋陽身上的青衫褂子實在不合適她,換做朱紅或紫黑才配得上這地獄般的景象。

可她就是穿了,可她就是漂亮,沒人敢在此時說一句‘不搭’。

“過來。”

唇邊淺淺牽起一點笑弧,隱秘鬼魅。慢直起的身子軟而媚,細腕戴一對翠玉鐲,瑩瑩柔光襯得床上人宛若神降。

青衫蓋不住的小腿漸推開紗幔,床邊滑下去的一片衣袂懸在半空,壓得周圍一圈都沒了血泥。

楚纖非但沒有朝避難的桃花源走,反而輕退兩步,背後抵住了不知何時關著的門。$

門板上爬了一些血蚯蚓,冰涼軟滑的觸感在脖頸間戳來戳去。

女人似有無奈:“不就是讓你抱我抱輕一點,還鬧脾氣?”

抱她的人自然不是楚纖,楚纖沒有這段記憶。

楚纖不動。

已經有幾條血蚯蚓爬到她脖子上,長得過分的身體一圈一圈繞啊繞,越來越緊。

“不聽話。”

女人應當是這麽呢喃了聲,在楚纖身體漸浸冰涼時,她下了床。

血蚯蚓稍扁的腦袋在空中晃了晃,瑟縮著又繞啊繞——解開了楚纖脖間束縛。

深深呼吸幾口氣,她險些滑坐到地上,幸而撐住了,否則跌進這攤不明物體中衣物該有多難清洗。

手指碰了下發疼的喉嚨,摸到它們留下的血色粘液,像一枚標志了狩獵失敗的萬惡勳章。

楚纖頓了頓,垂眸去看委屈巴巴朝地面爬的血蚯蚓,甚至覺得它有些可愛了。

系統:‘。’它花了好大力氣才忍住那聲臥槽。

那些跟液體似的掐不斷甩不開的線條玩意兒,還能可愛??宿主要知道這些玩意兒真能殺人,不知作何感想。

無數條血蚯蚓在地上蛄蛹著,有的鉆到肉堆裏玩鬧,有的無事在墻面爬。墻壁大多是它們的領地。

正當楚纖要研究某兩條血蚯蚓疊在一起的行為是否如她所想,下巴被一只溫熱的指尖挑起,面向來人。

逼近的人臉即使再美麗,閃爍著惡意的眸光也足以令人心生敬畏。

楚纖感受著這人周身裝也不裝的殺意,疑惑度假目的是為了回來被孟秋陽殺死?

系統:‘不不不,她不會殺你的。’

楚纖:‘是麽。’

系統:‘真的不會!你忘記她高到離譜的好感度了咩!’

楚纖:‘忘了。’

系統:‘QAQ別醬紫嘛宿主寶寶!’

“不看我,不碰我。”

女人似笑非笑:“你出去一趟被誰帶壞了?”

於是楚纖擡眸看她。

女人仍不滿,一把拽住垂落身側的手腕,舉到跟前來:“很喜歡牽別人是不是?控制不住是不是?”

她笑得太好看了,眉眼皆是風情:“我幫你好不好?”

幫?

黑眸微轉,轉到蒼白消瘦的腕上。

怎麽幫?砍了麽?

系統:‘宿主寶寶不要整天想那麽血腥的東西啊啊!’

楚纖:‘我面前的東西就很血腥。’

系統演得跟真的似的:‘目……孟秋陽?孟姐哪裏血腥了!漂亮得跟天仙似的!是我見過最最最最完美的人物了!’

楚纖:‘。’

楚纖:‘哦。’

系統總覺得這個加了句號的哦暗藏一種無語和反對,它瓜慫瓜慫,卻不敢再說,怕引發宿主另一番恐怖言論。

腕上力氣加重,逼楚纖回神。

琥珀瞳眸裏的憤怒像摔碎了的鏡子,切割成無數塊,每一塊都陰沈沈。

她不再多說,拽著楚纖就往白床走。

她將後背留給楚纖,修身的褂子流暢出極其優美的腰臀線條,長而有力的腿蕩開裙擺搖曳生姿。

墨發垂至腰間,一根普通的白玉簪子挽在發裏,要掉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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