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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都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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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都徐氏

河東離衢都相距百裏地遠,風雪成了最大的阻礙,等到了衢都時,已是半個月後。

臨近年關,街上的鋪子開的紅火,行人面露喜色,走街串巷。

梁溫他們停駐在追風盤下的院子裏,許久未曾住人,整個院子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等打理好雜物時已近深夜,舟車勞頓,梁溫便讓大家早早歇下。

屋內只留一支燃著的燭,梁溫躺在榻上,細細思索著接下來的行動。

若是直接登門,太過冒犯。

況且,她也不知徐漱玉是個怎樣的人,還會不會顧念那點子微薄的親情。

未知太多,還得從長計議。

這一叢長就又過了半個月,追風被她派出去打探徐府的消息,陳虎則是跟在她身邊一同探查衢都的商戶往來。

茶館裏,說書人唾沫橫飛,堂木拍案,底下人拍手叫好,喝聲連連。

梁溫坐在二樓的雅間裏,窗子大開,手中捏著杯盞,聽著下方傳來的熱鬧。

離雅間不遠的憑欄處,幾個男人湊在一塊,說著閑話。

“你們聽說了嘛,徐家那個貌美的小娘子要嫁給餘長史了?”

“從哪聽來的信兒啊?”

“從徐家門房那裏得來的,最近徐家就為這事愁呢,那小娘子正鬧呢,死活不嫁。”

“徐家家主不慣是個護家的,在他心裏誰都不能越過他去擾他家人嗎?”

“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餘長史是方刺史侄子,而徐家不過一戶商賈,哪能抗爭過去。照我看哪,徐家家主最後還是得把人嫁過去,就算他們徐家有錢,也越不過去餘長史有權啊。”那人似是格外感慨。

“誰說不是呢,也是可憐了那個小女娘,花容月貌的,被餘長史那樣膀大腰圓的人瞧上了,真真是可惜了了。”

“可不是嘛,而且那個小娘子還只是徐家家主二叔遺留的孩子,又不是人家親生的,中間到底是差了點。”

“是嘍,要是我,絕不會因為那點子親情得罪權貴,這不是自討苦吃嘛。對了,那個小娘子叫什麽來著?”

“好像……叫徐寧吧。”

“可惜了,要是我,我也不嫁,那餘長史今年都快而立了。”

幾人越說越為徐寧不值,那神情仿佛代入了她去,直覺前路都是黑的。

“我不嫁,我都說了我不嫁。”尖利的嗓音帶著哭腔,伏在床榻的軟枕上,淚水沾濕。

精致小巧的閨房,碎瓷片打了一地,各式各樣的精巧玩意兒都被扔在地上,大敞的門外圍堵著伺候的丫鬟。

徐漱玉聞訊而來,他眉眼生的柔和,長身玉立,有些女相。

他揮退那些丫鬟,倚靠在門邊,打眼往裏瞧:“瞧瞧,怎麽掉淚了,真是水做的不成。”

徐寧一聽,仰起身來,淚止不住的淌,當真是個水做的女娘。

“哥,你怎麽來了?”徐寧抹了把淚,慢慢走到徐漱玉身邊,扯起他的袖口,黏黏膩膩的叫了聲哥。

徐漱玉見她還止不住的淌淚,用指腹擦拭去:“多大了,這個黏糊勁兒。”

徐寧輕哼一聲,將頭靠在徐漱玉肩上:“我才及笄。”

是啊,她才十五歲,還小呢。

徐漱玉拍了拍她的肩:“你也知道自己已經及笄了,怎麽還一股孩子氣。”

徐寧又是輕哼,小聲嘀咕:“你養大我,還不允許我孩子氣了。”

徐漱玉笑了下,眼中卻冷著。

徐寧緩了情緒,松開手,離他遠了些。

“又怎麽了?”徐漱玉看她那別扭勁兒,心知這是在等他給個交代呢。

徐寧低著頭,摳著青蔥嫩手上的軟肉:“哥,你真要將我嫁給那個膀大腰圓的吝嗇鬼?”

徐漱玉見她那樣便知她這是委屈了。

他反問一句:“你想嫁?”

徐寧當即又掉淚了,也不說話,邁進屋內,伏下身子抱著軟枕又垂淚去了。

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得,從小就這樣,若是不順心,萬般法子都不能叫她開口。

徐漱玉坐在旁邊,溫聲哄著:“好了,眼睛該哭壞了。”

徐寧氣惱,口不擇言:“那就叫我瞎了去,那個吝嗇鬼總不會娶個瞎子。”

說完,徐寧便後悔了,怯懦的朝他看去,果然見徐漱玉沈著臉。

她怕了,溫順的將頭貼在徐漱玉身側:“哥,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了。”

徐家人丁稀少,當初流放的流放,被貶的被貶,只留下一群半大的孩子,可惜,最大的就是徐漱玉,當時也才七歲,就是萬般能耐也守不住徐家遺留的孩子。

沒幾年,那群孩子就沒剩下幾個了,再後來,就只剩下三個稍大的孩子,徐漱玉便是其中一個。

徐寧不是當初遺留的孩子,而是從苦寒之地接回來的。

她自小出生在苦寒之地,尚在繈褓的她卻喪失雙親,徐家僅剩的老人掏空家底買通人才將她送回。

徐漱玉當年一看到她就想起了嫡姐的孩子,心一軟就咬牙養著了,這一養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來,他一手將徐家撐了起來,成了徐家的頂梁柱,成了徐家人眼裏敬畏的家主。

徐家當年被流放抄家,三代不得從仕,徐漱玉便轉頭想法子經商。

他尋了個制瓷師父,學了一手本領又攢下些底錢,就這樣磕磕絆絆的將徐氏商戶辦起來了。

近些年更是日漸壯大,不輸那些百年的老商戶。

他也由人人瞧不起的、癡心妄想的存在,成了各商戶老板口中的徐家主。

徐漱玉緩和了臉色,看著這個打小親手養大的妹妹,她自小就有人護著,沒吃過苦,性子純和,最是粘人。

“聽話些,哥自不會讓你嫁給那樣的人。”

徐寧愛哼唧,此時見他溫和,膽子又大起來:“就算您讓我嫁,我也不嫁。”

徐漱玉聽她那天真的發言有些好笑:“長兄如父,我若是要你嫁,你哪裏逃得掉。”

“怎麽逃不掉,收拾些金銀細軟,諾大的天地任我行,還能活不下去。”徐寧癱倒在床上,露出嫩白細膩的脖頸,杏眼透著純。

徐漱玉嘖了一聲,站起身來:“行了,那你就逃吧,我倒是想看看你能逃到哪去。”

徐寧震驚的擡起頭:“哥,你不會真要把我嫁出去吧?”

徐漱玉裝作為難樣,撂下一句:“看你表現吧。”

徐寧坐起身,朝他喊道:“我乖著呢。”

見徐漱玉沒有反應,她快步追至門邊,又喊了聲:“哥,我真的乖著呢——”

徐漱玉朝她擺擺手,身影在這院子消失。

徐寧哼了一聲,嫩白的手攥成拳便想要朝門窗上打去,揮至一半又停了手,氣惱地坐回床榻,用拳對著哭濕的軟枕好一通擊打。

屋外暗處的角落裏,追風閃身走人。

梁溫自打從茶樓回來,就閉門待在屋內。

陳虎一直繞著門窗打轉,急得不行,秋霜就這樣看著他枯燥乏味的來回往返,困意上湧。

“哎呀……”陳虎恨不得破窗而入。

追風才進院就見他傻子一般連連嘆息,陳虎與之不同,一見到追風就跟撿到金子一般喜笑顏開,熱切的迎上來。

“兄弟,你可回來了。”陳虎張開雙臂,想要給他情深意重的一抱。

奈何追風如他名字一般,如風一般偏頭躲過,讓陳虎撲了個空。

追風才至門前,梁溫便將門推開了,秋霜隨著他們一起入了屋子,只剩下陳虎一人楞在原地。

追風身影再次出現在門前:“你不進來。”

陳虎回過神,立馬跑去:“誰說的!”

梁溫坐在凳上,為他們添了茶水。

她的眉眼被熱氣模糊:“徐家如今怎樣了?”

“正如縣令猜測那般,徐家主子現存四位,家主正是徐漱玉,還有兩位分別是徐暇和徐景,另外那個就是被逼嫁的徐寧。徐漱玉經商,事務纏身,徐暇和徐景還在書堂讀書,徐寧剛剛及笄,是徐漱玉等人嬌寵著長大的小女娘。”

“徐寧常年被圈在家中,兩個月前貪玩上街被吃醉酒的餘長史盯上,才過半個月餘長史便派媒婆上門說親。徐家自是不願,但餘長史身後有方刺史撐腰,很是囂張。這樁婚事,徐漱玉還在想法子周旋。餘長史見他們不願,便上書方刺史,想求下一道令來,但方刺史並未回覆。”

“那刺史是誰?”梁溫看著杯中倒影,問道。

“是方知義,年歲大了,過兩年便該致仕下任。曾是榜眼出身,後一路貶遷,年輕時曾做過不少善事義舉,中年無子,只有餘衡一個侄子,便寵了些,後來絕嗣便將餘衡養做親子,卻不想將人養的越發昏聵跋扈。終是有感情在,且方知義年紀大了,便縱容著。”

梁溫聽著,心中有些成算,她知道該如何與徐家搭上了。

她又問:“徐漱玉怎麽做的?”

“徐漱玉曾去方知義府上求見,但方知義拒了,不曾露面,想來是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梁溫嗤笑一聲:“年紀大了,腦子沒了。”

幾人沒接話茬,等著梁溫接下來的話。

梁溫起身從桌案上拿出一封才寫好的信,又從匣子中取出李恪給她的玉佩,一齊遞交給追風。

“你去徐府走一趟,不必遮掩,光明正大的拜見就行。”

她轉身朝著陳虎道:“你也跟著。”

“好。”兩人領命出門,秋霜趁機為她添茶。

梁溫取下腕間的佛串,撥弄起來,直至茶水漸涼,她都沒再動身。

靜靜地坐在那兒,珠串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秋霜見屋內的炭盆有些發暗,便又弄了些銀絲炭續上,屋內暖烘烘的,隔絕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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