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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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丞相
長夜漆漆，伸手不見五指。
顏禮和戍卓走在北風呼嘯的無人廊道，專門走了遠路，過了許多彎彎繞繞的轉角，來到了厚重木門外的偏殿。
二人身形高大，體形相似難辨，都穿戴著黑色的鬥篷。
而當他們走進了大殿，裏頭已有數人在原地等候。
看到來人時那些人紛紛俯首聽命，都頷首以示尊敬。
人人自然都註意到了顏禮身後還有一人，也很快就分辨出來這人正是北疆的太子殿下。
“殿下，您為何會帶他來？”
顏禮挑了挑眉，氣定神閑的坐上主位，又用手指輕輕撥下自己鬥篷的帽檐。
“諸位，他是我的盟友，自然要帶他來同各位打個照面。”
顏禮說這話時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與莊嚴。
戍卓走至終人面前，既然都已經識得了他的身份，那就不必再遮遮掩掩。
他取下寬大鬥篷，露出來的臉被燈光映照到有些透白的詭異。
而底下一眾人也都一個接一個井然有序的取下了腦袋上的立帽。
顏禮對他們每個人的身份了如指掌，不管先前見過與否。所以不管自己面前出現了誰的臉，都激蕩不起他心中任何的波瀾。
而當他們每一個人露出真容時，戍卓的面上也從雲淡風輕逐漸轉化為了眉眼微挑，帶著顯而易見的驚異。
直到最後一個，那男人身形高大，與他二人年紀相仿。
戍卓想過很多人，唯獨沒有想過他居然早就與顏禮有密切往來。
顏禮餘光瞥過戍卓神色，知道他是望見了那最後一個取下立帽的男人。
北疆大將軍副官，也是除將軍外唯一的副將。在軍中近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顏禮起身走到戍卓身邊，輕拍著他的肩膀勾唇一笑：“如何啊？”
“雖是如此，但殿下是不是忘了？就算他身為副將，但能調動兵權的虎符並不在他手。大將軍可是明目張膽早早就投入國公父子二人麾下，這另一半虎符雖握在天子手中，但軍中的風向標早就已經一邊倒向國公與蘭狄尉連了，只怕是都難能以平手為主局收場。”
“誰說要用你北疆之軍了？”
顏禮笑著反問，燭光下他的面容硬挺，輪廓分明，卻更折射出他的肆意張狂。
“我既在此，自就有西域出兵相助。”
他身為強國二王子的底氣，在這一刻顯得淋漓盡致。
一如從前他去往中原，去到了淮寧身邊。立誓要為他鏟平一切艱難險阻還他一個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之時的堅定無比。
“西域廣結善緣，只要是誠心所致，皆來者不拒。你我二人雖是利益趨勢各取所需，但還望太子殿下莫要過河拆橋落井下石。”
顏禮說這話時凝望著戍卓，又略過底下站著的一眾人。
今日他為他們像戍卓求得的恩準，待北疆改朝換代的那一日，必然能成為他們的免死金牌，保全了他們此生。
那個時候，他們不會是結黨營私的叛賊，而是擁立新王登基的有功之臣。
自蘭狄尉連離開後已過一月有餘，這些天他安插在淮寧身邊的那個啞奴可謂是盡職盡責，除了淮寧就寢時身邊多半只會留下和安伺候，平常時候幾乎都算得上是寸步不離的守在淮寧身邊。
和安與沈歸不是沒有想過辦法要這個人少在淮寧跟前晃悠，但多半是無濟於事。
且不說溝通起來簡直難如登天，就算是懂得西域語的官吏都很難讓啞奴懂得他們想要表達的意思。
那天淮寧凝這人許久，到底還是主動讓步與妥協。
蘭狄尉連無非就是想要名正言順的安插一個人在此，如實稟報自己的一舉一動。除此之外，就是想要用這與顏禮有相同之處的人來膈應自己，讓淮寧一次次的想起那個人已經身死的事實。
為難這人也無濟於事，改變不了任何問題，慢慢的，淮寧便也盡量自我催眠的告誡自己，莫要把太多心思都置於這啞奴身上，不然到頭來傷心難過的不也還是自己。
京城中終於迎來了今年的初雪。
這場初雪下的大，又來勢洶洶很是突然，簡直叫人有些措不及防。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從天落下，無聲無息的覆蓋了人間大地。雪花如同細密的針線，聚集而又繁密。仿佛織成了一張白色的大網籠罩住這方寸之間。
此時外面大雪紛飛，寒風刺骨，但淮寧卻沒有一如既往的在殿中休養。
他坐在青紅磚瓦的廊沿下，今日初雪，他是鐵了心要出來親自一觀。
同葉之硯與和安討價還價許久，這才決定各退一步。
讓淮寧出去賞雪，但只能在廊下可以規避風雪處。
要讓葉之硯與和安松口實在了淮寧用盡了渾身解數才讓他二人妥協，生怕他們會突然反悔，自然也趕緊同意就在廊下賞雪便是。
淮寧坐在廊下，輪椅兩側都放置了火炬。他身上倒是不大冷，就是手腳實在冰涼的厲害。
長風灌過廊沿，發出呼呼作響的聲音，冷得入骨。
雖然只是初雪，卻也下得極大。樹梢屋頂落滿了白茫茫一片，入目之處隨處都是積雪。現下還未被清掃，那皚皚的白色如同一張厚重的絨毯，雖然寒風刺骨，卻能叫人覺得賞心悅目很是舒暢。
淮寧有些費勁的探出頭去想要將這從天而降的鵝毛大雪看的更加仔細一些，可腰封卻將他牢牢束縛在了座椅上。
嘗試幾次無果後淮寧只好作罷，他重新靠回椅背上，從袖中伸出來的手指已經冰涼的失去了知覺。
若非現下他自己看不見，定然也會被他此刻如雪般透白的臉色稍有出神。
淮寧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元嘉身上，那孩子滿臉新奇，進宮前並不住在京城中，想來很少能見到如此一般的鵝毛大雪。
淮寧偶然見過元嘉在描摹自己的畫像，他心下奇怪，自然問過其中緣由。
被淮寧發現問詢自己時，元嘉慶幸自己已經在心中演練了無數次。
雖然面上波瀾不驚，可心裏還是不免慌亂。
他對答如流，趕忙說只是因為陛下忙於朝政實在抽不開身，常常不願請太醫前來請安，自己拙計雖不能將淮寧的神態刻畫的栩栩如生，但上色後送至太醫院，也大概能讓葉之硯看出哪裏還需要對癥下藥。
如此淮寧只嘆他有心了，不再過多追問，也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這當真是讓元嘉松了一口氣，每一次他的畫作都會一式兩份，一份確實會送至太醫院親自交到葉之硯手上，一份自然就連同表明淮寧近況和近來朝中風吹草動的書信一起送至給顏禮。
這說辭有些許牽強，但為了讓淮寧起疑，也實在沒有更好的理由了。
“陛下，柳大人來了。”
和安說完這話後淮寧並未馬上轉身，似是反應了一會兒方才握著扶手側頭朝著身旁望去。
尋找柳昭旻的視線剛好落在從側邊迎面朝著自己走來的人身上，眼看柳昭旻由遠及近，淮寧微微直起身子，有些困難的擠出個嘴角的弧度來。
“你來了。”
柳昭旻只是點頭應過，迫不及待的半跪下來，為淮寧掖了掖腿上蓋著的絨毯。
“陛下，臣一路上從宮外來，這雪是下的越發大了。臣推您進去吧。”
柳昭旻說這話的語氣不像是同淮寧商議，更多的是顯而易見的懇求。
此話一出，既有人先開了這個口，葉之硯與和安急忙也躬身湊過來：“是啊，陛下，這雪也已經賞過了，一夜如此，早些進殿休息吧。”
葉之硯伸手觸了觸淮寧有些僵硬的小腿：“您身上都乏力了。”
淮寧正要開口，卻狠狠嗆進去一陣冷風，當即就激出一陣急促的咳嗽，蒼白的臉頰肉眼可見的就變得泛出緋紅來。
趁著這個間隙，柳昭旻俯身熟練的為淮寧拍背順氣，又對著和安與葉之硯使了個眼色。
二人當機立斷，點頭應過後忙不疊就推著淮寧把人送進了大殿。
馬不停蹄進了內閣，柳昭旻自然就攬下了侍奉淮寧就寢的差事，把人送進大殿吹不到風雪，葉之硯與和安也都放心下來，自然也就一並退了出去。
“朕命你往返於各州郡，可還順利？”
淮寧靠坐在方才葉之硯專門為他墊高了一些的軟墊上，面色又恢覆了往常的灰白，暖色的燭火下襯的整個人透露著一股子溫柔的有氣無力。
“一切順利。勞陛下記掛。”
聞言淮寧輕輕點頭，緊緊攥著被褥的手在強忍著喉頭間一陣陣泛出來的癢意。
“你是朝中重臣，朕的左膀右臂。之所以要你流連各州郡行善事，理陳年舊事，其中一大緣由便是希望你這個未來的丞相能夠深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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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漆漆，伸手不見五指。
顏禮和戍卓走在北風呼嘯的無人廊道，專門走了遠路，過了許多彎彎繞繞的轉角，來到了厚重木門外的偏殿。
二人身形高大，體形相似難辨，都穿戴著黑色的鬥篷。
而當他們走進了大殿，裏頭已有數人在原地等候。
看到來人時那些人紛紛俯首聽命，都頷首以示尊敬。
人人自然都註意到了顏禮身後還有一人，也很快就分辨出來這人正是北疆的太子殿下。
“殿下，您為何會帶他來？”
顏禮挑了挑眉，氣定神閑的坐上主位，又用手指輕輕撥下自己鬥篷的帽檐。
“諸位，他是我的盟友，自然要帶他來同各位打個照面。”
顏禮說這話時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與莊嚴。
戍卓走至終人面前，既然都已經識得了他的身份，那就不必再遮遮掩掩。
他取下寬大鬥篷，露出來的臉被燈光映照到有些透白的詭異。
而底下一眾人也都一個接一個井然有序的取下了腦袋上的立帽。
顏禮對他們每個人的身份了如指掌，不管先前見過與否。所以不管自己面前出現了誰的臉，都激蕩不起他心中任何的波瀾。
而當他們每一個人露出真容時，戍卓的面上也從雲淡風輕逐漸轉化為了眉眼微挑，帶著顯而易見的驚異。
直到最後一個，那男人身形高大，與他二人年紀相仿。
戍卓想過很多人，唯獨沒有想過他居然早就與顏禮有密切往來。
顏禮餘光瞥過戍卓神色，知道他是望見了那最後一個取下立帽的男人。
北疆大將軍副官，也是除將軍外唯一的副將。在軍中近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顏禮起身走到戍卓身邊，輕拍著他的肩膀勾唇一笑：“如何啊？”
“雖是如此，但殿下是不是忘了？就算他身為副將，但能調動兵權的虎符並不在他手。大將軍可是明目張膽早早就投入國公父子二人麾下，這另一半虎符雖握在天子手中，但軍中的風向標早就已經一邊倒向國公與蘭狄尉連了，只怕是都難能以平手為主局收場。”
“誰說要用你北疆之軍了？”
顏禮笑著反問，燭光下他的面容硬挺，輪廓分明，卻更折射出他的肆意張狂。
“我既在此，自就有西域出兵相助。”
他身為強國二王子的底氣，在這一刻顯得淋漓盡致。
一如從前他去往中原，去到了淮寧身邊。立誓要為他鏟平一切艱難險阻還他一個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之時的堅定無比。
“西域廣結善緣，只要是誠心所致，皆來者不拒。你我二人雖是利益趨勢各取所需，但還望太子殿下莫要過河拆橋落井下石。”
顏禮說這話時凝望著戍卓，又略過底下站著的一眾人。
今日他為他們像戍卓求得的恩準，待北疆改朝換代的那一日，必然能成為他們的免死金牌，保全了他們此生。
那個時候，他們不會是結黨營私的叛賊，而是擁立新王登基的有功之臣。
自蘭狄尉連離開後已過一月有餘，這些天他安插在淮寧身邊的那個啞奴可謂是盡職盡責，除了淮寧就寢時身邊多半只會留下和安伺候，平常時候幾乎都算得上是寸步不離的守在淮寧身邊。
和安與沈歸不是沒有想過辦法要這個人少在淮寧跟前晃悠，但多半是無濟於事。
且不說溝通起來簡直難如登天，就算是懂得西域語的官吏都很難讓啞奴懂得他們想要表達的意思。
那天淮寧凝這人許久，到底還是主動讓步與妥協。
蘭狄尉連無非就是想要名正言順的安插一個人在此，如實稟報自己的一舉一動。除此之外，就是想要用這與顏禮有相同之處的人來膈應自己，讓淮寧一次次的想起那個人已經身死的事實。
為難這人也無濟於事，改變不了任何問題，慢慢的，淮寧便也盡量自我催眠的告誡自己，莫要把太多心思都置於這啞奴身上，不然到頭來傷心難過的不也還是自己。
京城中終於迎來了今年的初雪。
這場初雪下的大，又來勢洶洶很是突然，簡直叫人有些措不及防。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從天落下，無聲無息的覆蓋了人間大地。雪花如同細密的針線，聚集而又繁密。仿佛織成了一張白色的大網籠罩住這方寸之間。
此時外面大雪紛飛，寒風刺骨，但淮寧卻沒有一如既往的在殿中休養。
他坐在青紅磚瓦的廊沿下，今日初雪，他是鐵了心要出來親自一觀。
同葉之硯與和安討價還價許久，這才決定各退一步。
讓淮寧出去賞雪，但只能在廊下可以規避風雪處。
要讓葉之硯與和安松口實在了淮寧用盡了渾身解數才讓他二人妥協，生怕他們會突然反悔，自然也趕緊同意就在廊下賞雪便是。
淮寧坐在廊下，輪椅兩側都放置了火炬。他身上倒是不大冷，就是手腳實在冰涼的厲害。
長風灌過廊沿，發出呼呼作響的聲音，冷得入骨。
雖然只是初雪，卻也下得極大。樹梢屋頂落滿了白茫茫一片，入目之處隨處都是積雪。現下還未被清掃，那皚皚的白色如同一張厚重的絨毯，雖然寒風刺骨，卻能叫人覺得賞心悅目很是舒暢。
淮寧有些費勁的探出頭去想要將這從天而降的鵝毛大雪看的更加仔細一些，可腰封卻將他牢牢束縛在了座椅上。
嘗試幾次無果後淮寧只好作罷，他重新靠回椅背上，從袖中伸出來的手指已經冰涼的失去了知覺。
若非現下他自己看不見，定然也會被他此刻如雪般透白的臉色稍有出神。
淮寧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元嘉身上，那孩子滿臉新奇，進宮前並不住在京城中，想來很少能見到如此一般的鵝毛大雪。
淮寧偶然見過元嘉在描摹自己的畫像，他心下奇怪，自然問過其中緣由。
被淮寧發現問詢自己時，元嘉慶幸自己已經在心中演練了無數次。
雖然面上波瀾不驚，可心裏還是不免慌亂。
他對答如流，趕忙說只是因為陛下忙於朝政實在抽不開身，常常不願請太醫前來請安，自己拙計雖不能將淮寧的神態刻畫的栩栩如生，但上色後送至太醫院，也大概能讓葉之硯看出哪裏還需要對癥下藥。
如此淮寧只嘆他有心了，不再過多追問，也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這當真是讓元嘉松了一口氣，每一次他的畫作都會一式兩份，一份確實會送至太醫院親自交到葉之硯手上，一份自然就連同表明淮寧近況和近來朝中風吹草動的書信一起送至給顏禮。
這說辭有些許牽強，但為了讓淮寧起疑，也實在沒有更好的理由了。
“陛下，柳大人來了。”
和安說完這話後淮寧並未馬上轉身，似是反應了一會兒方才握著扶手側頭朝著身旁望去。
尋找柳昭旻的視線剛好落在從側邊迎面朝著自己走來的人身上，眼看柳昭旻由遠及近，淮寧微微直起身子，有些困難的擠出個嘴角的弧度來。
“你來了。”
柳昭旻只是點頭應過，迫不及待的半跪下來，為淮寧掖了掖腿上蓋著的絨毯。
“陛下，臣一路上從宮外來，這雪是下的越發大了。臣推您進去吧。”
柳昭旻說這話的語氣不像是同淮寧商議，更多的是顯而易見的懇求。
此話一出，既有人先開了這個口，葉之硯與和安急忙也躬身湊過來：“是啊，陛下，這雪也已經賞過了，一夜如此，早些進殿休息吧。”
葉之硯伸手觸了觸淮寧有些僵硬的小腿：“您身上都乏力了。”
淮寧正要開口，卻狠狠嗆進去一陣冷風，當即就激出一陣急促的咳嗽，蒼白的臉頰肉眼可見的就變得泛出緋紅來。
趁著這個間隙，柳昭旻俯身熟練的為淮寧拍背順氣，又對著和安與葉之硯使了個眼色。
二人當機立斷，點頭應過後忙不疊就推著淮寧把人送進了大殿。
馬不停蹄進了內閣，柳昭旻自然就攬下了侍奉淮寧就寢的差事，把人送進大殿吹不到風雪，葉之硯與和安也都放心下來，自然也就一並退了出去。
“朕命你往返於各州郡，可還順利？”
淮寧靠坐在方才葉之硯專門為他墊高了一些的軟墊上，面色又恢覆了往常的灰白，暖色的燭火下襯的整個人透露著一股子溫柔的有氣無力。
“一切順利。勞陛下記掛。”
聞言淮寧輕輕點頭，緊緊攥著被褥的手在強忍著喉頭間一陣陣泛出來的癢意。
“你是朝中重臣，朕的左膀右臂。之所以要你流連各州郡行善事，理陳年舊事，其中一大緣由便是希望你這個未來的丞相能夠深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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