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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非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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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非妻

這樣一來正合了蘭狄尉連的心意,他面上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不再多言,起身站直身體繞至淮寧身後為他推輪椅。

殿門一開,守在殿外的和安與沈歸都難以置信的望了過去,急忙上前圍住淮寧。

“陛下,陛下這是怎麽了?外頭風雨交加的,您怎麽還出來了?”

和安當真是被淮寧這樣嚇的有些不知所措,根本顧不上那麽多禮數,半跪在淮寧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伸手握了握淮寧搭在膝上的手,果然冰冷的刺骨。

“…”無妨。

淮寧強顏歡笑的凝著和安,他嘴角當真是裝不出一個明顯的弧度來了。

“這雨這麽大,多大的事兒,您可都得等雨停了不是嗎?”

蘭狄尉連有些面露不耐的打量著自己面前這幅主仆情深的畫面,略帶煩躁的拿過放置在一旁的竹傘。

他淡淡瞥過對自己從始至終就沒有好臉色的沈歸,最終視線又停格在和安身上。

“你不為陛下撐傘,那便由我代勞。”

此話一出,尚且還不等和安反應過來,沈歸就先行一步邁向蘭狄尉連,二話不說將他手中握著的竹傘一把搶了過來,又伸手拉住和安的手臂示意他站起身來。

“我們做奴才的分內之事,豈敢勞煩您呢?”

沈歸說完這話就默然撐開了傘,微微躬身下來問詢淮寧要去何處。

淮寧只簡短說了去向,又吩咐沈歸不必讓一眾侍從跟隨。

沈歸應聲道好,他與和安心知肚明,既然是淮寧所認定了的事情,那就是無人能夠撼動和勸阻。

沒走幾步淮寧就開始咳嗷。在這樣已經入了冬又有暴雨傾註的天氣裏,他的臉色以一種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灰敗下來。

今夜的雨實在是下的太大,廊下和沿途的坑窪處雨水都堆積得太深。和安總是放心不下,害怕外頭的寒氣侵入了淮寧體內,再竄進他的膝蓋。

雨水肆意地拍打著大地,在空中打著轉兒落下。

和安一手撐著傘,一邊時不時就要俯下身去追著淮寧為他掖一掖膝蓋上蓋著的薄毯。

其實進了禦花園,和安與沈歸便忽然明了了淮寧想要去的地方。

果不其然,蘭狄尉連推著淮寧停在那顆樹下。

淮寧與顏禮,一起親手埋下那一張福帖的樹下。

淮寧坐在輪椅上,身體朝前挪了挪,他伸手下去,卻是徒勞無功,根本連埋下福帖的地方都碰不到。

額前滲出了冷汗,淮寧依舊不死心的想要去觸碰那一方小小又近在眼前卻對自己來說遠在天邊的土地。

周身空氣中充斥著雨水裹挾著泥土的潮濕氣味,泥腥味自下而上慢慢飄散開來,夜風陣陣,卻並不涼意怡人,反而只有刺骨入魂。

高大的樹木枝葉隨風搖曳飄拽,碩大的雨滴從天而降,滴在樹葉之上簌簌作響。

試了兩次無果,淮寧有些同自己置氣,他幹脆雙手撐著扶手讓自己擺脫了輪椅的桎梏,可腳下無力根本站不起來,意料之中的跌倒在泥土地上。

“陛下,陛下您別這樣,您要做什麽,吩咐奴才們就是了。”

和安著急的隨手就扔了自己手中的傘,撲上去攬住淮寧的身體想要扶他起來。

淮寧雙手輕輕撐在泥地上,下一秒就徒手在泥地上扣挖起來。

他不停的將這地上的泥土一點點挖開,和安嚇的面色驚懼不已,就連在旁為淮寧撐傘的沈歸都難以自控的佝僂了脊背。

和安的聲音近乎已經吞沒在了這大雨之中,他只覺得自己口齒不清的再胡亂說著些勸阻淮寧的話,卻被蘭狄尉連死死拉住不讓他靠近淮寧,更不讓他止住淮寧的動作。

他默然看著淮寧如同瘋癲了一般不斷重覆著這個動作,心下卻蕩漾起一陣陣非比尋常的滿足。

只有淮寧親手把那福帖給拿出來,再親眼看見那上頭所寫到底是如何稱他。

只有這樣,淮寧才會徹徹底底的…對那個人死心。

淮寧指尖都暈出艷紅,顯然是細膩的皮膚都生生因為扣挖的動作崩裂出了鮮血。

直到他終於看見了被絹布和方盒包裹著的福帖時,指尖已經疼的他全身麻木。

淮寧根本沒有註意自己還在不斷滲血的指尖,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他勾唇慘然一笑,慢慢伸手把那個木盒拿了出來。

顫顫巍巍的打開了木盒,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好好躺在裏頭的福帖。

生怕弄臟了這福帖,淮寧先是在自己的衣袖上胡亂將指尖的血漬給擦幹凈,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和勇氣,才敢把裏頭的東西給拿了出來。

他俯身去看,用擦幹凈了的指尖一個字一個字略過那上頭的西域文字,生怕錯過任何一處重要的細節。

可反覆將手中的福帖看了兩次後,淮寧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

他穩住自己的呼吸,強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

定是這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不然為何,就是看不清呢?

淮寧將這福帖顫顫巍巍的舉高了一些,借著月色,他終於看清楚了那上頭自己所認識的為數不多的西域文字。

可是,他始終都沒有找到自己爛熟於心的妻字。

那本他特地尋來學習識得西域漢字的文書裏,相近的文字詞句總會放在一處。

反反覆覆不死心的看了好幾次,淮寧舉著福帖對著月光的手驀然垂落下來。

通篇的長篇大論他看不明白,也讀不懂。

但唯獨寫在正中的那個字,他極為肯定。

拍打在臉上的雨滴細密而有力,織成一幅流動而有力的畫作。就像此情此景的之下的朦朧雨霧中,人人各懷心事,雨聲成了他們彼此之間最好的掩護。

宛若裂開的天際蒼穹就像是終於得以釋放積壓已久的情緒,大雨傾盆而下,每一次落下都帶著無比決絕的沖擊。

沖刷著周遭的一切,一貧如洗,卻唯獨沖刷不去淮寧心中那一塊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巨石。

暴雨如註,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這一種聲音。雨敲打在方寸之間,激蕩起泥土的芬芳。

他終於看清了。

原來那個字——非妻,而為妾。

蘭狄尉連單膝跪下,一手虛虛攬住淮寧的身體,湊在他耳畔低語:“西域大祭司地位極高,自不會有任何弄虛作假。若非他二王子要求,怎會有此福帖。”

他輕聲嘆息,似是萬分感慨:“如此,你便知曉我並未欺你騙你。”

他稍等了片刻,而淮寧沒有任何反應,他這才又右手輕輕捏住淮寧單薄瘦弱的肩膀。

“是他從始至終,都在騙你。”

淮寧閉了閉眼,蘭狄尉連的這句話夾雜著周身的暴雨,卻格外清晰的落入了自己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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