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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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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淚痕

盛雲闊無法理解林杳給出的這個理由。

不喜歡自己?

可分明是自己先察覺到林杳的心意,而後慢慢接受了他,與他在一起的。事情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為什麽現在林杳會說他其實並不喜歡自己?

盛雲闊張開嘴,有一種想讓林杳把所有的事全部攤開,一件一件說清楚的沖動。

如果不是出於喜歡,那之前他的那些令人誤解的行為該如何解釋?

他為什麽要關心自己,為什麽在第一次接吻的時候不推開自己,又為什麽在那之後主動與自己親近?

但轉瞬,盛雲闊便意識到,刨根問底沒有任何意義。

就算證明了林杳之前的確喜歡自己又如何?

他現在要用這個理由和自己分手,那麽過往的情誼便都通通作廢。

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比盛雲闊更加了解林杳。

林杳不是一個輕言的人,任何事,在真正下定決心之前,他幾乎不會宣之於口。同樣的,一旦林杳將某件事說出口,就表明他心意已決,再難轉圜。

分手這種事,林杳肯定是在心裏想過了一遍又一遍,把利弊拆分得細致入微後才決定的。

這段日子,林杳一邊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安之若素般與自己擁抱、接吻、上床,一邊腦子裏不停盤算著與自己分手的事。

最終,林杳得出結論,分手更符合他的利益,所以他做出了決定,現在只是通告自己,而不是在和自己商量。

盛雲闊明白,現在說什麽都不可能挽回了。

盛雲闊微不可察地哼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自己這幾個月以來的自作多情。

而後他用一種平和到匪夷所思的語氣說:“知道了,你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分手吧。”

林杳演練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料想到盛雲闊會如此平靜地接受。

這回換他怔楞片刻。

但這個結果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盛雲闊不似預計的那樣刨根問底、糾纏不休,而是平靜地接受了一切,免去了他許多的麻煩。難道不好嗎?

可為什麽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松了口氣的感覺?

林杳想不明白,暫且擱置。接著,他依舊按部就班地念出了準備好的說辭:

“因為你已經退掉了學校的宿舍,所以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裏,我們就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仍然是室友。”林杳頓了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搬出去。”

“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

盛雲闊像是聽見了全天下最荒謬至極的話,咬著牙,低沈著嗓音,意味不明地重覆了一遍。

被突然分手,盛雲闊不吵不鬧,因為他要面子。但不代表他真就不傷心。

聽見林杳說這話,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噌噌往上竄。

在林杳心中,與自己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到底算什麽?居然能輕飄飄地說出“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這種話。

盛雲闊終究是忍不住,說:“林杳,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有沒有心。”

這句話如同從天而降的一把錘子,重重地砸在了林杳的心口,震得他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再回神,就發現盛雲闊竟然已經拖著個行李箱往門口走去。

盛雲闊的選擇很明顯了,他要搬出去。

“電腦過幾天我會再來打包帶走。”盛雲闊掏出家門鑰匙放在鞋櫃上,“到時候還要麻煩你給我開門了。”

“你可以留著鑰匙……”

“砰!”

林杳話還沒說完,盛雲闊已拖著箱子走出去,關上了門。

從樓道中走出來,盛雲闊手中箱子的滾輪在粗糙的混凝土地面上摩擦發出“喀拉喀拉”的刺耳噪音,回響於安靜的居民區內,格外吵嚷。

盛雲闊低著頭,看也不看前路地橫沖直撞。

直到走出不知多遠,他終於在一棵老樹前方停下。

盛雲闊手肘撐著堅若磐石的樹幹,額頭抵在小臂上,影子被幾米之外的昏黃路燈拉長到看不見盡頭的另一邊。

活了幾十年的老樹此刻化身成了一名沈默但可靠的慈愛長輩,寬容地接納了一個年輕而傷心的人類於大半夜裏靠在自己身上哭泣。

盛雲闊用手臂擋著自己的眼睛,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除了顫抖的肩背,大抵可以算是毫無破綻。

“嘿,盛學弟?”

時機不大好,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肖覃。

他穿著黑色的運動服,雙手握拳收在腰間,兩只腿在地上不停倒騰著,看樣子是正在夜跑的途中。

“大晚上的你拖著個箱子往哪兒走呢?”肖覃說著來到盛雲闊的身邊。

沒想到會偶遇肖覃,盛雲闊不想在旁人面前哭泣,悄悄用袖子使勁擦掉了眼淚。

“晚上好。”盛雲闊擡起頭。

即便擦幹了眼淚,泛紅的眼角與鼻尖還是出賣了盛雲闊的故作堅強。

肖覃在心中暗暗感慨,面上選擇了裝瞎子,似乎全然看不出他掉過眼淚,替可憐的傷心人保留了最後的面子。

“和林杳吵架了?”肖覃關切地問。

盛雲闊吸了吸鼻子:“算是吧。”

“他把你趕出來了?”肖覃貌似特別吃驚地瞪大眼,“脾氣這麽大?”

盛雲闊此時不想說太多關於林杳的事,一提到這個名字,他眼前就會不可控制的浮現出林杳的臉,讓他生氣。

“我還有事,學長。”盛雲闊轉了話題,“先走了,下次再見。”

肖覃趕忙拉住盛雲闊:“別走啊。你現在打算去哪兒?”

盛雲闊考慮片刻,回答:“先找個酒店落腳吧。”

“我陪你去。”肖覃哥倆好地攀住盛雲闊的肩膀,“咱們去喝幾杯。”

-

正如盛雲闊猜測的那樣,分手這件事,林杳在心裏默默考慮了很久,也做了很多準備。

林杳先找了肖覃幫忙看顧盛雲闊,確保他不會因為傷心而出什麽意外。

同時林杳打聽過了重新申請住宿的流程,把相關手續資料打包發給了肖覃,告訴他,如果盛雲闊選擇搬出去,就把這些資料轉給盛雲闊。

林杳還提前問過相關行政老師,確認了在原宿舍有空位的前提下盛雲闊可以重新回去住。

最後,林杳把告知分手的時間選在了一個周五的晚上。

這樣盛雲闊就有兩天的時間可以調整自己的心情。

一切都有條不紊,恰如林杳計劃的那樣發生著。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是自己錯了,誤會了頭頂數字的含義,不負責任的與盛雲闊在一起,不可避免會傷到他。

傷害盛雲闊不是林杳的本意,但擺在他面前的,沒有比當機立斷分手更好的選擇了。

等到盛雲闊消了氣,如果還願意和自己來往,林杳會努力想辦法彌補。如果他不願意再見到自己,林杳也會盡量消失在他眼前。

至此,對林杳來說,這件事就算是解決了。

接下來還有更多爛攤子等著林杳去收拾。

因為把頭頂的零蛋當作了生命值,林杳以為自己活不久,就退掉了所有的學生組織,本意是騰出屬於自己的時間去做更有意義的事。

不僅如此,林杳也放棄了上一學期獎學金的申請、擱置了聯系項目老師的進度。

可以說除了按時去上課,他沒有做任何額外的努力。

不對,連上課他都翹了幾節。

甚至上學期期末成績出來之後,林杳發現自己的GPA在全系排到了第十名,也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在生死面前,這些都是可以舍棄的小事。

可現在他短時間內不會死了,那麽該做的事就仍舊要按照原定計劃進行。

林杳在入學前的暑期就規劃好了自己以後的職業路徑。

他不想去企業上班,而是想留在學校裏,環境單純,壓力較小,他對校園生活也更為適應。

為此,林杳必須在學術上表現得出類拔萃才行。

所以在和盛雲闊提出分手後的第二天早晨六點三十分,林杳便踩著圖書館開門的時間準時進入。

林杳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開始重新規劃自己的未來生活。

他要重新申請加入學生組織,這對以後的保研更為有利,並且要抓緊聯系那位教授,申請加入他的項目組,哪怕只是打打雜,能學到東西就行。

倏忽間,一束碎金穿透窗戶落在了林杳的眼睛上。

林杳不防被晃了眼,擡手想擋。然而陽光身形敏捷地穿過了他手指間的縫隙,仍是照在了他的眼角。

其實林杳可以去拉窗簾的。

但不知為何,他有些懶怠動彈。

為了圖方便,林杳只好拿起自己的筆記本,隨便翻到中間某一空白頁,倒扣在臉上,往後仰去,靠在椅背上。

林杳的脖頸剛好卡在椅背上,脊背的線條與椅子形成了一個三角形。他保持這個動作,不知道過了多久。

不到七點的圖書館沒有多少人。所以也沒有人會發現林杳的異常,他很安全。

直到一名背著書包的女生輕巧路過林杳的座位,林杳才仿佛被腳步聲驚醒似的,微微動了動手指,接著緩緩坐正身子。

林杳揭開放在臉上的筆記本,瞥見紙張上邊兩行明顯被濡濕的深色痕跡。

隨即,他撕下了那兩頁,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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