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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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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乖巧

咫尺的距離, 近到呼吸交織在一起。

因為身高的差距,裴京聞只需低頭,薄唇就能觸及她的額頭。

明明很暧昧的氛圍, 他卻沒心思去想別的。

清風拂面,撩起女孩的一縷發絲掃過他的下巴,那種癢到心口的觸感,才讓他找回怔楞的思緒。

冰涼的液體與他滾燙的皮膚相交,徹底驅散了胸腔裏那點還沒完全消散的燥熱。

她……是在哭嗎?

這個認知中腦海裏形成, 他心口收緊, 渾身上下都被緊張纏繞。

他有些不敢置信。

他擡眼看過去, 女孩纖密的睫羽遮斂著瞳孔, 又薄又瘦的肩頭微微顫抖。

晚風很輕,撩亂了她柔順的長發,

卻吹不散嗓子裏低低流出的細微嗚咽。

是很克制的哭泣。

不知壓抑了多久。

心口密密麻麻的沈悶,他想上前一步, 周宜寧卻不知想到了什麽,倏地倒退一步。

漆黑的眼底漸漸浮現了幾分難以置信,他再次往前靠,周宜寧卻往後又側了側身。

不是錯覺。

因為他的靠近,她很抗拒。

無聲的對峙。

路燈下的微光,順著女孩烏黑的發頂灑落, 陰影覆蓋了那雙清儷的眉眼, 讓他沒法看清她的真實想法。

今晚的一切都顯得不正常。

裴京聞還不至於遲鈍到連她的異樣都看不出來。

周宜寧向來是所有中眼裏的滴酒不沾。

就算上了大學,她也是所有老師眼裏循規蹈矩的乖乖女, 怎麽也不會跟酒精扯上關系。

而且她的調節能力很強, 即使情緒再低落,也會在短暫的時間內恢覆。

高中剛畢業的那段時間, 他也曾自嘲過,這姑娘還真是沒良心。

把他忘得這麽快。

一點都不在意他。

一點也不難過。

就好像在他面前的那種臉紅心跳是裝出來的。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覺得靠酒精短暫麻痹意識的做法,怎麽看都不會發生在周宜寧身上。

能讓她破例,也不知遇到的事有多麻煩。

從周宜寧的角度來看,這麻煩是由他造成的。

一呼一吸的靜默,空氣隱隱變得沈悶。

眨眼之間,又好像過去很久。

“到底怎麽了?”最終短暫的斂住眼底的晦暗,定定望向她:“告訴我。”

這幾個字的語調很輕,但每個字的韻調都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可能是他的話存在感太強,讓周宜寧空白的大腦找回了些丟失的思緒。

還沒多清醒,所有的退縮就被酒精牽住。

她並沒即刻出聲,而是擡眼面迎春風,視線很慢很慢環視四周。

不愧是國內最大的一流城市,周圍的車流閃爍霓虹燈光,徹夜不眠的摩天大廈直沖雲霄,照亮了黑夜,也把這座城市映襯得格外繁華。

好不容易恢覆了幾絲清明的眼眸,漸漸被一層迷茫覆蓋。

這座人人向往的國際化大城市,是裴京聞從小長大的地方,卻是她人生前十八年,只能在課本裏看到的名字。

她努力了二十多年才勉強站穩腳跟。

這讓她怎麽和他相配?

可能夜色總會放大掩藏深處的負面情緒,周宜寧

許久不曾有過的自卑,在這一刻幾乎占據了她所有的心跳。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聽嚴可薇提到“京北裴氏”四個字。

網絡顯示的詞條寥寥數語,只能搜到世界五百強企業恒盛集團隸屬裴氏,多少名校畢業的學生擠破腦袋都進不去。

對她這種從題海裏拼命往前奔跑的人來說,差距可以說天壤之別。

她不知道,裴京聞拍畢業照那天說“我這麽喜歡你”是不是一時興起。

但這句話,的確讓她牽掛了整整七年。

重逢後,又用讓她負責的理由,沒怎麽考慮就帶她領了那張證。

上學時候她無法問出那句“為什麽喜歡我”,到現在也一樣沒出息,到嘴邊的“為什麽跟你領證的人是我”問不出口。

她牽了牽有些無力的唇,臉頰的寒風變得更加劇烈,勉強讓她胡思亂想的腦袋清醒了些。

好不容易被風吹散的酒精不知何時上頭,占據了她好不容易組織好的思緒。周宜寧的眸光不自覺被吸引,停在男人這張五官極其出眾的臉上。

夢裏許多徹夜難眠的場景,也逐漸與這張臉融合。

她晃了晃有些沈重的腦袋,眼尾沾了嫣紅,鼻翼輕輕顫動,覆蓋在淺褐色瞳孔上的霧霭還沒完全散去。

那點可笑的自尊心在這一刻擴大到極致,她張了張口,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去告訴他。

周宜寧厭惡這樣膽小懦弱的自己,從來不敢在他面前袒露自己所有的自卑。

明知道溝通是最好的辦法,可她就是沒辦法跨過心裏那道坎。

不說出來,也許她還能自我欺騙,就當不知道和他的差距,沈溺進他的溫柔裏。

一旦挑明,她就不得不去面對可能徹底失去他的現實。

這份糾結在腦海裏不斷發酵,她閉了閉眼,任由酒精吞噬她所有的清醒。

站在她對面,裴京聞自然沒錯過她所有的情緒。

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微沈,眉宇不禁蹙起,到嘴邊的追問,在觸及她眼角的淚痕時,硬生生吞了回去。

兩道身影,相對而站。

車流來往,夜色黑沈。

最終,是他敗下陣來。

“我們先回去。”

不等周宜寧反應,他上前一步,寬闊的肩臂稍稍用力,攬住她的腿彎,不由分說將人打橫抱起。

他終究舍不得逼她太緊,更不想看見她掉眼淚。

她不願意說,那就聽她的。

兩三步的距離,鼻息被熟悉的木質香調填滿,那點被酒精催化的情緒徹底泛濫。

周宜寧埋在他的胸膛,隔了層襯衣,臉頰緊貼他滾燙的肌膚,對他的貪戀在這一刻翻湧成潮。

沒來由的,裴京聞那句“你不會再遇到,比我再愛你的人”在腦海裏浮現。

她想,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無條件縱容她的,也就只有裴京聞了。

可這麽好的他,她不想耽誤他啊。

餘光瞥見他戴著耳機,時不時應答幾句,低沈的嗓音說著她從沒聽過的專業術語,思緒再次被那點不爭氣的無力感充斥。

她側靠著車窗,車身穩步向前,酒精讓她的腦袋暈暈乎乎的,沒一會兒,眼皮子越來越重,不知什麽時候睡過去。

全程都分出了些註意力在她身上,裴京聞自然用餘光瞥見她被烏發遮斂的睡顏。

和許多個夜晚一樣,她的睡相一直很乖。

即使被他抱在懷裏各種欺負,羞到惱怒,都說不出罵他的話。

再看現在,原本恬淡安靜的睡顏,有被酒精沾染的緋紅,也有很淡的低落,腳趾著忐忑和不安。

明顯是心裏藏著事,不願意跟他坦誠。

男人握住方向盤的指骨收緊,光影斂住他眼底的晦暗。

周宜寧的異樣是從去了趟「indulge」見到嚴可薇開始。

他不喜歡被動。

問嚴可薇那個醉鬼明顯不現實。

思索幾秒,他在等候紅燈的空檔,摸出手機聯系恒盛鄭特助。

想查到「indulge」酒吧的老板是誰,並不是一件難事。

沒過幾分鐘,鄭特助就把聯系方式發了過來。

看到熟悉的人名,他輕挑眉梢,沒多猶豫就把電話打過去。

停頓幾秒,等郁淮接通,他言簡意賅說明來意。

都是一個圈子長大的,家裏也有生意的來往,郁淮倒沒為難他,答應給他把監控發去郵箱。

掛斷電話,車子拐進雲水灣。

隨手把手機扔進西褲口袋,他傾身靠近,以免鬧醒她,盡量和她保持距離,動作輕柔想替周宜寧解開安全帶。

哪知剛觸碰到安全帶鎖扣,女孩紅唇輕啟,似呢喃低語:“……裴京聞。”

喚他的名字,語調非常輕柔。

像一根羽毛,撓得他心口泛癢。

“你……你會不會不要我。”

聲音很小,還沾了些哭腔,隨著起伏的呼吸聲很快消散。

但裴京聞聽清了。

也確信,不是錯覺。

原來,她一晚上竟是在擔心這個麽?

雖然在睡夢中,而且是被酒精麻痹的狀態,一般人都不會相信。

但裴京聞的直覺向來很準。

按他對這姑娘的了解,知道她這份擔憂會成為她的心結。

如果不是喝了酒,不知要到什麽時候,他才能聽

到她內心深處的糾結。

他不會去怪周宜寧胡思亂想。

能說出這幾個字,證明他給她的安全感還不夠。

“我珍惜你還來不及,怎麽會不要你?”指尖將她臉頰淩亂的發絲撥開,他俯下腰身,薄唇在她細嫩的臉蛋落下一吻:“我才該擔心。”

不知道聽沒聽見,周宜寧並未應聲。

夜色裏,她緊閉著眼皮,男人秾墨的眼底,倒映的全都是她。



宿醉的結果,就是忘記定鬧鐘,第二天差點沒按點醒過來。

可能許溪靠意念喊她起了作用,在第十二通電話響起時,周宜寧總算找到了一點意識。

掙紮著摸出手機,許溪總算松了口氣,“謝天謝地,寧姐姐你終於接電話了,我在想你要是還沒接,只能拜托舒舒姐滿京北撈你了……”

一段不絕如縷的文字,成功驅散了她腦袋裏的迷亂。

周宜寧吸了吸鼻子,酒勁還沒緩過來,嗓音染了難掩的喑啞:“別擔心,我沒事。”

正準備問“怎麽了”,餘光瞥見屏幕頂端的時間,後知後覺想起今天的行程。

“抱歉溪溪,我睡過頭了,”她揉了揉酸澀的太陽穴,懊惱瞬間取代了困頓,迅速掀開被子爬起,“稍等我十分鐘,這就來。”

洗漱、穿戴一氣呵成。

陷入忙碌的狀態,周宜寧沒時間去胡思亂想,只記得整晚橫在腰間的炙熱,還有耳畔那些聽不真切的低語。

好在她前幾天已經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出門時倒也不完全慌亂。

京北三月的風寒意未褪,周宜寧天生怕冷,所以臨出門前,她穿戴好帽子和口罩。

上了車,許溪單手摸著下巴,笑容燦爛:“寧姐姐,你不對勁哦。”

對上這雙寫滿探視的晶亮眸子,周宜寧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你還從沒遲到過呢,”許溪湊近她,忍不住好奇問:“是不是姐夫昨晚鬧你啦?”

這個“鬧”字,夾雜著說不盡的暧昧。

許溪和言念都是她最親近的人,所以領證這事,周宜寧也沒刻意隱瞞。

得知她英年早婚,兩人滿臉震驚的同時,沒少扯著她要見見姐夫。

面對這份毫不遮攔的打趣,她臉色微紅,下意識錯開視線,“……沒有。”

知道她臉皮薄,顧忌著航班時間,許溪沒再繼續追問。

話題被扯開,周宜寧總算沒那麽緊張,呼吸很快平覆了正常節奏。

“寧姐姐有個好消息必須給你分享,”許溪滿眼激動,“你現在可火了,這次找上門合作的高奢品牌給的更多,還有電視臺的形象代言人,我跟念姐挑都挑不過來……”

有許溪在身旁,完全不用擔心氣氛會冷寂。

周宜寧藏著的重重心事,也在許溪的絮絮叨叨中疏解開來。

經過這幾年的努力,她總算能在保持初心的基礎上,做出越來越好的成績。

讓非遺被更多人知道的同時,她也有了更多的收益,能去做更多想做的事。

盡管感情方面,最終的結果會不盡如人意。

畢竟人生有缺憾,再正常不過。

說她貪心也好,就像無數次自我安慰那樣。

只要沒到必須要面對現實的那一天,她就能繼續任性,和裴京聞保持現在的合法關系。



抵達京興機場時,距離起飛已經不到四十分鐘。好在安檢一路順利,落座後,乘務人員再次進行起飛前最後的提醒。

隨州地處東南方,從京北過去需要兩個半小時。

飛機穿越雲層時,視野非常開闊,周宜寧偏過腦袋,視線落向地面。

偌大的京北城一覽無餘,地標建築之一的恒盛大廈更是奪目。

生怕被許溪看出異樣,她趕忙收回視線,摸出電腦打開提前下載好的合作項目書。

其中珠寶的宣發大同小異,她往後瀏覽,不禁被最後一份吸引。

是央華臺正在籌備的非遺紀錄片,圍繞衣食住行四個方面,包攬大江南北各地的代表。

她要做的,就是跟節目組出鏡,去拜訪那些數十年如一日的手藝人。

這份合作對她很友好,她可以直接剪輯央華臺的視頻,並在自己的賬號做宣傳。

算是雙贏。

難怪言念會單獨列出來。

在眾多拍攝非遺的博主裏,周宜寧還是第一個被央華臺看中並邀請的。

付出和堅持得到回報,這是周宜寧入行五年多最開心的一次。

用發圈隨意綁起長發,她心裏盤算著從隨州回來的安排,集中註意力一項一項列在文檔裏。

忙碌起來,兩個半小時悄然流逝。

隨州依雲霧山而建,是國內最大的山城,兩人下了飛機,打車前往預定好的「雲霧別墅」。

與其他酒店不同,「雲霧別墅」坐落在雲霧山度假村,距離陳師傅家只有十幾分鐘的車程。

辦理好入住手續,周宜寧準備先給一直關心她的董教授報平安。

打開微信,置頂正巧發來消息。

W:[到了嗎?]

[定位記得發我。]

言簡意賅,每個字都透露著關切。

記得他發來的工作行程,周宜寧知道這個點是他剛從手術室出來。

都沒來得及休息,第一反應先詢問她。

周宜寧心口一軟,唇角不禁彎起,指尖微動回覆道:[剛到。]

[定位]

發送成功,她趕忙回覆了董教授,又在三人小群裏匯報了行程。

裴舒語幾乎在沖浪一線,可惜嚴可薇喝太多,到現在還在睡夢中沒醒來。

周宜寧輕嘆一聲,剛退出聊天界面,置頂再次發來消息:[出門在外,有事別只管自己扛,記得使喚我。]

[還有,記得想我。]

看到最後四個字,周宜寧的眼前,莫名浮現了他說這句話的表情。

笑意輕挑,又帶了點認真。

她可能被熟悉的笑容蠱惑,她神色微動,應道:[好。]

剛巧許溪喊她的聲音傳來,周宜寧習慣性擡眼去回應,點“發送”時觸及了聊天框自帶的表情包。

是一只粉色垂耳兔,抱著胡蘿蔔乖巧點頭。

等她察覺時,屏幕裏有了最新的消息條:[嘖,跟你一樣可愛。]

[多發點,我喜歡。]

跟剛才的散漫不羈不同,這兩條的語調,又是熟悉的不正經。

周宜寧:“……”

有了這個插曲,周宜寧難得走神,等她意識到已經過去十幾分鐘,而自己面對眼前介紹各地非遺的文獻綜述,居然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時,本就不淡定的心跳倏地加速。

偏偏這一幕,還被許溪正巧看見。

“窩趣你臉怎麽這麽紅?”她邊擦頭發,邊滿臉震驚問,“寧姐姐你怎麽啦?發燒了?要不要量一□□溫?”

難掩的心虛上頭,周宜寧趕忙別開眼,“……沒事,不用的。”

和周宜寧認識這麽久,許溪非常了解,自家寧姐姐根本就不會扯謊。

看這連跟自己對視都不敢的反應,她瞬間明白過來,笑容意有所指:“哎呀是我說錯話了。”

“小別勝新婚,”沒等周宜寧反應過來,許溪湊過來,朝她笑得擠眉弄眼:“這剛分開,姐夫是不是就跟你打電話傾訴相思啦。”

周宜寧:“……”



這段時間,周宜寧提前和陳師傅聯系過,確定好拜訪時間,上午九點整理好所有的裝備,準時從酒店出門。

身處山裏,大部分的景色都沒被現代化改造,環境清幽而靜謐,開車並不方便,兩人選擇步行前往雲霧村。

在城市待久了,看向周圍清儷的山川鳥語,撲鼻而來的清香,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寧靜。

“隨州真是太美了,難怪課本裏的古人都喜歡歸隱,”許溪忍不住感慨,“我決定了,等我攢夠錢就挑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

“隨州的確適合居住,”周宜寧不禁被秀麗的山景吸引,莞爾附和,“加我一個。”

聊著天,距離也就不顯得遙遠。

十幾分鐘的路程,兩人來

到目的地,是一座四合院的建築,門口栽種了許多她們沒見過的花草。

陳師傅看起來七十出頭,穿了身灰色唐裝,頭發花白,但眉眼精神勁兒十足。

從外表來看,沒人會把他跟京北大學文傳系教授聯系起來。

早在電話裏聯系過不止一次,加上董教授力薦,幾乎要把周宜寧誇到天上去,陳師傅對周宜寧的印象非常好。

院子裏有一棵柳樹,正是枝葉繁茂的時候,熹微的太陽穿透葉片,光線顯得十分柔和。

圍在柳樹下的矮桌寒暄,面前是繚繞裊裊煙霧的茶爐,難得的安寧氛圍。

陳師傅比她想象的還要隨和,加上許溪天生自來熟的性子,周宜寧又是極有耐心的傾聽對象,三個人很快熟絡起來。

早都從董教授那打探好陳師傅的喜好,知道最感興趣的就是品茶,周宜寧從背包裏取出準備好的錦盒,放在桌子上。

是言念費了挺大勁兒,花不少錢才弄到的「雨後春晴」。

“陳師傅您就收下吧,我的一點心意,”擔心陳師傅因覺得禮物貴重而拒絕,周宜寧趕忙說:“我向您學的技藝,是多少錢都買不到的,而且這幾天我們還要叨擾您呢。”

“小丫頭不愧能讓老董讚不絕口,”陳師傅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撫著胡子愛不釋手:“老頭子就不跟你客氣了。”

寒暄了幾句,陳師傅堅持讓她們退了酒店,當機立斷給自家外孫把電話打過去。

“就當看在老董的面子上,你別花那冤枉錢了,”陳師傅擺擺手,“我讓那小子給你們幫忙把東西搬過來。”

話都說到這份兒,周宜寧再拒絕就顯得太疏離。

和許溪對視一眼,她點頭應下:“那就謝謝您的好意了。”

沒幾秒,陳師傅提到的那位“外孫”,雙手插著兜從門口出來。

青年身形頎長偏瘦,一身黑色連帽衛衣,五官端正輪廓分明,黑色額發遮斂著優越的眉骨,怎麽看都像還沒畢業的大學生。

只是,這青年怎麽看都覺得有些眼熟。

“景白?”許溪先她一步回憶起來,驚訝出聲:“你跟陳師傅……”

“許姐姐記性真好,”梁景白走近,非常自來熟坐在許溪對面,主動介紹自己,“是我外公。”

話落,他眉梢微挑看向旁邊的周宜寧,“姐姐還記得我嗎?”

周宜寧:“……記得。”

都這麽問了,她只得硬著頭皮點頭。

還真是巧,沒想到來隨州,都能遇見在京北認識的人。

“幾天沒見,梁同學又變帥了啊,”許溪最大的愛好就是欣賞帥男大,“我都快認出來你了。”

“許姐姐的讚美我就收下了,”梁景白隨性一笑,餘光並沒離開周宜寧:“就當姐姐也誇我了。”

周宜寧:“……”

看這對話,知道幾個人認識。

自家這眼高於頂的外孫,對周宜寧也有心思。

正好能使喚梁景白。

於是陳師傅雙手背後,悠悠然說,“下午還要幹活呢,趕緊的幫你兩個姐姐把東西搬過來。”

意料之中,梁景白答應得十分爽快。

行李倒也不多,只是陳師傅的好心不容拒絕,她接受了和梁景白的一同。

她不是善談的性子,和梁景白也不怎麽熟,所以基本沒什麽共同話題。

好在有許溪在,時不時的玩笑,不至於讓回酒店的路程太尷尬。

到了別墅,體感室內溫度有些高,周宜寧索性脫掉毛呢外套,露出裏面那件藕色新中式收腰長裙。

長發被她用發簪隨意挽住,露出掛在耳垂的珍珠耳墜,小巧柔和的燈光下,襯得她本就白嫩的肌膚更加清純。

別說梁景白,許溪好半晌都移不開眼。

“……你們看我幹什麽?”周宜寧有些不自在。

“沒事!”許溪不由分說拉了把梁景白,轉移話題道:“哎呀我東西好多,麻煩景白弟弟啦。”

等兩人上樓,周宜寧沒多想,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

剛收拾好,手機震動聲響起,是裴京聞打來的視頻電話。

沒來由的,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準備接通時,莫名想起梁景白還在,腦海裏浮現上次因謝意澤被他胡亂欺負一通的畫面。

這個人不講道理時,她好像招架不住。

就在她糾結要不要接通,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明明什麽事也沒做,周宜寧一陣心虛,本想點拒絕,大腦不知怎麽回事,控制她的指尖選了右側綠色標識。

下一秒,屏幕顯示已接通。

周宜寧:“……”

剛開完會,裴京聞連口罩都沒來得及摘,眉眼勾著熟悉的笑,“怎麽磨蹭這麽久啊?”

那雙看誰都深情的眼眸,穿透力是在太強,周宜寧的呼吸亂了節奏,所有臨時想好的說辭都被打亂,只能誠實說:“我、我在收拾東西。”

鏡頭裏,周宜寧已經很努力保持鎮定。

但裴京聞向來很有眼力勁兒,比周宜寧自己還了解她的一舉一動,怎麽可能看不出她在緊張?

到嘴邊的話還沒問出,隔著電流,只聽那邊傳來一聲親昵的稱呼:“姐姐,你收拾好了嗎?”

瞬間,周宜寧的神色肉眼可見變得慌亂,她咬著下唇回道:“……還沒,稍等。”

“好,”幫許溪把行李箱放下,梁景白拿起手機應聲:“那我等你。”

周宜寧不敢看屏幕。

生怕讓梁景白察覺到,她偏過腦袋,胡亂回應出聲:“嗯。”

隨後,她大腦一熱,沒多遲疑,拿起手機,幹脆利落朝落地窗前的榻榻米走去。

即使沒看屏幕,周宜寧也能感知到那雙眼眸越來越幽暗。

甚至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玩味。

“不解釋一下?”

“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麽大個弟弟?”

他一字一句,氣定神閑問。

“……他、他是陳師傅的外孫,”周宜寧垂落在袖子裏的手指收緊,輕聲說,“我們正巧碰上。”

來隨州前,周宜寧給他提起過來雲霧山拜訪的對象。

好歹在京大讀過一年書,裴京聞自然聽過陳教授的名號,所以他才放心讓周宜寧孤身過來。

只是沒想到,陳教授居然還有這麽大個外孫。

回想起梁景白那個稱呼,裴京聞眸色微微瞇起,閃過幾分危險的意味。

姐姐?

叫得還真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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