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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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申澤的雙手白皙修長，指關節分明，和他的臉一樣精致。
而他現在的雙手，依舊修長纖細，但褪去了大部分血肉，銀白色的金屬暴露在空氣中，帶著屬於這個時代的特色，比起雙手，更像一對殺人利器。
申潤談不上對人體增強有偏見，拜體內數量不少的植入物所賜，頭痛時刻困擾著他，痛徹骨髓。
這是與機械共生需要付出的代價。
甚至現在還出現了一種名為“賽博精神病”的精神疾病，義體侵蝕大腦產生的幻覺會讓一個正常人變成殘忍嗜血的瘋子。
義體改造程度越高，患上賽博精神病的概率也就越大。
他從心底裏不希望申澤和自己一樣成為機械和網絡的奴隸，兩人還生活在一起的時候，申澤連腦機接口都沒有安裝。
因此，當申潤看見他手套之下的那雙銀白色機械手時，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滯澀。
“你...”
他拿起酒杯，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申澤循著申潤的視線望去，見他正盯著自己的雙手，解釋了一句，“啊，這個，工作需要，就換了。”
呼，還好不是因為出了什麽事故。
申潤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但還是有些不快。
察覺到申潤的表情變化，申澤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哥，你不高興了嗎？因為我進行了義體改造。”
“沒，不是。”
申潤急忙擺擺手，“只是有些可惜，你原來的手很好看。既然是工作需要，那肯定要以工作優先...”
說著，他想起自己似乎還沒問過申澤工作的事。
“對了，小澤，你應該是大學畢業了吧，現在在做什麽工作？”
申澤點了點頭，“嗯，讀的公共關系學，畢業兩三年了，現在在一家娛樂公司上班。”
“公共關系學？”申潤睜大了眼睛。
這是個什麽專業？
七年前申潤離開時，申澤正在面臨升學的困擾，原本以為他會在音樂或者編導之間做出選擇，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專業。
“挺好的。”申潤沒有多說什麽。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過小澤啊，你在那家娛樂公司裏的工作很危險嗎？”
申澤動作一頓，面露疑惑，“什麽？哥為什麽這麽問？”
申潤指了指他的那雙機械手，“亞蘭軍工的阿爾法-X，內置最先進的力反饋調節器，能發射七種不同口徑的子彈。”
出於職業習慣，在二人聊天的一小會兒，申潤掃描了申澤的機械雙手，上傳至神經處理器，通過網絡接入倉在海姆達爾龐大的信息庫中找到了對應的型號和性能介紹。
申潤語氣平淡，臉上沒有表情，“什麽樣的公司需要員工裝配軍用義體？”
“是嗎？這是統一配發的，如果哥你不說，我都不知道這是軍用義體。”
申澤藍色眼睛像兩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球，此刻他眼中滿是驚訝，似乎是真的對這雙手的情況一無所知。
申潤瞇起雙眼，他能感覺到申澤對自己有所隱瞞，但兩人重逢才不到兩個小時，現在過於關註申澤過去的生活，追問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似乎有點不合適。
他嘆了口氣，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小澤，現在時局動蕩，如果工作環境不好的話，就考慮換一份，哥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知道嗎？”
“我知道了。不用擔心我。”
申澤轉過身，擡起胳膊圈住申潤，將頭靠在申潤的肩膀處蹭了蹭。
申潤渾身一僵，怎麽又抱我？
申澤的頭發分了兩層，額頭上的小卷毛蹭在他的頸窩處，申潤本就敏感，被他這麽一鬧，感覺全身都很不自在。
抱著想要和弟弟重新親近起來的想法，申潤強忍著不適，沒有制止，任由申澤在自己脖子上蹭來蹭去的。
“哥，你呢？”
申澤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反問一句。
申潤心中咯噔一聲，終於要來了嗎？
他思考著編一個什麽的謊言，緊張到額頭冒汗。
“這間酒吧是你的店嗎？”
申澤唇角帶著笑，只是問了這麽一個普通的問題。
申潤眨了眨眼睛，有一瞬的慌神，忘了回答。
“哥？”
“啊啊，是，沒錯，這是我的店。”申潤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在這樣的地段買下一間這麽大的酒吧，應該花了不少錢吧？”
“那倒也沒有。”申潤笑了笑，“聖格蘭奇真正值錢的地段是橋那邊的白塔區、橡木區，翡翠灣和它們比不了。”
單是城區的幾個入口都有不死鳥的裝甲士兵把守這一點，就註定翡翠灣不會成為傳統的鬧市區。沒有通行證，或是沒有翡翠灣本地人帶著，連踏進這裏的資格都沒有。
薩姆，或者說他的兒子約蘇亞，對這片城區的掌控欲極強，也正因如此，才會有“海姆達爾”這樣一個監控全城的情報組織存在。
想到這裏，申潤突然意識到一個被他拋在腦後的問題，“小澤，你怎麽會來聖格蘭奇，還進了翡翠灣？”
這裏可沒有能被稱為娛樂公司的地方，有的只是制作和走私違禁幻舞碟片的地下作坊。
申澤松開環在申潤腰間的手，轉過身面對著他，“出差。”
他臉上掛著乖巧的笑容，眼睛彎彎的，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像是蝴蝶的翅膀。
真好看啊...
申潤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觸碰這份美好。
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的手已經貼在申澤臉頰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申潤急忙收回手，卻被申澤一把抓住，重新放回了柔軟的臉頰上。
“哥，我...”
申澤正要說什麽時，頭上纏著一圈圈白色紗布的遲雨在盧修斯的攙扶下走入伊甸，一進來就開始嚷嚷。
“師父！師父你在哪？”
吧臺站著的潔德不耐煩的給他指了指方向，讓他趕快閉嘴。
遲雨無視潔德的警告，依舊用大嗓門叫喊著，“師父！我被你害得好慘啊！”
他在盧修斯的攙扶下緩緩向申潤走來，“那個城市游俠我知道，您老人家又是什麽時候招惹的先驅者啊！”
申潤猛的從沙發上站起，用一個兇厲的眼神示意遲雨閉嘴。
遲雨被嚇了一跳，不明白一向溫和的師父為什麽會這樣瞪著自己。
申潤環抱著雙臂，先是向申澤解釋自己有工作上的事要處理，得到對方的理解後，他離開沙發所在的位置，走向遲雨。
“去樓上說。”
遲雨睜大了眼睛，“？”
“為什麽？”
申潤走至他身邊，壓低聲音道，“我弟弟在，別在他面前提工作上的事。”
“弟弟？！”遲雨驚叫一聲，“你什麽時候多了個弟弟？！”
他一邊喊著，一邊回頭去看，脖子上用來支撐固定的頸托卻讓他無法完成回頭的動作，只能從餘光中瞥見角落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全身都藏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
遲雨後背一涼，感覺男人正盯著自己，目光並不友善，甚至可以稱得上敵意滿滿。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覺得這樣的目光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經歷過一次。
“閉嘴...”申潤咬著牙，很想給他本就破洞的腦袋再來一錘。
遲雨拋去其他想法，看著通往二樓的樓梯，哀嚎一句，“可以不去嗎，我的腿好疼的...”
“嘖。”申潤發出不耐煩的聲音，“盧修斯，把他給我扛上去。”
盧修斯二話沒說，輕松扛起遲雨，無視青年的掙紮反對，大步踏上臺階。
*
“我還以為你要在醫院裏躺幾天才能醒過來。”
申潤看著被盧修斯扛在肩上的遲雨，笑著調侃一句。“腦袋上開洞的滋味怎麽樣？”
遲雨趴在盧修斯背上，表情悲壯，“很痛苦，所以我幹脆換了個鐵腦殼，鈦合金的。”
他指了指纏著紗布的腦袋，不像是在開玩笑。
盧修斯面無表情地拆著遲雨的臺，“赫爾曼用的都是長青生物最好的藥，明天就完全康覆了。”
“我去你的盧修斯！被砸碎腦殼的又不是你，你來試試看疼不疼！”
遲雨握緊拳頭捶了幾下盧修斯寬闊強壯的後背。
“說吧。”
再次踏入走廊盡頭的房間，討人厭的雇主早已離開，但他身上的香水味仍縈繞在空氣中。
申潤皺著眉頭，用連接著共聯網絡的接入倉打開房間裏的新風系統，同時點了根煙。
“那個死了的牧師，是先驅者的人？”
“是啊，就是那個跟神棍似的流浪者部族。”遲雨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他可不是什麽牧師，那群流浪者就喜歡那樣打扮。”
在自由戰爭打響前，亞蘭就已經因為金融危機出現了大規模的失業潮，成千上萬的人失去了工作和家園。
緊接著到來的戰爭讓這些無家可歸的游民被迫開始流亡，在追尋新生活的路上，同病相憐的人聯合在一起，城市惡土和公路之間誕生了名為流浪者的群體，以家人之名抱團取暖。
先驅者是活躍在聖格蘭奇西邊月桂群島的一個流浪者部族，他們在自由戰爭伊始之時，靠著幾個網絡黑客出身的成員，劫持了幾艘軍艦後，在海島上安營紮寨。
“流浪者？那特麽明明是一群海盜。”靠在墻上抽煙的盧修斯突然開口，“每到天氣不好的時候，這群土匪就會開著他們搶來的軍艦，侵入過路貨船的網絡系統，劫持信號，勒索過路費。”
“他們最近來聖格蘭奇了嗎？”
申潤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翻找著有關先驅者的記憶。
“呃...”遲雨先是面露困惑，隨後想明白了事，他撓了撓臉，看向盧修斯。
盧修斯常年不變的表情同樣多了些尷尬，擡手摸了摸刺猬一樣的頭發，低下頭。
“啊。”申潤拖長尾音，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感嘆，“看你們的表情，你們都知道。”
遲雨點了點頭，語氣有些發虛，“知道......”
申潤笑了一聲，一群荷槍實彈的匪徒，光明正大地進入聖格蘭奇，這樣一件重要的事，竟然沒有出現在每周呈送給他的報告中。
“所以，我現在是被架空了？”他語氣輕松自然，伸出雙腿，疊放至茶幾上。
遲雨睜大眼睛，“沒...沒那麽嚴重吧...”
盧修斯摸了摸鼻子，“申哥，我馬上去查這件事。”
“不用了。”申潤閉上眼睛，“我大概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今天我心情好，允許他活到明天。”
他擡腿踹了遲雨一腳，“趕快說，我還有事。”
“哦哦。”遲雨胳膊上還有傷，被師父這麽一踹，疼得呲牙咧嘴。
“前幾天橡木區浮空車事故，我剛好在現場，順手救了個人，他說他叫銀蝶。”他面色古怪，“當時要是知道他是先驅者，我一定不管他，還要在他的屍體上多捅幾刀。”
申潤看著遲雨咬牙切齒的表情，明白徒弟和那個銀蝶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回想起那具死狀淒慘的屍體，那個先驅者身材矮小，臉雖然被砸得稀爛，還是能看出長相甜美，確實符合遲雨一貫的取向。
“所以這次不是騙財，是騙色？”申潤調侃一句。
遲雨漲紅了臉，低下頭，“那家夥一直對我愛答不理的，怎麽約都不出來。後來他聽說我住在翡翠灣區，問我認不認識袖劍...”
他瞥了申潤一眼，眼中滿是心虛，“我發誓！師父！我當時就是想知道他找你做什麽，我是害怕他想對你不利！”
“說這種話你自己信嗎？”申潤又踹了他一腳，“別說廢話。”
“嗷——”
遲雨抱著自己的胳膊哀嚎著，“總...總之，我褲子都脫了，他一直問我關於你的事，問我知不知道一張芯片，名字特別長，那家夥還有口音，聽都聽不懂。”
“我說我不知道，他當時就變了臉，一腳把我踹開。這種事怎麽能說停就停！所以...所以我就......”
遲雨不好意思覆述自己做過的事，咕噥著略過了細節，“結束之後，我習慣性地駭入他的神經處理器，不看不知道，一看沒把我嚇死。這小子居然是個先驅者！”
“混神經黑客圈子的誰不知道先驅者，一群腦子有問題的神棍，整天琢磨著怎麽在冥河上打洞的瘋子。我穿上褲子就跑回伊甸找你，但是見你睡得那麽香，就沒好意思打擾你。”
你那是不好意思打擾我嗎？你是怕被我知道你都幹了什麽缺德事。
申潤沒有點破徒弟的謊言，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先驅者是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他們在ICE上編入了自動定位，等我發現的時候，銀蝶已經在來伊甸的路上了。”
“我還能怎麽辦，只能趕緊跑路，結果剛出大樓就被他逮了個正著，他把我綁去那片工業園，又開始逼問有關師父你和那狗屁芯片的事。”
“然後那個城市游俠就出現‘英雄救美’了？”申潤漫不經心地說了句玩笑話。
遲雨滿臉憤恨，“什麽英雄救美，那個游俠上來就黑了老子的義眼和接入倉，眼裏全是亂碼，連他的臉都看不清。”
“他入侵了你的接入倉？”盧修斯眉頭一皺，“我們的反入侵程序都是申哥親自設計的，怎麽可能。”
“我也覺得很奇怪，不知不覺間就被入侵了，一點征兆都沒有。”遲雨想起當時的情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眼中滿是畏懼。
“再堅固的數據要塞也有漏洞，別把我想的那麽偉大。”申潤坐直身體，摁滅煙頭，“你繼續。”
“那個瘋子問他為什麽要找袖劍，兩個人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嘰裏呱啦說一大堆，我雖然看不見，但我能從銀蝶的語氣中感覺出來，他說的可能不是什麽好話。”
“銀蝶每說一句，瘋子就打他一拳，最後硬生生用拳頭砸死了他。然後...然後他就開始追我！”
遲雨捂住自己的臉，不願回憶那噩夢般的情景，“他就是個變態，真的！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非要放我跑，給我可以活命的希望。”
遲雨猛地回憶起城市游俠問他的那兩個問題，還沒痊愈的腦殼開始發痛。
他看向申潤，“師父，我怎麽感覺那瘋子對你的感情有些奇怪呢？”
“什麽意思”申潤不解。
“他問我你過得好不好，還問我你有沒有戀人。”遲雨面色古怪。
“還讓我給你帶話......”
“他讓我和你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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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潤談不上對人體增強有偏見，拜體內數量不少的植入物所賜，頭痛時刻困擾著他，痛徹骨髓。
這是與機械共生需要付出的代價。
甚至現在還出現了一種名為“賽博精神病”的精神疾病，義體侵蝕大腦產生的幻覺會讓一個正常人變成殘忍嗜血的瘋子。
義體改造程度越高，患上賽博精神病的概率也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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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申潤看見他手套之下的那雙銀白色機械手時，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滯澀。
“你...”
他拿起酒杯，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申澤循著申潤的視線望去，見他正盯著自己的雙手，解釋了一句，“啊，這個，工作需要，就換了。”
呼，還好不是因為出了什麽事故。
申潤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但還是有些不快。
察覺到申潤的表情變化，申澤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哥，你不高興了嗎？因為我進行了義體改造。”
“沒，不是。”
申潤急忙擺擺手，“只是有些可惜，你原來的手很好看。既然是工作需要，那肯定要以工作優先...”
說著，他想起自己似乎還沒問過申澤工作的事。
“對了，小澤，你應該是大學畢業了吧，現在在做什麽工作？”
申澤點了點頭，“嗯，讀的公共關系學，畢業兩三年了，現在在一家娛樂公司上班。”
“公共關系學？”申潤睜大了眼睛。
這是個什麽專業？
七年前申潤離開時，申澤正在面臨升學的困擾，原本以為他會在音樂或者編導之間做出選擇，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專業。
“挺好的。”申潤沒有多說什麽。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過小澤啊，你在那家娛樂公司裏的工作很危險嗎？”
申澤動作一頓，面露疑惑，“什麽？哥為什麽這麽問？”
申潤指了指他的那雙機械手，“亞蘭軍工的阿爾法-X，內置最先進的力反饋調節器，能發射七種不同口徑的子彈。”
出於職業習慣，在二人聊天的一小會兒，申潤掃描了申澤的機械雙手，上傳至神經處理器，通過網絡接入倉在海姆達爾龐大的信息庫中找到了對應的型號和性能介紹。
申潤語氣平淡，臉上沒有表情，“什麽樣的公司需要員工裝配軍用義體？”
“是嗎？這是統一配發的，如果哥你不說，我都不知道這是軍用義體。”
申澤藍色眼睛像兩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球，此刻他眼中滿是驚訝，似乎是真的對這雙手的情況一無所知。
申潤瞇起雙眼，他能感覺到申澤對自己有所隱瞞，但兩人重逢才不到兩個小時，現在過於關註申澤過去的生活，追問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似乎有點不合適。
他嘆了口氣，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小澤，現在時局動蕩，如果工作環境不好的話，就考慮換一份，哥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知道嗎？”
“我知道了。不用擔心我。”
申澤轉過身，擡起胳膊圈住申潤，將頭靠在申潤的肩膀處蹭了蹭。
申潤渾身一僵，怎麽又抱我？
申澤的頭發分了兩層，額頭上的小卷毛蹭在他的頸窩處，申潤本就敏感，被他這麽一鬧，感覺全身都很不自在。
抱著想要和弟弟重新親近起來的想法，申潤強忍著不適，沒有制止，任由申澤在自己脖子上蹭來蹭去的。
“哥，你呢？”
申澤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反問一句。
申潤心中咯噔一聲，終於要來了嗎？
他思考著編一個什麽的謊言，緊張到額頭冒汗。
“這間酒吧是你的店嗎？”
申澤唇角帶著笑，只是問了這麽一個普通的問題。
申潤眨了眨眼睛，有一瞬的慌神，忘了回答。
“哥？”
“啊啊，是，沒錯，這是我的店。”申潤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在這樣的地段買下一間這麽大的酒吧，應該花了不少錢吧？”
“那倒也沒有。”申潤笑了笑，“聖格蘭奇真正值錢的地段是橋那邊的白塔區、橡木區，翡翠灣和它們比不了。”
單是城區的幾個入口都有不死鳥的裝甲士兵把守這一點，就註定翡翠灣不會成為傳統的鬧市區。沒有通行證，或是沒有翡翠灣本地人帶著，連踏進這裏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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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申潤突然意識到一個被他拋在腦後的問題，“小澤，你怎麽會來聖格蘭奇，還進了翡翠灣？”
這裏可沒有能被稱為娛樂公司的地方，有的只是制作和走私違禁幻舞碟片的地下作坊。
申澤松開環在申潤腰間的手，轉過身面對著他，“出差。”
他臉上掛著乖巧的笑容，眼睛彎彎的，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像是蝴蝶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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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潤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觸碰這份美好。
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的手已經貼在申澤臉頰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申潤急忙收回手，卻被申澤一把抓住，重新放回了柔軟的臉頰上。
“哥，我...”
申澤正要說什麽時，頭上纏著一圈圈白色紗布的遲雨在盧修斯的攙扶下走入伊甸，一進來就開始嚷嚷。
“師父！師父你在哪？”
吧臺站著的潔德不耐煩的給他指了指方向，讓他趕快閉嘴。
遲雨無視潔德的警告，依舊用大嗓門叫喊著，“師父！我被你害得好慘啊！”
他在盧修斯的攙扶下緩緩向申潤走來，“那個城市游俠我知道，您老人家又是什麽時候招惹的先驅者啊！”
申潤猛的從沙發上站起，用一個兇厲的眼神示意遲雨閉嘴。
遲雨被嚇了一跳，不明白一向溫和的師父為什麽會這樣瞪著自己。
申潤環抱著雙臂，先是向申澤解釋自己有工作上的事要處理，得到對方的理解後，他離開沙發所在的位置，走向遲雨。
“去樓上說。”
遲雨睜大了眼睛，“？”
“為什麽？”
申潤走至他身邊，壓低聲音道，“我弟弟在，別在他面前提工作上的事。”
“弟弟？！”遲雨驚叫一聲，“你什麽時候多了個弟弟？！”
他一邊喊著，一邊回頭去看，脖子上用來支撐固定的頸托卻讓他無法完成回頭的動作，只能從餘光中瞥見角落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全身都藏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
遲雨後背一涼，感覺男人正盯著自己，目光並不友善，甚至可以稱得上敵意滿滿。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覺得這樣的目光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經歷過一次。
“閉嘴...”申潤咬著牙，很想給他本就破洞的腦袋再來一錘。
遲雨拋去其他想法，看著通往二樓的樓梯，哀嚎一句，“可以不去嗎，我的腿好疼的...”
“嘖。”申潤發出不耐煩的聲音，“盧修斯，把他給我扛上去。”
盧修斯二話沒說，輕松扛起遲雨，無視青年的掙紮反對，大步踏上臺階。
*
“我還以為你要在醫院裏躺幾天才能醒過來。”
申潤看著被盧修斯扛在肩上的遲雨，笑著調侃一句。“腦袋上開洞的滋味怎麽樣？”
遲雨趴在盧修斯背上，表情悲壯，“很痛苦，所以我幹脆換了個鐵腦殼，鈦合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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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修斯面無表情地拆著遲雨的臺，“赫爾曼用的都是長青生物最好的藥，明天就完全康覆了。”
“我去你的盧修斯！被砸碎腦殼的又不是你，你來試試看疼不疼！”
遲雨握緊拳頭捶了幾下盧修斯寬闊強壯的後背。
“說吧。”
再次踏入走廊盡頭的房間，討人厭的雇主早已離開，但他身上的香水味仍縈繞在空氣中。
申潤皺著眉頭，用連接著共聯網絡的接入倉打開房間裏的新風系統，同時點了根煙。
“那個死了的牧師，是先驅者的人？”
“是啊，就是那個跟神棍似的流浪者部族。”遲雨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他可不是什麽牧師，那群流浪者就喜歡那樣打扮。”
在自由戰爭打響前，亞蘭就已經因為金融危機出現了大規模的失業潮，成千上萬的人失去了工作和家園。
緊接著到來的戰爭讓這些無家可歸的游民被迫開始流亡，在追尋新生活的路上，同病相憐的人聯合在一起，城市惡土和公路之間誕生了名為流浪者的群體，以家人之名抱團取暖。
先驅者是活躍在聖格蘭奇西邊月桂群島的一個流浪者部族，他們在自由戰爭伊始之時，靠著幾個網絡黑客出身的成員，劫持了幾艘軍艦後，在海島上安營紮寨。
“流浪者？那特麽明明是一群海盜。”靠在墻上抽煙的盧修斯突然開口，“每到天氣不好的時候，這群土匪就會開著他們搶來的軍艦，侵入過路貨船的網絡系統，劫持信號，勒索過路費。”
“他們最近來聖格蘭奇了嗎？”
申潤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翻找著有關先驅者的記憶。
“呃...”遲雨先是面露困惑，隨後想明白了事，他撓了撓臉，看向盧修斯。
盧修斯常年不變的表情同樣多了些尷尬，擡手摸了摸刺猬一樣的頭發，低下頭。
“啊。”申潤拖長尾音，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感嘆，“看你們的表情，你們都知道。”
遲雨點了點頭，語氣有些發虛，“知道......”
申潤笑了一聲，一群荷槍實彈的匪徒，光明正大地進入聖格蘭奇，這樣一件重要的事，竟然沒有出現在每周呈送給他的報告中。
“所以，我現在是被架空了？”他語氣輕松自然，伸出雙腿，疊放至茶幾上。
遲雨睜大眼睛，“沒...沒那麽嚴重吧...”
盧修斯摸了摸鼻子，“申哥，我馬上去查這件事。”
“不用了。”申潤閉上眼睛，“我大概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今天我心情好，允許他活到明天。”
他擡腿踹了遲雨一腳，“趕快說，我還有事。”
“哦哦。”遲雨胳膊上還有傷，被師父這麽一踹，疼得呲牙咧嘴。
“前幾天橡木區浮空車事故，我剛好在現場，順手救了個人，他說他叫銀蝶。”他面色古怪，“當時要是知道他是先驅者，我一定不管他，還要在他的屍體上多捅幾刀。”
申潤看著遲雨咬牙切齒的表情，明白徒弟和那個銀蝶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回想起那具死狀淒慘的屍體，那個先驅者身材矮小，臉雖然被砸得稀爛，還是能看出長相甜美，確實符合遲雨一貫的取向。
“所以這次不是騙財，是騙色？”申潤調侃一句。
遲雨漲紅了臉，低下頭，“那家夥一直對我愛答不理的，怎麽約都不出來。後來他聽說我住在翡翠灣區，問我認不認識袖劍...”
他瞥了申潤一眼，眼中滿是心虛，“我發誓！師父！我當時就是想知道他找你做什麽，我是害怕他想對你不利！”
“說這種話你自己信嗎？”申潤又踹了他一腳，“別說廢話。”
“嗷——”
遲雨抱著自己的胳膊哀嚎著，“總...總之，我褲子都脫了，他一直問我關於你的事，問我知不知道一張芯片，名字特別長，那家夥還有口音，聽都聽不懂。”
“我說我不知道，他當時就變了臉，一腳把我踹開。這種事怎麽能說停就停！所以...所以我就......”
遲雨不好意思覆述自己做過的事，咕噥著略過了細節，“結束之後，我習慣性地駭入他的神經處理器，不看不知道，一看沒把我嚇死。這小子居然是個先驅者！”
“混神經黑客圈子的誰不知道先驅者，一群腦子有問題的神棍，整天琢磨著怎麽在冥河上打洞的瘋子。我穿上褲子就跑回伊甸找你，但是見你睡得那麽香，就沒好意思打擾你。”
你那是不好意思打擾我嗎？你是怕被我知道你都幹了什麽缺德事。
申潤沒有點破徒弟的謊言，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先驅者是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他們在ICE上編入了自動定位，等我發現的時候，銀蝶已經在來伊甸的路上了。”
“我還能怎麽辦，只能趕緊跑路，結果剛出大樓就被他逮了個正著，他把我綁去那片工業園，又開始逼問有關師父你和那狗屁芯片的事。”
“然後那個城市游俠就出現‘英雄救美’了？”申潤漫不經心地說了句玩笑話。
遲雨滿臉憤恨，“什麽英雄救美，那個游俠上來就黑了老子的義眼和接入倉，眼裏全是亂碼，連他的臉都看不清。”
“他入侵了你的接入倉？”盧修斯眉頭一皺，“我們的反入侵程序都是申哥親自設計的，怎麽可能。”
“我也覺得很奇怪，不知不覺間就被入侵了，一點征兆都沒有。”遲雨想起當時的情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眼中滿是畏懼。
“再堅固的數據要塞也有漏洞，別把我想的那麽偉大。”申潤坐直身體，摁滅煙頭，“你繼續。”
“那個瘋子問他為什麽要找袖劍，兩個人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嘰裏呱啦說一大堆，我雖然看不見，但我能從銀蝶的語氣中感覺出來，他說的可能不是什麽好話。”
“銀蝶每說一句，瘋子就打他一拳，最後硬生生用拳頭砸死了他。然後...然後他就開始追我！”
遲雨捂住自己的臉，不願回憶那噩夢般的情景，“他就是個變態，真的！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非要放我跑，給我可以活命的希望。”
遲雨猛地回憶起城市游俠問他的那兩個問題，還沒痊愈的腦殼開始發痛。
他看向申潤，“師父，我怎麽感覺那瘋子對你的感情有些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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