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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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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孫潛的突然露面嚇了眾人一跳。

孫令蛟呆楞楞地盯著孫夫人,被自己母親瘋狂的想法震驚了,他原本以為只有父親發了一場癡夢,卻不知為何連母親和大哥也陷入這樣的癡夢中。

自己的家人為何會變成這樣?

孫令蛟將希冀的目光投向孫令靈的位置,希望他能夠上前勸說兩句,卻陡然發現原先坐著的孫令靈竟然憑空消失了,甚至挨著他的黃育芩也消失不見了。

他與趙殊目光相觸,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震驚。趙殊思忖片刻,終於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孫夫人。“你們把黃公子和孫令靈送到哪裏去了?”

孫夫人笑意盈盈。“自然是送到了一個好的去處了。真不知靈兒為何會請你過來,據我所知,你與靈兒並無深交,如何處置你真令我頭疼,不如……”語氣中殺意騰騰。

孫令蛟崩潰道:“娘——”

孫夫人充耳不聞。

趙殊勉強扯開了笑容:“我也不知為何自己會得您養子的青眼,只是我紈絝之名在外,招搖過市趕赴孫府,若是被人發現,我在孫府只進不出,必然會徒惹人猜疑。”

趙殊面上笑著,心裏開始怒罵自己,自己上躥下跳,自作多情,上趕著當肉盾。

只怕連黃育芩都不知,趙殊實則為他而來,至於孫令靈的身世生平,他並不在意。想他趙殊恩怨分明,黃育芩曾經救他性命,即便沒有祖母臨終之前殷殷囑托,自己也會全力以赴。

然而現在黃育芩與孫令靈都憑空消失了。

“母親,二哥與黃公子原本無辜,您放了他倆吧。”孫令蛟苦苦哀求。

孫夫人微微側過頭:“你不必去管這些瑣事,你先休息去吧,娘方才為了不讓他們二人生疑,這才留你守靈。”

“不要,我不走!母親,您不是一直都站在我這邊的嗎?”孫令蛟哭道,“咱們相依為命,一直等著這日,為何您如今卻要同父親一般……”

“老三,你如果再這般胡鬧下去,我便令方燭將你敲暈後送回去了!”孫夫人的耐心終於耗盡,門外站著的正是自己親手培養的心腹,手下分寸掌握得極好。

“孫夫人,孫三公子心中尚有疑慮未曾解開,即便送回去,也未必能夠安枕,不如替他將來龍去脈理一理,既能解開孫三公子心中困惑,也能讓我死個明白。”

孫潛饒有興致地看向趙殊:“以趙公子明敏,還需我再多說一遍?”

“那我便直說了,若有不足之處,還請不吝賜教。”趙殊掀起衣擺緩緩站起來,“你們真不愧是一家人。”

“何以見得。”孫潛道。

“都是貪心之人。”趙殊想了想,“我猜孫有義早年便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給大公子您了,若是事成,孫有義龍登九五,而你便是東宮太子。可惜大公子的心中豈會沒有其它的想法,懸在在天上的大位,又怎麽及得上到手的大位。想必後來孫夫人找到了你,你們兩位一拍即合,孫夫人再貪心,所求不過太後之位而已,而你父親所求,正是你心心念念的夢中之物。而與孫夫人一道行動的孫令蛟,便是你們共同商議出來,放出來的攪渾池水的雜魚。想想也是,誰會與臥病在床的病秧子共謀大事。”

“笑話,父親心中如何計劃,我怎會得知?”孫潛微微笑道。

“難道黃育芩和孫令靈憑空消失只是你一時興起所為。我瞧著你的手段與令尊的有八分的相似,莫非只是父子間的心有靈犀?”

孫令蛟消化著趙殊言語中,將頭轉向孫夫人的方向:“娘,這是真的嗎?”

孫夫人並不看孫令蛟,只是掩唇笑對趙殊道:“我低估你了。”

“我對父親的計劃並不看好,但是父親卻胸有成竹,令我今日午後留守在暗室陣前,我與母親對計劃成功與否始終懷有疑慮,直到我察覺出陣法運行有異,幻境中出現變數,我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後來孫令蛟遣人告知母親,我們的父親已經喪命的消息。”孫潛忍不住笑了起來,“於是我便決定重新布置大陣。”

“什麽大陣?”趙殊忍不住發問。

“自然是吸取靈力的大陣,黃公子和我的二弟正在那裏。”

孫令靈上下左右張望,以手掌摸索,面前是漆黑的實質。

黃育芩盤腿坐著,神思不屬,自打踏足這裏,他的心中說不出的煩躁,加上孫令靈孜孜不倦地探究,身形飄來蕩去,看得自己心中無名火起:“你剛才不是才看過了,不要再徒勞用功了。”

孫令靈自顧自地背對著他,手上不停地拍打,對黃育芩的話置若罔聞。

黃育芩怎會猜不到孫令靈的意圖。

“自你記起前世,你便不再與我多說話,現在你當真如前世所言,生生世世不覆相見。”黃育芩咬牙道。

孫令靈聽出了黃育芩語氣中咬牙切齒:“我只是想著與其坐困愁城,倒不如奮力一搏尋找生路。往日種種,我只當翻頁了。”

空氣凝滯住了,孫令靈和黃育芩各自心中懊悔,自己為何話不過腦,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明明這是二人之間提不得的禁忌。

黃育芩最先反應過來後,冷笑:“周將軍當真大言不慚,前塵往事,樁樁件件,我可是都記掛在心中。”

孫令靈只覺耳膜鼓動,似有猛虎啃食骨肉聲響,體內血液翻湧,似有野獸撕開皮囊欲掙脫而出,煩躁之至,付諸於口舌:“記得又如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若是當年黃相只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便罷了,可是他罔顧君臣倫常,刺幼帝於含章殿,自蹈於死路。”

“砰”地一聲,黃育芩揮拳砸向孫令靈。

黃育芩時至今日偶爾恍惚,總覺得自己還陷在那夜雷雨轟鳴聲中,隱居歲月,深山竹屋,雨水敲落在竹上的聲音和那時很像。黃育芩日覆一日地困在對那夜的追悔中,若是當初自己沒有輕易離開,所有的人都不必滑入深淵。

而當初的自己卻驕傲得要命。

當時黃育芩獨自領著一隊人馬沿著小道回京,那時京師早就被起義軍圍得鐵桶一般。孤城往來供給應糧草的路線早被聯軍切斷,只等著城中糧絕彈盡,自開城門受降罷了。黃育芩眼見父兄皆在城中,坐困愁城,做那困獸之鬥。

聯軍若是守好京城要塞,便可以最小的代價,攻破帝都。卻意外得知起義聯軍籌劃掘開京城西北和西南方向的河水堤壩,水淹孤城,以求速戰。

黃育芩左思右想後,趁著周明夷重傷,獨自出營。

周明夷察覺到異樣後,連夜縱馬追堵。黃育芩勒緊了馬韁,喝止了□□坐騎,雨水繁密,濺起水霧茫茫,瞇著眼睛,勉強辨出雨中的黑色剪影,令護衛們放下手中弓弩。

駿馬嘶鳴,黃育芩策馬緩步走近,卻發現面前的周明夷早已渾身淋濕,腹部處理好的傷口重新裂開,滲出血漬,然而此刻他卻恍然未覺,在暴雨中勉強睜開通紅的雙眼:“和我回去!”

“對不起。”黃育芩縱然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

“你為何不信我?再等三日,我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前塵種種,是我對不住你,後會無期。”

周明夷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黃育芩錯身而過。

黃育芩一刻不敢耽擱,終究卻慢了一步。

念及舊事,黃育芩心中劇痛,赤紅著眼睛。“你手下將士屠我黃府滿門,我的父母兄長,都倒在了赤地之上,而我竟然做了你手中的刀,每每想到此事,我都恨不能食你肉,寢你皮。”

未等黃育芩怨懟的話語落下,孫令靈抽出了背後的木劍,全副內力加諸於劍端,向黃育芩刺去。“奸臣餘孽,死有餘辜。”

雖然是木劍,但是其勢銳不可當,黃育芩怒不可遏,以扇格擋,孫令靈震得右手發麻,小臂脫力,木劍甩開了十步之遠。黃育芩臉色發青,他揮開折扇,只見扇骨斷了七成,索性放入懷中。

擡眸只見孫令靈脫下外衫,怒形於色。黃育芩了然,卷起衣袖,作出格鬥起勢。

靈堂之上,趙殊滿臉麻木地坐著,孫家的一個兩個,甚至躺著的這一個,個個都在白日做夢。孫令蛟剛剛經歷了情緒的劇烈波動,如今頹然地歪著身體,斜靠在椅背上,眼皮耷拉著,顯然疲憊已極。

“你們都是瘋子,瘋子,你們當我是你們的兒子弟弟嗎?”黃令蛟口中虛弱地質問。孫潛和孫夫人閑閑地坐在一處喝茶,仿佛庭前賞花聽曲一般閑適自然。白慘慘的靈堂,黑森森的棺木,母子二人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不自在,至於幺子幼弟的責問,無異於病貓呻吟,無人在意。

“你們垂手閑坐,意圖以小博大,我年歲輕,沒經事,你們這樣造反的,我倒是第一次見。”趙殊說罷,憐憫的目光投向孫令蛟,“我勸你省些力氣,不要與這兩個癡人較真了。若是這般輕易便可輕易吸取龍氣,那豈不是輕易便可君臨天下了。”

“哢嚓”一聲,孫潛重重地將杯盞扣在桌面上,臉上隱隱薄怒:“無知豎子!巴蜀南疆有一異法用於養蠱,置兩毒蟲於容器中,令二者相鬥,將勝者研磨成粉,制成蠱毒。我融合自己兩年前游歷南疆時的所見所學,結合孫有義的陣法,現在他們二人如入我的瓶中,只待他們分出高下,我再坐收漁人之利。”

“哦,我只怕孫大公子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罷了。”趙殊流露出奇怪的表情,“他們二人雖是宿世仇敵,但是卻並非三歲兒,哪有深陷險境——”

趙殊卻似想到什麽,又住了口。

孫潛見趙殊臉色劇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色:“不錯,我在孫有義的陣法中做了點改動,只要他們踏足,在無知無覺之時,經脈血液逆流,內心深處潛藏的恐懼狂躁表露無遺,他們會像真正的蠱蟲相互廝殺,最後留下來的那位的靈力盡數歸於我。如何?”

趙殊見孫潛成竹在胸,心中不由得涼了半截,府中內外皆是孫潛之人,自己的手腳雖然未被束縛,但是環顧四周,只要自己站起來,自己便會在孫潛的一個眼神示意下,被府中仆從壓回椅中。

趙殊束手無策,心中宛若油炸火煎,生生受這時間流逝的淩遲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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