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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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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她已經走了嗎?”

“奴婢親眼看著姑娘出府,在街上閑逛時被衛虎找到,這會兒,估計已經在出城的馬車上了吧!”

書房外,雪後的陽光穿透了枝杈,照在了綠樹叢蔭的庭院中。

西南地區的冬不同於北方,雪落的快,化的也快。從午後開始,一些仍滿是葉子的樹上開始有雪花撲朔。

而在這被陽光照的,梁上閃著光的書閣裏,謝雲絡依舊穿著一件秋冬的青色外衣,坐在窗前的書案後,手裏拿著一本書,隨意地披著一件月白色大氅。

炭火已經燃燒了些許,但卻沒放太多。紫鵑將一些燃燒過的灰燼取出,為他端來了一碗新煎好的藥。

這是她每日必做的事。

面對謝雲絡的問話,紫鵑恭敬地站在一旁,只回著謝雲絡問她的話,至於其他的,尤其關於夏南鳶的身份,她一個字也不多問。

反倒是蕭墨逸,一邊拿起她端來的藥,倒進書案上的一盆綠梅裏,一邊朝謝雲絡道:

“你倒是好心。原本在青州修養,卻莫名其妙地讓聖上派你來臨州,後又突發奇想地幫著朝廷來剿匪,現在又對著一個十年未見的小娃發著善心,她可是跟你侄子糾葛不清的女人,幫她就不怕惹來一堆不必要的麻煩?”

謝雲絡依舊垂眸,瀏覽著手裏那本書,“我與景瑜叔侄之間的事,與她並無關系。何況,她並非景瑜的妻。”

“那你幹嘛還突然送她走?直接留下她不就完了?”

謝雲絡的目光頓住,擡眼間,蕭墨逸隨意的笑道:“你不覺得你對那姑娘的態度,有些不一般嗎?”

他左手的指尖碰了碰手邊,那枝已經有些葉落枝脆的綠梅。

“別說,我倒是還挺想讓你把她留下來的,你不是想多找幾個醫師嗎?沒準,她是最合適的。”

謝雲絡沒有理會他的話,目光低沈,又去看向手裏的書。

“她走時,可有說過什麽?”他這才順勢問向了紫鵑。

許是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問,紫鵑楞了幾瞬,看著謝雲絡依舊眉眼低垂,像是隨口問道,她便也開口道:

“聽街上的人報信說,姑娘許是沒料到世子真會為她安排輛馬車,嘴裏嘀咕了句昨晚您要趕她走的事,說您是……哦,是‘豬鼻子裏插大蔥’,裝得很!”

“……”

“這話什麽意思?”

不等謝雲絡頓住,蕭墨逸則率先問道。

紫鵑搖了搖頭,而謝雲絡,則猛地合上了書。

十年前,他帶她去父親的兵營時,恰好看到一頭滿圈亂竄的豬,翻越了圍墻,一股腦倒插進隔壁的蔥地裏。

當時,不過五歲的夏南鳶便指著那頭豬道:

“小叔,它再裝!”

“裝什麽?”

“裝大象!”

“噗呲……”

看著謝雲絡陰沈下來的臉,蕭墨逸想想他聽到的也不是什麽好話,沒準把他比成了什麽,不由地笑出了聲。

然而他還不忘感慨道:“果然是在南方山裏待過的姑娘啊,說起話來,就是一般人聽不懂。”

謝雲絡今日不想同他多言,蕭墨逸見他又準備去換一本書,接過紫鵑遞來的一盞茶,道:“我說,你看不下去還是別看了,還不如想想你那糟心的婚事。何不找那姑娘給你擋擋婚?你也就比她大八歲,不會真覺得,她同你隔著輩兒吧?”

他這毫無轉彎的直言,換來謝雲絡一慣的沈默。

許久,待蕭墨逸將手中的茶放下,謝雲絡才淡淡地開口道:“她不適合。”

蕭墨逸一頓,之後才將茶盞安穩地放在桌案上。

“也是,能看上你侄子的,這姑娘,腦子可不怎麽好。”

謝雲絡終於翻到了要找的書,喉間,發出了微不可察的冷哼:“哼,誰說不是呢?”

——

臨州城那處偏僻的街道上,夏南鳶正看著方才拍她的男子,驚訝地瞪大了眼。

這是……什麽情況?

被驚住的還不止是她,就連謝雲絡派來送她的衛虎,此刻也呆楞地說不出來話。

畢竟,拍她的男子長相白皙,皮膚緊致且細嫩,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可卻在大庭廣眾之下,穿了一件金絲雨花紋的暗紅色錦襖,上面,還繡著幾只翩然欲飛的蝴蝶……

若還只是這些便算了,偏他錦襖上還到處都是泥,連束腰的帶子都松松垮垮地系著,腳下那一雙棉地的厚靴,都被泥蓋得看不清原本的樣式。

可就是這麽個渾身臟汙,且十分紮眼的貨,手裏提了個木籠,籠外用墨藍色的布包裹,方才見到她,他先是楞了幾許,之後,才有些幽怨地道:

“圓子,你就算再被逼得生無可戀,也不能……打扮的這麽醜吧?”

醜?

夏南鳶這才想起她塗滿黃粉的臉。

不過,他方才居然喚她“圓子”?

夏南鳶突然有些楞怔。

在青州城時,她的小字叫“阿圓”,因為那時候她長得圓滾滾,所以親近她的人都喜歡這麽叫她,反倒是後來去了京城,她的小字就再也沒人提起過了。

看著面前的男子一雙晶亮的桃花眼,嘴角掛著笑,衣服依舊是熟悉的騷包,夏南鳶突然有了點印象。

“所以你是……趙丞相的兒子,趙銜?”

“你終於想起來了!”

一時間,趙銜激動地哇哇大叫,手裏的木籠都險些被他給甩飛,“我還以為你在京城這幾年,都把我給忘了呢,小時候我們可是一起爬樹掏過鳥蛋的。”

“呵呵……是嗎?”

夏南鳶沒想到這事他還好意思說,她可記得這貨當年把她從樹上踹下來,還是謝雲絡背她去治的。

原本送她出城的衛虎見他們認識,下意識退後了兩步,趙銜這才發現夏南鳶身後的跟班,更加驚疑地道:“咦?這不是謝七叔身邊的衛虎嗎?聽說你從吳禦手裏逃婚了,不會是謝景瑜幹的吧?”

“你認識他?”

夏南鳶怔住。

趙謝兩家本是世交,趙銜雖說是趙丞相最小的兒子,但從小就鬥雞走狗,在京城中招搖過市,為此,趙丞相很早便將他丟給還在青州城裏的謝雲絡,讓他替他好好地管教。

因而,趙銜很少回京城,更別提,他怎麽認識謝景瑜的?

“這還不是怪我那個老爹,天天給我寫信誇人家謝家的血脈就是好,一個被娘帶走,沒人管的孩子都能考取上功名,哪像我,天天凈想著鬥雞走馬,什麽正事也不幹。”

夏南鳶覺得他老爹說的還真沒錯,看他這樣子,一身的泥也準沒幹什麽好事。

趙銜見她不說話,開始喋喋不休起來,說他們曾在丞相府裏見過一面,當時謝景瑜在來他家拜訪,得知他是他爹的兒子,還專門在他回青州後,派人給他送了一只雞。

那只雞形似鴕鳥,喙如鷹嘴,胸部發達,毛色亮麗,體型別提有多高大了,是謝景瑜專門從一個三品官庶子的手中給搶來的,別提廢了多少功夫了。

為此,趙銜憑借著那只雞,不知當了多少年,青州鬥雞界的霸主了。

就連現在,趙銜提起來,還是一臉感慨道:“也不知道現在,還能再去哪尋到那樣厲害的雞了啊!”

夏南鳶頓覺無語,倒覺得這是謝景瑜巴結人,能幹出來的事。

“就因為那只雞,所以你們就認識了?”

“不止呢!我爹還說,他背後,可是有個很賢惠的女人,這不就是你嗎?”

“……”

“我老爹這簡直是誇你呢!”

夏南鳶可不覺得這是什麽好話。

沒想到她同謝景瑜的關系在京中已經傳的那麽開,怪不得昨晚謝七叔那種態度對她。

“你還有事嗎?沒有,我就走了。”

夏南鳶實在不想繼續謝景瑜的事,眼看她要走,趙銜連忙拉住她衣袖道:“圓子,我可是在山裏一連找了你許多天,你怎麽一見面就走啊?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你找我,在山裏?”

夏南鳶突然頓住,“你怎麽知道我在山上?”

“當然是謝七叔說的啊!”

“謝雲絡?”

按輩分,趙丞相與謝家大嫂同出過朝堂,他是得管謝雲絡叫七叔。

只是,她想到自己昨日才被吳禦的狗追著逃入了青嵐山,根本就沒事先規劃好路線,謝雲絡是怎麽知道自己一定在山裏的?

還提前好幾天讓人蹲點?

趙銜聽到她的話才恍然一驚,趕忙出聲道:“呀,遭了,謝七叔不讓我告訴你!也……也不是不告訴你,就……就是他讓我找到你,想辦法把你護下,不說是他做的就行。”

“為什麽不說是他做的?”

“呀,就……就是可能……他想低調,或者幫他侄子做的吧。”

去幫謝景瑜?

呵,他是不知道他們叔侄的關系,是有多僵吧?

眼見趙銜越解釋越亂,衛虎實在看不慣,出言提醒了他幾句,他這才悻悻地閉上了嘴。

此刻,夏南鳶的心裏充滿了異樣,她不明白,既然謝雲絡早就有護她的心,相遇時幹嘛還要表現的那麽不近人情嘛!

她正想著,突然一個籠子伸到了她面前。

“圓子,這是今早我山上找你時,碰到的一條蛇。原本是打算給七叔泡酒補身體的,沒想到卻說漏了嘴。只要剛才的話你不說,這蛇就歸你,怎麽樣?”

夏南鳶一聽是蛇簡直嚇了一跳,連忙讓他將籠子拿到了一邊。

“我不要。不過這蛇,你確定要留給謝雲……謝七叔?”

她突然想起昨晚上謝雲絡掐她脖子的力道,就這還要補?

也不怕補過噴血了!

就在她暗自腹誹時,趙銜卻在一旁,著重嘆了一口氣。

“還不是因為謝七叔,馬上要成婚了。”

“謝七叔要成婚?同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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